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问余不语。
沈老板看着此刻的裴问余像看一根棒槌,恨铁不成钢地拿肩杵他:“哥哥作为过来人,真心诚意地劝你几句,遵从自己内心吧小伙子,太瞻前顾后容易得不偿失。”
裴问余觉得沈老板像一个高深莫测的神棍,说的话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但细想简直狗屁不通。他不想多做解释,也回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问:“你知道什么?”
沈老板无辜摊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说个屁!裴问余冷笑,刚想出言讥讽,就听见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啷响起。
池砚推门进来了,他见两人站在楼梯口,看自己皆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眼皮就直抽抽。
“对不起,打扰了。”
池砚想当自己没来过,可脚刚往后挪了半步,就被裴问余抓着手腕往二楼拽。这货拽人的同时还有空跟沈老板打招呼:“你赶紧走吧,再见。”
“再见!”沈老板笑得嚣张。
第27章 初吻
二楼的暖色灯光依旧幽暗,沈老板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束玫瑰,摆放在正中间的小桌上,存在感高的让人无法忽视。
池砚跟着裴问余老位置入座。裴问余大概自己有歪心思,所以看池砚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刚缓和的气氛,又得把人烦跑了。
他从头到尾把池砚评价了一遍——这人喜欢州官放火,撩完了,再睁着双无辜的眼睛,装糊涂当混蛋。自己只不过点了一把灯,虽然点灯的方式不太对,就惹烦了他。
有本事就不要招我。
池砚看不出裴问余心里的弯弯绕绕,被他盯着有点发毛,“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裴问余:“我看你了吗?”
“……”池砚终于憋不住了,骂道:“裴问余,我叫你裴小姐吧,大姑娘都没你这么别别扭扭,一顿烧烤把你脑子吃坏了吧!”
终于喷出来了,池砚顿时通体舒畅。
裴问余默不作声,看池砚跟排毒养颜似的,一顿话说完脸色都白净了不少,默默收回目光,把手里拎着的小块蛋糕推到他的面前。
池砚挑眉看着蛋糕,不动手,也不下嘴。裴问余撑着下巴看他,说:“你到是大少爷,你不别扭,吃啊。”
池砚捏起小勺子,非常嗤之以鼻,“说你两句还记仇了。”
“不然怎么样,还夸你说的好吗?”
蛋糕软绵的口感在嘴里化开,池砚完全没有吃人嘴短的觉悟,继续抬杠:“我发现你也挺能说会道的,在外面装的话少清冷,在我这儿怎么这么能嘚啵,装模作样地的本事不必我差。”
那蛋糕看上去很好吃,至少看池砚吃着很有食欲,裴问余后悔没再多拿一块给自己尝尝,他接着池砚的话,说:“你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夸?”池砚说:“你从哪儿听出来的,我明明在骂你。”
这蛋糕的面上有两颗草莓,池砚骂完裴问余,自己吃了一颗解渴,然后揪起另一颗,问他:“你要不要?”
裴问余鬼使神差地张了嘴。
池砚大惊:“你要我喂你?”
裴问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当成僵成一块化石。
“行吧,喂就喂吧。”池砚认为这是裴问余给自己台阶下,他就顺着,反正尴尬的不是自己。
“我……”
没那个意思还来不及说出口,迎面就被一颗草莓塞满了嘴。香甜的果味立刻充满口腔。裴问余奇怪地想,沈老板这草莓哪儿买的,好像比他吃过的都甜。
“不抬杠了吧。”池砚见裴问余咽下去草莓,耳垂也染上了颜色,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他拿出笔记本,笑着说:“能跟我讲讲这题吗,小余老师。”
裴问余也笑了笑:“刚不是还裴小姐吗,怎么又换称呼了?”
池砚装蒜,说:“哟,你要是喜欢我这么叫你,我也乐意啊,裴……”
“闭嘴!”裴问余真吵不过他,只能捏着他软处下手,“这题我都写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
“不懂。”池砚说:“我跟你们这种学霸的脑电波不再一个频次上。”
裴问余拿出笔,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是学霸,就是数学稍微比你好一点而已。”
“哪里只是一点啊。”池砚卖乖:“都喊你老师了,当然是要虚心请教的,快点。”
笔记本到最后写的满满当当,裴问余在答疑解惑方面造诣非常高,一通解释下来,池砚醍醐灌顶。
他手速飞快地把笔记本顺过来放进自己包里,说:“这本给我吧,没事拿出来拜读,清华北大不是梦。”
“目标这么远大?”
