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必须忍受合作方的刁难,安抚手下员工,再巴结官场大人物,才能获得令自己感到舒适的生活环境。
也就是说,像他这种脑子不够好的人,只能拿命去拼。
后来随年纪增长,他逐渐适应了这种状态,宛如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头,被现实洪流打磨成圆滑的鹅卵。他的生意虽有长进,却依旧只能躺在谷底,仰望上头的厉害人物。
就连给贝绒的聘礼,他也是掏空家底才凑上的。
而他对生活的态度,就跟生意完全不同了。有钱大方,无钱拮据,只要他看上的东西,他会竭尽全力去获取。
或许是这样的心态,造就了他为利益和贝绒结婚,并在外头养着自己喜欢的女人。
就像某人形容薛置鸥的话,“上头高攀不起,下头嫌不是生活”。简而言之,他如今只想拿到魔物,暗戳戳地让贝绒消失,这样他就可以拥有贝绒的资产,过想过的生活。
通过不懈地打听,薛置鸥找到了鹦鹉之前的主人,一个姓莫的女子。
是她把鹦鹉交给贝绒,还教唆贝绒用魔物杀掉他。要不是留着她有用,他肯定会找人把她拖到暗巷狠狠揍上一顿,以解他心头之气。
“姓莫的,还好老子反应快,不然真叫你得逞了!”薛置鸥找到女子住处,劈头盖脸地就是这么一句狠话。
女子似乎早有准备,看见他也只是镇定地笑了笑。
“薛先生这么大火气?要不你进屋,我给你倒杯清茶泄泄火?”
女子眼中无波无澜,倚靠在门边,婀娜身姿更显得她像一幅油画。薛置鸥看了,心头的火气也随之减少半分,“你是不是知道鹦鹉的下落?前天半夜来袭击我的人,你是不是也知道他的真面目?”
“知道。”女子转过身去,将后背留给了男人。
薛置鸥瞧着她毫不设防的模样,反而是自己先起了涟漪,“那人是谁?鹦鹉又在何处?”
房门被男人关上,女子坐到餐桌旁,将倒满茶水的玻璃杯推向了他,“别急,你会知道的。而这之前啊,我们来做点愉快的事如何?”
定力不足的人,总会为花心找上无数借口。
薛置鸥的借口是为了魔物,暂时委身于女子。相反他的身体更加实诚,且随着女子的动作,越发有种飘飘欲仙的爽快感。
桌上的茶杯无人问津,桌下的木椅摇摇欲坠。
一番云雨过后,女子附在薛置鸥耳边,小声道,“刁阿戥,鹦鹉在刁阿戥手里。”
萦绕在鼻尖的香味久久不散,薛置鸥得到线索后,仍然对女子的胴体念念不忘。可他没想到,在他找到女子之前,还有一个人也得到了魔物的下落。
那就是他的正牌妻子,贝绒。
叼着香烟,女子见指尖被烟雾环绕,便轻巧地勾动手指。那缕白雾随风舞动,接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世间男子皆薄幸,你可看清楚了?”
从里屋走出来,贝绒面带疑惑地看着女子。
说实话,她本来还对薛置鸥心存愧疚,如今看来,是最没必要的顾及。
那天薛置鸥回到家,撞见她入魔般对着鹦鹉呢喃,其实是一场天大的误会。起初她的确想用魔物了结他性命,但多次挣扎后,她犹豫了,不然时隔多日,又怎能不教会鹦鹉学舌?
“鹦鹉啊鹦鹉,之前说过的话都作废,我重新教你一句。”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才是她当日所念叨的,非要指责她的话,就是她眼高于顶,没安好心。
但跟他比起来,她还算有良心了。坐到女子对面,她看起来决心已定,“鹦鹉在刁阿戥手里,那这个刁阿戥又是什么人?在哪里能找到他?”
“码头,他是那里干苦活的人。”女子娓娓道来。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意义,但你至少让我看清一件事,他要我的命!”话毕,贝绒推开女子家门,眼神也异常坚定。
而望着身影离去的女子,则将细铜烟嘴放到嘴边,细细品味着卷烟的味道,“是的,随心所欲地去抢夺,去杀戮吧。登上你仰慕已久的高位,迈向新的天地。”
单论道理,夫妻二人的行为恐怕是互有影响,很难界定谁是谁非。因此从中挑拨的人,目的到底为何,恐怕只有嘴边含笑的女子才知晓了。
广州,位于珠江西堤的私人码头——
正在忙碌的劳工群中,发出了一声闷哼。消瘦男人已是连着几日都没好生休息过了,因为老板急需这批货物,劳工们就要加班加点地为其干活。
工资被压榨到极致,再经过层层剥削,落到劳工手里的只够维持生存。
这还不算什么,身为最底层的劳工只要耽搁进程,或对监工来说是无病呻吟的情况,都会被施以惩戒。鞭子是最轻的惩罚,最重的惩罚,怕是隔日就会见不到人。
仿佛是这人世间自始便存在的规则,而至终如何,又有多少人能亲眼见证?
