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怕~”
她沉默了,对于刚才那声猫叫似的娇矜轻吟,报以满脸的蔑视。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岑杙试图为自己找补:“其实,这件事都赖你,谁叫你无缘无故吓我的。”
皇太女知道自己理亏,也没反驳,“那你能稍微松下手吗?不然我会误会你在引诱我。”
“……”
“如果,我真的在引诱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如果是你引诱我呢?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自己吗?”
“没有这个可能。”
“万一有这个可能呢?比如说你在醉酒的时候……”
“你再提这件事,我现在就杀了你。”
“……嘁,明明自己做得事,说还不让说了,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你还说!”
篝火生了起来,岑杙抱头躺在沙滩上,脑海中思绪烦乱,辗转反侧,都是这一路走来她们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的冷面相对,到后来冰雪消融。一切的转变都好像从牡丹印开始。
牡丹印,牡丹印……为什么她偏偏丢了牡丹印?如果她牡丹印还在的话,或许她就不会离开了!
“……如果这世界上存在一个人,可以助你达成原本遥不可及的梦想,你会怎么做?”
遥不可及的梦想?对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惊醒似的突然爬坐起来,跨上马儿,飞快地驰入夜色中。
第57章 星夜返程
我怎么这么傻?既然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焉有轻易就放弃的道理?她此刻八成还留在辟阳。
岑杙催着马儿星夜返回,懊恼自己发烧五天五夜连脑子都烧糊涂了,看到她不在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抛下自己回京了,以为没有了牡丹坠傍身,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弃她而去。难道这一路上的温柔缱绻、相儒以沫都是假的吗?虽然她一向骄傲不肯低头,但也绝非无情无义的冷血心肠。
黎明前她返回了农院,在院门口看到了那辆再熟悉不过的马车,风干的眼泪顿时像暴涨的河水一样,汹涌地漫过眼堤。忍住鼻酸走过去抚摸车辕,不忍回想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更难以想象,主人一路风尘仆仆往这赶,却晚了一步只得扑空的情景。
院子里传来女人的说话声,她连忙引袖抹了把脸,走到门前将要叩门,听到里面人在交谈,手不由地缩了回来。
“姑娘吃了饭再走吧,现在天还没亮,你一个人上路不太安全。”
“我不饿,多谢大娘,这么多天实在打搅了,这些银两你且收着,做些日用添补,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
听着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岑杙眼底再次漫过汹涌的潮意,只觉心口那儿又酸又胀疼得厉害。
“欸,太多了姑娘,只要一半就好,剩下的一半你且留着在路上用。”
女主人似把银两塞回给她一部分,她沉默了半响,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那大婶有些自责道,“唉,可惜,没能帮你留住那位姑娘,不然就能和姑娘一起搭个伴了。我真是,她一凶起来,我就什么话都不会说了,我这……唉!”
“……没关系,她若想走,谁也拦不住。”
岑杙有些内疚地搓了搓鼻梁,昨天她确实对那大婶凶了点,主要她也太啰嗦了,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挽留的话,也不把李靖梣还在的事情讲清楚,不然她哪能急慌慌要走。
屋里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
“大娘留步,屋里小哥醒了,正在找你!”
