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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之路(古代架空)——vallennox

时间:2021-11-26 10:17:57  作者:vallennox
  “确实。城内暂时不受打扰,只是暂时,我们当然希望这个情况能延续下去。”主教把手搭到鼓胀的肚子上,“你肯定十分想念你的兄弟,安东尼奥。在这一点上,教会能帮上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的信放进外交邮袋,请大使转交。”
  咖啡尝起来像泥土和烤焦树皮混合物,但安东尼奥还是多喝了一口,拉长思考时间。不能把布伦南主教的提议理解为善意,一个人仅靠善意是当不上红衣主教的。而且他十分确定要是长兄不在梵蒂冈,主教绝不会关心他是否想念任何人。唯一的解释是美国天主教会,又或者,临时委托人罗斯福,有话想对梵蒂冈说,但又不想通过正式外交渠道这么做。为什么?想说什么?不想让谁知道?不想冒犯什么人?或者什么国家?
  “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激。”安东尼奥回答,“如果你不觉得我冒昧,阁下,我知道基里安曾经有幸和你一起工作过,也许我可以帮你传达简短的问候?”
  基里安是他哥哥的名字,母亲坚持为长子取一个爱尔兰名字,也许是想向外祖父母示好。并无用处,外祖父母得知女儿未经许可结婚之后就彻底断绝了来往,安东尼奥从未见过他们,连照片也没有。
  主教向他微笑,一种了然的笑容,为不必把话全部挑明而感到满意:“谢谢你,安东尼奥,我保证我只需要占用信纸上很小的一部分,两行,最多。事实上,”他冲办公桌扬了扬下巴,“既然你的咖啡还剩一大半,不如就在这里写?”
  好的,当然可以,非常乐意,还能有别的答案吗?安东尼奥起身走到桌子的另一边,信纸和钢笔也都准备好了,一叠空白信封放在桌子右上角,台灯下面。他从两支钢笔里挑了一支,随手在白纸上画了几个圆圈,确保墨水流畅,换了一张纸,在主教的目光下着笔写“亲爱的基里安……”
  并非兄弟之间的问候,纯粹是层层伪装的公文。他逐一把主教口述的内容写上去,中途只停了一次,轻轻沾走墨滴。他记得基里安去罗马的第一年,自己曾经在信里问起梵蒂冈,要求哥哥详细描述教会的心脏和大脑。基里安·佩里格里尼随信寄回一张空白明信片和一张短笺,明信片上是圣彼得大教堂的回廊。“我在这里只发现了一种永恒的事物,”哥哥在短笺上写道,“政治。”
  ——
  两万五千美元。
  安东尼奥直起腰,靠在墙上喘气,打量塞满小面额旧钞票的木箱。他已经清点了这笔巨款三次,确认没有漏掉一美元,并且十分确定下半辈子不会再有接触这么多钱的机会。
  他原本以为这么多零钞至少要一个星期来筹措,但克莱门神父只用了两天。安东尼奥考虑过红酒箱子和面粉袋,最终决定听从克莱门神父的提议,把钱伪装成远途运来的家具。又过了一天,来源不明的空木箱送达门前,印着某个荷兰海运公司的名称和商标。
  贿赂,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铁锤,逐一钉紧木箱盖子,必要的罪孽。昨天傍晚他又和科斯塔见了一次面,敲定了交接钱款的细节。安东尼奥不会开车,所以由教会雇佣的司机负责把“家具”运到曼哈顿港的某个偏僻仓库前面。“停下就可以了。”科斯塔告诉他,双手都插在口袋里,没有碰他的意思,安东尼奥稍稍感到宽慰,“深夜某个时候,我的人会把这辆车开走。顺利拿到钱之后,我会给你留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你到时会知道的。”
  “留在哪里?”
