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不是让我去打探章老师吗?”小助理莫名委屈:“我弄明白了。他早上去见了一个男人。”
“男朋友嘛!”龚先生云淡风轻,“我知道!”
“你知道?”小助理眼睛张得好大,心道:你知道还让我去?你知道居然还不醋死你?你知道还在这里装云淡风轻。但话到嘴边还是顾忌自己饭碗艰难地吞回肚子里,继续神秘兮兮:“章老师和他要一笔钱!”
“一个亿嘛。”龚先生竟然笑了:“我知道。”
“这你也知道?”小助理心里直骂娘:你们小情侣无话不谈合着来回遛我哪。但她看着龚先生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还是选择相信老板他本善良:“章老师要他投一个亿,Boss你绝对不知道是为了啥?”
“知道啊!换掉我!”龚先生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失落。
“非也!”小助理摇头晃脑:“Boss你太低估自己在章老师心里的份量了。章老师只要他投一个亿,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怎么可能!”
“张老师原话是这样讲的:让龚先生撤回这一个亿,是在全昔日的情,我不想他多年心血有丁点儿可能付之东流;让赵公子补上这一个亿,是不负对马姐成导一干人的义,我不想让他们这部戏拍的捉襟见肘四面楚歌。”
“有情…有义…”龚先生喃喃琢磨着,“消息准确吗?章老师,他真的这样讲?”
“千真万确!小雨哥亲口对我说的。”小助理回的斩钉截铁:“你不知我为这消息付出了什么!”
“付出了啥?以身相许了?!”龚先生惊讶。
“我倒是想呢。”小助理语气突然哀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奈何我有情,小雨哥他无意呀。”
龚先生被她这我见犹怜的样子逗笑了:“哈哈哈,别学温客行!不过我竟不知,我们这一对梁山伯和祝英台,身边啥时还真跟了一对儿四九和银心。”
“谁说不是呢!奈何四九和他家公子一样,是个呆头鹅。”小助理嘟起了嘴。龚先生今日才发现这小女孩还蛮可爱。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小助理春心乍泄在老板面前一丝羞涩:“你家那位呆鹅,别被别人牵走了。”
“也对…”龚先生赏识地对小助理点点头:“这个月给你加奖金啊!”人走出去两步了又回头笑道:“还有,改天约你喝酒,和我说说你和呆鹅的事儿。”
小助理羞得以手扶额:“世间哪有这么八卦的老板!”
这边龚先生推开了化妆间的门,眼前的一幕令他不可置信。他退出来,揉揉眼睛,再推开门,落入眼底的还是刚才那副场景:
男人正单膝跪地,把999朵玫瑰花捧过胸前,深情的话一句句落入这边的龚先生和那边的张先生耳畔:“小哲,跟我到美国去吧。北美那边公司需要我去坐镇一段时间。你不是也早就想拍一部像《TENET》那样的科幻电影了吗?”
“我已经在比弗利山庄置办了房产,如果你想,把名字换成你的也没有问题!”
“那里离好莱坞近,往来皆是大导演大编剧,你这么好,待人又这么真。大家都会帮忙你的。”
“国内不适合你。你活得太真实了。这真实终究会成为你的坎儿。会毁了你。”
“跟着我,咱们到一个自由的地方去吧?”
男人一股脑儿说完了想说的话,把玫瑰花又往前递了递,虔诚地看向张先生,等着他的答复。
原来,赵公子不是来道歉,而是来求婚的。
这让张先生很是意外。他认真地看着面前人的眼。那双眼认真的纯粹,纯粹的陌生。他是专业演员,为演好一个眼神千锤百炼,有时还恨不得搭上真心。所以,他知道这眼神不会掺假。
细细想来,他和赵公子相处不过两年。而两年前,是他人生最底谷的时候。
两年前,莫名一段危机上身,遭全网嘲讽谩骂甚至封杀。十年痕迹一夜之间被抹杀得干干净净。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呵呵”。张先生悲哀地嘲笑自己。那时,他不得不考虑退圈。认真录好了退圈视频,计划和大家体面告别。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社交账号便被禁言,紧接着便被永久封了,他这个人便如大风吹过的柳絮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段时间,真是难熬啊。张先生每天把自己放逐在朋友开的一间私人会所酒吧,日日买醉。那里清净。一者是人真的少,因为不对外开放;二者往来都是大老板没几个人认识他,且即便认识也不会有什么兴趣和一个小演员费心说些什么。
演员,再红的顶流在ZB眼里,不过就是一颗棋子。有用,捧之若星辰;无用,弃之如敝屣!如此而已!
