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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之路(古代架空)——vallennox

时间:2021-11-26 10:17:57  作者:vallennox
  直到安东尼奥开始喝第二杯咖啡,马可才掀开布帘,到桌子对面坐下,灌了两口冷掉的咖啡,没有碰盘子里的煎蛋。
  “轮到你了。”马可说,挑起眉毛,像是在质疑安东尼奥为什么还坐着不动。
  安东尼奥差点开口问“轮到我什么”,随即意识到马可指的是电话,于是机械地站起来,到布帘后面去了。窗台上放着一本拨号及公共服务指南,安东尼奥并不需要。
  “是的,他们会接我的电话,我叫佩里格里尼。”他告诉那个声音高亢的接线员,等了几分钟,把电话线缠到食指上,松开,再缠上,等线路终于接通,他接着说:“早上好,韦伯神父,我是佩里格里尼,对,不是,这有点复杂,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解释,我能和克莱门神父说话吗?”
  电话线另一头传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好像有人用手捂住了话筒,过了好久那只手才移开,还是韦伯神父的声音:“恐怕克莱门神父不在。”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如果你想留——”
  “我需要留口信,谢谢。如果有可能,请他尽快回电话,就是这个号码,我会在这里等着。告诉他,”安东尼奥闭上眼睛,斟酌措辞,“请告诉他这和家具货车有关,非常紧急,而且我和收货方在一起。”
  “家具货车?”对方的声音充满怀疑。
  “克莱门神父会明白的。”
  “好的。”
  “谢谢你,韦伯神父。”
  他挂上电话,回到餐桌边,察觉到马可只吃了一点点鸡蛋,培根油凝固了,把肉和几颗罐头豆子封在里面,像一团半透明的蛛网。安东尼奥担心他的伤口,正想开口询问,但穿着橙色工装裤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往他们的杯子里添咖啡,神父只好把问题吞回去,抬头微笑,感谢加油站主人的服务。
  “一切顺利吗?”马可问,把一支香烟放到唇间,掏出火柴。中年女人大步过来,夺走了可燃物,嚷嚷着“火花”、“烟”和“爆炸”。马可把烟插回软纸盒里,冲安东尼奥做了个鬼脸。
  “等纽约那边回电话才知道。”神父回答。
  “真巧,我也是。”
  他们等着。三十分钟,一小时,一整个上午。九点左右,一辆皮卡车送来了当日的报纸和一篮新鲜蔬菜。之后又有两辆车停下来,被告知没有汽油,掉转车头往小镇的方向去了。马可和安东尼奥凑在一起仔细研究报纸,把所有文章都看了一遍。几乎全是战争的消息,而且离美国越来越近:洛杉矶海岸发现可疑的侦测气球,大西洋航线有更多军需品运输船遭到袭击,联邦通信委员会把电视台的节目播出时间调低到每周4小时。接下来是各类评论文章,半页征兵广告,最后才是纽约市内的新闻。
  “这里,看,‘枪击事件,蓄意纵火’。”安东尼奥把自己正在读的那行字指给马可,“没有提到你,也没有说伤亡人数。”
  “没有伤亡就不需要谈伤亡人数,不是吗?”马可揉了揉太阳穴,把报纸推开,“我给餐馆和酒吧都打了电话,他们都没见到爸爸,这很正常,爸爸不会躲到那种地方。领班说今早已经有记者在门外嗅来嗅去了。我让他们正常营业,而且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打过电话,尤其不要对记者说。”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安东尼奥跳起来,两步跨到布帘后面,满怀希望地抓起听筒。但电话是打给加油站的,询问今天有没有汽油,没等安东尼奥回答就开始抱怨生活的诸多不便,连校巴都快要耗尽燃油。神父用手捂住话筒,冲柜台后面的工装裤女人打手势,把电话递给她,逃回餐桌。
  之后再也没有来电。马可出去了一次,在远离油泵的地方抽了一根烟,回来之后脸色显得更不好了。安东尼奥说不清楚是因为情绪还是枪伤。下午两点过后,他再次给主教公馆打了电话,接线员告诉他对面没有人接听,问他是否希望再试一次。安东尼奥回答“不用,谢谢你”,挂断了电话。
  “我必须走了。”柜台后面的挂钟敲响五次之后,马可宣布,“你可以跟着来,但如果你更愿意留在这里等电话,我没有意见。”
  “去哪里?”
