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问余井然有序地把碗放进机器里,摁了开关,偏头对池砚说:“我不常在外面吃饭,一般两餐固定在家解决,有个洗碗机方便。”
池砚惭愧,“我要是每天在家吃饭,不仅得有洗碗机,还得弄个炒菜机——欸,有那玩意儿吗?”
裴问余说:“费那劲干嘛?”
池砚一歪脑袋,问:“那不然能怎么办?没人给我做饭,我还是继续吃地沟油吧。”
这话池砚说得随意,但听在裴问余的耳朵里好像又不是那一个意思了。裴问余嘴角勾着一个不大的弧度,笑得别有深意。
池砚也跟着他笑,“怎么了?”
“没事。”裴问余往外,把池砚推出了厨房,“走吧。”
“去哪儿?”池砚看着裴问余穿好了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上班。”
池砚诧异,他举着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忍不住问:“这都十一点半了,正常人可都准备下班了——裴总,你这个点突然去上班,不会被你的员工们群殴吗?”
裴问余点头,说:“不会,我们最近一直在做新网游,准备过完年就公测,所以近段时间比较忙。我前几天在外面出差,也是为了这个项目。”
他三言两语交代清楚这几天行踪不明、微信忽上忽下的原因,堵在池砚胸口的石头顺势被打散,不知名的抑郁瞬间烟消云散。
池砚转身,从饭桌上拿了自己的手机,揣进兜里,然后笑着对裴问余说:“一起走吧。”
裴问余的手放在门把上,没打开,挑了挑眉,说:“你酒彻底醒了?不用躺回去再睡会儿?”
“那些酒才哪儿到哪儿啊,我……”池砚话说了一半,看到裴问余的脸色不善,马上卡住,随后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话茬,“我一个人躺在这里,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意思。”
示软示得恰当好处,裴问余居然找不到切入点来找茬,他打开了门,让池砚先出来,“你去哪儿?”
池砚想了想,决定把刚刚跟壮壮说的话当屁放了,于是,他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去公司开会。”
裴问余失笑,“饭点开会?我看你才是被群殴的对象。”
池砚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居然还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是啊,谁让我是老板呢。”
两位老板踩着午饭的点去上班,还没出单元楼的大门,就让‘天谴’糊了一脸——毛毛细雨急且密,漫天飞舞、毫无章法。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撑伞的话嫌拿着累,不撑,没走多少路,就能被雨糊得潮气熏天。
这就是南方的秋冬季,裴问余早就习惯了,他刚准备回去拿把雨伞,却冷不丁被池砚拽进了雨里。
“走吧,再磨蹭下去,咱们俩谁都别出门了——这破天气,就该躲在家里睡觉啊,上什么班!”
说的也是。
裴问余跟着池砚在雨里跑着,有一瞬间,想拉着他回家睡觉。但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想法太不思进取了,裴问余做完短暂的美梦,就开始了深刻的反省。
在他前面的池砚并不知道裴问余跑了短短半个小区,进行了何等层次的心里路程。他路过小区停车场,忽然站住了脚,裴问余反应快,好险没撞上人。
“怎么了?”裴问余问。
池砚指着停车场里一排的车,说:“你没车?”
裴问余:“没有。”
“我也没开车。”池砚挠了挠鼻尖,讪讪地问:“那咱们俩怎么去上班?”
裴问余把池砚拉倒一个屋檐下,看着雨势逐渐变大,偏头对池砚说:“我平时一般坐地铁或者公交车,赶时间的话就打个的——门口的车还挺多的,我去叫一辆。”
池砚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要往雨里冲的裴问余,他头发、眼睫上都挂着水珠,却双眸璨璨,“咱们坐地铁吧,我回来这么久,还没感受过——挤吗?”
裴问余一直看着池砚,突然就被他迷得移不开眼睛了,鬼使神差地觉得,现在的池砚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既美又俊。裴问余忍不住肖想,又惊觉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能强行按住失控的思维。他没有回答池砚的问题,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池砚拉着,往地铁站跑了。
裴问余握紧了池砚的手,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问:“你刚刚说什么?”
池砚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没明白裴问余在说什么,未了,想起来了,他说:“我刚问你,地铁挤吗?——我去,这往哪儿走啊?小余,地铁入口在哪儿?”
裴问余的余光瞄了两眼路边店铺,然后迅速拉住池砚,“不知道路瞎跑什么?”
