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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晴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也是K大的学生。”
“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学院的，但是她很有名，各种方面的有名。”
凌霜叶知道在大学里能拿全额奖学金的都是学霸等级的学生，但没想到金绡这个个体已经超越了这个等级。
“我朋友实验课跟她是一个组的，他们虽然不是同年级，但因为他是个学渣所以重修了……这些都不重要，他告诉我金绡是专业成绩年级第一，大一就拿了学校的最高奖学金。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除了上课，她几乎就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也没有参加任何社团。”
凌霜叶有些困惑，小赵口中描述的这类学霸，在每个学校都有类似的存在，但潜意识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赵雨晴又喝了一口橙汁，继续说道：
“我原来也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霸，但是那天我和朋友上晚自习回来，在宿舍楼下看到她正在与另一个人在吵架，围观的学生聚了好几层。”
“听上去好像是在闹分手，然而那个争吵的对象同样是一个女人。”
凌霜叶心想，那一定就是金绡的高中老师，也是她口中那个甩了她的那个前女友吧。
“我听到金绡说：‘陈夜雪，你把我骗到这里来，自己却要逃回A市吗？’那个女人没有说话，转身准备离开，金绡忽然大声喊道：‘不管逃到什么地方，我都会来追杀你的。’”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啊……
凌霜叶一下子明白了，金绡说自己在攒去A市的旅费，不是为了去看《海潮絮语》里的那片沙滩，而是要去见她。
那也不是一个无法原谅的谎言，毕竟自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没有必要将自己难以启齿的真实目的一五一十地展示在自己面前。
但是……为什么心中那片挥之不去的阴影却越来越大？
凌霜叶觉得自己一向宽宏大量，但唯独此刻无法将这个谎言一笑置之。
面前的小赵一言不发，凌霜叶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一定不怎么好看，于是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扶着额头问道：
“这事闹得很大，全校皆知？”
“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只是当晚在场的学生知道，还有人在校园论坛发帖……”
赵雨晴喝完了瓶子里剩下的橙汁，说道：
“校园八卦的更新换代速度可是很快的，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沈老师耳朵里。”
凌霜叶一下子明白了自家编辑的意图。
那次针尖对麦芒般的碰面之后，依照沈寒英的个性，一定用尽一切手段调查金绡的来历，大概也威逼利诱小赵说出了那晚的事情。
然而编辑并不知道金绡已经向自己坦白了一些事情，包括那个“前女友”的存在。
也已经挑明不会将自己作为恋爱对象……
不对，按照自己对编辑的了解，这个女人的关注点总是会往奇怪的地方发展……
“那么沈老师知道了这件事，认为她是一个会拿着刀随便捅人的危险分子，于是叫你来提醒我注意人身安全吗？”
凌霜叶问道。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赵雨晴的声音越来越轻。
果然不出所料，自家编辑的脑回路总是有点偏差，而且对于自己有些保护过度。
“不过，我也觉得是她想多了。”她说着，转过头看向窗外，“我倒是觉得那句‘追杀’只是气话，而且我还挺羡慕她这种坦率的个性，能够把心中所想都说出来。”
凌霜叶没有接话。
沉默只持续了一分多钟，先开口的是凌霜叶。
“说了这么多，要不要再来一点橙汁？”
赵雨晴笑着点了点头。
凌霜叶拿了一个玻璃杯，与赵雨晴分享了第二瓶橙汁。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也让自己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
然而赵雨晴的话却再次搅起了心中的阵阵涟漪。
“凌老师，我担心的事情跟沈老师不太一样，我是担心……担心金绡把你当作那个人的替身。”
怎么会？
金绡那晚的话语仍然清清楚楚地回荡在凌霜叶耳边。
“我已经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
但是面前这个与金绡年龄相似的女大学生，单纯依靠同为女大学生的直觉，说出了与凌霜叶截然不同的观点。
