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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逢春(上)——桃桢

时间:2021-11-13 18:07:03  作者:桃桢
  宫岚岫蹙着双眉,冰冷的面容上闪过一瞬难以察觉的心痛。
  说话间国公夫人已是热泪盈眶:“倘或当年你没投身在我的肚子里,或许你便不会染上这个怪病。你知道我看着你一步一步的堕落,心里有多痛。
  可我不敢说,我不敢表现出来,我生怕我一句不当,又惊了你的思绪。
  我再见不得你那没日没夜的癫狂。我多希望是我替你得了这怪病,是我替你乱了心智。我宁愿拿我的命来换你一生康健呐!”
  话毕,她拆下了发髻上那只唯一的莲花珠钗,并不乌黑的长发披了下来。
  她将那一把头发散开,暴露出她每日费心去掩藏的白发,如一片皑皑白雪一般触目惊心。
  想来国公夫人不过四十的年岁却已快白头,着实令人痛心。
  她凄楚地祈求道:“岚儿,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体谅娘一回成吗?娘不求你回到从前,只求你学着做个常人便好。娘求求你了,娘给你跪下都成啊。”说着,她便作势要给他跪下。
  泉生连忙上前阻拦,痛苦地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少爷怎么能受您的跪拜啊。”
  国公夫人已然趴在石桌上泣不成声。
  宫岚岫从容的神色并未被完全击溃,却也没了往常的无情。
  他望着天长吁一口气后道:“母亲是非要我将他们都赶走吗?我若是说不行,似乎太大逆不道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云爱河表现得尤为不情愿,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他死死地抱着宫岚岫的臂膀,又一次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栗。
  颜幼清咬着牙关,微微垂着脑袋。难得他在这般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与冷静,没有用眼泪来面对问题。
  国公夫人则像是如逢大赦一般欣喜地望向他。
  宫岚岫继续道:“只是儿子希望母亲能退一步,让我留下一个。”
  国公夫人见他已作出让步,若是坚持自我恐怕要惹恼了他,得不偿失。
  既然如此还是大家各退一步,彼此留些颜面也好。她略微思忖一番后,还是让了他一步,允许他二中选一。
  宫岚岫在颜幼清与云爱河之间来回扫视。那目光很淡却又很长远,很轻却又很深刻,好像一眼便去了万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颜幼清脸上。
  颜幼清回应他殷切的目光,直白地与他对视。宫岚岫冷不丁地冲他露出一个异样的笑容,是一个十分谦和又温柔的笑容。
  犹如那一晚他喝醉了酒,抱着他说那些暖人情话时的情状。
  亦如他们初次见面,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默默送他回家。他向他道谢时,他也曾露出过这样纯善的笑容。
  那感觉就像,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
  只这么一个犯规的笑容,颜幼清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渐渐软化了,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非常不可取的念头——若是他选择他,或许他能原谅他,与他重修旧好。
  只是这弥足珍贵的笑容只在这浩瀚天地间存在了一瞬,便如一颗沙砾落进了大海,再无处可寻其踪迹了。
  宫岚岫看向他母亲笃,定地道:“母亲,我想好了。”
  他牵起身边人的冰冷的手,说:“我要云儿。”
  云爱河愕然抬头,颤栗止住了。
  颜幼清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抗拒听到这个答案。他终究还是不够心硬,否则此刻他不会心如刀割至这个地步。
  有些事分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要怀抱侥幸,总以为自己会被幸运眷顾,人心会有所转机,可到头来不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国公夫人点了下头,同意了。
  宫岚岫迅速看了眼颜幼清,道:“看在他侍奉过儿子的份上,让他住去京郊的宅子,直到他登科及第吧。”
  国公夫人仍是答应。对于这个结果她已极为满意,遂对宫岚岫的附加条件一应同意。
  泉生上前来护送颜幼清离开,他嗓音轻柔地仿佛出声大些便会将眼前人击倒:“先生,走吧。”
  颜幼清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眼前的午光白晃晃得刺眼异常,模糊了他的视线,思绪依稀回到了那个夜晚。
  彼时他身无分文,性命垂危,独见月色烟波袅袅逐渐化作虚影,周遭寂静无人。
  他缓缓阖上双眼,渐渐无感拂面寒风,犹若秋日里凋零的花朵,零落成泥,悄无声息。
  宫岚岫却在此刻纵马而来。他背对清辉月色,迎面习习凉风,披风飞张,发丝在风中飘扬如春风细柳,裹挟着一股沁心暖意,飞驰来到他眼前。
  那一刻他好似盖世英雄,又像是普度众生的降世活佛,在他危难之际出现在他眼前,伸出援手。
  他利落地跳下马,揭下披风,将他单薄轻盈的身躯紧紧裹住,而后拦腰抱起,举上马背。
  他几乎以命令的口气对他说:“跟我走。”
  那个带他回家的男人最终还是将他推了出去。他能说什么能,又能如何抱怨呢。
  不知怎的,一贯喜好以泪洗面的颜幼清此时此刻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他沉静地跟随泉生的脚步离开了那个深宅大院。
  夜深了,身后他所居住的新住处已经被他毁得满目疮痍。
  他呆呆地站屋门前,捏着脖子上挂着的金锁片轻摇轻晃,三颗铃铛丁零当啷地响了起来,杂乱无章的滴沥清脆间他依稀听见那晚宫岚岫无比温柔地对他说:“待你高中状元,我伴你衣锦还乡,与你同游断桥残雪。”
  他回:“好啊,只是三月里的杭州怕是不愿意落雪了。”
  他从后搂着他亲热地说:“它若不愿下,我便为你造一场。”
  骗子!