池砚满头雾水,“走错了?你刚怎么不早说?”
刚刚在鬼迷心窍!当然,这话裴问余不好意思说。
之前完全跑错了方向,裴问余领着没下过基层的池砚买完票,顺利进了车厢。
虽然已经过了高峰期,地铁内并不拥挤,但也基本没座位。池砚跟着裴问余站到了过道靠窗的位置,他双眼看着窗外飞驰掠过的景,心思却全在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裴问余贴着池砚,很近,只要外力稍微不平稳,他们就能隔着衣物布料,来一个亲密接触。辛亏地铁的轰鸣盖住了强烈的心跳声,不至于显得彼此特别如饥似渴。
可是这种若有似无的接触,让池砚先受不了了,他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刚转过身,想说点什么,但是一对上裴问余的眼睛,简直兵败如山倒,什么话都没有了。
在这种嘈杂的户外环境下,竟也能暧昧成这个样子。
池砚泄了气,任命地往窗边一靠,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裴问余看。而裴问余只是微微笑了笑,他一手撑着扶杆,始终离池砚一拳的距离,以一种环抱的姿态,把池砚全在自己的方寸天地中。
直到池砚低敛了眼眸,舌尖无意识地舔了舔下唇。这个动作对于裴问余来说,太刺激了,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伸出了手。
池砚的大脑被切成了好几份,其中一份就看着裴问余的手,见它先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可能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好下手,于是慢慢往下移,停留在了池砚胸口的位置。
因为淋了雨的关系,池砚上身套着的休闲衫被打湿。湿衣服贴着池砚的皮肉,竟把他脖子上戴着的佛珠串勾勒得清清楚楚。
裴问余的指尖,隔着池砚的领口,在那朵莲花上触了触。
池砚好像让这一下碰到了什么敏感位置,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正当池砚想说点什么,把这阵窘迫遮掩过去时,他突然听见裴问余问:“你一直戴着吗?”
“嗯,你们家的传家宝,我不可能随便就给扔哪儿了。”池砚好似随便开玩笑地这么一说,“戴在手腕上不好看,只能挂脖子上,刚刚好。”
池砚说完这话,迟迟没等到裴问余的下文,他心里没由来地慌了慌,倏地抬眼,却看见裴问余依旧保持这这个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道行深了不少啊。
池砚吃不准裴问余这笑容里面是几个意思,于是,他试探地问:“你不会是想收回去吧。”
“不会。”裴问余摇着头,虔诚地说:“我送给你的东西,一辈子都属于你,好好收着就好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海誓山盟砸得池砚晕头转向,一时片刻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接住它。池砚大脑三份大脑迅速合成一份,又瞬间短路,他愣着张了半天的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幸好裴问余替他解了围,“感动吗?”
池砚干咳一声,艰难地给自己渡了口气,这才能慢慢开口说句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因为我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对你说。
裴问余这样想着,差点说了出来,但时机不对,地方也不对,他才想了一会儿,地铁就到站了。
裴问余有些懊恼,他叹了一声,对池砚说:“我到站了。”
商业中心站。
池砚抬头看了眼,愣了愣,问:“你公司在这儿?”
裴问余:“嗯,出了地铁站就是。”
“这么巧啊。”池砚一笑,说:“一起走吧,我也在这儿下车。”
春风市在几年前建了一条商业街,起初只有四栋办公大厦,不少企业和公司抢着搬了进来,一时供不应求。开发商看效果不错,于是又扩展了好几条街,围起来之后,渐渐发展成了一片企业聚集的商业中心,店铺、小吃、餐厅一应俱全,有着自己独有的产业链。
池砚刚回春风市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里,但空着的办公室数量不多,还是田壮壮的爸给他们找到的。
出了地铁站,只走了五分钟的路,裴问余指着马路对面的一栋楼,对池砚说:“就在那儿,B座,12层。”
池砚:“买的?”
裴问余失笑,“租的,我们现在的资金全砸在项目里,还买不起一层高贵的办公室。”
眼下已经快十二点了,大楼的进出口有不少人成群结队地出来觅食,池砚把裴问余送到地方之后,没着急离开,“小余,你晚上几点下班?”
裴问余知道池砚想干嘛,他忍俊不禁道:“六七点吧,我尽快做完手头的事情,争取不加班。”
池砚一笑,“好。”
裴问余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和池砚谁也没有动,等着下班吃饭的人走光了,裴问余才慢慢动了动,他偏头问池砚:“你公司在哪儿?”