“那天晚上我见到了那个人，就是金绡称她为‘陈夜雪‘的那个女人……”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一些继续说明下去的勇气。
凌霜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盯着自己说道：“她和凌老师很像。”
凌霜叶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心想，与年轻人之间的交流真的好累，自己的思考速度完全跟不上他们。
见自己不做声，面前的小赵连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不是长得像或者性格气质像，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
“我跟她是一类人？”
“嗯……”
凌霜叶哑然失笑。
“但我可没有兴趣勾引年轻小姑娘，还始乱终弃啊……”
赵雨晴被自己作出的严肃正经的表情逗笑了，她一口气喝光了半瓶橙汁，用有些豪爽的姿势抹了抹嘴角，然后说道：
“如果凌老师没有这个意思，那么请直接告诉她。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她的学习和生活……呃……主要是，我朋友实验课还要抱这位学妹的大腿，他这门课已经是重修了，要是再挂一次科就完蛋了。”
凌霜叶看着她一副认真的表情，心想，做学生还真是不容易啊。
赵雨晴拒绝了与自己共进午餐（外卖）的邀请，凌霜叶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大概是要急着回去复命吧。
道别的时候，凌霜叶忽然心血来潮地对她说道：“愿不愿意做我的眼线？”
赵雨晴闻言呆呆地看着自己，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学校里替我了解金绡的事情。”
从刚才的对话中，凌霜叶发现比起自己，赵雨晴的关注点更加集中在金绡身上。当然她与自家编辑不一样，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安危担惊受怕。
但金绡却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赵雨晴的表情瞬间松弛了下来，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之前的猜测都错了。”
然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送走了劳心劳力的大学生，凌霜叶躺在床上，努力想要放空自己的大脑，却怎么也无法实现。
不知道编辑这次能不能彻底安心，凌霜叶这么想着，用手轻轻敲打着脚上的石膏，聆听着清脆的“梆梆”声。
记得上次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月底就能拆石膏了。而自己与金绡的投食约定，也将终止于重获行动自由的那天。
凌霜叶不知道金绡对自己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也许就这样继续维持现状也不坏，等她们走出十月的黄昏之国，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终于理顺了思路的凌霜叶，听到了自己肚子不悦的轰鸣声，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
“金绡，今天午饭吃什么啊……”
下意识地张嘴求投喂，话说到一半才察觉到此刻家里并没有其他人。
凌霜叶有些自暴自弃地打开外卖APP，一边看着推荐列表，一边想着，自己跟笔下的Lynn和Kevin一样，始终无法走出黄昏之国。
十月的第十八天，是时候作出选择了吧。
19、Day 19
凌霜叶几乎一晚上没睡，思前想后，觉得赵雨晴说的很对，必须要跟金绡说清楚。
必须清晰明白地告诉金绡，自己对她并未抱有特殊的情感，反过来也应该是一样的。两人之间的相处止于普通的作家和读者之间的关系，凌霜叶可以接受她对自己作品的喜爱之情，除此之外恕难从命。
然而事情总是难以如愿以偿。
——真的是这样吗？
凌霜叶看着屏幕上毫无进展的写作软件心想。无论是构思剧情梗概还是描写场景细节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出这样的问句，拷问着自己的内心。
更不巧的是，今天金绡直到黄昏时分才出现，留给凌霜叶的时间所剩无几。
“昨天的实验数据都毁了，今天重新弄了一下。”
一进门，抛下这句话，就如同晒干的萝卜一样瘫在沙发上装死。
最后还是凌霜叶亲自拄着拐杖去厨房热起金绡带回来的K大食堂套餐。
白天的时候，凌霜叶好不容易写完一个章节，感觉有些头昏脑热，于是就翻起与金绡的聊天记录摸会儿鱼。
她发现金绡昨天发给自己的那张“K大学生外卖秘籍”的截图没有截完整，于是就试着在浏览器里输入了图片顶部的那个网址，按下了回车。
