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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太好吧。”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钥匙说道，“你就不怕我用这把钥匙做什么坏事？”
“都被你投喂了快十天，还怕什么？”凌霜叶反问道。
金绡的内心要是真的有什么隐藏的恶意，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吧，凌霜叶心想。
“先把洋葱、胡萝卜和西芹切碎，和炒熟的肉末一起翻炒，再加入切块的新鲜番茄和番茄酱……”
金绡一边背诵着西餐菜谱上如同咒语一般的意式肉酱完整制作步骤，一边有些随意地剪开塑料包装袋，把里面的速食意面酱一股脑全部倒进平底锅里，与刚炒出香味的洋葱混合在一起。旁边灶台上已经沸腾的一大锅热水里，正煮着细长的意面。
凌霜叶开始还抱着双臂，倚靠在厨房门口看热闹，后来觉得金绡嘴里说的精细步骤跟现实中的随性操作反差过于强烈，便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霜叶姐一直一个人住吗？”金绡一边切着番茄，一边问道。
“嗯，已经快十年了。”
“你的家人也在K市吗？”
“母亲在国外工作，父亲已经去世十年了，是因为生病。”
凌霜叶习惯用上面这句练习了许久的话术，来回应陌生人对于自己独居原因的询问，以致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并无一丝波澜。
“对不起……”
金绡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惊一乍地向自己表达歉意，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小声说了一句，然后手脚麻利地把切好的小块番茄放进平底锅里慢慢搅拌着。
等到浓烈的香味从厨房里飘散出来时，凌霜叶已经在餐桌上铺好餐垫，摆好刀叉。本来打算开一瓶年初的时候编辑当作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葡萄酒配餐，但想到之后金绡还要骑车回学校，就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幸好没有拿出来，否则就真是糟蹋了那瓶干白。
当凌霜叶看到金绡手里端着两个大海碗——里面盛着满满的红色肉酱和金黄色意面——从厨房走出来时，不禁为自己明智的判断而感到庆幸。
“怎么了？”
凌霜叶见金绡把碗放到自己面前，皱着眉头拿起一旁的刀叉看了很久，不禁发问。
“我觉得还是筷子好用。”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副刀叉收起来放进厨房的水斗里，然后拿来两双筷子。
凌霜叶稍稍做了一下思想斗争，决定为了不打击我行我素的金绡的自尊心，就不去纠正她对于西餐和意面的错误理解了。
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凌霜叶饥肠辘辘的肚子已经无法提供更多的能量支撑她的吐槽。
于是两人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前的“西式炸酱面”，撇开就餐礼仪和形式不谈，凌霜叶忽然觉得这样吃也挺香的。这款速食意面酱味道比较淡，因此金绡加了大量的盐和黑胡椒粉来提味，似乎感觉有些口渴，于是她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啤酒，拉开拉环就往嘴里倒。
凌霜叶记得那罐啤酒好像还是上次烤肉派对的时候喝剩下的。
“你也要喝吗？”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金绡一边嚼着意面一边抬头看着凌霜叶。
本来还想吐槽一下冰啤酒和肉酱意面的诡异搭配，但看着她的吃相自己忽然也感觉有点口渴了，凌霜叶便遵从自己的本能点了点头。
金绡咽下嘴里的意面，起身打开冰箱，却看到了冰箱门上空空如也的饮料搁架。
“要不……还剩半罐……”她转过身，有些尴尬地想要拿起桌上喝了几口的啤酒递给凌霜叶，但手指刚碰到易拉罐便如触电般缩了回去，“还是算了吧，我都喝过……”
凌霜叶没有等她说完，伸手拿走了啤酒。
“禁止酒驾。”
说着便小口喝了起来，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金绡逐渐变红的脸。
凌霜叶掂量着手中的易拉罐心想，虽然金绡确实没喝几口，但看上去好像还是有被查酒驾和逮捕的风险……
金绡最终在下午三点安全地返回了学校，不但给凌霜叶发消息报了平安，还叮嘱她到了晚饭时间不要忘记去热自己放在冰箱里的晚餐。
凌霜叶看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霜：所以读后感呢？】
【金绡：什么读后感？】
【霜：《黄昏之国》的连载。】
【金绡：[疑惑]】
【金绡：我有答应过你要写读后感吗？】
【霜：喝太多忘记了吧。】
【金绡：大作家饶了我吧[哭泣]】
【金绡：上次写读后感还是高二的时候[晕]】