  “你到时也会知道的。”
  科斯塔叮嘱他不要再到码头上去,尤其不要接近“家具”货车停靠的仓库。但在杳无音讯一周后,安东尼奥还是去了一趟码头,远远眺望仓库。没有货车的踪影,闸门紧闭,邻近的码头泊位也并没有船。他犹豫要不要走近一些,但很快就遇上了铁丝网,几个装卸工模样的男人在附近徘徊,全都盯着他看。安东尼奥识趣地后退,快步走开了。
  “信号”终于送达的那天,安东尼奥像往常一样冻醒,房间里比平时更冷,超出了暖气故障的范畴,更像是开着窗吹了一夜。他动作迟缓地爬起来,裹着毛毯,拉开窗帘。玻璃窗紧紧关着,他拨弄了一下木栓,摸了摸玻璃,耸耸肩,重新拉上窗帘。
  一个牛皮纸包裹躺在写字台上。安东尼奥站在包裹面前换好了衣服,才突然注意到原本不属于这个房间的物件。他冲包裹皱起眉,先检查了卧室门锁,然后才回头拿起纸包。里面的东西是软的,可以轻易弯折卷曲,像布料。他花了几分钟找剪刀,或者别的什么锐器,未果,只好打开台灯,坐下来拆绳结。
  一条围巾从打开的纸包里滑出来,羊毛,深蓝色。一张硬卡纸折在里面,写了三行字,用的是蓝色墨水。
  “家具运抵并安装完成。”
  然后,“附必要的礼物”。
  稍往下,最后一行:“衬你的眼睛。”
  短笺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安东尼奥揉皱纸片,丢掉,很快改变主意,捡回来,从抽屉深处翻出火柴,推开窗,在砖砌窗台上焚毁。冷风迅速撕碎灰烬,把它们吹向晨光初现的城市。
  他犹豫不决地掂了掂“必要的礼物”,把它卷了起来,塞进衣柜深处,用两件旧毛衣压住。这不算书面痕迹,大概可以留着,暂时。
  家具货车再也没有出现,可能早已沉没在河底。生活恢复了安东尼奥所习惯的单调节奏,除了报纸头版每日被战争的消息占据。布伦南枢机消失无踪,就算哥哥回信了,安东尼奥也并不知晓。偶尔,他在走廊或者楼梯上撞见克莱门神父,两人互相颔首打招呼,礼貌避让,谁都不提起货车、码头或者马可·科斯塔。
  四月初一个阳光和煦的中午,克莱门神父突然把安东尼奥召进办公室,拉他坐在收音机旁边。音量不知为何调得很低,安东尼奥凑近喇叭,播音员的故事已经讲了一半:联邦调查局在霍博肯逮捕了十六个人。和匿名线报说的一样,这十六个嫌犯在一座废弃修船厂里藏匿了炸药、雷管和枪支。FBI探员还发现了一份手写的清单,列出停泊在纽约各港口的盟军船只,并详细写明它们的损毁情况,勾出了其中三艘:两艘英国驱逐舰,一艘加拿大货船,想必是警备松懈,容易得手的目标。
  “根据本台得到的消息,”播音员解释道,“这些嫌犯属于同一个帮派,绝大多数成员是德裔。地检正在衡量指控罪名,提堂时间未定,但预计将在——”
  克莱门神父伸手关掉收音机,转向安东尼奥:“谢谢你,佩里格里尼神父。”
  “我只是充当信使。”
  “这就足够了。”克莱门神父短暂微笑,额头和眼角出现斧凿一般的皱纹,“顺带一提,你的哥哥很好,也许比‘很好’还更好一点,今年之内有希望授职主教。他很高兴知道你在……实务方面为教会服务。”
  实务。稍后,躲回房间之后,安东尼奥才允许自己发出嘲弄的哼声。措辞太过委婉,反而变得不委婉。克莱门神父甚至没有让他看一眼基里安的回信,这让安东尼奥感到失望。他原本很肯定那封信被榨取了“实务”价值之后能够回到他手上。但他不打算抱怨,小插曲到此为止。科斯塔做到了他承诺的事,阴谋挫败,港口里的船逃过一劫。安东尼奥短暂的信使职务得以解除。他在写字台旁边坐下,从一堆没读完的书里随便抽出一本,看了两页,对着窗户发呆,想着罗马。
  七十二小时之后,就在这个房间,这张桌子旁边,安东尼奥·佩里格里尼将与死亡擦肩而过。
 
 
第4章 
  马可第二次检查子弹,把枪套扣在皮带上,穿上西装外套,下楼。