“噢,那,那你可得要当心哪,路上最近不太平,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走得快,兴许还能撵上那位姑娘。”
“嗯。”
女主人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脚步匆匆地回屋了。岑杙听见那人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门后。喑哑的门栓被静静地拉响,心脏也像被横向拉扯了一下。
门咯吱一声开启,一身素衣的李靖梣,两手伸展在门后,维持了一个开门的动作,僵僵地站在原地。
她肩上挂了个蓝色包裹,此刻微微向外倾斜,头上单髻简单用布系紧,一副形单影只要出远门的模样。
岑杙喉间一紧,好多话都堵在咽喉处,反而一句也说不出了。
等那股锐意的疼散尽,她才喑哑着问:“听说你要出远门,要车夫吗?我虽然脑袋愚笨,驾个车还可以的。”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不回应,眼眶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岑杙鼻尖一酸,费力地将两扇木门完全撑开,近到她眼前。伸手触到了那张冷冰冰的脸。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憔悴,即便隔着淡蓝的天光,仍呈现一种枯涩的苍白。好像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很快,被她指尖触碰的半边脸上,清澈的杏眼中有透明的珠子滚了出来,滴到了她的手背上,烫得她心里一慌。李靖梣却极迅速地扭开脸,随意用指背刮去,不再与她对视。
岑杙张开臂膀把人搂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像找回了遗失许久的无价珍宝。
“对不起,我以为你回京了。我到了落雁河边,想明白了很多事。原来,那个梦里用身体为我取暖的姑娘,是真实存在的,没有她我可能早已经死掉了。”
听到那个“死”字,她的身体蓦地一抖,开始在她怀里挣扎,岑杙忙吧下巴从她颈后收了回来,捧着那张被泪水糊花的脸,因过度的忍耐而死死咬得泛白的嘴唇,低头用力地吻了下去。
李靖梣似乎被冒犯,呼吸急促,拳头揪紧,开始一下一下重重砸她的后背。岑杙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她砸散了,但是不肯放手,低头咬她的唇。
她终于不再挣扎。不过尚有不甘,唇齿还在负隅顽抗,但也仅仅是一瞬,一股压抑许久的热情便铺天盖地地将她没了顶。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吻过她了?四年,抑或是更长的时间。天知道她心里蓄积了多少对她的渴望。卧虎山上她只稍微的试探,就换来她死咬城池不肯松口的抵抗,如果不是这次大蛮山之旅,她大概永远也不知道,原来她对自己亦还有与往昔不减的情分。这样的事实让她欣喜若狂也让她心痛万分。
直到屋子里传来走动的声音,两人才松开紧紧咬合的贝齿。岑杙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渍,见她不好意思地扭头闪了一下,湿漉漉的睫毛像做了坏事似的,一眨一眨得难为情。岑杙又心酸又好笑,心道这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啊,忍不住歪头又在她脸上轻轻点了一下,才拉着人慢慢往院里走。
李靖梣看出了她的意图,轻轻拽了拽她,脸上羞窘地写着:“这样贸然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岑杙笑道:“这有什么呀,你是银子没给够吗?回去多住她一宿又不会吃穷她。”她才不管呢,她现在快累死了,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只想好好补个眠。
李靖梣低头不说话,岑杙挑挑眉,笑她:“要面子是吧?”
“行行行,我脸皮厚,你呆在这儿,我去说。”她又不肯了,使劲攥着她的手不愿松开,坚定地和她一起回到了院中。岑杙心里一笑,真是傻姑娘。
那个大婶大概没料到李靖梣会去而复返,而且连那位早走的姑娘也回来了,抱着孩子楞在了屋门口。
岑杙笑嘻嘻地开口:“大娘,你好呀,我临时想起一件事,又折返回来了,现在头晕乏力得紧,方不方便让我们再在你这儿借住一宿?”
大婶见她笑容和煦,颇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噢,方便,方便。快进来吧!”
岑杙是真累了,来回奔波了两百多里的路,身体又累又乏,加上大病初愈。进门时就有些摇摇不稳了。
李靖梣忙扶她到炕上歇息,自己也认真地躺了下来。岑杙瞧她那两只略微浮肿的眼睛,眼睑下深深的倦意,有些心疼地问:“几更到的?”
“三更。”
“是不是一宿没睡?”
“嗯。”
“想我了?”
“……”她没有回答,却朝她怀里偎了偎。岑杙把手揽在她的背后,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鼻尖蹭蹭她的额头,
“好巧啊,那个时候我正在落雁河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过,下一刻我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因为这儿告诉我,你一定还在这里。”
她拿她的手贴到自己的心口上。
“告诉我,你是不是回辟阳了?”
