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回去吧,我不留你闲聊了。”
厉子碣撤到门边上,眼里都是笑意,“哥哥今天这么让人放心吗?”
宋玉愣了下,又气鼓鼓起来,“不是你说的要保持距离吗,这位考生。”
“……那我走了。”厉子碣说。
宋玉眼疾手快捞住他的背包带,把他扯回来,“那亲一个吧。”
“亲一下总可以吧?”宋玉说。
啧。
厉子碣若有所思。
见宋玉还手足无措站在那,他就低下头轻轻亲了下他的嘴,凶悍的刀片眼俏皮地眨了眨说,“亲完了。走了啊。”
宋玉呆住了,半天才说,“厉子,加油啊!”
“知道了!”少年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
开考后整整两天,宋玉都没敢去联系厉子碣,怕打扰他。另一边,他的调令也下来了,总部那边催着他赶快入职,但宋玉还想把安居项目的事情交接完再走。
那天他刚交接完,就被公司的车拉走了,说是要到炎城开为期一周的培训总结会。
宋玉只得跟着去。
到了地方才知道,竟然是那种培训凝聚力的团建,在封闭式基地里,手机也要关机上交。
宋玉觉得荒唐,他去问负责人,那人却说,“你是提干,升职调动都是要来培训的!没有例外!”
他只好听从安排。
宋玉坐在教室里想,还好之前和厉子说过了,要不然他联系不上自己,肯定又要生气。
考场这边。
厉子碣也保持着自己的手感和节奏,因为模考练得很到位,所以还算得心应手。
最后一天下午考的是英语。
厉子碣答完还剩三十分钟,他通篇检查了两遍,还剩下二十分钟。
他想了想,提前交了卷。
二中是小城市最拔尖的学校,高考期间一直有省台的记者在门口蹲守,捞人采访。
厉子碣并不是第一个出校门的,但因为长得打眼,还是被电视台的人拦下来了。
记者让他对着镜头打个招呼,问了些考题相关的问题,厉子碣都简单回答了。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高考完,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厉子碣垂眼看了看话筒,想了想,低声说,“考驾照。”
说完他抿嘴笑了下。
他一笑嘴角就有小括弧纹,又疏于面对镜头,忍不住看向旁边。
刚好日光如碎银般洒落,白上衣绿裤子的少年粲然一笑,记者也看愣了三秒,才转过来评论道,“啊,这位同学的梦想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那个镜头在当天的晚间新闻中一闪而过,然而很多年后,仍常被二中学子提起,是青春最珍贵的浮光掠影。
考完试大家全都放松了些,很多人撒欢了得玩,计划着毕业旅行。
厉子碣和同学出去了几次,就觉得不过如此。又开始按之前所说,恢复了去麓山练车的日子。
经过了几个月的练习,赵迎看了厉子碣的实操,评价说,在驾驶技术上已经达到了合格水平,可以约一次考试先试试水。
赵迎先帮厉子碣报了科目二的场地考试。
考试时,厉子碣其他的操作都很好,唯独是灯光扣了分,没能通过。
赵迎在考试车下面接他,二人互相拍肩,赵迎安慰说,“没事,灯光这方面的确要谨慎点,到时候上路才安全。”
厉子碣也点点头。
“小厉,不错了。下次一定过。”赵迎说。
还来得及去考第二次,高考成绩就出来了。
厉子碣天天练车累得回家倒头就睡,竟然都忘了出成绩的日程,直到当天的短信发到手机上,他才知道,原来已经出分了。
厉子碣考了理科672分,省排2000多名,算是很好的成绩了。
他看了眼那个数字,心脏都在雀跃,恨不得立刻告诉宋玉,这下稳了,熔城的好大学可以随便挑了。
厉子碣立刻给宋玉拨了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玉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到了报志愿临期的日子,宋玉还是没有联系厉子碣。
厉子碣坐不住了,揣上身份证,去了学校附近的网吧。
家里没有电脑,他本想着去宋玉家用哥哥的笔记本电脑报,但没想到会这样。
路过学校,厉子碣看见一辆浅绿色的高级大巴车停在门口,很多人都在围观,厉子碣定睛一看车上的字,“xx国防科技大学”,才知道是人家大学的校车来接全市各地的选调生来了。
他驻足看了两眼,心想,已经和我没关系了,于是强迫自己加快脚步赶紧走掉。
厉子碣攥着身份证往网吧走,听见路过的人在讨论说,“唉,没听说咱们这一届有走选调的啊?”
