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这桌上暧昧不明的气息,在几人间游走,愈静默、愈浓烈。
赵老“咳”、“咳”几声,装作无事人般打破沉默:“莫说你了,我若是年轻三十岁,我也会爱小谪。”
“……”张先生尴尬地笑。
“父亲……”赵公子也一脸尴尬。
“咳咳,我是想说,小谪很好。很可爱。人见人爱。”
嗯,您就别描了,越描越黑。
“我其实最想说的是,如果时光倒流三十年,我要是也像小俊这么勇敢,就好了。”赵老心里默默想着,这番话却没有说出口,他的神情一瞬间黯然下去。
他拿起刀叉,细细地切了一小块牛排,又喝了一小口红酒,现世里真实的味蕾才将他的思绪从记忆的旧时光里拉回。
老人长叹口气,悠悠环顾一圈三个人,先把目光落在儿子身上:“阿仁,其实,真正的感情,经经考验反倒更好。有时候,攥越紧,反倒丢越快。不如松开一点,反倒更长久。”
“嗯…”,赵公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有时放不放手半点不由人。刚刚,他把张先生拽到门外问他:“再有六小时就起飞了,还没想好吗?”
“……没。”
赵公子就很憋闷,他一只手抵在墙上,半个怀抱似地把张先生圈在怀里:“这个决定这么难做的吗?因为不够爱?还是根本就不爱?”
“别这样说。你知道,我,很感恩你的。”张先生说话时眼神看着脚尖,一直没抬头。
赵公子将手轻轻抬起他下巴,逼迫张先生抬首直视着自己,他声音微抖地问:“只是感恩吗?”
你曾那样在我面前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曾那样日日把自己醉的像是废了武功的浪客;曾那样在重回舞台后搂着我的脖子笑啊笑;曾那样看着我看着我然后突然便是不经意的一个吻……
你一点点偷走了我的心,现在,你告诉我,你对我,只是感恩?!
赵公子的心凉极了。他感觉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在坠落,坠落向看不见底的深渊。
“对不起……”赵公子的落寞没掩饰地落在张先生的眼里,让他也是一阵阵心疼。
赵公子的眼睛渐渐发红,看向他的眼神也渐渐痴缠,他捏着张先生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头一点点低下来,唇一寸寸靠近……
他的吻快要落下来时,张先生将头轻轻一偏,躲开了。
赵公子的心终于失重般自由落体式砸落。很好。很好!他的心涌出无限悲凉:从来只有他赵公子负人,还没轮到谁来负他。
他面上努力恢复镇静,冷语道:“如果你烦我了。告诉我,我不会纠缠的。”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阿仁,对不起,给我点时间……”张先生在他身后拉住他的手。
想到这里,赵公子“呵呵”冷笑,自顾自端起半杯红酒,一仰脖全干了。这一切老人都看在眼里,他又将眼神缓缓转向张先生:
“人这一生啊最难做的便是选择。包括事!包括人。如果你不知如何选的时候,给自己一点时间。跳出来反倒看的更清楚。”
“是…谢谢伯父。”张先生微微笑笑,心却像失衡的天平摇摆晃动。他想起刚才在门外,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地拉住赵公子的手:“对不起,给我点时间…”
“给你点时间说爱我?还是说不爱我?”赵公子的声音逐渐冷漠。这贵公子啊,一旦高冷起来,那话便简直比刀子还戳人。
张先生像看陌生人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上慢慢生出一丝失望。赵公子看着真是不忍心,他这边话一说完其实马上也后悔了。他赶紧哄道:
“小谪,不瞒你说,认识你之前,我也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人。但遇到你之后,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
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人,第一个想要这一生一世都想保护好的人。如果你觉得这点真心不值一提的话,那我真没有什么能留你在身边的理由了。”
……
接下来的午宴,简直味同嚼蜡。直熬到全场亲友散去,赵公子也把赵老安稳送上车,他才转身深深地将张先生抱在怀里道:
“再见!小谪!一年。咱们便以一年为期吧!”