  “我家有个可以短暂休息的地方,爸爸也许已经到了。”马可故意转头看了一眼在叮叮当当修车的女人,示意不宜在陌生人面前多说。
  “我想我还是在这里等电话比较好。”
  “随便你。”马可耸耸肩,“再见,神父,祝你好运。”
  “你也是。”
  门轻轻关上。穿工装裤的女人钻到车底盘下,用力敲击某种金属物,低声咒骂。安东尼奥走到电话旁边,透过结满尘垢的玻璃窗往外张望。马可离汽车还有十来步的距离,从他走路的姿势看来,明显感到疼痛。安东尼奥把手放到电话听筒上,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有何意义,他真的相信克莱门神父会回电话吗?在安东尼奥寄住公馆的三年里,克莱门神父离开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连午餐也会在里面吃。
  他飞快冲出门外,脱掉碍事的皮鞋,跑过压实的泥地,追赶刚刚开上公路的汽车。马可很快刹车,停在路边等待。
  “对天主没什么信心,嗯?”马可问,看着安东尼奥气喘吁吁地滑进副驾驶座。
  “和信仰没关系,天主不抛弃任何人。”安东尼奥扣好安全带,长长呼了一口气,“但教会就不一定了。”
  马可冲他眨眨眼,短暂露出一对酒窝,重新发动了汽车。
  剩余的汽油没能支撑这台受损的机器开出十公里。确认引擎彻底点不着之后,两人合力把车推进树丛里,折下多叶的树枝,遮住暴露在外的尾灯和车顶,然后在暮色之中沿着公路继续往前走。马可的状况恶化得很快,刚开始每走一百来米就要停下来休息,慢慢变成每两三步就停下来喘气。安东尼奥提议扶着他,马可摇头拒绝,蹒跚着离开公路,钻进一条几乎被灌木吞没的狭窄泥路。
  “不远。”马可承诺,走在安东尼奥前面,“是间木屋。”
  天快要全黑了,一切都浸泡在墨蓝色微光里,影子叠着影子,什么都看不清楚。安东尼奥举起双手,挡住脸,免得被树枝刮伤。马可忽然发出低叫,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安东尼奥在黑暗中摸了好一会儿才碰到他的手肘,继而往上找到肩膀,轻轻摇晃:“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马可也没有爬起来。安东尼奥又叫了几次他的名字,毫无回应。神父往旁边挪动,摸索马可的脸和脖子,确认他还有呼吸和心跳,稍稍松了一口气。安东尼奥接着摸了摸他腰侧的枪伤,血已经浸透了绷带,粘乎乎湿漉漉的。
  树林一片寂静,甚至没有夜鸟鸣叫,可能太稀疏了,没有太多动物。安东尼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拽马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时不时低头去听他的呼吸,祈祷这声音不会突然停止。
  月亮出来了,银光从毫无遮蔽的夜空倾泻而下,稍稍稀释了树丛之间过于浓稠的黑暗。安东尼奥突然察觉到不远处烟囱的剪影,以及下面的三角形屋顶。如马可承诺的那样,一间木屋,嵌在一小片林间空地上,不过完全没有灯光,如果没有烟囱的轮廓,混在树林的影子里根本看不出来。
  “好吧。好吧。”安东尼奥悄声告诉自己,“来吧。”
  一个失去意识的人比安东尼奥想象中沉重得多。他不得不用上烧伤的手臂,咬紧牙关,一英寸接一英寸地把马可拖往木屋的方向。也许用了二十分钟,也许三小时,月光的角度无声无息地移动,现在清楚照亮了通往大门的木台阶。安东尼奥把马可留在车道上,枕着卷起的外套,自己跑上台阶,用力敲门。
  当然没有回应。他掀起门前地毯,检查窗台和花盆,寻找藏起来的备用钥匙。最后他跑回马可身边,搜他身上的所有口袋,找到了好几把钥匙。就在神父用发抖的手逐一尝试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木板嘎吱作响的声音,一只猫头鹰在树林里发出低沉而悠长的悲鸣。
 
 
第8章 
  木头在火里裂开,噼啪一响。
  马可盘腿坐在壁炉前面,在黑暗和火光的交界处。熄灯时间早就过去了,大厅里只剩下这堆燃烧的松木。光线触不到高耸的天花板,大约两公尺开外就是彻底的黑暗,马可想象自己藏身山洞,左侧墙壁的高窗就是洞口,一块长方形的深蓝夜空,飘着雪。
  远处传来脚步声。马可手脚并用爬到扶手椅后面,躲进阴影里。大厅的沉重木门开了一条缝,一道细细的灯光切开黑暗,不知道什么人把头探进来,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又把门关上了。
  炉火继续哔剥燃烧。
  大多数学生都不知道大厅是最好的躲藏地点,入夜之后遍布阴影,即使开了灯也无法照亮全部角落。马可已经不是第一次半夜溜出宿舍,准确来说,他被关进这所糟糕学校的半年里,总共十一次深夜游逛,被抓住三次,这三次马可都确保自己不在大厅,免得让神父们知道他的最佳藏匿处。
  今晚他不打算闲逛,他准备逃跑。
  外面很冷。因为学生一般不外出,雨衣、雪鞋和厚外套都存放在门厅右侧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不上锁,方便学生户外活动的时候取用。这家天主教寄宿中学实际上是修院的一部分,只不过互不相通。非常偶尔,某个老师请病假的时候,会有一个或者两个修士过来看管学生,像苍蝇一样嗡嗡讲解《教理问答》。要是当日运气非常好,遇上了本杰明修士,学生们就可以逃出课室,跟修士到温室去看植物。马可喜欢本杰明修士,但本杰明毕竟只是这所学校无休止的沉闷折磨之中偶发的奇迹,不可复制,也不可持续。
