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忒弥斯闻言点头。吃了那么多咸味炸物,他也觉得口腔里有轻微的干裂痛。
“那喝点汤,放在那都快凉透了。”聂言催促说。
除了天妇罗,聂言还给阿尔忒弥斯点了一碗淡化版的味增汤,端上来时热得瓷碗边都烫手。阿尔忒弥斯是猫舌头,在家吃饭都要把食物放到温凉,因此他一开始就把汤放在一边。在聂言提醒下,他才想起那碗几乎被他遗忘的味增汤。
他捧起碗喝了口汤,浓香的汤水烫斗一样烫平他因晕车而绷紧的神经。
在这时,服务员端上一盘颜色有红有绿的蔬菜沙拉。
阿尔忒弥斯眼睛瞬间睁大了。
他放下还有一半汤的碗,看了看那堆蔬菜,又看了看聂言,眼神里全是讶异与不悦,“你什么时候点的?”
能无时无刻记得让他吃绿色蔬菜,除了聂言没有其他人。
聂言被阿尔忒弥斯一副猫看见橘子似的表情逗乐了,忍不住欠了一把,“不是我,是别人看你长得可爱才送过来,其他桌还没有呢。”
“我不信。”阿尔忒弥斯叉起一块甜菜切片,端详片刻,没有放进嘴里,将叉子举在空中,“是你点的,我看到你动手机了。”
真的瞒不过样样敏锐的小朋友。聂言还是承认了:“好吧,是我,多吃点蔬菜对你也没什么坏处。”
“我已经吃了很多了!”
“那是油炸过的,不健康。”
“你比那边的人还严格!”
“我现在又不是科研院的,而且我算是你的监护人,要对你的健康负责。”
“……”
双方很诡异地沉默片刻,阿尔忒弥斯咬着唇内侧软肉看着聂言。最后还是聂言出声打破尴尬的局面,用好言相劝与营养健康相关知识输出让阿尔忒弥斯把沙拉吃完,最后还加上店里评分最高的樱花水信玄饼小点,成功把阿尔忒弥斯的火熄灭了。
看到阿尔忒弥斯将玻璃小碗里的透明啫喱挖干净,聂言有些无奈,又觉得自己第一天时的想法很好笑。
就阿尔忒弥斯这样虽然很容易别惹到炸毛,但只要投喂点甜点零食就会熄火的性格,还真的很好哄,哪里有什么麻烦。
而且,那么有意思又漂亮的少年,就算麻烦也没什么关系吧。
别说十五天,再长的时间他都能接受。
*
聂言预订的旅馆有一个优点,只需出示聂言一人的身份证加法律承诺即可入住,所以就算是阿尔忒弥斯这样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也可以入住。
从旅馆装潢和设施来看,整体上还是过得去的,只是平时舒服惯了的阿尔忒弥斯觉得不达标,跟着聂言认证入房前都在哼哼唧唧。
“别不高兴了,就住一晚,明早就走,有什么担心的。”聂言自从被寄养了阿尔忒弥斯后,随身都会带着几颗糖,随时准备给阿尔忒弥斯顺毛。他熟练地拿出并剥开一颗牛奶糖喂给阿尔忒弥斯,出声安抚,同时推开房门。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在看到房间里仅有一张单人床后凝固了。
“聂言,”阿尔忒弥斯悄悄踮起脚,越过聂言的肩看清房内状况,“怎么还不进去?”
聂言面有难色,然后让开一侧让阿尔忒弥斯进去。
他订错房间了,而且现在已经很晚,没有空的双人房可以换。
他没带行军床,房间里只有一张沙发,对人高腿长的聂言来说睡在上面无异缩手蜷脚的折磨,但他还是准备那么做,毕竟他怕自己睡着睡着把阿尔忒弥斯挤下去。趁着阿尔忒弥斯进浴室的时间,他在衣柜里找到备用的床单,上面还有淡淡的洗衣液气味,聂言还能接受。
阿尔忒弥斯出了浴室,立即躺倒在床上。虚拟成像挂件被他摘下来放到床头柜,恢复原貌的融银长发没有用发带系上,瀑布一样散在被单上。
阿尔忒弥斯把头枕在枕头里,小声抱怨浴室的设备,但在看到聂言将备用寝具铺在沙发时,抱怨戛然而止,他从枕头上撑起来,“你今晚要睡那里?那里?”
