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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逢春(上)——桃桢

时间:2021-11-13 18:07:03  作者:桃桢
  他运气倒好,在这京郊碰上宫家买卖田地。他搜罗全身,只有脖子上这块白玉平安扣还值上几个钱,便以此做了抵押。
  这地主人倒随和,见他身受重伤,去城中典当之际,还不忘找了个大夫来替他医治。
  只是这大夫年纪看着与他相差无几,蒙着一层面纱,颇为神秘。
  地主向他介绍:“这是京中有名的赵濯枝赵大夫,年纪轻轻便是国医圣手了。”
  叶锦书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人的穿着打扮,虽算不上考究,不过一身月魄色袄缎,倒显得通身气派邈邈。
  腰间挂着的一枚游丝描鹤鹿同春玉佩来头不俗,是达官显贵之家才可见的好物。
  叶锦书见这大夫睁着一双纯善的眼眸正直勾勾盯着他,让他有些不大自在,遂道:“大夫不看病,是要见死不救吗?”
  赵大夫这下回过神来,深觉失礼,连忙脱下肩上药箱,从中找出莲花手脉枕垫在他手背下。
  替他诊脉时道了声歉:“方才实在抱歉,我是见阁下长相与我有几分相似,一时晃神。”
  叶锦书抬眸瞄了他一眼面上白纱一角的兰花纹样,针脚绵密,却轮廓走样,说不出到底算精细还是粗糙。
  他尖锐地道:“既与我有几分相似,相貌必然不差,又何必掩面示人,难不成是……脸上有伤?”
  赵大夫搭脉的手指一跳,急忙忙错开视线,说不出的惊惶与心虚。
  叶锦书仰面望着根根柱梁的房顶,虚弱地半阖双眼,他轻呼一口气道:“虽说医者难自医,可倘或你顶伤示人,势必让人怀疑你的医术。一个连自己都医不好的人,如何去医治他人。”
  赵大夫低低地道:“那阁下现在是怀疑我的医术吗?”
  叶锦书看向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一个身负重伤之人会去怀疑正在救治自己的大夫。”
  赵大夫的面纱下发出一声好听的笑声,双眼也眯了起来:“阁下有一颗玲珑七窍心,但凡事过犹不及,忧思太多,易伤神伤心。阁下从高处跌落,伤及心肺,胸腔损伤积血,需得好好用药。”
  话未说完,他上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肢干各处,皱了下眉头:“手肘与膝盖皆有损伤,好在并没有伤及骨骼。双脚上的冻伤,每日取黄柏六钱煮水泡脚可缓和。至于心肺,待我写下方子,抓了药来给你熬制。”
  叶锦书闻言颇为意外:“你还要来给我熬制汤药?”
  赵大夫整理着药箱,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自然,你身受重伤,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你做不来的。”说完,他背上药箱就要离开。
  叶锦书撑起上半身,视线追上他的脚步,追问:“你是对谁都这么关照么?”
  赵大夫盈盈一笑,目光轻柔似羽毛:“是啊。”
  另一头,霍子戚来这京州有些时日了,却因为哥哥忙着打点军中事宜,无暇顾及自己。
  他在家中静坐已有七八日了。哥哥的宅邸虽谈不上气派,但不失雅致精巧,比起那些金顶玉砖堆砌而成的豪宅别馆,这间屋宅更具温馨舒适的气息。听说是叶家大哥帮忙寻的屋子,果然品味极好。
  他倒也不闲着,只见天地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心画着他的图纸。
  他托着一柄已经制好的手铳,精心雕刻着照星处的金龙纹。听松却在此时敲门,霍子戚头也不抬地喊了声进来。
  听松进门,激动道:“少爷,有叶小郎君的消息了!”
  霍子戚忙放下手中刻刀,举眸期待。
  待到叶庭秋来访时,已快至黄昏。霍子戚将自己锁在屋里又过去了一天,听得仆人通传,他才忙去前厅接待。
  他快步赶至大厅,一见到叶庭秋的面,也不问他此行目的,只立马说:“叶大哥来得正好,瞧瞧这个。”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红绳缠着的白玉平安扣交给他看。
  叶庭秋接过,捧在手心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惊喜道:“这似乎是锦书随身携带之物,你找到他了?”
  霍子戚颓唐地摇了摇头:“这是从当铺里赎来的。我想着叶锦书若还活着,为了生计肯定会典当这枚平安扣,因而我吩咐听松去各家当铺等消息。只是当铺老板怎么都不肯透露典当人的讯息,只说是个小厮模样的人。”
  叶庭秋自若的神色登时落下,猜测道:“如若锦书还活着,他为何不直接来找我们。总不会是被人掳走,谋财害命?”