凌霜叶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继续逗可怜的小粉丝了，正打着字，金绡的一连串消息抢先弹了出来。
【金绡：读后感：】
【金绡：Lynn是不是有点过于迟钝了？】
【金绡：Kevin和Clara对她的偏爱已经那么明显了。】
【金绡：这就是单身狗的迟钝吗？】
这就是年轻人的手速吗？凌霜叶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删掉输入框里的文字。
十月的第十五天，凌霜叶打开窗户想驱散房间里肉酱面的味道，却察觉到了顽皮的雨点溜进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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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ra说，黄昏之国的时间轮回其实是一种保护机制，是为了避免这个国度免于灭亡的命运。
“Joan应该跟你们说过，这种现象不叫重置，应该用轮回描述才比较恰当。”
“为什么？”Lynn问道。
“理由你们以后就会知道。”
如此说着，她露出了招牌般的神秘微笑。
——《黄昏之国》第五章
16、Day 16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下个不停的这场秋雨，毫无征兆地由绵绵细雨演变成了倾盆大雨。
傍晚时分，凌霜叶坐在餐桌旁听到窗外的雨声，一边等着晚饭一边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显示，这场暴雨预计要持续到明天凌晨。
真是令人厌烦的下雨天……
“金绡，”凌霜叶抬起头对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问道，“今晚要住这里吗？”
然而油烟机的轰鸣声似乎完全掩盖住了她的声音，厨房里的金绡正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右手手腕处，专注于实践刚刚掌握的甩锅技巧，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呼唤。
晚餐终于上桌，金绡一边盛着饭一边问道：
“怎么样，今天的这盘清炒白菜看上去是不是色香味俱全，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我不认为甩锅技术能影响菜品的完成度。”凌霜叶嘴上虽然冷冷地嘲讽着，手里的筷子却遵从于追求食物的本能先动了起来。
“别这样说，我可是照着C站上知名饭店大厨上传的视频练了好几天……”金绡把盛满米饭的碗放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沮丧的神情说道。
“给你转的伙食费不是用在这上面的。”
节约粮食是一种传统美德，凌霜叶一想到那些不幸牺牲在刚才那场甩锅练习中的食材，就不禁感到心疼。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才放进嘴里的白菜在金绡的不断暗示之下，真的品尝出了一丝奇特的美味。
金绡似乎从自己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沮丧的神情消散殆尽，转而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大厨说，甩锅能使调料更加入味，也能使火候更加均匀……”
“嗯，希望这位大厨别把这门技术用在其他方面。”凌霜叶咽下白菜，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然后含糊不清地打断了金绡的自吹自擂。
聪明如金绡，立刻明白了自己这句双关语的意思。
“霜叶姐，你应该也没见过像我这么有责任心的人了吧。”她笑眯眯地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
凌霜叶一边喝着饭后的咖啡，一边用笔记本电脑浏览着《星桥文艺》的官网，读着网友对于《黄昏之国》新一期连载的评论。
其实她自己对于读者评论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迫于自家编辑大人的淫威，近几个月才偶尔在新刊发行之后随意浏览一下官网上的评论区。
“看这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按照读者们的意见来写作。”刚接到编辑命令时，凌霜叶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
“像你这种万年不出门不上网的家伙，偶尔也看看外面的世界都在关注什么热点吧，而且……”编辑说着说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忽然转变，“而且《星桥文艺》官网上都是管理员筛选过的评论。”
凌霜叶沉默了片刻，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网友”Lynn钻石脑袋”评论：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说霜叶是单身狗的代言人了（笑）】