他也注意到沙发之窄小,知道聂言睡在上面并不会舒服。
“是啊,难道你想我睡地上,还是想和我睡一块?”聂言边铺床边开玩笑。
床上放在正中央的枕头自动平移到左侧,阿尔忒弥斯往旁边挪了位,拍了拍空出的空位,向聂言示意。
聂言:……
除了怕自己睡相不好把阿尔忒弥斯位置占了,聂言还有一个原因不想和阿尔忒弥斯睡一张床。
阿尔忒弥斯前十六年与人的接触少得可怜,在这方面干净得像张白纸。而聂言现在二十四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在心里上隐隐约约有种不道德的感觉。
“我还是睡沙发吧。”
“不行。”阿尔忒弥斯略微上扬的眼睛眯起,带着尖锐的、不容拒绝的傲气,“你明天还要开车。”
对阿尔忒弥斯来说,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休息,思想单纯干净得让聂言都觉得自己想得太龌龊。
最后采取折中意见,各自盖一张被子,睡在各自的枕头上,避免不必要的接触。
“好吵。”阿尔忒弥斯翻来覆去,在被窝里闷闷地说。
这种中档小旅馆没有高级到整间房间配置隔音材料的地步,道路上的车水马龙、楼上楼下的生物活动都透过缝隙清晰地传到阿尔忒弥斯耳边。
聂言把手压在他的耳朵上,格挡住大部分的噪音,阿尔忒弥斯哼哼唧唧几句,也不继续抱怨。
“我关灯了。”因为阿尔忒弥斯对光线也很敏感。
“哦。”
“晚安。”
“嗯……晚安。”
聂言数着时间,等到旁边人呼吸均匀了,才慢慢松开盖在阿尔忒弥斯耳朵上的手,手悬在上方迟疑了一会,最后偷偷摸了摸柔顺的长发。
他想,明天要买个耳塞。
2021-10-18 01:00:22
第7章 7
没等旅店旁边那条马路上响起第一声鸣笛,聂言就弹簧般从床上弹起。
背对着他睡的阿尔忒弥斯几乎整个人都包在被单里,无知无觉地睡觉,对旁边的动静一无所知。聂言盖在身上的被子顺着线条滑到腰部,下半身虽然被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白茫茫一片……
但自此处传来的异样感和约束感,聂言不用掀开被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浴室里浇了十几分钟冷水,等源自最深层的原始冲动欲望被遏制完全,聂言扯过宽大的白毛巾将短发发梢上残留的水珠擦掉,这才敢向浴室门走去。
对于成年男性来说这只是很正常的现象,放在以前,聂言会靠在床头,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燥热平息,再不行,去用冷水洗把脸。可现在不管用,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来得更快、气势更汹涌,大有一种要持续到天长地久的兆头。
更何况,阿尔忒弥斯睡在离他不过六公分的地方。
小朋友睡着之后,锋利和傲气全部收敛到银色的外壳下,只留秀美与独特的圣洁在眉眼间流动,看得能让人心软。旁人仿佛进入神殿,目睹年轻的神明躺在掌心里熟睡。
在阿尔忒弥斯身边因生理原因泛起男性原始冲动,再怎么正常、情有可原都像犯罪。
他昨晚担心的就是这个。
然后怕什么就来什么。
话说,阿尔忒弥斯都十六岁了,青春期早就过了,第二性征发育期也过了——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聂言晃晃头,将头上皇帝的液滴连同其他想法甩到墙壁的白瓷砖上,再拉开门把手。用来冲洗冷静自己的水很冷,特别是现在夏天炎热,一天中平均温度接近三十度,冷水对比之下显得更冷。冲了个冷水澡后,聂言连手指都是僵硬冰冷的,他现在只想赶快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回床上坐着。
睡是不想睡了,只能靠着床头等旁边的阿尔忒弥斯睡醒,然后继续上路。
但他推门后看见靠在门边的墙上、闭着眼小憩的阿尔忒弥斯,全身血液直接冲遍全身。
“你出来啦。”阿尔忒弥斯微微睁开眼,有点口齿不清地说。
头发睡得发梢乱翘,蓬蓬松松的像新雪一样堆在肩上,半阖的眼睛透出一抹弯弯的银辉,上扬的眼尾此刻有些耷拉。谁都看得出,阿尔忒弥斯还没睡醒。
“怎么起得那么早?眼睛都睁不开了。”聂言让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一样。
“浴室的水声太吵了,睡不着。”阿尔忒弥斯向里面示意一下,接着从聂言给他让开的地方走进浴室,关上门。
……
从浴室出来后,阿尔忒弥斯身上带着微不可觉的一点留兰香牙膏香味,还没走到床边就再次脸朝下躺倒在床上。聂言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接住他,就成了半抱着少年的姿势。
聂言担心阿尔忒弥斯这样的姿势弄伤他,轻拍阿尔忒弥斯后肩示意,使力往上抬动身体,说道:“阿尔?起来,你会弄伤你自己的。”
怀里的男孩子纹丝不动,甚至还用上能力暗暗较劲,让自己保持原状。