池砚嘿嘿一笑,“梦里的清华北大……”
裴问余摇摇头,没有接话,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套物理题和一套英语题。英语题留给自己,物理题给了池砚,“你英语挺好的。”
“还行吧,运气好,瞎蒙总能蒙对几个。”池砚说着抬眼,看见裴问余皱着眉,刷阅读理解,他犹豫着开口问:“小余,你打算考什么学校?”
“不知道。”裴问余没抬头,嘴里呢喃着几个单词和句子,好像非常投入,过了许久才继续说:“下个学期再说吧,我不知道自己能拿到哪儿,总归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
池砚抿着嘴,有一瞬间对未来很迷茫。
裴问余终于抬起头,眼神被幽黄的灯光印得晦暗不明:“别想了,想再多都是给自己没必要的压力。”
他转了笔尖,点点池砚面前的物理题:“赶紧做,做完一题是一题。”
池砚哈哈一笑,“过完一天是一天。”
“……”裴问余:“我要不要再给你弄个横批?”
天气已经转暖,再过不久,春天也要悄不溜地过去了。池砚做完一套物理卷子,才发现自己出了一掌心的汗。他抽纸巾的时候惊动了正在专注做题的裴问余。
裴问余暂时还没从阅读理解的意境中抽离出来,他抬头的时候眼神有些怔然。
“嗯?”
“没事。”池砚说:“你做你的,我去倒杯水,你要吗?”
“好,别太烫了。”
“……”池砚无语:“裴大小姐,你要求真多。”
裴问余看着池砚下楼的背影,忍不住扯着嘴角,无声地笑开了,一不小心露出了一颗不常示人的虎牙。
一楼有一台饮水机,此时刚烧过一轮,接出来的水都是滚烫的。池砚觉得裴问余有往事儿逼发展的迹象。他接了半杯烫的,又接了点凉的,跟做化学实验似的,就差拿个滴管,标准衡量刻度,终于把水温弄在刚刚好的水平。
池砚把水递给裴问余,“喝吧。”
裴问余一口气喝完,末了还点评了一句:“水温刚好。”
“高兴了?”池砚不打算跟裴问余一般见识,趁着大家心情都还不错,他抓紧时间说:“那劳驾问一句,您前几天究竟有什么不高兴的?”
裴问余含糊地说:“没有。”
池砚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你看我怎么好糊弄吗?”
裴问余刚高兴起来,又被稳准狠地戳了一针心肺,啧了一声,问池砚:“你真想知道?”
“我这人吧……”池砚谦虚地表示:“好奇心重。”
“好奇害死猫。”
池砚眨了一下眼睛,觉得此人真不好对付。于是决定以退为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倦倦地说:“行吧,不爱说就不说。”
有时候吧,人性本贱这个说法是有道理的。换做别人这么刨根问底,裴问余最多赏一个让他滚蛋的眼神。可池砚这样子,不轻不重又再他心上挠了一下。
他斟酌了片刻问:“你真想知道?”
池砚掀起眼皮,沉默许久,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裴问余清清嗓子,终于把话吐了出来:“梦到你了。”
“梦到我打你了?”
