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完店，就、就没钱了，这几个都是朋友，他们在开店的时候都入了股，月底拿分成。”
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把值钱的都给我搬走！”
一群拿着酒瓶的混混闯进店里，一把推倒了门口的桌椅。
“尹达！”郑风看到带头混混时脱口喊出这个名字。
“郑风，你他妈的有钱开店没钱还我啊，把钱给我交出来！”他说话骂骂咧咧的带着点酒气，脸色也有点红，看起来像是喝了不少。
“你胡说什么，我没欠你钱！”
“你他妈的还想赖账，给我砸！”
另一个混混闻声抡起手边的椅子向店内扔去，眼看着就要砸到一个女孩，穆辰推开了她，自己却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江皓扶起穆辰，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门口被堵死了，让顾客都先进隔间。”
穆辰站起来刚走了一步，脚踝就传来一阵刺痛。
糟了，一定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扭到了。
郑风在店门口处挡着那群混混不让他们继续砸店，被打了好几下，穆辰强忍着痛想上去帮忙，被江皓察觉到了他的不适。
“你站这里别动，先打电话报警，我去帮他。”
江皓跑上前去一个腾空，踢在了一个混混胸口上，他吃痛松了手，原本要砸向一个店员的凳子落在了自己脚上，痛的他哇哇大叫。然后又挥出一拳打退了另一个准备靠近的混混，拳头很实，打在身上一声闷响，听着都感觉会起淤青。尹达向郑风挥去的拳头被郑风挡住捏了他的麻筋，缩回了手臂。
郑风的其他兄弟看起来也不是吃素的，一看就是经常应付这种场面，半点不怵。
虽然在场诸位武力值都不低，但终究寡不敌众，一个混混得空看见了正在打电话报警的穆辰，握着手里的啤酒瓶就向没有设防的穆辰头顶挥去。
“你他妈的还敢报警？”
江皓一个肘击挡开面前的人，正好发现了这一幕。
他来不及多想，拼命的跑到穆辰身前。
江皓动作太快，那个醉鬼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把酒瓶砸了下去，穆辰听到醉鬼的喊声抬起头时，玻璃碎片已经从江皓头顶落了下来。
“江皓！”
他面对着他，头上的殷红的血混着少许金色酒液顺着额角流淌下来，疼到了极点，却还忍着痛扯出一个不算是温暖的笑容。
可是穆辰却被这个笑烫到了。
烫的心发胀发痛。
江皓回身踢到了还拿着半截酒瓶的混混，醉意和闷痛的双重作用让他倒地不起。
“江皓，你受伤了。”
“我没事。不痛的。”
他回答的时候没有转身，似乎再次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口会使他的谎言变得不堪一击。
但是他也确实不算是说谎，或者说，至少这一刻，他没有说谎。
真的一点都不痛，为你挡下这一击，我开心都还来不及，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又转身投入店门口的战场，穆辰去抓他的衣角，想要拦住他为他处理一下伤口，却没能抓住。
像一只一触即飞的蝴蝶。
“我操，你他妈的有钱给我妈没钱给我，你不是有钱吗，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子钱，老子就让你开不成店！”
“你讲不讲理，我给白阿姨钱是让她治病的，你连你妈治病钱都抢，白阿姨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尹达挣脱了郑风，正要冲到柜台那里抢钱，警车突然到了。
“里面的别动，举起手来！”警方制住了扑向柜台的尹达和他的其他同伴，给他们戴上了手铐。
“操，郑风你敢叫条子！”
“尹达，白阿姨先前对我们家有恩，我本来不想让她送唯一的儿子进派出所，是你不给自己留后路。”
尹达怒目圆睁，还想骂人，却被警方押进了警车。
尹达等人被控制住后，穆辰第一时间忍着痛走向江皓去查看他的伤口。
那一下子砸的太狠，酒瓶砸到了头右侧，右耳被划破了，头皮中嵌进了碎玻璃，渗出了血，有的已经干涸成暗红色，有的还在不断地流出鲜红的血液。
“这得马上去医院处理一下。”
穆辰说着就要拉着他走，不料却被江皓反手拉了回来。
“不要，你帮我就行。”
掌心与掌心相贴，一种炽热碰撞上另一种炽热，像烈日一般灼人。
穆辰突然就丧失了自己的坚持，被他拉到靠墙的一张沙发上，紧挨着坐在那里，轻轻的拨开他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挑出头皮中的碎片。
此时店里原本留着的顾客都已经散尽了，都被吓坏了，钱也没来得及结，郑哥询问了几句确认江皓没有大碍就和几个兄弟去收拾店里的一片狼藉，这时这个角落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暖黄色的灯光不像白光那样亮，显得温和中透着些许的……暧昧。