页面很快加载完毕，看样子K大校园论坛并不是只对学校内网开放。
凌霜叶随便浏览了一下各大板块的简介，然后点进了水区。看到这些帖子名字，忽然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时尚潮流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循环，大学生们关注的焦点仍然是她熟悉的那几个。
恋爱、交友、校园八卦和考试秘籍……
滚动条向下滑动着，然后凌霜叶就看到了昨天赵雨晴所说的那个帖子。
【好刺激，K大很久没有出现这种场面了（震惊）】
【那个女主角好像是物理系的大一学生】
【听说是个学霸】
【真的学霸】
【果然只有学霸才有资格谈恋爱闹分手】
【是啊，我等K大学渣只能拼命用功混学分……】
【求问C老师的公选课学分好不好混？】
【同求】
【同求+1】
【+2】
【楼上歪楼了啊】
【女主角？照片里两个人不都是女生吗？】
【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靠，12号楼这边的路灯怎么又坏了……】
【而且就喜欢在关键时刻坏掉】
【楼上真相了！！】
【我这里有高清照片，可以看清正脸的那种】
【我有个朋友……】
【朋友，绝症，快发】
【知道了知道了，别急马上发上来】
【好刺激……】
凌霜叶转动鼠标滚轮，浏览着下面近五百条的跟帖和目击者千奇百怪的叙述，说实话她觉得这里面只有不超过两位数的帖子包含着有价值的情报。
在校园这样一个单纯而封闭的环境里，金绡的所作所为必然是十分出格的。
看样子，似乎校方和论坛管理人员也知道难堵泱泱之口，并没有封掉这个帖子，而是放任它向着不同的方向野蛮生长。
在这些跟帖里，凌霜叶甚至还看到了几张模糊的照片。
昏暗的路灯下，金绡的短发遮住了侧脸，难以看清她的表情。
而站着她对面那个瘦瘦高高的女人，背着一个看上去像是摄影包的巨大背包，手里还提着没来得及收起的三脚架。
凌霜叶的第一反应是：她跟我长得也不像啊……
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的关注点因为昨天赵雨晴最后的那番话而产生了偏差。
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关掉了浏览器。
凌霜叶从微波炉里拿出餐盒，满怀忧郁地看着盛得满满的青椒炒蛋。
金绡过来的时候，只带来了一份晚饭。
“我上完课已经去食堂吃过了。”她把餐盒放进微波炉，一边按着定时按钮一边说道，“这道菜营养均衡，霜叶姐可一定要吃完。”
她肯定是在报复自己，昨天发了那条阴阳怪气的消息，又一整天没有回复她的微信。
凌霜叶这么想着，觉得有些理亏，于是不再作声，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想要借助水流的力量吞下了这份套餐。
不过这道菜里的青椒并没有想象中地那么苦，K大食堂的师傅还是有点水平的。
等凌霜叶解决了自己的晚餐，抬起头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始作俑者已经陷入了熟睡。
昨晚做实验熬到深夜，今天又上了一天课，还要骑车过来给自己带晚餐……
凌霜叶收拾完空了的餐盒，拄着拐杖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扶手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金绡的睡脸。
夕阳照射在她的睫毛上，闪着金色的光芒。
“你还欠我一顿可乐鸡翅呢。”她弯下腰，在睡着的女孩耳边轻声说道。
忽然想起那个暴风雨的夜晚，昏黄的床头灯下，自己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凌老师，我担心金绡把你当作那个人的替身。
昨天赵雨晴说的话回荡在脑海里久久无法散去。
似乎是被“可乐鸡翅”这个名词唤醒了，金绡慢慢举起手揉了揉眼睛。
“不好意思，我太困了……”看到坐在身旁的凌霜叶，她用有些慵懒的语气说着抱歉的话。
接过凌霜叶递过来的纸巾，她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
然后她看到面前的凌霜叶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
“金绡？”
她没有回答。
凌霜叶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
“你在A市发给我的最后一张照片……是谁帮你拍的？”
她仍然没有回答。
凌霜叶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你去A市见她了，是吗？”
话说出口，凌霜叶才察觉到不对劲。按照昨晚思考了一夜制定的计划，此时自己本应该是在向金绡表明对于感情的态度和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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