“你说，为什么我会成为单身狗的代言人啊？”凌霜叶放下马克杯，向坐在餐桌对面的金绡发问。
眉头紧锁，正读着一部砖头般厚重的专业书的金绡，听到了自己的询问，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文字里常常会包含对于情侣的一些……委婉点说就是攻击性的……语句啊？”
“有吗？”听到金绡的评价，凌霜叶差点被口中的咖啡呛到。
“有啊。”
“比如这里，Lynn发现近几次时间轮回的诱因都是一对情侣的亲吻，于是想方设法搞破坏的桥段。”金绡翻开月刊指给凌霜叶看。
凌霜叶的头脑里充满了疑惑，这段剧情不是挺合理的吗？主角的目标就是摆脱时间轮回恢复正常生活啊？
“还有，你笔下的女主角们未免也太过于钢铁直女了。”
“有吗？”
“……”
金绡露出无奈的表情，继续翻着手中的杂志。
“比如这里，连Kevin都看出了魔女Clara对Lynn的爱慕，Lynn却与他争论起时间轮回的不稳定性，还在Clara的暗示之下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哦，那也许就是我本人会做出的反应。”凌霜叶想了想，回答道。
“可是现实中你明明就是很会撒娇……就是很会谈恋爱的‘端水大师’啊！”
“那是在恋爱模拟游戏里面吧。”
金绡忽然笑了。
“我收回刚才的话。”
“什么意思？”凌霜叶有些摸不着头脑。
金绡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时冷漠的表情，问道：
“霜叶姐，你有没有过……喜欢的人？”
凌霜叶对于话题的突然转换完全没有准备，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平凡而毫无波澜的人生持续了近三十年，自然曾经有过几段恋情。可惜的是，这些暗恋抑或是两情相悦都发生将近十年之前。
以致于凌霜叶听到金绡的问题，脑子转了几个弯才找到答案。
金绡却没有感受到一丝自己内心的波动，又继续追问道：
“那么，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凌霜叶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
“如果我说有的话，是不是会被你们粉丝剥夺‘单身狗代言人’的称号？”
金绡站在窗前，面对如瀑布一般的雨幕发呆。她骑车过来的时候正巧碰上这场暴雨的中场休息，因此身上什么雨具都没带。
凌霜叶这里倒是有雨伞和雨衣可以借给她，但是外面黑灯瞎火又风雨交加，她实在不放心金绡一个人走夜路。
“晚上没课吧，要不在这里住一晚？”她今天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第一次问的时候金绡在厨房没有听到，如今她看着窗外毫无停止迹象的暴雨，略显犹豫地点了点头。
凌霜叶根据目测判断金绡的身材与自己相差无几，所以换洗衣服的问题倒是好解决。
但自从母亲出国，凌霜叶便把原本自己的小房间改造成了现在的书房，所以……家里只有一张床。
凌霜叶从柜子里找出被子准备铺床的时候才想到这件事，如果自己不曾知道金绡的过去，可能也不会这么犹豫。
“要不，我睡沙发？”洗完澡的金绡看到抱着一床被子呆呆地站在浴室门口的凌霜叶，似乎察觉到她内心的想法，一边说着一边从她手中接过被子走进了客厅。
凌霜叶跟在她身后，看到客厅里被书本和杂志占据了一大半位置的自家沙发，抿了一下嘴唇说道：“还是挤一挤吧，懒得收拾了……你怎么不吹干头发？”
金绡的发尾滴下了水珠，她有些粗鲁地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浴巾擦了几下，回答道：“我不喜欢用吹风机，头发短干得也快。”
凌霜叶并没有作家常见的夜猫子习性，早睡早起是她一直的座右铭。
但也许是受到了窗外暴雨的干扰，今晚的自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倒是身旁的金绡，几乎是沾枕就睡。
她睡相挺好的，既不翻身也不磨牙。凌霜叶一边想着，一边借着昏暗的床头灯仔细观察着，心里不由羡慕起年轻小姑娘吹弹可破的皮肤。
然后她回忆起早上出现在镜子里的两个黑眼圈，便关掉了床头灯躺回被窝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凌霜叶的自我催眠快要生效时，手臂忽然被一个热源紧紧握住。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身旁急促的呼吸声和颤抖的身体。
“金绡？”
凌霜叶一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打开床头灯，映入眼帘的是金绡闪着泪光的红红的眼眶。
“做噩梦了？”她说着把自己的手臂连同金绡一起从被子里拉出来。
“嗯……”
凌霜叶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金绡见状终于松开握紧自己手臂的双手，接过纸巾擦拭着红肿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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