穆辰面对着江皓，伏在他右脸旁边仔细地处理着他的伤口，鼻梁几乎要蹭上江皓的耳廓，可他太过专注了，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距离有多近。
“疼吗？”穆辰关切地问。
“还……还好。”
“还好扎进去的不深，只是一些外伤，不然真的要去医院了。”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在江皓的耳朵里，涌进耳道，鼓膜的振动引发了大脑皮层的颤栗。
“你耳朵好红，是发烧了吗？”
“没……没有，处理好了吗？”
“没有，碎片不多，已经全部挑出来了，不过还要消毒包扎。”
穆辰转过身问郑风要酒精和纱布，江皓才终于松了口气。
刚刚太近了。
穆辰用棉签沾了点酒精，先清洗了伤口，然后在上面轻轻的涂着消毒。
“郑哥店里没有碘酒，只有他朋友藏的白酒的，可能会比较疼，你忍着点。”
“没事的。”
“你老是说没事，一定会疼的。要不这样，我跟你聊天，这样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
“嗯。”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冲上来啊？”
“……”
江皓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刚刚完全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什么都没有想，就像是本能反应一样。至于其他的原因，他现在也实在不能告诉穆辰。
穆辰看到他沉默的样子，就马上换了个问题，反正是帮他分散注意力，能不能得到答案都是次要的。
“那你以前真的学过计算机吗？”
“嗯。谁告诉你的？”
“我们班喜欢收集小道消息的人很多的，你以后会慢慢了解。”
“学过一阵子，会点编程。”
这可是江皓难得的自己说这么多，穆辰马上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兴致勃勃地追问下去。
“那你为什么来二中啊，还是文科班？”
“抱歉。”
那意思就是不方便说了。穆辰有点失望，但还是尊重江皓没有问下去。
但是没想到江皓却接着说：“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行。你……别生气。”
穆辰其实一点都不生气，江皓比那些故意欺骗的人要好多了，至少他想说的东西一定会说，不想说的也不会瞒骗敷衍。
况且他也并不是想把江皓的过去当作八卦来窥探，用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他从点点滴滴的细节中猜测到了一些被隐藏起来的伤痕，想要去了解的更多看的更全面，好给他疗伤。
但是这些都是没办法跟江皓说的，于是他只是答道：“嗯，我不生气。”
消毒做好了，穆辰给他受伤的地方包好了纱布，血。
江皓刚想从沙发上站起来，穆辰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
穆辰拿起一张纸巾，覆在了他的额角。手指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巾传递到额角的皮肤上。
“你额头上有酒。现在擦掉了。”
“谢谢。”
处理完伤口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所有人都已经饥肠辘辘，郑哥于是请客去附近吃饭。
穆辰脚不方便，江皓扶着他走。
“你的脚真没问题？”
“真没问题，就是扭了一下，休息一下就好。”
江皓几乎是半抱着他到了饭馆。
14、静默之窗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俩了，本来救命之恩我还没报，就让你们又因为我遭了难。”
郑风拿起一杯白开水，向江皓和穆辰做着敬酒的姿势。
“别这样说郑哥，现在都是过命的交情了还说什么恩不恩的？”
“还是谢谢你们。以后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一定要找我。”
“哎，你光谢俩小孩不谢我们这帮兄弟啊。”
“我谢你们干嘛，都是一起长大的我不知道你们皮糙肉厚啊！”
一顿饭说说笑笑的吃完了，刚才被破坏的气氛又恢复了开始时的和谐欢乐。
“郑哥，那些闹事的人是谁啊？”
“为首那个叫尹达，是跟我一个院儿长大的，其他的是他找来的帮手。”
“我听见他说你欠他钱，当然我觉得着一定不是真的，就是觉得好奇。”