  这话一说出口,霍子戚也眉头蹙了起来,但还是期望着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这么糟糕:“他本就不想来京州,或许只是走了,而非死了。”
  两人陷入一顿沉默。听松在旁见气氛逐渐消沉,难以自拔,故而开口安慰道:“小的相信叶小郎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
  随即又对叶庭秋说道:“对了,叶大人,我家少爷来京州好些时日了,成日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您带他出去逛逛吧,否则可真要憋坏了。”
  叶庭秋微微颔首。
  霍子戚也只淡淡一笑:“那就先谢谢叶大哥。”
  天空白云滚着火红的晚霞在天际晕开一片彩光一直蔓延到头顶,与远处袅袅炊烟共长天一色。
  街道两旁的小贩热烈的叫卖起来,显然已快进入夜市时段。
  有着固定门店的商家客栈的也忙碌了一天,笑容中肉眼可见的疲惫与勉强。
  两人徒步出门并肩而行,并未乘坐马车走马观花。他们身陷潮水般拥挤的人群,与形形色色的人物擦肩而过。
  霍子戚盯着远方一座「宝塔」似的建筑瞧个不停,青瓦朱墙,鎏金招牌,飞檐翘角在一片细薄的雪绒下彰显着一日辉煌后的淡淡苍累,门前灯笼里的红烛烧到见底,正在刺骨冬风中摇摆。这仿佛是他梦中见过的那座……
  “那是万仪楼。”叶庭秋见他面露好奇,主动替他解说,“京中的达官显贵常露面的所在,咱们正要往那儿去。”
  霍子戚越发疑惑不解:“那究竟是个什么去处?是青楼吗?”
  叶庭秋似笑非笑,不置可否地回说:“算,亦不算。虽说里头确实有女子坐阵,不过个个都才貌俱佳,谈吐优雅,并非你所想象的那般红尘滚滚。
  况且这万仪楼规矩甚多,能进者微乎其微,光是才情横溢,相貌出众这两条就筛去这京州泰半的人选,更别说还要再看身家背景,小门小户也是进不了它的朱门的。因而万仪楼里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霍子戚惊叹一声,心道这京州果然奇妙,一个青楼嫖客还要在上等人里挑挑拣拣,故弄玄虚。
  想到这里,他突然被人撞了下肩膀,虽然力道不大,却像是人故意为之,满含暗示。
  他转过头去寻找,却遇上一双绯红盼睐正朝自己暗送秋波,光天化日,好不大胆。
  霍子戚并不局促,碍于人潮汹涌,身处闹市无法在原地站立过久,只默默朝她挤了一枚不走心的笑。
  那两湾月牙都没显露,却已让这娇媚女子春心荡漾,怦然心动。
  霍子戚并无久留之意,扭头便落下笑容。前后差了叶庭秋半步距离,转眼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上了。
  叶庭秋打趣道:“呆久了,便会惯了,以你的容貌大约在年老色衰之前,是避免不了这样的搭讪了。”
  霍子戚付之一哂,并不在意这些露水情缘。脑海中忽然闪过叶锦书的音容笑貌,稍稍活泼的心情复而又沉重起来。
  两人脚步不紧不缓地来到万仪楼的朱门前。守在朱门旁的是两名魁梧的守卫,见到一张新面孔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叶庭秋上前疏通,显然他是这里的熟客,不过三两句话门卫就乖乖放他们进去了。
  霍子戚跟着叶庭秋走进朱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细细香风,似花汁清新,又似檀香馥郁,倒真非他所想的那般呛人的脂粉气。
  叶庭秋观察他神色变化,露出淡淡笑容。
  楼内设施极为罕见,除了西北处架设了一盏旋转楼梯通往二楼之外,整个圆形大厅内,只有中央放置了三张椅子围着一面茶几。
  正对面的是一把红酸枝椅背雕麒麟纹交椅,右侧为海南黄花梨纹象罗圈椅,左侧是鸡翅木雕栀子花官帽椅,茶几则是由四面镂空云纹的白酸枝所制,上头摆着一套粉彩胭脂红开光茶具,不过显然底下的山水盏托只托了三只茶杯,还缺了一个位置。
  这么大的地界儿只放这么几样陈设未免看起来太寥落了些。
  而每一层楼的四周都设立了十二扇门,门上的图案与窗上的一致。大约就是楼中女子的厢房。
  整体而言,确无红尘嚣嚣之感,倒像个普通的客栈酒楼。
 
25、玫瑰椅
  霍子戚走近仔细端详这三张椅子有什么讲究之处,定睛一看发现每张椅子背后都写着人名,依次是,钱衍,宫岚岫,叶庭秋。
  他疑惑不解地望向叶庭秋:“叶大哥,这椅子有什么讲究吗?”