“应该都是国护队的吧?”另一人说。
“啊啊你看!是学长!他上车了!……说起来这个学长我好像见过,听说他家里也很厉害……”
厉子碣面无表情穿过人群。
他进了网吧,找了台靠边的机子坐下,在浏览器里输入短信里写的报名网址。
打开后,对着平行志愿那几个空栏,始终还是静不下心来思考。
宋玉,你到底在哪儿?
厉子碣深呼吸一口,又给他拨过去,仍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他翻了翻通讯录,又给一个叫程尧的同事打过去。这回倒是通了,听了厉子碣的描述,程尧愣了半天才说,“你说你找宋经理吗?”
“是,他手机出什么问题了吗,一直联系不上?”
“不会吧。”程尧说,“他上周已经调去炎城了,东西都不在了。没和你说吗?”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您。”厉子碣挂了电话说。
炎城。
他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厉子碣锤了下桌面,心痛地想,“还说会陪我报志愿……骗子。”
没有宋玉,志愿还是要报。
但厉子碣根本没做准备,学校信息和分数线这些事他都一无所知,要怎么报呢?
厉子碣四下看了看,周围竟然还有其他在报志愿的学生,他们身边都站着家长或者兄弟姐妹,桌上还摊开着志愿指南类的书。
“您好,你们报完了吗?这个书能不能借我看一下。”厉子碣过去礼貌地问。
家长一看他也是学生,就热心地把书借给他。
还问,“同学你是文科理科?你自己有没有中意的学校?我们最近天天帮小孩看,都熟悉了,说出来也可以帮你看看。”
厉子碣随手翻了翻书,因为这本指南的索引目录是按省份距离远近排的,随手一翻,他就看到了熔城大学和熔城理工。
厉子碣把那页翻走,和家长聊起来说,“我没有特别想去的。”
他问,“有没有离这远点的?越远越好。”
家长想了想,为难道,“小同学,你想好了,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将来回来都不好回来的。”
厉子碣笑了笑,“回不来也没关系,我就是想出去看看。”
心里却自暴自弃地想,“宋玉,你就这样走了是吧。好,你走吧,我也走,我开着车去满世界飘,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厉子碣翻到南方的省份,对着书上的分数线随手圈了三所学校;又看了几个不讨厌的专业,在网上填好,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时间。
他握着鼠标看了看那个页面,直接点了确认。
尘埃落定。
正当厉子碣报完志愿去还书时,网吧前台处涌起一阵骚动。
紧接着就有几个男人提着棍子闯进来,直冲厉子碣上来,围着他就是打。
厉子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抱住头往墙角里躲,那些人有的拿着棒球棍,有的拿了甩棍,全都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招呼,厉子碣呼吸间鼻腔喉咙里全都是血腥气。
“不会真要打死我吧。”他粗喘着想。
他迷迷糊糊中听到其中一人说,“大哥,当时就是这小子报的警?”
厉子碣恍惚间想起了什么,但失血过多的大脑此刻实在转不起来。
他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41章 恒天洗浴城
厉子碣醒来时是在医院里。
他头上缝了针,还打了破伤风,手臂上也有伤处,万幸的是没有伤到颅内器官。
“同学,你终于醒了。”查房的护士来看他,高兴地说。
厉子碣坐起来眨眨眼。太阳穴疼得像定了钉子。
他奋力坐起来,“几天了?我的伤怎么样了。”
护士还没来得及给他看病历,就有人推门而入,“你被10.12的吸毒逃逸人员寻仇围殴了。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吗?”
厉子碣抬眼一看,说话的是一名警察。
他在床边坐下,掏出警官证说,“自我介绍下,我叫游思齐,是炎城分所的禁毒大队队长。”
那警官棕发黄眸,长着一张娃娃脸,如果不是穿着警服,大概也会被认作高中生。
厉子碣点点头说,“你好,游警官。”
他稍微活动了下脖子,四处看看,渐渐想起警察提到的、自己在网吧查成绩突然被人围殴的前事。
至于10月12号的事……
厉子碣想了想说,“是之前潘明月家出租屋里的那对男女的事吗?”
