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还在可惜那件衣服,冷不丁听池砚这么问,思绪没跟上,‘啊’了一声,随后便娓娓道来:“唉,那闺女走了之后房子就一直空着,水电费也没人交,她那哥哥倒是来过几次,骂骂咧咧凶得很。他们一家面相都不错,就她哥哥长得不像个好人。”
池砚失笑:“您还懂看面相啊。”
外婆:“人老了啊,有些东西能看得出来,相由心生嘛。”
池砚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兴趣,说了两句也不打听了,“外婆,你知道那个小孩后来去哪儿了吗?”
“那个小孩啊……”外婆叹了声气:“听居委会说,警察把他送到了福利院,后来也一直没回来过。可怜的孩子啊,希望他能过得好吧。”
他对不幸之人追求幸福的定义很简单,只要不感到痛苦,只要不遭受饥饿。也许这个小孩在这黑暗里被拉出来之后,的确过得好吧。没回来过,就是不想回来,谁愿意哀思如潮地回忆自己惨不忍闻的过去。
这么一想,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外婆把衣服给池砚:“自己把衣服去放好,这次回来也没带多少,过段时间要下雨,可别到时候衣服都不够穿了。”
池砚无奈,天天穿的校服,这些衣服一个月也穿不上几次,多了也没用啊。不过他没说,乖乖地把衣服接了过来,上楼放进衣柜子里。
今天林康没来敲门,池砚觉得奇怪就顺路过去喊了一嗓子,林康妈妈从窗户里伸出脑袋:“早走了。”
池砚:“这么早?”
“是啊!”林康妈妈喜滋滋:“说是早点过去多看会儿书。”
池砚自惭形愧,觉得自己很不务正业,痛定思痛,决定每天早起和林胖子一起去学校。
时间还早,空气很好,有种忙里偷得半日浮生的愉悦感,池砚不想那么早去学校了,多看会儿书的决定被他飞快抛到脑后。
他骑着自行车悠悠哉哉兜兜转转,转到学校附近一家很受男女学生喜爱的书店。
这家店名叫‘我的猫’,老板据说是一位出国十来年,觉得了无生趣,便回国找乐子的男人,池砚只知道他姓沈,没问全名。
‘我的猫’正宗挂羊头卖狗肉,拿着书店当幌子。进门乍一看全是书,往里走之后便是蛋糕、奶茶、糖果和猫。这种店新鲜且稀有,所以学生们都喜欢没事儿就过来坐坐。一楼三张桌子,彼此之间有安全距离,只要不大声喧哗,基本听不到顾客们的聊天内容。二楼池砚没去过,听说氛围比一楼更加惨不忍睹。
说白了,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们,拿着‘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为理由的约会圣地。
这大概就是那位沈老板所说的‘找乐子’。
‘我的猫’蛋糕很好吃,是街边那些蛋糕房批量产出的蛋糕比不了的。所以就算那位沈老板神神叨叨,池砚还是愿意来。买块蛋糕,顺便逗逗那只加菲猫。
那是一只白色加菲猫,头顶处两三撮黑毛,睁着一双极其无辜的大眼,任人揉捏。池砚每次揉得开心,沈老板便会凉飕飕的来一句:“我的猫。”
你的猫就你的猫,也不耽误撸猫的手感。
池砚刚停好自行车,准备过去,眨眼看见裴问余从‘我的猫’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袋子,他把袋子里的糖倒在自己手上,放进校服口袋里,然后满脸嫌弃的把那只粉红色袋子扔进了垃圾桶。
裴问余在垃圾桶边抬头,看见池砚朝他招手。
最近在校外‘不期而遇’的次数有些多,裴问余揶揄:“又有什么事找我?”
池砚狭促:“大清早哪有这么多事。”说完他特别自然,伸手进裴问余口袋,捞出了几颗糖,全是一个味道。
池砚手速奇快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砸吧两下:“原来你在这儿买的糖,我说怎么和超市里的味道不一样。”
裴问余目瞪口呆,回过神来,马上捂住口袋,转身就想跑。池砚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书包,不由分说的把人拖进了‘我的猫’。
裴问余很不喜欢被人这样随意拿捏,经过那件事情以后,他对池砚的容忍度似乎有些低,裴问余觉得自己应该摆正态度,对他印象改观,不代表两人之间的距离可以这么近。
裴问余:“别以为我不会打你。”
池砚伸脸过去给他:“你打。”
裴问余:“……”
他被噎得不上不下,哭笑不得。揍肯定是揍不了了,但送上门来的脸,不作几下,对不起自己被他抢走的那几颗糖。
裴问余伸出手,捏着池砚的脸,力道慢慢加重。池砚睁大眼睛,眼珠子转了几圈,随后嗷的一声,抓住裴问余的手腕,想把他扯开,“我操!来真的啊,放开我!”