  这个星期天不同往日,门厅静悄悄的,没有母亲的野餐篮,没有三百个吵吵闹闹的侄子侄女,也没有人催马可快点。早在联邦调查局突袭霍博肯修船厂的新闻见报之前,马可就把母亲和姐姐一家远远送出纽约市,在靠近美加边境的地方订了一家舒适然而偏僻的度假木屋,安排各类远足、观鸟和拜访威士忌酿造厂行程。即使在最坏情况里,马可知道妈妈和姐姐至少能逃入森林。不过要是上述情况发生,他大概也不会活着听到她们的结局了。
  如常参加弥撒是父亲的主意。马可更乐意留在家里,或者到自家经营的酒吧去,请码头工人喝酒,听听有什么新消息在街上流传。但父亲认为要是科斯塔一家忽然全部缺席弥撒,反而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马可只好一早前往教堂,表演一切正常。
  这天的会众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没有显眼的陌生人,全都是本教区的意大利移民家庭。马可独自坐在第一排,机械地唱歌,站起,坐下,聆听,微笑,时刻留意着出入口。如果德裔帮派决意报复,他们知道要到哪里去找马可。科斯塔一家的周日行程这么多年来从未变更。
  圣体领受完毕。之后还有一首歌,不过年纪太小的孩子已经不耐烦,靠近大门的人们开始默默挪动,把随时准备哭叫的幼童拎到外面。马可从侧门出去,抽了一支烟,观察散落在门前台阶上的人们。没有人过来和他搭话,似乎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马可瞥了一眼树篱,安东尼奥当然不在那里。
  他回到教堂里,特意找了一个方便所有人看到他的位置,假装祈祷,思忖der Seefahrer究竟知不知道是谁为联邦调查局提供了匿名线报。对一个码头帮派而言,取名“航海家”实在不太有新意。父亲认识Seefahrer的前一任领袖,认为他残忍大于聪明,马可对现任领袖布鲁赫也有同样的评价。老航海家去年三月中风去世,但直到去年八月,布鲁赫才终结了漫长的内斗,踩在众多尸体背上,抓住了帮派的缰绳。也许布鲁赫还没能重建在夺权厮斗之中被他自己亲手破坏的情报网,也许他想象不到意大利人和教会的关系,也许他此刻正忙着折磨某个倒霉的水手,一一剪断他的手指,质问是谁走漏了风声。看看我为你冒的风险。马可睁开眼睛,看向圣坛后面的苦像,盯着荆冠下面低垂的头。但我打赌这些小小纷争引不起你的兴趣。他开车回家,一路顺畅,甚至没有碰上红灯。没有人驾车把他团团围起,扫射成筛子,今天暂时还没有。
  ——
  科斯塔家经营的酒吧开在码头工人聚居处。是父亲从一个落魄爱尔兰移民手里买来的。要是那个爱尔兰人还活着,他会发现酒吧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小而旧,名字仍然是“麦克尼尔”,招牌、大门和门框还是原来那些品质不好的杉木,经受多年海雾侵蚀,膨胀,扭曲,发黑,和周围的灰暗公寓融为一体。桌椅也没有换,只是变得更旧更脏。前几年冬天,一个抽烟斗的水手不知怎的引燃了圣诞装饰,于是进门右侧的天花板留下了永久的灼烧痕迹。
  即使算上吧台,酒吧顶多只能提供十八个座位。不过顾客很少逗留,一般都直接站在吧台旁边把酒灌进喉咙,戴上帽子,一言不发地离开。每逢发薪日,威士忌销量会猛增,其他时候售出最多的是淡而无味的廉价啤酒。