游思齐在本子上记了两笔说,“是的。当时我们实施抓捕时,这个男性嫌犯跳窗逃跑了,我们一直在通缉,没想到在你这现身了。”
厉子碣点点头,表示知道。
“现在既然你已经醒了,伤势也不严重。我这边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想问你一下,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好。”
游思齐请护士出了病房。他关上门,又坐下,问厉子碣。
“潘明月的丈夫蔡老板你知道吧,他来报警时说,是你最先发现出租屋内有冰毒残留物的。当时你是怎么拿到这个物证的?”
厉子碣想了想,头有点疼。他大概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和游警官说了。
警察点点头,又问,“你还记得你们第一次去敲门试探时,用的什么理由说服嫌犯开门的吗?”
厉子碣半天才说,“好像是检修?还是什么,我忘了。”
“这是你自己想出的方法吗?”
“是,是我想的。怎么了?”
“没什么。最后一个问题,”游思齐说,“你最近出门有感觉到被跟踪或者尾随吗?因为监控显示,你刚一进网吧,嫌犯一伙人就跟着上楼了,时间差不过十分钟。因此我们怀疑他想向你下手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找到你独往的机会。”
厉子碣张嘴半天说不出话——他近期忙着考试、练车,还和宋玉吵了一架,这件小事早就被抛在脑后,更别说注意到被尾随了。
他如实答,“没有,我真的没注意。我都不知道他觉得是我害他坐牢的……否则他们冲上来,我也不会没反应,站在那被打头。”
游思齐用手背遮住嘴笑了笑,“好的,那我了解了。”
他留下一张笔录知情单让厉子碣签字,签完还给他拿了面包和牛奶说,“好好养病。这个案子牵连的毒网不小,我们会一直跟进,有任何进展我们会通知你,希望你能配合后续的工作。”
厉子碣伸出缠着绷带的手和他握了握说,“一定。”
“对了,你还有什么需求吗,有的话可以和我们说。”游思齐离开前说。因为看资料时厉子碣的户籍上显示他是独居,还是未成年,想必遇到这样的事会不好受。
厉子碣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游思齐都要走了,他才问,“公安部可以帮忙找人吗?”
“怎么了。”游思齐说。
厉子碣说,“有个人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联系不上他。”
“……如果这个号码不涉及民事案件的话,我们是没有权利去联系的,抱歉啊同学。”
“没事。我随便问问。”厉子碣说,“游警官,再见。”
警察走后,他从边上沾了点干涸血迹的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已经因为没电关机了。
厉子碣摁了呼叫铃,问护士说,“可以给我一个充电器吗?”
“手机充电器?我帮你找一下,不一定有。”护士说。
等厉子碣借到充电器,把手机打开,看见未接来电里满是宋玉打来的电话,他竟然有点感动。
互相错过彼此的电话,这什么电影情节。
但他们就是错过了,无可挽回的、不可避免的,错过了。
电视看多了,就天真的以为一切故事都会有结果,无论残局如何,最后都会有命运收拾出个大结局来。
但现实是,太多爱与恨落得无疾而终,和那些无名的情绪为伴,终日飘荡在城市上空。等到某日朔风一起,烟消云散。
一年后,阳城。
厉子碣从食堂吃完午饭回来,宿舍其余几个人还没有睡醒,窗帘紧闭着。
他翻到上铺躺下,刚准备午睡,手机就震动着发来消息。
厉子碣摁亮一看,是李九发来的:今晚七点有活,阳城起,当天来回,有兴趣没?
当天来回?他皱了下眉,把亮度调暗了点,才打字回复说,“配什么货?”
李九回,“别的货,你要想来,我跟你电话里说。”
厉子碣从高中毕业的七月开始跑车,到今年是第二年了。
当时他还没开学,住在家。拉的线路不外乎远近两条,近的一条到炎城,远的一千多公里、走高速跨省到达首府阳城,长线时间长,经常跑夜路,往返需要五天时间。他年轻精力旺,又踏实,有李九当介绍人,一拿到照上来跑的就是大工厂,为汽车厂运送配件。这个活可是一般人羡慕不来的,因为远比那些跑零售和菜场的更省心,也能赚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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