“好。”张先生微笑着答,也深深地回抱了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他仰头逼那那眼泪回流,声音微颤地道:“一路,平安。”
一问一答,明明问的人坚定,答的也肯定,却不知为何两人心中却已生出“一别即是茫茫天涯”的悲凉。
刚刚,赵公子在送父亲上车前,父亲也这样深深、深深地拥抱住他:“孩子,不要怪父亲刚才一番话没向着你。我这也是在给你保留一份体面呀。”
“你想想:晚上就要飞了小谪中午还没决定,这说明什么?无非就是不忍说出那个‘不’字,让你伤心也伤面子而已。”
“小谪看小俊的眼神…唉,我不说你也懂的,总之我从未见他那样看过你。旁观者清,所以不要做无谓地争取了。让自己主动说不,给自己一个体面的台阶下吧。”
难道真是当局者迷吗?赵公子分不清自己是看不清,还是看清了却不愿意承认。总之他还是将这最后一线微薄又微弱的希望,珍重又珍惜地放在心尖上,给自己也给眼前人,许了一个缥缈又遥远的“一年之约”。
怪谁呢?要怪,就怪眼前这个人太好了吧!而爱他的人又太多了吧!赵公子将身子转向龚先生。眼里的情绪已全然荡平,他得体微笑着主动伸过来右手,友好道:“哥们儿!够勇。你没我优秀,但你令我嫉妒。”
龚先生笑笑,没在意他的自大,也将手伸过来,紧紧握了握:“如果没有小谪,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免了!还是做对手吧!和你过招,实话说还蛮有趣的。”赵公子挑了挑眉,一脸高傲,末了又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胳膊,极有气势地补上一句:“我会回来的。”
最后的最后,赵公子伸进怀,将手里一个精巧的盒子塞到张先生手里,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高高的背影走出去几步,一只手才又挥过头顶,做了一个“再见”的挥别,然后人便上了车,车子轰轰作响,拐个弯儿便消失在转角处。
转角遇到爱!转角,也遗失了爱!
龚先生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转向张先生道:“翰翰,我们,也回吧?”
“哦…”,张先生手里转动着那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不用说出口他也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他从来都是个善良的人,但凡人对他有一分好,他是愿意回馈十分好的。为什么对赵公子的好,却总感觉要不起,也给不起呢!他的心里涌出无限愧疚。
龚先生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张先生条件反射似地想躲开,却又被他追上,紧紧握住了。
就这样,被他紧紧握了一路。
上海回横店有多久,那手便握了多久。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张先生看着窗外,龚先生看着张先生。
“叮咚”,龚先生的手机提示有信息进来。他用闲着的另一只手滑开界面,一张图片跳了出来,是已经排好版还未发出的一条新闻:
标题是:张先生恋情曝光!
配图是:赵公子和张先生刚刚在酒店相拥的照片。
龚先生一边嘴角上翘,嗤地一声轻笑,“赵公子,好高明呀。人都要走了还来宣示一波主权。”
他长手指在屏幕上刷刷点点,几个字便打出来:“撤下来。”
“撤不掉!”
“只能换,不能撤。”
对面两个短信息急促地发过来。
“那就换吧。我给你一张照片。”
说完,他拿起手机,对着自己和张先生来了张车内的自拍。照片的重点是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点击发送完毕后,他锁了屏丢下手机,将头偏向张先生,心道:“翰翰,几小时后,有一场急风骤雨忙了。我准备好迎接你了。你呢?”
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14、牵手
车子稳稳泊近酒店,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小雨,贴心地拉开张先生一侧的车门。
张先生起身下车,却忘了另一只手还被握在龚先生手里。下车的力道一扯,扯得龚先生差点一个匍匐卧倒,横陈在他眼前。
张先生抱歉笑笑:“回来啦。可以松开了。我又不会跑。”
龚先生坏笑笑:“就不松开。好不容易才握住,我可再不能轻易撒手。”
说着,他也跟着从张先生这一侧的车门下了车。小雨被他俩这握着的手惊得语无伦次:“这、这、这是,几个意思啊?”