“不。”裴问余说:“梦到你亲我了。”
“不想说就不想说。”池砚以为这又是裴问余拿自己开涮的措辞,冷笑着说:“你可真有创意。”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气氛无端陷入尴尬境地。池砚看上去完全不信,这让裴问余很有挫败感。
池砚的双手摆在桌面上,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
周围悄无声息,本来觉得挺宽敞的二层楼,在裴问余的视野里逐渐缩小,最后缩成眼前的方寸天地。耳边只有池砚敲打桌面发出来的‘咚咚’声,不轻不重,直击耳膜。
像极了那晚上传入他耳朵里的低吟。
裴问余不着痕迹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池砚在心里默数了一分钟,见那人岿然不动,拎起书包,“你还有别的要说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说完,作势要起身。
“等等。”裴问余喊住他。
池砚说要走,但屁股纹丝不动,“嗯,还没走呢。”
裴问余此刻像是被池砚捏在手心里随意拿捏的球,不高兴了放点气,高兴了打点气,拍着踢着都能玩。这顿时让他心下十分不爽。想起了沈老板刚刚跟他灌的鸡汤,把得不偿失这个词直接折断了曲解。
他打架的时候讲究自己不舒坦,别人也别想好过。眼前正好有一位让他不舒坦的始作俑者,在一本正经地质问自己。
裴问余终于自暴自弃般的认命,他想:爱谁谁吧。
屋外吹过一阵风,把没上锁的窗户吹开一条缝。几缕晚风顺着窗框溜进来,撩着池砚的刘海微微起伏,一不小心遮住了他的眼帘。
裴问余站起身,推开桌子上的杂乱物件。他倾身向前,弓下腰背,伸出手指抵着池砚的下颌,把他微微向上带。池砚的手还停在额头处,刘海的发丝搔着他的指尖。在他心神不备的时候,裴问余的吻,悄悄地贴了上来。
这是一个一触即放的吻,没有什么征兆,不带任何欲念。池砚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他回过神,裴问余已经回到了原位,正襟危坐。
我梦见你吻我了。
刚才那是梦吗?
可唇上的余温还带着酥麻,侵袭着池砚反应迟钝的大脑神经。池砚僵在空中的手堪堪落在自己的唇上,轻轻点了两下,试图抚摸转瞬即逝的真实感。
裴问余瞳孔骤缩,试图想用躁怒来抵挡扑面而来的诱惑。
可是此情此景,他无论如何都躁不起来。
屋里的红玫瑰带着它的花语左右摇曳。裴问余终于心安理得的找到一个替罪羔羊。
沈老板是不是在这几朵花上喷了催情剂?
后来发生了什么,池砚记不太清了,他整个人都是木的,仿佛灵魂出窍。直到裴问余叫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我的猫’。
两个人站在大马路上,裴问余又喊了他一声:“池砚。”
这一声声叫唤,终于把池砚的魂叫了回来。麻痹的大脑被劈开一条清晰地带着闪电和火花的路线。
池砚一个哆嗦,终于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天太黑了,裴问余想看清楚池砚的脸,确定一下他现在的状态,不想他回家路上掉进阴沟水渠。但是他的脚还没迈出去,就被池砚喝住了。
“站着别动!”
裴问余僵在原地。
池砚右手紧握,一步上前,揪住裴问余的衣领,趁其不备,狠狠给了他一拳。
“去你大爷的!耍我吧你!”
裴问余被揍的踉跄几步,差点摔出人行道。
这一拳看着挺狠的,实际上却不太疼。裴问余靠着路边的树站稳,喘了几口粗气,手撑着双膝,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个——”话没有说全,池砚卡住了。
他没见过裴问余这样放肆不羁的样子。看着看着,‘哼’一声,也跟着一起笑了。
“打轻了是吧?”池砚笑着问他。
“是不太疼。”裴问余止住了笑,但嘴角还是难掩着笑意,“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手下留情?”
池砚说:“是啊,赶紧跪下来磕几个头。”
“不划算。”
池砚作势还要揍他。
裴问余握住他的手腕,说:“再打我就还手了。你还回家吗?要不要我送你。”
池砚浑身一抖,怒道:“送个屁,我又不是小姑娘,遇不上流氓。”
不远处一辆公交车鸣着喇叭,正嚣张的往前驶。池砚看了眼时间,对裴问余说:“你的末班车来了,赶紧走吧。”
池砚看着裴问余上了车,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强撑着的镇定终于抽丝剥茧般从他身上褪去,皮肤渗出的汗液好像快把校服浸湿了。池砚在将近午夜的微风中,打了一个寒颤。
裴问余没看出来,那一拳只是池砚用来掩饰自己慌张的借口。
池砚咬了咬下嘴唇,哪里似乎还留着草莓的香气和蛋糕的甜腻。而那一个若有似无的吻,好像被留在了玫瑰花香里。
池砚忧心忡忡,一声不吭地回家了。
第28章 下次
这一条回家的路,池砚走了千八百回,从来没有走的像今晚这样坎坷——路上仿佛突然冒出了许多石头疙瘩,一路颠簸得快把池砚弄晕车了。
越颠越清醒,最后一点路,池砚只好推着自行车步行回家。
家门口的灯亮着,张阿姨坐在藤椅上,戴着副老花镜看书,看的还是一本菜谱书,目测比他所有考试推起来的卷子还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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