肥胖男人挥起手中皮鞭,照着瘦骨嶙峋的后背就是一击皮开肉绽,身旁的劳工大多都视而不见,唯独人群里的一双眼,把监工那副罪恶的嘴脸看在心底。
劳工的惨叫还回荡在耳边,应许是在回应他,监工的神情也由此变得痛苦不堪。
只见皮鞭落地,随着监工的一声嘶吼,肥胖的身躯便彻底消失在人们眼前。没留下一丝痕迹,也未带走分毫痛楚,除了劳工眼中的惊诧,世间便查无此人。
“这人跑哪去了?偷懒也不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吧?”
另一名监工见男人不在现场,还以为溜去偷懒了,他瞥了眼地上的劳工,然后面无表情地往反方向找去,“奇怪,明明听见了他的声音,怎么立马就找不到人了?”
劳工很清楚那个眼神的意义,就像在看某样物体般,冷漠无情。
他咬着牙,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真可惜,没人把你当人,你却要拼命生存……到头来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没人听见他自说自话,倒是隐藏在人群的双眼,记下了所有仇家。
刁阿戥无能为力,他知道杀死一个监工,就会被另一个替补。也许下一个更加狠辣,也许下一个更加无情,他只有拼命反抗着,才不会被名叫现实的河流淹没。
得到鹦鹉的时候,他还质疑过这份异力。
世间要是真有这等异力,应该被最有钱和最有势的人掌握在手里,他们不会止步于勾心斗角,而是尽可能地除掉妨碍自己的人。加上有钱有势的,更容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平民百姓又何来能耐与之相斗?
所以会落到自己手中,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不过女子说得很清楚,比起将鹦鹉交给上流人士争夺,她更想看见其他人,面对这样的魔物有何反应。比如刁阿戥,等他尝到异能的甜头,还会保持初心吗?
女子非常好奇,同时也将鹦鹉留在了他身边。无论他是否使用,又或者观望后再使用。
这样的东西被放在自己手里,即便是谎言,也会掀开人类心底的遮羞布。没有人是不向往权力的,制裁作恶多端者,维护善良者安全且和平的生活。
就连他身边,也有几个讨厌的家伙时刻骚扰着自己。
刁阿戥举棋不定,纪律与善意尚存,他不得不和愤恨作斗争。虽然他无钱也无势,更没有女子看得上他,但他秉持着为人最重要的品性,拒绝了魔物的诱惑。
以至于女子见他迟迟不愿沉陷,便收回了魔物使用权。
他甚至记得女子的脸色,如鲠在喉,看他会觉得他懦弱,不看他又撒不出心口那团火气。可谓精彩绝伦,还让他凭空嘲笑了一阵,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没来由地心中一颤,刁阿戥望着船坞方向,面露凶煞。
从管事手头领取了今日份的工资,他拔腿就朝自家简陋的船坞跑去,他有种预感,会有人来抢走他好不容易寻到的鹦鹉。
然而紧赶慢赶,等刁阿戥回到船坞的时候,整个鸟笼都不见了踪影。
他捡起因混乱掉落在窗边的羽毛,看着木板上还没来得及干透的湿脚印,追出了船坞。由脚印可以得知,贼人脚长七寸,偏瘦,踩出的水印聚集不分散,摆明是女人所穿的牛皮底绣花鞋造成。
那么他要找的,就是一个鞋被打湿的贵妇人。
沿着堤岸上的鞋印往小路找去,刁阿戥直觉这个女人不会走大路,因为她此刻的形象,不符合有钱人的姿态。她会避开人群往小道逃跑,也有可能,她会坐上汽车逃离。
他将运气赌在独自逃跑上,碰巧的是,脑海里刚勾勒出贝绒的脸,他便于拐角瞟见了她的身影。停下脚步,刁阿戥面带诧异地朝贝绒望去。
“怎么可能?她应该提着鸟笼啊?”
如他所说,贝绒此时正焦急地赶往船坞方向,而她手头空空,不像是把从他那里偷到的鹦鹉藏好的样子。
听到声音,贝绒也转过头来看向了他,“刁阿戥?……”
另一边的葛家府邸前,闻青被拒之门外,只能拽住柴洌的衣袖独自哭泣。梁贲冷脸打断他施法,还直言快语地将两人都内涵了进去。
“不就是三姨太外出,不方便见客吗?有必要故作姿态,还让眼瞎的配合?”
闻青咧开无辜的嘴角,笑着朝柴洌看去,“戏子与瞎子吗?他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我更喜欢骗子和疯子的叫法。你呢?”