残留的起床气在作祟。
结论得出后,聂言叹了口气,稍微挪动手臂,让阿尔忒弥斯枕得舒服点,耐心等他起床气消退。
空调和冷水浴,加上被子的捂暖,聂言身上是凉的,从睡衣衣领上露出的脖颈也带着舒适的凉意。阿尔忒弥斯又喜欢凉爽的地方,跟猫睡午觉喜欢追寻暖阳一样,闭着眼睛,从肩窝蹭到脖颈,像一场拖拖拉拉的长跑,最后他将睡热的脸贴上去,在终点处停了,不动了。
这么躺着,阿尔忒弥斯是舒服了,聂言整条脊椎那却像火烧一样。
他刚处理完强烈的冲动反应,眼下状况就是往篝火余烬里踢了块原木。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那因停止轻拍后背而悬在半空中的右手又挪到阿尔忒弥斯的后颈,五指张开环在触感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揉捏着。
“起来,回床上睡更舒服。”
这举动和给猫按摩差不多,阿尔忒弥斯反倒更舒服、更理直气壮地和他黏在一块。薛迎把阿尔忒弥斯丢给他时说的没错,真的是寄养了一只猫,无论是习性还是脾气,虽然他还挺喜欢,但也有难以言喻的不当……
正当聂言一边机械地重复“按摩”动作,一边思考怎么样让阿尔忒弥斯尽快从他身上下来时,施加在身上的力道蓦然一松,阿尔忒弥斯跳下床,从床头柜拿起虚拟成像挂件戴上。
在光影影像覆盖一半面容时,他拿起发绳回头伸向聂言,示意:“快点,这里吵得根本睡不了觉。”
*
预订旅店还会附赠一人一份的早餐,但是免费早餐的质量自然比不上聂言给阿尔忒弥斯专门做的早餐。
放在他们面前的早餐搭配是现下最典型的三样早点:米粥、西式煎饼、淋上番茄酱加肉酱的土豆泥。
阿尔忒弥斯皱着眉把土豆泥推给聂言,拿起汤勺勺了一小口粥,蹙起的黛眉不仅没有舒展,反而越来越不悦:“好难吃。”
“是吗?”聂言也尝了。很稀,淡而无味,米粒没碎烂,还带着一股焦味,连他这样不挑剔的人都觉得有些难吃,那对被好吃好喝养娇的阿尔忒弥斯来说,难吃程度简直要翻上十倍。
而且阿尔忒弥斯在家喝粥都要伴着糖浆,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阿尔忒弥斯会耍性子,已经扶稳圆桌做好了准备,但阿尔忒弥斯继续苦着脸,继续用汤勺送粥入口。
“不是说难吃吗?”
“嗯嗯……”阿尔忒弥斯含糊地应声。
“那为什么还要吃,不想吃可以放下啊。”
“万事都要体验一下嘛。”
“从这些……”拿勺子敲了盛粥的碗,聂言暗自感到好笑,“你居然能体验出什么。现在有什么,嗯?”
“有啊,比如同样的粥,不同人做的会不一样。”
“还有呢?”
阿尔忒弥斯咬着勺子头,看着天花板思索。
“不同人做的难吃东西有成千上万种难吃方式。”
“……”
要不是阿尔忒弥斯回答的语气和表情十分认真,聂言都要怀疑他是在拐弯抹角地阴阳怪气这里的早餐了。
“所以说,人类最厉害的就是厨艺成果的不定向性和多样性嘛。再难吃也要尝试一下。”阿尔忒弥斯振振有词。
聂言又敲敲装着番茄酱土豆泥的瓷盘,“这个呢?”
阿尔忒弥斯盯着两个盘子和里面又黄又红的糊状物几秒钟,又抬头望着聂言,同时这两个盘子在桌面上旋转着移到他正眼看不到的地方,“这是原材料就很难吃的缘故,不属于刚才的范畴,我才不尝呢。”
小孩是在找借口极力回避关于番茄的问题,生怕聂言硬逼他吃掉那堆红色黏稠的东西。
他不是控制狂,也没那么缺德。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地方,阿尔忒弥斯不喜欢就不喜欢,没必要强迫他,让他难受。
等他解决了两份土豆泥,阿尔忒弥斯已经把粥喝完了。聂言将摆在自己手边的煎饼推给他,“不能只喝粥啊阿尔,吃点煎饼,不然你会很快就饿的。”
他也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还没送进口,就看见阿尔忒弥斯伸手抽了张纸巾,用纸巾围住脸,将煎饼吐在里面。
“怎么了?里面有东西?”
阿尔忒弥斯将吃进去的食物全部吐出来,这样的举动聂言还是第一次见,他以为阿尔忒弥斯咬到煎饼里的杂质了。
男孩子转过脸,侧坐着,支着头,一言不发,一副不想理所有人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
他半信半疑地吃了餐叉上的一小块煎饼,还没等咽下去他就明白问题所在。
没有杂质,没有硬物。但面糊浓得化不开,以至于成品半生不熟,块结成团的面粉团里还包含着颗粒状的盐。
总而言之,难吃得令人发指,连聂言都没再碰剩下的煎饼。
而阿尔忒弥斯对旅馆隔音差、早餐难吃、设备不足的不满,被一个做得相当失败的煎饼彻底点着了。
在聂言及时投喂几颗奶糖的情况下,阿尔忒弥斯的行动才没过激,不过从上了车起,他就没再和聂言说一句话,只是支着头靠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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