  他顺利拿到了外套,对着雪鞋犹豫了一小会儿,把鼻子贴到小气窗上,观察雪的状况。雪根本没有积起来,枯死的草坪仍是黑漆漆的,大门上方的吊灯照出了泥地上的车辙,边缘有少量的碎冰。马可拉好厚外套拉链,取下挂在墙上的钥匙,打开门出去,躲开灯光,紧贴着墙根下的阴影。
  从修院走到最近的公路大概需要十分钟,途中经过一小片树林。马可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但无论如何不能回纽约,爸爸只会再一次把他拎回这个监狱。也许他可以搭便车到康涅狄格,甚至去加州,成为一个邮差,或者火车锅炉工,实在不能选择的话,渔民也可以。他已经十五岁了,没理由不能工作养活自己,父亲的餐厅雇用的厨工甚至有年纪更小的[*1]。
  小雪不停地落在肩膀和头发上,马可这时候才想到应该拿上毛线帽。在室外还不够五分钟,他的手和脸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不过他认为这不要紧,只要一直往前走,保持速度,很快就会暖起来。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围墙破损的地方,踩住砖块,然后——
  尖锐的哨声响起,马可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栽到地上。手电筒的光落在他身上,不止一个手电筒。狗在脚下狂吠,守门人养着两只黑灰相间的杂种狗,一只叫“矿工”,另一只叫“胡椒”,马可不知道这是哪一只。他继续往上爬,手搭到围墙上沿。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脚,把他拽了下来。马可重重地摔在冻硬的泥地上,三个手电筒正对着他的脸,除了白光,他什么都看不见。狗凑了过来,湿润冰凉的鼻子蹭过马可的脸颊,嗅来嗅去。
  接着就是例行公事了。校长被叫醒,披着睡袍到办公室来,黑着脸,听守门人和两个修士复述马可·科斯塔的深夜冒险,最后点点头,转向低头缩在扶手椅里的十五岁男孩,问他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马可摇头。
  “站起来,把手伸出来,科斯塔先生。”
  他站起来,平举起双手,掌心向上。校长取下挂在墙上的短鞭——这可怕的东西专门为捣蛋的学生而设——高举起手臂,鞭子像蛇尾一样晃动,然后落下。
  马可猛然惊醒,整个人在床上抽动了一下,脚踢到墙壁,一阵钝痛。玻璃窗高悬在左侧墙上,仿佛挂画,没有雪,只有一片呆板的夜空,被树枝切成不规则的小碎块。玻璃映出隐隐的火光,他清楚听到木头燃烧的声音,转过头去,看到睡在旁边的安东尼奥。
  神父躺在床的边缘,毯子上面,盖着外套,头扭向壁炉的方向,像是想尽力和马可保持最远距离。马可这才发现自己紧攥着神父的手腕,很可能会留下一圈瘀青,不知道是什么噩梦的副作用。他马上松了手,悄声道歉,但安东尼奥并没有醒来。
  马可想到靠近火的地方去。但这个想法仅仅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就淹没在再次翻涌而上的倦意里。火光缓慢消失,他听着安东尼奥的呼吸,远远地,在梦中,一辆火车在雪夜中轰隆前进,朝着太平洋的方向。
  ——
  他白天醒来一次,喝了安东尼奥喂给他的水,又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仍然明亮,也许是同一天下午,也可能已经过了好几天。这次马可能够吃下一点带汤的罐头番茄,并清醒地盯着炉火看了十几分钟,在安东尼奥用冷毛巾给他擦脸的时候再次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安东尼奥似乎有和他谈过话,但马可不记得内容,只记得神父的语气,温和而耐心,同时心不在焉,仿佛对话者是不能理解人类语言的生物,比如遭遇车祸的小狗,或者后腿骨折的驼鹿。马可有一次清晨醒来,神父再一次睡在旁边,背对着马可,裹着一张此前没见过的毛毯。马可伸手触摸毯子的菱形花纹,观察毛线的缠绕方式。安东尼奥转过身,轻轻拨开他的手,问他感觉是否有好一点。
  “我不知道。”马可诚实回答,忽然想起一个不相关问题,对他混沌的大脑来说,这个问题似乎非常重要,“为什么有那么多番茄汤?”
  神父低声笑起来,也许是因为距离很近,或者清早的暧昧光线,他的眼睛现在是水蓝色的。马可好奇对方乱糟糟的头发是什么触感,伸出手,安东尼奥再一次抓住他的手腕,推开,并不粗暴,但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储藏室里不是罐头番茄汤就是罐头豆子,难以置信。我找到了一些菠萝罐头,不过我打算留到以后吃,万一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很久。”
  “好的。”马可闭上眼睛,他不打算睡觉,只是需要稍微缓解干涩的感觉,“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他没有听到安东尼奥的回答就睡着了。
  昏沉睡梦和发烧在傍晚某个时候离他而去,如此突然,就像紧锁的牢房大门砰然打开。马可坐起来,等了一小会儿,以防头痛重新发作,并没有。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板上散落的玻璃药瓶、空罐头、毛巾和汤勺,打量了一会熊熊燃烧的炉火和砍得乱七八糟的松木,迟缓地察觉到安东尼奥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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