“这事也不是不能跟你们说……我和尹达，都是从小没有父亲的。我妈带着我到那里的时候，白阿姨就已经带着尹达住在我们隔壁了。尹达小时候学坏了，跟着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混，白阿姨每天忙着打工养活母子俩也没顾上管他。”
“尹达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白阿姨心善，对谁都好。我妈做手术的时候我还没有成年，辍学后也不好找活儿干，本来白阿姨自己家就没钱用，她还硬塞给我一万，说她东拼西凑借的希望能帮上点忙。”
郑哥说着说着，眼角就有点红了。
“你妈妈……现在还好吗？”穆辰小心翼翼地问。
“手术没能成功，五年前走的。”
“抱歉。”穆辰有点后悔自己的提问。
“没事。”郑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缓解穆辰的愧疚感。
“时间久了，也没什么了。你们遇到我那天，是……我妈的忌日，我原本是要去看她的，被尹达偷来的车撞了，意识恍惚的时候，好像被他捅了一刀，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居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报警？”
江皓的分析果然是对的，只是穆辰实在没有想到加害者居然会这样猖狂。
“白阿姨太苦了，身边就他一个亲人了，而且……她去年查出了癌症晚期，没多少日子了。我想着自己也没多大事，如果报警……白阿姨就，太无辜了。”
“我上上个月给了白阿姨一笔钱，我让她去医院做化疗，起码能延长生命，白阿姨没收，却让尹达知道了，追着我让我给他钱。”
“我妈走后我就从那个院里搬走了，虽然屋子小但是还能卖点钱用，那个时候安葬完我妈我就一分钱都没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只能自己出去到处打工还钱。现在好不容易还完钱还有了一笔积蓄，就想着开个咖啡店。但是还是不够，我又想好好弄，多亏我这群兄弟愿意和我一起干，才有了现在的咖啡店，哪来的钱给他。只是以为上次车祸之后他会收敛，没想到今天会找上门，还连累了你们。”
“郑哥……”穆辰觉得自己揭了郑哥伤疤，心里很愧疚。
“没事的小弟弟，老郑一直这样，直来直去的，今天你要是他也会自己说，有些事说得多了反而不会那么疼。不用替他难受。”
可穆辰还是觉得很同情郑哥，江皓感觉到他的情绪，抚了抚他的背。
吃过了饭，和郑哥道了别，尽管穆辰一直说着“没事“，江皓还是扶着他去医院拍了X光片，医生说只是轻度软组织挫伤，韧带没有太多撕裂，1-2周就可以恢复，开了一管药膏和一盒活血化瘀的口服药，让他回家后先冷敷，48小时之后热敷，并嘱咐穆辰最近几天右脚都不能用力。穆辰让江皓也去找医生看一下脸侧的伤，被江皓拒绝了。
“只是外伤，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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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医院时已经是天色擦黑，星光浮现，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公交车回家。
这个时间点车上人很少，但每到一站还是会有几个人上车。他们走到了后排挨着的两个空位，江皓让穆辰坐在靠内的位置，自己坐到靠过道的座位，防止穆辰的脚被人不小心磕到。穆辰家的小区很偏远，要坐到这一班公交车的最后一站。
“我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而且车站离我家很近。你到家就下车吧，不用管我，真的。”
江皓没有回答，但也一直没有下车，穆辰根本不知道江皓家在哪，也没办法催他下车。但是既然遇到郑风那天江皓也从那条路路过，想来和自己家也离得不远，于是他只能任由江皓陪着自己坐到了最后一站，扶着他下车后又一路送到小区。穆辰一路推辞他却充耳不闻，一直到穆辰家单元楼下。
穆辰的右脚不能动，这种老小区又没有电梯，他正发愁怎么上去，就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江皓一只手臂穿过他的膝盖，另一只手臂扶着他的背，把他一路抱上了四楼，穆辰的脸红的发烫，但是怕磕到脚也不敢挣脱，就这样任由他抱着，到了门口时江皓才把他放下，帮他摁响了门铃。
还好上来的时候没有碰上熟人，不然这脸可丢大发了。
穆辰只有很小的时候被父母抱过，现在都长成一米七九的大小伙子了，居然被另一个男生这样抱着。太丢人了。
正想着丢人，周末在家休息的程瑛打开了门，把他们迎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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