“都好。”柴洌摆出无所谓的姿态,反而对梁贲的行为更感兴趣,“看来再过不久,他便能深得你我真传,独自闯荡天下了。”
听懂言下之意的梁贲,顿感阵阵恶心迎上喉头,不得已,扶着墙开始干呕。
而他身后的两人,面带姨母微笑,有种杀敌一千但自损八百也算完全胜利的释然感,“如此可好?”
“非常好!”闻青满意道。
73、【偷天换日】 其五
仲夏伊始,广州的米商联合都会在芒种这日举办大型活动,不但会回馈新老顾客,还有民众喜闻乐见的表演环节。
葵儿拉住焉琎的手,灵巧地挤进人群之中。
别看她这么积极,其实来这里游玩是焉琎的主意,前几日工作繁忙没有空余时间,好不容易等到假期,他便约上葵儿一同外出。
葵儿也很高兴,望着表演杂耍的人连双眼都泛着光彩。像是感觉到了视线,她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你还好吗?工作要不要紧?有没有在那里遇见什么糟心事?”
“别提了。”做出烦躁的表情,焉琎掰过她的头,让她把目光放回杂耍上。等她再度露出明媚的笑颜来,他这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将嘴角扬起。
说实话,他不喜欢被某样东西束缚在原地。
工作会给他带去厌烦感,让他急不可耐地想掀桌子走人。但如她所说,人类早已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绑定,你越抗拒,它越能侵蚀你全身,相反你只要独善其身,任它在那里撒泼打滚,都不会对你有所影响。
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可看她平淡地说出这些话,他对她的笑容也有了别样的理解。
“为什么要嘲笑你父亲?至少在工作的事上,他说得没错。人靠自我活着,而钱是世间真理,它们不存在矛盾,矛盾的是你太看得起自己。”这是他不满焉明臬的时候,葵儿对他说过的话。
“为什么要巴结你?喜欢你是一回事,放下尊严是另一回事。我宁愿与你平等相处,也不想糟践自己的真心。”
“你就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有,身为青楼女子,随时都是身不由己。所以我努力习得上流礼仪,有钱人喜爱的风雅趣事都有涉猎,至少在思想上,我与你相差无几。”这是他初见葵儿,刻意取乐她时发生的对话。
她的笑绚烂且脆弱,轻而易举地就让他起了怜惜之情。
望着她小跑的背影,焉琎被她留在原地,只得无奈地笑笑。而她前方是卖杏仁饼的小铺,她说买回来和他一起吃,还不准他跟在后头为她付钱。
他环顾四周,最终在她往返的路上,看见了一个本应熟知的男人。
葛交楠是带着师媛艾来参加活动的,他作为米商联合的其中之一,原本计划走个过场就离开。不过他眼尖,瞧见了老熟人带着青楼女子游玩,想提醒其一番。
于半路拦下葵儿,葛交楠淫笑道,“这不是绣荷院的葵儿吗?听说你不做生意,只顾着和某位富家公子玩乐啊?”
看了眼男人身后不敢声张的女人,葵儿微笑着后退了一步,“抱歉,有人还在等我。”
“哟呵!那不是焉少爷吗?”葛交楠摸摸自己的双下巴,眼神在葵儿身上游走着,“实话告诉你吧!那种男人就是玩你的,玩够了就会丢开!到时候你还想接客的话,我可以来安慰你啊!”
话毕,男人还油腻地挑了挑眉毛。
葵儿强忍着不适,正想绕道走的时候,却被葛交楠扯住了手腕。她吃痛一声,仍将手里的杏仁饼给护住了,“葛先生,还请你放手!”
“放?你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凭什么要我放手?”
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她的轻蔑,师媛艾看不下去,正要拉住男人手臂好言相劝时,焉琎抢先一步朝男人股间踹了下去。
夺回葵儿的手,他又把弓起身子的葛交楠踢倒在地,并狠狠地补上几脚。
师媛艾装模作样地阻止着,实则护在男人身前,却为焉琎留够了空间。等他发泄完火气,她才扑到葛交楠身上,嚷嚷道,“老葛,你没事吧老葛?他怎么还下狠手啊?就不怕把你打死,进局子吗?”
推开自己的三姨太,葛交楠狰狞地对焉琎吼道,“你甜美给我记着!”
无能之人狂吠,反而是被推倒在地的师媛艾,忍着剧痛向前来搀扶的葵儿摇了摇手。她挤出无助的笑容,也是就此表明现在的处境更利于她解释。
盯住焉琎带葵儿离开时的亲密模样,她眼中流露出了由衷的羡慕之情。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抢夺大战也未曾消停过。魔物下落不明至今,刁阿戥等人除了等待时机,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他和贝绒结成了临时队友,谁要是打听到鹦鹉的消息,不可隐瞒对方。
这样的方式不仅能扩大寻找范围,还能及时掌握关键信息,二人一致认为,等得到魔物再考虑分配事宜,会更有利于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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