赵公子便是那时闯入张先生的世界。
“嗨!”赵公子长手指优雅地托着一杯酒走过来,“酒不是这么喝的。这么喝,你会很快醉的。”
张先生悲哀的笑笑,抬起已有五分醉的眼看着面前来人:“醉了好。但求一醉解千愁。”
赵公子凝视着这张脸,很好奇这年轻人为何脸上写满与年纪不相符的沧桑、落寞与心死。他不请自坐的坐下来,将手中杯与张先生手里的杯轻轻一碰,便算作认识了。之后他轻酌一小口酒,把手轻摇着苏梅色半满的杯,漫不经心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老爸死了?生意遇到坎儿了?家族破产了也不至于这么难过吧?”
张先生摇头笑笑,一仰脖又干了大半杯酒:“我只有我一个人可依靠。如今我这个人也塌了。没有依靠了。什么都没有了。”
张先生说至此眼泪差点没流下来。他抬起头让眼泪倒流回眶,手一伸拿过酒瓶便又要蓄酒,赵公子按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凉凉的,不带任何温度却足以让人清醒,“你我虽萍水相逢,但看你这样,我有点心疼。说说你的事儿,或许我能帮上些什么?”
张先生苦笑着摇摇头:“没用了!没办法起死回生了。我,已经死了。”
“哦?”赵公子挑挑眉,“我倒不信,还有我赵家帮不上的忙。你叫什么?”
“Zhang zhehan”张先生喃喃说出自己的名字。名字出口时自己都有点陌生:这个名字是得有多久没被人问起、提起、念起了。他瞬间破防,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他哭了。哭自己这十年付东流,哭自己这一世的“上西天”,哭自己登高跌重终摔了个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他哭的惊天动地。这些天都没这么哭过,讽刺的是,却只是在一个陌生人前。
赵公子没说话,静静地看他良久。之后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帮我了解一下张先生。他是谁?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儿?10分钟后发过来。”
十分钟后,赵公子的手机适时响起。一份三页纸的报告发入了他邮箱。他点开,长手指慢慢向下滑,眉头也慢慢蹙起来。看完最后一个字,他轻舒一口气:“是够不幸的!不过,可解。”
“?”张先生在他阅报告期间又不知灌了自己几杯酒了,此时已有七分醉意。
“可解!不过需要些时间。”赵公子又强调一遍,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你能做的是别再这样作践自己,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为什么要帮我?”张先生用残余的三分清醒问道。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看不惯人被欺负!”赵公子笑着靠近:“尤其是你这样的一个人被欺负!”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今天才第一天认得我。”
“你的眼睛不会骗人!我赌你,是我认为的那样的人。”
张先生又想流泪。但他生生憋了回去,被憋得通红的双眼转向窗外。为什么今天这么没出息?会在这个陌生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流泪。是喝的太醉了?还是久没有被温暖了?
8、复起
之后一连三天,张先生在酒吧里都没遇到赵公子。
张先生就知道,世间怎会有人那么侠义心肠。不过是萍水相逢又逢场作戏罢了。
不过却是勾出了他几升泪水。哭出来,人轻松了不少;哭过后,人清醒了不少。
不如归去,做个闲人。
想明白了后,张先生不再那样如牛饮水般独孤求醉。而是尝试着浅酌慢饮,在等待清醒一点点被酒精麻醉的时间中,学会了看窗外的风景,品杯中酒的味道。人生不是奔着结果奔着去死去投胎,还要过好每一天活在当下每一刻不是吗。
“不要作践自己。”他清楚地记住了他的这句话。其他的话,酒醒后想起来,倒像是一个梦,不真实得有点虚幻。
第四天,张先生约有三分醉的时候,赵公子来了。他一进来,眼睛便逡巡全场,最终看到独自窝在一个角落的张先生时,眼睛不动了,迈开长腿径直走向了他。
“Hi!”他坐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张先生一番才笑道:“气色比前几天好些了。淡定、平和不少。”
赵公子笑起来蛮好看,这是张先生第一次看到他笑。嘴角微微上扬笑不露齿,很优雅、也很有教养的样子。张先生点点头,举起杯敬他:“那天,我失态了。”
“没什么失态得态的。就很真实。你能在我面前哭成那个样子,把自己最软弱的样子暴露在我面前。是我的荣幸。”赵公子笑着说完,勾手叫了一杯酒。
服务生打他一进来,便备好了他往日最爱喝的酒。只等着一个示意,便端上来。晶莹剔透的杯搭着波光流转的酒,让人目眩神迷。
“你难道不问问我这三天去了哪儿吗?”赵公子浅酌低问。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我无权问,你也无须讲的。”张先生嘴上虽这样说着,心里某个地方却被他这一问轻轻戳了一小下。
赵公子微微愣个神,继而不遮拦地笑道:“醉了一场,哭了一场,我以为我们可以算作朋友了。而且,我那天说过帮你,我是认真的。”
“不必费心了。这几天,网上关于我的痕迹抹杀的更彻底了。甚至许多粉丝为我鸣不平的词条也都消失了。”张先生长叹口气,“不必费心做无谓的事儿了,就这样做个闲人也挺好。”
“词条消失,都是我安排的。”赵公子笑得云淡风轻。
“?”