  骗子?
  宫岚岫一直都是宫岚岫。进宫家门前他便对他的薄情荒唐有所耳闻。
  可他偏偏却还是爱上了他,沉溺在他时而的虚情假意之中懵然不知,被所谓的关怀体贴蒙蔽了心眼,才落得如今一身潦倒落魄,千疮百孔的地步。
  原是,怪不得旁人,是他自己,是自己愚蠢罢了。
  他摘下脖子上那枚黄澄澄的金锁片,细细摩挲了锁片上蟾宫折桂的图纹,终是留在了庭中圆桌之上,任由寂寂夏夜中的蝉鸣将其包裹。
 
54、下毒
  翌日叶锦书寅时二刻起身,草草吃了早饭,拎着把镰刀就下地割菜预备送去荷风院。
  小推车在草地上滚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他家门前。宫家在京郊的几处房产大多不过都是同昙花庵一般的简朴小筑,只荷风院这间是正经的别业,高贵清雅却不失豪气多金,更像是供权贵时而心血来潮想要领略一番田野风光而建造的。
  他才在荷风院门前停顿了会儿,便听见一阵喧闹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的飘来。
  零碎杂乱的脚步声直往门口冲来。院里一众奴仆惊呼不已,显然丫鬟仆人人数众多。
  不待他探头进去偷瞧,颜幼清已经推开一干人等的拉扯,夺门而出,与他当即打了个照面。
  因为先前与人推搡的缘故,颜幼清原本穿着齐整的衣裳颇为松乱,脸颊也因着使力多了而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叶锦书无意拦住他的去路,可惜不等他让开,颜幼清已被身后的仆众扯住了双臂,往回拖拽。
  但显然投鼠忌器,怕用力过猛伤着他。他近身伺候的奴才只好「噗通」一声,跪在他眼前,慌乱地祈求道:“先生,您不能离开啊!少爷吩咐了,不能让您出这院子。您若是执意要走,您让奴才们怎么跟少爷交代啊。”
  颜幼清赫然大怒,俊俏的一张脸憋得赤红,他拼命挣扎,怒吼道:“放开我!他凭什么将我圈禁在此!”
  仆人伏首紧张说:“少爷是为先生好,先生身子未好全,如今入秋了更是多发之际。住在这清净处好调养身子。”
  颜幼清并不为此说辞动容,仍旧不依不饶,气血上涌头脑,一时言语野蛮起来:“为我好?他竟事事是为我好的。我竟不知还有他这号慈父。如何我离了他,就不能独自生存了?”
  几个不经人事的小丫鬟见他大早上这闹了一场,跪在地上吓得声泪俱下。
  叶锦书旁观这乱作一团的场面,并没有加入。将自己的本分尽到后,便又推着他的小推车回去了。
  一连几日,荷风院都吵闹不休,起初叶锦书闻声还出去探头悄悄看看热闹,见耍的还是那天清晨类似的戏码,遂两三回下来也没得意趣了,随便他一天三顿吃饭似的闹着。
  期间霍子戚也常来,来时总也带些宫岚岫的讯息,据说他这些日子被父母管教得严厉起来,甚至加派了人手看管他在外的一言一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些天他总是郁郁寡欢,怏怏不乐。
  少许在万仪楼的时光也都拿来喝闷酒了,投怀送抱的都一律被打回去了。
  一晚,叶锦书才脱衣睡下便听见外头一阵骚乱。他并未意外,只当颜幼清那不入流的逃跑戏码又上演了。
  说实在的,要逃离那座院落多的是办法,装个病啊疼啊的,放松院中仆人们的警惕,总能找到时机溜出去的。
  回回都选择硬碰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如今独身了,无处消耗精力了。
  叶锦书无故笑了一声,觉得这想法似乎有些许刻薄。他翻了个身,静待外头动静停歇。正待他欲要睡着时,一阵惊人的叩门声吵醒了他。
  门外是熟悉的声音:“是我,开门。”
  叶锦书烦躁起身,未他开门。才拉开些缝隙,霍子戚便硬生生闯了进来,对着他一阵上摸索,直问道:“你没事儿吧?”