  珍珠港之后,马可接了新电线,把收音机安到吧台上,它像磁铁一样吸来了比平常多三倍的水手和码头工人,尤其是播出总统“炉边谈话”的时候。不过这个傍晚播的是战时国债广告,并不是所有人都感兴趣。几个搬运工聊起了不久前发生的纵火案,猜测是谁半夜三更放火焚烧纽约大主教公馆的大门,而且往临街的房间里扔了燃烧瓶。其中一个搬运工的叔叔经营玻璃工厂,接到了为主教住所更换窗户的大订单。损坏还不止这些,泥瓦匠也被请到现场,还有医生,有一个神父差点被烧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马可原本在吧台后面懒洋洋地喝今晚的第二杯金汤力,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搬运工,马上移开目光,假装寻找柠檬片,免得让人看出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安东尼奥就住在其中一个“临街的房间”里,三楼,不算低,但也没有高出燃烧瓶的投掷范围。那房间看起来纯粹是为功能,而不是舒适而设计的,马可早前偷溜进去送“信号”的时候就察觉了,没有盥洗室,没有地毯,连椅子也是硬邦邦的木头,没有坐垫。他把牛皮纸包留在写字台上,那上面没有连一个相框都没有。
  侍应用肩膀顶开厨房门,端着烤香肠和热腾腾的炸薯条,走向搬运工那一桌。马可拦住他,接过托盘,翻出几包薯片,在酒吧里转了一圈,把免费零食分发给熟客,逐一和他们闲聊,最后才把食物送到目的地,问顾客是否需要更多的盐和胡椒,作势要到厨房去,搬运工大声挽留,大张旗鼓为他找来椅子,马可耸耸肩,摆出“那好吧”的姿态,坐了下来。
  他们聊了一会老科斯塔的健康状况,期间没有任何人提到“监狱”这个词,大家都假装马可的父亲不过是到出外旅行了一趟。然后马可聊起了共同认识的神父,自然而然问起近日的“教堂纵火案”。搬运工们急忙纠正那不是“教堂”遭到纵火,是主教的住处。察觉到自己竟然比马可·科斯塔消息更灵通,三位码头工人很是骄傲,争相提供各种细节,都想显得比其他人懂得多。
  火警警报在四点左右触发,三个人都给出了一致的时间。消防员赶到的时候,还以为整栋房子都没救了,不过踹开大门之后,走廊和楼梯都没有烟。其他起火点在楼上。担心有人被困,消防员马上上楼。
  讲到这里,叙述产生了分歧,一个搬运工说厨房里也有人穿着睡衣跑出来,另外两个坚称公馆实际上是办公场所,而且枢机主教近日在州外,不应该有人住在里面。好吧,也许有一两个厨工或者清洁工,但他们有自己的住处,晚上不会出现在那里!马可任由他们争执了一会儿,偷了一条薯条,咬下一半,慢慢咀嚼。最后,那位声称叔叔经营玻璃生意的搬运工抬起手,制止了其他两个人,转向马可。
  “总之,楼上居然真的住着人,在三楼,一个神父。抬着出来的,也不知道死了没有。送到医院去了。”
  马可吃掉剩下的半条薯条:“倒霉的家伙。”
  搬运工们喃喃表示同意。
  “而且他为什么会在里面过夜?”离马可最近的那个人问。
  “可能从别的地方过来,需要免费住宿。”另一个搬运工猜测,啤酒泡沫在胡子上颤动。
  “也可能是秘书之类。”
  “不能是厨工吗?神父可以当厨工吗?”
  “一个神父为什么要当厨工?你这傻瓜。”
  “你的臭鱼脑袋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为什么有人想要破坏主教公馆呢?”马可适时嵌入一个问题,阻止对话落入毫无意义的脏话漩涡,“如果我是一个激进的无神论者,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汽油,我更愿意去点燃教堂,也更容易上报纸——并不是说我想以这种方式上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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