“嗯。”
“去见那位牡丹印主人?”
“嗯。”
“见到了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岑杙低头安慰她:“没关系,也许那位夫人正巧有事出门了。连诸葛亮出山都要三顾茅庐呢,等下次咱们再来,我还陪你去,牡丹印丢了也不怕,我那还留了底呢。”
她沉默了,不知为何,情绪明显不高。岑杙心里叹了口气,正想找些别的话题来弥补。李靖梣稍微往后挪了挪身子,从怀里掏出那枚莹白如雪的牡丹玉坠,搁在枕头上。
岑杙惊讶地看着:“你把它捞起来了?怎么捞的?”
“我记得了,我房梁上的那个暗卫是你派来的吧?”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岑杙弄糊涂了。李靖梣沉默了半响,浅浅道:“玉坠是那孩子捞的。他识得水性,下过那潭底。”
岑杙反应过来,郁闷道:“这么说,我是被那熊孩子给耍了?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找他算账去。”
“不必了,他已吃过了教训,相信以后再也不敢了。”
岑杙瞧她苍白的脸色,心中忽生了许多温情来:“这次是不是吓坏了?”
“……嗯。”
岑杙凑近些,“放心吧,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以后会好好保护自己,因为将来我还要保护你。为你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李靖梣睫毛微微翕动了一下,“万死不辞,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不过,你也得向我保证,以后不许再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了,像捂冰块这样的傻事儿,只许做一次,下不为例。不然,我可要好好罚你。越长大越不知道爱惜身体了。”
被她轻轻戳了一指头,李靖梣抿着嘴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岑杙“嗤”的笑了一声,亲亲她的脸表示安抚:“别不服气了,你瞧瞧你现在,眼皮耷拉着,连瞪人都瞪不出威力。比我还像个病人呢!要是身体棒棒的还会这样吗?”
她撇着嘴,“我没那么弱。”说完还不服气地咬了她一下,正巧咬在了岑杙的锁骨上。
岑状元打了个激灵,咯咯的笑起来。本来身体已经疲乏至极,又挨着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她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但现在突然感觉身体里有一股不安分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捧着李靖梣的脸亲了又亲,沿着她的额头、眼睑、鼻尖、唇角一路吻下来,呼吸渐重。
“靖梣?”
李靖梣“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岑状元想起之前那番爱惜身体的大论,总不好这么快就自己打脸。何况美人在怀,又岂在一朝一夕。便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心满意足地安枕入睡。
李靖梣待她睡着了,才睁开眼皮,轻轻地把手张开,等她无意识地偎到她的怀里来。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描着她的眉梢眼角却又不忍心睡着。
西北的天空旷而又辽远,大地沉静且安眠,眼前人如婴儿一般熟睡,这样澄定的早晨,已许久不见了。
§第三卷 西风压东风§
第58章 分道回京
说好的要鞍前马后当李靖梣的车夫,但是上路后反倒是皇太女一路驾车,并照顾起了她的起居。原因无她,岑状元的月信到了。头三天她就奄奄一息地躺在车厢里,哀哀求怜。
好在李靖梣提前算好了日子,给她预备了一些月信棉救急。谁知她还特别嫌弃:“这个不方便啊,我想用你的那种杯子。”
李靖梣涨红了脸,对她的大胆言行伤透了脑筋。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借这种暗示“图谋不轨”了。
在玉瑞女子来月信时普遍使用月信棉和月信杯,未出阁的姑娘一般用棉,而出阁的姑娘才允许用杯。杯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可以置入七日不必取出,十分方便,因此理所当然受到岑姑娘的觊觎。
有一晚她忽然神神秘秘地趴在她耳边说:“你知道你的老祖宗里,我最喜欢的人是谁吗?”
李靖梣时刻提防她的陷阱,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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