  叶锦书睨他一眼,反问他:“这都什么时辰了。玩夜袭?你没事儿吧?”
  霍子戚这才放下心来的吁了口气,指着门外荷风院的方向说:“颜幼清出事了。”
  叶锦书眉头一皱:“什么事儿?”
  霍子戚压低了嗓音对他说:“貌似是中毒了。方才宫岚岫带着云爱河在万仪楼吃酒,见他身边的小厮与他耳语了几句,他神色忽然变了。
  我依稀听到见赵大夫的名字,连忙叫听松去了赵大夫的医馆,正巧撞见荷风院的管家在叩医馆的门。
  随后我们便一路尾随着他们来了。听松这会儿正在荷风院望风,整个院里乱作一团了。”
  “宫岚岫他们到了吗?”叶锦书不慌不忙地回到榻边,将架子上的外衫穿上。
  霍子戚点头:“到了,这会儿应当是在院中主持大局呢。”
  叶锦书一面坐在榻上穿鞋,一面忍俊不禁。
  霍子戚见他笑容甚是奇怪:“你笑什么。”
  叶锦书笑说:“今晚有好戏看了,我激动啊。”
  两人一齐出门,双双找到了正趴在屋顶上偷瞰院内的听松。
  霍子戚先做肉垫托着叶锦书上去后,随后自己独立爬了上去。三人六只眼透亮地关注着底下的动静。
  宫岚岫原本并不打算带着云爱河一同前来,在万仪楼门前便想着人送他先行回府。
  只是云爱河一力坚持,说是顾念着从前一府同住的情谊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话说到这份儿上,宫岚岫也不好推辞,便协同他一道儿前来。
  眼下赵大夫正屋内给昏迷的颜幼清诊断病情。他二人则在门外候着。
  云爱河似乎十分关心颜幼清的伤势,时常探头往里瞧看。
  宫岚岫同样闲不下来,焦躁地在原地来回打转。他扯了累赘的披风将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指着那管家收敛着嗓门却恶狠狠地质问他:“我把他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看护他的!”
  管家插烛似的冲他磕头,诚惶诚恐地回道:“先生所进的食物一应都是由专人送来的。制作完毕后都会提前试毒,绝无错漏。”
  宫岚岫显然不满意他这过于严密正经却毫无说服力的解释,他反问:“那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中毒呢?”
  管家小心试探地道:“许是先生私下里吃了什么别的东西。这京郊野果野菜多见,误食了有毒之物也未可知。”
  赵大夫的诊断还未出来,一切都难以下定论。宫岚岫一时也无从发作,只得如芒刺被地在原地打转。
  直到赵大夫开门出来,他才猛然停住脚步,迅速上前一步询问病情:“情况如何?是何病因?”
  赵大夫方才在屋内尽数听见了门外的对话,他严肃道:“是砒霜,而且所食分量不轻,眼下必须对他进行催吐,叫人准备大量的加盐温水来。”
  泉生忙使人去备水了。宫岚岫与云爱河则跟着赵大夫重回厢房。
  在见到那条棉被下单薄苍白,面无血色的脸孔时,宫岚岫的心当即凉了半截儿。他攥紧了双拳强忍着不吼出声来。
  云爱河见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心里不大是滋味,故而酸溜溜地道:“先生可不像我这种卑贱之人,他有福星照着。一场咳疾拖了那么久都没要了他的性命,可见他福大命大,这一次铁定也能扛过去的。”
  宫岚岫并不喜欢他在生死攸关之际还用这种轻慢的语气。他不豫地看了他一眼。
  很快,泉生捧着一壶淡盐水而来。赵大夫着手掀开针包,取出一根揿针来,尖细的针头在金黄的火舌中滚了几圈后利落地扎上了颜幼清的人中。
  当即,虚弱的病患有了些许反应,眼珠在眼帘下微微动了下。赵大夫忙道:“趁现在尽可能地给他喂水。”
  泉生找了两个心灵手巧的婢女来给颜幼清送水。
  颜幼清本就身体虚弱,去年那场咳疾因为诊治迟晚导致他元气大伤,虽然在宫家锦衣玉食地养了近一年。
  可这些日子以来他身心受创,五内郁结。来了荷风院后更是闷闷不乐,时常还要大动肝火。
  即算没有这中毒一事,他也迟早要大病一场。眼下他虽有了微弱的反应,可神思并未清明。
  侍女沿着他微张的唇缝将温水送入,可颜幼清根本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主动进行吞咽。
  温水便不能灌入胃袋,反倒是淹了下巴脖子,沥沥拉拉淌得不像样子。
  侍女们一面不断给他擦拭,一面换着法儿地将水送进他口中,却没有一次成功。
  时间逐渐过去,这也意味着毒素在颜幼清体内不断扩散,再拖下去恐怕真的无力回天了。
  宫岚岫等不下去了,大喊一声:“我来。”随后便抢过是侍女手中的瓷碗,猛地含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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