“你已足够悲情。我这样做,是为了让这悲情刻在人心里深些、再深些。试问,一个悲情的人更容易被谅解?还是一个拥趸者众的所谓英雄呢?”
“不惨的戏,谁爱看呢!”张先生苦笑。自己曾经评价一部戏的词儿,现在用到了自己身上。
“决绝抽身,让人求之不得,最后再失而复得,远比跪求、撕扯、博弈来得更体面,也更猛烈。”赵公子一颗心通透若斯,“我在大家庭长大。从小没学会别的,尽学着琢磨人心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张先生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但是这样通达的话张先生却从没听过,也没想过。他从来不是玩弄人心的人,有的只是一颗真心。可如今这真心真性,却被反噬当作伤己的利刃,他唯觉悲哀。
“喝酒吧。”张先生与他碰了碰杯,情绪肉眼显见的又低落下去。
赵公子看看他,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一张卡封。那信封通体乌黑,只在角落里烫金一个小logo,黑金低调的奢华感便扑面而来:“送你的。你不是爱打高尔夫吗?这是一张终生会员卡。”
“?”张先生抬起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贵重啥?!”赵公子嗤地一声笑了,“我家自己的产业。不值一文的。你去或不去,球场就在那里,草坪就在那里,一样都得付钱得养护。你去了,还没算闲置着,反倒是帮我忙。”
“真的吗?”
“怎么不真!我原本想带你去一趟,让他们认得你这张脸,你以后便可随意出入。可又一想,这样貌似不够体面,跟你买通了门口的保卫似的。于是吩咐做了这卡。这可是全球独家,仅此一份。小小的仪式感,希望你喜欢。”
张先生的心又被轻轻地锤了一下。他接过这张卡封,打开,里面是一样乌黑的一张卡。右下角凸起的烫金号码是八位数字:19910511。一个独属于他的数字。
张先生的长手指一点点滑过那微微凸起的金色数字。心就像被羽毛轻轻扫过般瞬间柔软。
“先做个富贵闲人吧,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神仙日子。”赵公子宠溺地笑笑,“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保你复出重上巅峰。
“随缘吧。我命由天不由人。”张先生苦笑着摇摇头,又举起了杯中酒。
此后三月,张先生隔三差五便去那离城极近的超大高尔夫球场。每天把自己放逐在蓝天绿地之间,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做个素人也挺好啊。”张先生默默自嘲,“以前打个球天上都有无人机偷拍,像个时时被监视的囚徒。现在嘛,什么都没有了,反倒清净自在了!”
失焉?得焉?他分不清楚。
赵公子很忙。并不常出现。大约四个月后才又接到他一个电话:“我明天去趟毕节,那里我捐了所希望小学。也帮你订了张票,陪我走一趟吧?”
“好啊,好。”不知为啥,在他面前,向来极有主见的张先生愿意听他的安排。
那是个极其贫穷的地方。下了飞机又转了几小时山路才抵达。张先生一路上都好奇地盯着赵公子,最后终于问了出来:“一个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人,跑这么远颠簸这么久,真的是向善而不是作秀吗?”
“哈哈哈。好爱你的直接。”赵公子大笑过后一脸真挚:“做慈善,其实对富人的震动远大于穷人。那时你才知道对你来说只是数字的金钱对别人的意义。回归最初的本心,才能放下浮躁,重新出发。”
“哲学家。”张先生半信半疑。然而一切疑惑都在见到孩子们纯粹的眼神和无邪的笑脸时烟消云散。这天是孩子们的毕业典礼。张先生被请上去发了言。孩子们喜欢他的故事,也喜欢他的幽默,散场了还把他围在中间久久不肯散去。张先生年少时曾被寄养在乡下读书,这单纯的快乐仿佛让他回到了童年,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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