裴问余就是不放手,又加重了力道,“会疼?脸皮也不太厚啊。”
池砚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无计可施,准备用脚踹,刚把脚抬起来,从不远处便传来一声重咳。
沈老板端着一盘刚出炉的蛋糕,无语的看着他们俩。
沈老板提醒他们:“青天白日的注意点吧。”
裴问余这才用余光瞟到,在座的三桌六个人都目光灼灼盯着他们俩。他火速放开自己的手,微微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池砚捂着自己的脸,感觉火烧火燎般疼。
他有些不满:“你有病吧。”
裴问余:“你自己送上门的。”
沈老板啧啧摇头,一边把蛋糕放进冷柜一边说:“这话说的有歧义啊,什么叫自己送上门的?”
裴问余拧着眉:“什么玩意儿?”
沈老板一脸似笑非笑看着他。裴问余顿时又想远离这是非之地。
池砚感觉莫名其妙,又无端遭了一脸疼痛,没什么心情吃蛋糕了,挥挥手对沈老板说:“走了。”
“别走!”沈老板急忙从冰柜后跑出来拉住池砚,一脸幸灾乐祸地对他说:“你那位胖同学在楼上,和一个漂亮小姑娘。”
池砚:“林康?”
沈老板长得很清秀,可是再好看的脸配上十足八卦的表情,显得略猥琐。
池砚不想让自己变成沈老板的乐子,压下重重好奇心,淡定地哦了一声。
“哦?”沈老板震惊:“不上去看看?”
池砚:“不看。”
裴问余已经没兴致在这儿听他们瞎扯淡,直接开门走人,池砚紧跟着他也想走。正好这时,林康从二楼下来了,身后跟着赵晓燕。
池砚:“……”
裴问余:“……”
敢情早些到学校好好学习,也是一个巨大的幌子啊。
林康看见池砚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就走了。他也不能丢下已经快哭的赵晓燕去追,两相夹击之下,顿时手足无措。
沈老板托着腮帮子感叹:“这个年纪,真纯情啊。”
池砚和裴问余并排走在一起,想着刚刚的事情,有点不相信林胖子憨厚外表下的狼子野心,居然这么快。
裴问余侧眼看过去,正好看到池砚一脸变幻莫测的表情,以及脸上一道红色印子。
下手好像重了些。裴问余想。
他叫了两声,见人没有反应,于是伸手推了一下池砚的脑袋。
池砚:“干嘛?”
裴问余:“姜哥让你过去吃个饭。”
“恩?”池砚问:“什么时候?”
裴问余:“星期天。”
“好啊,你也一起吗?”
裴问余点头:“恩。”
第15章 熟悉
林康大概是花了挺长时间才安抚好赵晓燕,直到打铃前一分钟,他才气喘如牛地跑进教室。看见池砚,立刻哭丧着脸,拉着池砚的袖子说:“你听我解释!”
池砚惶恐,觉得这发展趋势有些不对,他是不是应该学电视剧里的台词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池砚:“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也是啊。”林康想了想,又耷拉了脸:“那你别跟我妈说。”
池砚有些伤心:“你看我像那种人吗?吃饱了撑得,没事拿个大喇叭在弄堂口喊?”
林康认真地想了想,随后便放了心:“你不是!”
池砚:“赵晓燕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林康支支吾吾地说:“她……她说去厕所,再上来。”
池砚了然,女孩子脸皮都薄。他本来想等放学后再仔细问问,可没想到最后林康没憋住,在第一节 下课后,迫不及待对池砚展开心扉:“我还是得和你说清楚!”
池砚撑着脑袋,意味深长:“你说,我听着。”
林康:“我妈之前托人从别的学校弄来一套题,挺全的,她知道后找我借,我就约了个时间把题给她,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池砚看着林康羞答答的样,特别不好意思直接戳穿,他委婉且诚心诚意地说:“我眼睛和脑子还是挺好使的,你这一脸含情脉脉说这些话,我能信吗?”