池砚翘着拇指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说:“F座,不远——你先进去吧,我们……晚上见。”
裴问余颔首,温声应道:“好,晚上见。”
两栋大厦的距离,池砚嘴上说着不远,其实用腿走,还是有点距离的。池砚才刚刚走了几百米,身为老板的娇生惯养癌就发作了,他果断拿出手机,叫了一辆快车,然后,快车拐个弯就到了自家公司楼底下。
已经准备翘了下午班的壮壮刚溜出办公室,迎面撞见池砚,吓了一跳,“我操!你不是说不来吗?”
池砚冷飕飕地说:“我不来,你准备造反吗?”
“我……”壮壮刚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回过味来,惊讶的发现自己是另一位老板,于是底气立刻足了起来,“造你的脑壳反,只许你懒散迟到,不准我偶尔早退么!老子是大老板!你管得着我么。”
池砚乐呵呵地一咧牙,“好的大老板,你可以滚了。”
电梯门开了,田壮壮刚把脚伸进去,转眼又缩了回来,不准备滚了。池砚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于是壮壮同志贱兮兮地问:“池砚,你是昨天晚上睡舒坦了吗?春风满面啊!”
池砚没说话,赏了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壮壮‘嘿嘿’一笑,跟了上去。池砚打开办公室的门,回头发现田壮壮还在,他呵了声,问:“你怎么还没走。”
“有事跟你说。”田壮壮拉了一把椅子,正儿八经地说:“还是那个黄总,他刚刚打电话,问咱们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如今,池砚一想到那个老头就胃疼,非常不想再搭理,他蹙着眉问:“有事吗?”
田壮壮两手一摊,“介绍业务呗,还能怎么着,真以为他能请我们吃饭啊。”
池砚冷哼,下笔飞快地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随后,池砚把笔往桌上一丢,说:“他口袋里到底有几两货,谁也不清楚,时不时洒出来一点,当钓鱼呢?”
“钓你这条鱼呗。”田壮壮说:“直接拒绝他算了。”
但是这种地头蛇也不好得罪。
池砚想了想,说:“我今天晚上没空,改天吧……唔,就明天晚上,你先去预定个桌。”
田壮壮听完池砚的话,自动忽视了后半句,他操着一张明晃晃的八婆脸,兴致勃勃地问:“你今天晚上干什么去?”
池砚和颜悦色地笑了笑,说:“去脱单。”
后来,池砚把付轮轮扫地出了他的办公室,独自熬过了漫长的一个下午。等到晚上六点整,永远都忙不见人的池总,破天荒的踩点下班。
池砚的车在地下停车场已经积了好几层灰,他觉得开出去接人不太好看,于是匆匆在附近洗了个车,抹了几遍之后,终于锃光瓦亮地出门了。
商务大厦不让外人随便停车,B座保安尽职尽责,死活不让池砚开进去,池砚没办法,他怕吃罚单,不敢停在摄像头遍布的大马路边上,只能找个犄角旮旯的角落。停完车之后,又怕在角落里错过裴问余,于是,他只能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门口看。
追人追得操碎了心。
七点还差十分的时候,裴问余下班了,当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池砚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物理喊叫怕是听不见,池砚直接给裴问余打了电话。
“喂,你在哪儿?”裴问余知道池砚在这附近,但是他没找到。
池砚:“出了大门往左看,一辆的白色SUV。”
裴问余在池砚的引导下,很容易找到了车,他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偏头看了眼各种人满为患的餐厅,问:“池砚,咱们去哪儿?”
“不知道啊。”池砚发动了车子,轻车熟路地拐了个弯,“你想吃什么?”
这天气已经快入冬了,走在路上的人裹紧了大衣,行色匆匆,而那些没赶上进餐厅的人,拿着等号牌,一脸纠结。裴问余透过玻璃看见室内的氤氲,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很想回家。
池砚以为裴问余没想好,就说:“你要是没想好,咱们找个店随便吃一点。”
裴问余:“不用了,这个点能随便进去的店都是入不了嘴的,你爱吃吗?”
“说得也是。”池砚技术高超地挤开了加塞的车,偏头看了看裴问余,他却看到裴问余嘴角噙着笑,于是,他愣了愣,问:“怎么了,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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