“如你所见,如我所愿。”龚先生得意地笑。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直到回了房间,小雨的疑问仍难将息:“为什么?”“怎么就?”“真是服你们了!”……
他正问东问西碎碎念般问个不停,张先生的手机响起了,屏幕一闪一闪的,是经纪人来电。
此刻,张先生正歪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小雨看他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便按了接听键,帮他接听:“喂,姐。”
“谪翰呢?让他听我电话!”
“这么严肃!出啥事儿了?”
“还问。看我微信发来的图片。他和龚先生怎么回事儿?”
“……”小雨疑惑地看看张先生,张先生冲他点点头。小雨便点进微信,一张图片迫不及待地跳入眼帘:
昏黄的车内,龚先生握着张先生的手。两只修长的手指纠缠、交互握着、紧紧握着……张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龚先生喜不自禁地看着镜头……
“这是,真的?假的?”小雨的耳鼓膜快被经纪人震聋了。他索性开了免提,把手机抛给张先生:“你自己解释吧。”
“如你所见喽。”张先生也学某人拽起了文。
“斯文败类!”经纪人在免提里气得骂:“所以,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几个小时前吧。”张先生淡定地离谱。
几个小时前,在车内。龚先生发完信息后,手指微动晃了晃张先生的手:“张老师……”
“嗯,怎么?”张先生从窗外把视线转回。
“我刚刚自作主张,做了一件事儿,希望你不要骂我。”
张先生看他一脸呆萌,就很想笑:“傻样儿!什么事儿啊?”
“咱俩的事儿。刚刚,酒店门口你和赵公子相拥的照片被拍了。撤也撤不下来,情急之下,我就拍了咱俩的照片给过去了。你,不会怪我吧?”
“……”
“媒体的标题是:张先生恋情曝光。我就想起你常说,要真诚!我便听你的话真诚了。”
“……”
“张老师,你怎么了?你还总说,要坚强!”
“……”
“张老师,你说句话呀。你别这样瞪着我,却不说话……”
“唉……你这点小心思呀。”看了他良久、良久,张先生终于无奈地笑笑:“算了!覆水也难收。曝就曝了吧。”
“真的?你真的不生气?!”
……
真的,龚先生,我不生气。你愿意这么勇敢,我很开心;虽然你“进攻”的节奏快得就像按下了两倍速快进键,但是我不生气。你这么勇敢地,跑来见我,我很开心。
“所以,你们这是官宣吗?”经纪人的声音打破了张先生的思绪。
“不是。姐,你就当作是戏的炒作吧。”张先生回归正经:“不必官宣,不必辟谣,也不必澄清什么,热两三天让它自动过去吧。”
“唉……真不懂你们了。”经纪人叹口气,“不过,这一波炒作还蛮漂亮的,我给你发些评论过去,我都被感动到了。”
让经纪人感动的是,在这条热搜下面,网友自发翻出来的,两年前龚先生的广告片。
那是张先生消失在公众视线的那段时间里,龚先生拍的一支广告。
镜头里,一幅幅特写快闪:龚先生微翘起的狼尾发型、脖颈间的长项链、手指上发亮的戒指,交替闪现着骨相分明的下颌、凌厉不乏温柔的眼神、极具诱惑的微张的唇……
那风格那气息,任是谁第一眼看去,都以为那是张先生。但是,那却是如假包换的龚先生。
“是他不是他。”
“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过往是两个人像一个人;而如今,却是一个人像两个人。”
“一个人背负两个人的梦前行。让我们不要忘了某个藏在心里不敢叫出口的那个人。”
“没有好好告别的人,一定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
张先生一条条翻看着这条视频下面的留言。他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涌出:
“谢谢你,俊俊。”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为我做的一切。
第二天上午,出现在片场的张先生眼底毫无悬念的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所有人见到他,都忍不住掩嘴偷笑。成导更甚,莫名笑得眉眼弯弯。
“有那么好笑么?”张先生就很好奇。他一个前辈怎么就那么为老不尊。
我呀,笑天下可笑之人。”成导又开始摇头晃脑地掉文,“是谁,斩钉截铁告诉我《山河小令》BE定了!才几天不到,就手牵手啦。我笑啊,某人自己打脸。还啪啪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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