  叶庭秋还未来得及为他解释,一道尖细的女声从霍子戚背后由远及近:“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椅子可不是谁都能坐的,那得是万仪楼的姑娘们推选出来容貌最出挑的四位才能坐下的。”
  老板娘妖娆妩媚地持着一柄圈了银狐毛的美人团扇走至霍子戚与叶庭秋身后,向叶庭秋依了一依。叶庭秋向她点头示意。
  霍子戚仍陷在好奇心中,指着茶盏上的那个空位,又问:“既然有四人,那为何只有三张椅子,三只茶杯。”
  老板娘团扇后发出一声轻笑,不是特别顺耳,有些笑话他是外来人的意思,她婉转道:“那是因为,万仪楼至今还未能找到与这三位媲美的男子坐上这空位。万仪楼从不将就,宁愿空着,也绝不降低标准。”她说话口气好不威风,像个女中豪杰。
  霍子戚笑着转过身来,想见识见识这位女中豪杰的面目。
  老板娘举眸轻轻一瞥,见他眉宇神飞,一双桃花眼顾盼流连,眸敛星河,唇红齿白,笑之如置身百花齐放。
  一袭白百合花纹黛蓝圆领袍衫,飘飘然如月下谪仙。她登时呆住,连轻微拨动扇柄的手指也一并僵住。
  水葱似的手指恰摆成兰花,悬在半空。半晌小拇指才微微一颤,神思归位。
  美眸中的尖锐化作一滩春水,眨起来波光粼粼的,她的嗓音忽然就细腻柔软了许多:“哎呀,这位公子真真是惊为天人,这空位今儿可算有着落了。”
  霍子戚奇怪地「嗯」了一声。老板娘已经转向四面,大声呼唤道:“大家快出来,来了位极标致的小郎君,速来品评。”
  霍子戚听见最后那「品评」二字,让他笑容一僵,他是物件儿吗?
  只是不容他晃神太久,楼上楼下的姑娘们纷纷推门出来,花红柳绿,香气扑鼻。
  错杂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齐齐朝他快速集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这阵仗,难以用言语形容。霍子戚好似一只被人围观赏玩的瓷器,肆意被打量评价。
  只是他终究和不会说话的瓷器不同,他还需要回答她们的问题,满足她们的好奇心。
  “小郎君今年岁数几何?”
  “小郎君家住何处,家里是做什么的?”
  “可有娶亲,定亲,亦或心上人?”
  霍子戚第一次知道,原来职业是一名普通矿工也会被人追捧夸赞。在这里似乎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尽受夸奖。
  一时间问潮停下,众女子们自顾自谈论去了,只个个颜色正经肃穆,好像在决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霍子戚刚清了清耳朵,一张玫瑰椅便出现在了虚位上。众人拥着他坐下,又拿来一只粉彩胭脂红茶杯,当着他的面给他沏了一杯茶,又哄着他当场喝下。
  霍子戚半推半就抿了一口,姑娘们连连鼓掌喝彩。
  “礼成!”
  老板娘红唇一弯,言笑晏晏,团扇在他鼻尖上俏皮一扑:“往后万仪楼总算四角齐全了。”
  叶庭秋见霍子戚实在消受不起了,这才上前帮忙解围,对老板娘说他二人有要事相商。老板娘这才领着众姑娘依依不舍地离开。
  霍子戚歪在椅子上,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从不知道女子的威力有这么大。”说着,他指了指被他揉得通红的耳朵。
  叶庭秋温声一笑,为他倒了杯茶:“我说的不错吧,这地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霍子戚略略歇了会儿,才直起身子看向叶庭秋,说:“叶大哥不是说有要事相商吗?什么事?”
  叶庭秋神色一凛,放下手中把玩的茶杯,凝声道:“你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明白,官场上风云诡谲你亦不了解。我只说一点,王珍一案能否平反,还需要你的助力。”
  霍子戚面沉如水,盯着茶盏中漂浮的一根茶叶,凝神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要由我来陈情?”
  叶庭秋郑重地点了下头,凛然道:“王珍一案牵涉众多,江州千户顾耀祖,金匮县令李定达,以及地主豪绅冯氏,一切起因皆由三人勾结而起。
  一来你曾作为冯氏义子,难免牵连,要想全然置身事外,便是由你亲自向陛下禀告事情的来龙去脉。二来,你牵涉其中,以你之口言说,更具说服力。”
  霍子戚眨了眨羽睫,觉得叶庭秋所说不无道理。他牵扯其中,若不亲自陈说,恐怕也难逃一劫,说不准还要连累哥哥在官场的仕途。眼下来看,并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他笃定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
  掌灯时分,霍子戚由叶庭秋送回家中。彼时霍濂已从军营散职到家,见两人在暮色四合下双双归来,心中激灵灵一动,脸色有些怪异,却始终没有道明。
  十日后,圣驾回銮的当晚,钱衍久违莅临万仪楼,一眼就看见那柄多出来的玫瑰椅。
  他歪头瞅了瞅椅背后的名字,霍子戚?
  谁啊?如何他走了一月,这京州就又多了位风云人物跻身塔尖了?
  老板娘上来解释,说是霍参将才相认的弟弟,刚从金匮远道而来。
  钱衍闻得霍濂之名,顿时心生不快。他拉长了一张脸,阴鸷地盯着那枚玫瑰椅,忽而抽刀出鞘,转手一劈,椅子瞬间被一分为二,分开倒落在地。
  他鼻子中喘出一道冷哼:“一个乡巴佬怎配与本将军同列。”
  整座万仪楼噤若寒蝉,莫敢有微辞。
  翌日,卯时,京中官员一律上朝。适逢年节前夕,临近年末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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