“啊?”林康有些沮丧,“我是喜欢她来着,可她不喜欢我啊,我只是借着机会跟她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池砚脱口而出问道:“她喜欢谁?”
林康愤愤不平地转过身,直盯着裴问余,而后哼的一声,答案一目了然。
裴问余莫名其妙,和林康对视了一会儿,转眼看池砚,无声询问他:怎么了?
池砚耸耸肩,不置可否。裴问余却看出了他一身的幸灾乐祸。
裴问余:“你又在瞎折腾什么?”
池砚:“这回可真跟我没关系。”
林康更沮丧了,明明心里苦的是自己,可为什么这么没存在感。他耷拉着脑袋回座位上继续写题。
周日约了一起去姜默那儿吃饭,于是池砚起个大早,翻箱倒柜开始找衣服穿,最终只有那件缝缝补补的针织衫。
他回忆了一下刚来时那天,背着的书包和一小袋子,何梅也没提醒他多带些衣服,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也已经穿不了了。池砚没办法,只能重新穿上那件。
池砚对穿的没什么要求,给什么都穿,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他受不了好些天不换洗。于是他开始琢磨,吃完饭去买些衣服。
他先去林康家喊了一嗓子,被告之这家伙去了书店,池砚第一反应就是又去约会了,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池砚没骑自行车,走到台球室的时候刚好饭点,裴问余靠着树抽烟,池砚走到他身边笑着问:“等我啊?”
裴问余抽了最后两口,掐掉扔进垃圾桶,上下打量了一番池砚,最后目光落在他袖子上。
池砚举起袖子对他说:“补好了。”
裴问余面无表情转身回台球室,池砚啧啧跟上,继续跟他贫:“是不是觉得我过得特清贫?”
裴问余:“你把你那辆自行车卖了能买好几身,从头到脚。”
池砚:“你喜欢吗?打折卖你啊。”
“不要,不喜欢。”
池砚打趣:“这都不喜欢?眼光还挺高。”
话音未落,姜百青刚好从一边走过来,听到他们俩聊天内容,不解地问:“打折卖什么?”
裴问余终于嘴快了一次,抢答道:“卖一堆破铜烂铁,给他自己添身衣服。”
姜百青恍然大悟,特真诚地对池砚说:“要不要给你介绍个收破烂的。”
池砚:“不用,谢谢。”
今天台球室只是开门,并没有营业,场地中间的几张台球桌被挪了位置,空出的那块地方被放上了一张圆餐桌,桌上正咕噜噜地烧着火锅。
池砚:“……”
这吃饭的地方真别致,他以为好歹是个小餐馆。
姜百青招呼他们先坐下,说他哥过会儿就来。池砚看着满桌的鱼肉蔬菜,好不丰盛,肚子也很合时宜地放飞自我。
池砚很想把桌上的一盘牛肉下锅涮,可请客的没来,他也不好意思这么干,只能干坐着看。
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这么煮着,锅底得熬干吧?”
裴问余揶揄:“想吃直说。”
池砚发现最近裴问余总爱逮着机会就挤兑他,但又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至少比刚见时浑身那一言难尽的德行好多了,至少在挤兑自己时,身上多了些人情味。
池砚顺着裴问余道:“是啊,我想吃,能吃吗?”
裴问余:“不能,饿着吧。”
池砚:“……”
那你还说!
姜百青看见池砚吃瘪时候的样子特爽,很不客气哈哈大笑:“那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话不知夸谁损谁,裴问余和池砚已经自动对号入座,并且满脸老神在在地盯着姜百青。
姜百青被盯的头皮发麻,觉得自己舞文弄墨有些失败,尴尬地呵呵一声,开始往锅里边丢肉:“先吃吧,不用客气,我哥还得过会儿。”
池砚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拿起筷子开始捞肉。
等姜默到的时候,这三个人已经其乐融融吃了半饱。
“哥。”姜百青叫了一声,看见他哥身后还跟着一人,“他怎么也来了?”
池砚咽下一块肉,抬头也看见了姜默身后的赵头,裴问余放下筷子,皱眉,一脸警惕。
姜默摆手:“不用紧张,你们继续吃,他就是来过个场。”
赵头被姜默横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走到桌前,给自个儿倒了一杯酒:“之前的事儿对不住,冲动了,大家都有错,我先喝一杯,算是一笔勾销了。”
一句话说得十八拐,处处都有阴沟,先道个歉,再推卸个责任,最后表示大度,并且希望你们给个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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