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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的骑士(近代现代)——tecscan

时间:2021-12-09 09:10:46  作者:tecscan
  「我不知道。」
  「可是,你常常去给他送东西不是吗?难道你们都没说话……阿,是不是你听不懂法文──」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你也是。」他的脚重重踏在雪地里。
  这时雪又停了。越靠近森林,地上越是冻得像冰块,无法消融的积雪越堆越高,他们的口鼻吐出的气息都泛着白雾。
  他们舍弃晨练必经的那一条平坦的道路,而是走进一片稀疏的树林,循着蜿蜒的小路前进,弗朗克忽然想起,自己第一天报到的时候,托比也带着他来到湖畔,他们走过同样一条小路,当时的森林生气盎然,绿意环绕每一寸土壤,甚至搬开一块石子,底下都压着百折不挠的杂草。那时的湖泊会在晴天时倒映天空的晴朗,在阴天时收藏黑森林的忧郁,这个时候湖泊不均匀地盖上一层雪,裸露的湖面像大理石的纹路,那些纹路不均匀的冰面是最脆弱的,早上他们在湖面上凿了两个洞,从其中一个跳下去另一个爬出来。
  将要进入森林的时候,埃尔温说:「你在这里等我。」
  「不,」弗朗克摇头:「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他们进入森林。走了一小段路后,埃尔温停下。
  「东西给我,你留在这里等我。」
  「不,这些太重了,我帮你再扛一段路吧。」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两个人不再说话,直到他们看见猎人小屋。
  埃尔温停下脚步。
  「弗朗克,你听着,」他说:「你不能再过去了,里面的人是一个敌对的俘虏,你或许觉得自己能帮上忙,实际上你不能。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只需要提防可能的敌人,要是你和我一起,我就必须分神照顾你,你会拖累我们,听着——」他顿了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让步,你就在这里等我,没有第二句话。」
  弗朗克不情愿地将布包递给他,一声不吭。埃尔温接过布包的时候,他说:「我只是想帮忙。」
  「我知道,」埃尔温说:「你已经帮了大忙。」
  「你就是这样,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埃尔温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走远后,弗朗克朝地上的石头踢了一脚,又蹲下`身,把结冻土壤中仅存的几株枯萎杂草连根拔起,没多久,他周围半径一公尺内的土壤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寸草不生。
  教他感到意外的是,他一转身,埃尔温正沿着原路返回。从他离开的时间算起只过去了七八分钟,埃尔温显然只是将东西放下然后直接离开,他和那个法国人肯定没有交谈。
  弗朗克甩了几下手,让杂草落在地上,快步跟上埃尔温,说:「埃尔温,下次我可以当你的翻译。」
  埃尔温瞪大眼,一会儿又咧着嘴,无声无息地笑出来。
  「我是说真的,」弗朗克解释:「所有教过我的老师都说我的法文一点口音都没有,小的时候曾经有法国人来到这里跟我问路,结果他以为遇上了自己的同胞。」
  「所以,法文是你最拿手的学科吗?」埃尔温又笑了,弗朗克和法国人,这很不搭调。
  「噢,是的,我家很多法文书喔,梅兰妮的法文也很好,她最爱看的那些服装型录,全都是法文写的,好几年前有个外地人误以为她是来自巴黎的淑女,她高兴得不得了。除了看书,她还会听那些说法文的电台……啊!」(注)
  弗朗克跳起来,惊觉自己说溜了嘴。
  「当然啦,她现在已经不那么做了……」他看着埃尔温,手插着口袋,在心里把想要说的话组织了又组织。
  「埃尔温,梅兰妮常常在信里问你的事,如果圣诞节你能和我们一起,她会很高兴的……战争开始以来家里已经很少有新客人了,镇上的男孩子也越来越少,我都快成了那里数一数二年长的男人了。我们的小镇不大,大家都很友善,虽然那里有些冷──比斯图加特冷上一些──但圣诞节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冷。我们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出门散步,积雪厚的时候我们就在山坡地上用木板滑雪……那里有一片很漂亮的森林,可以走上一整天,我在那里抓过好几只兔子。我有个朋友赫伯特,他的父母在镇上有间小餐馆,晚上那里成了小酒馆,偶尔会举办舞会,他们有我吃过最美味的香肠,虽然他们在圣诞前会停止营业,运气好的话我们回去时还赶得上……不过,就算他们休息了,赫伯特的妈妈还是会招待我。除了我的家人,还有弗朗西斯卡和朵莉丝姨妈,每年我都期待她的南瓜塔和果酱,今年齐格飞的爸妈也会和我们一起,他们有一只很聪明的牧羊犬叫『柏林人』,因为牠会偷吃炸面包,千万要把面包藏在牠碰不到的地方。晚上我们会在壁炉前唱歌,聊天……埃尔温,我是认真的,和我一起过圣诞节吧……」
  他看了埃尔温一眼,说:「你不用现在就急着答复我,你可以考虑──」
  「好,」埃尔温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弗朗克又惊又喜,看着埃尔温高兴得说不出话;他看得实在太久,埃尔温忍不住垂下头。然而弗朗克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过了一会儿,又有些迟疑,说:「但是,我们家没有多余的客房……你可能要睡在我的房间,我的房间不大,但是可以再摆一张床……」
  「我不在意。只要你不介意被打扰。」埃尔温摇头。
  「我当然不介意!」弗朗克跳起来,「噢,我实在太高兴了,埃尔温,我立刻写信告诉梅兰妮……不、写信太慢了,我明天就打电话告诉她!」
  「在那之前,」埃尔温说:「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弗朗克看着他,脸上写着「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那一首诗,」埃尔温停顿,说:「『坐在白色的大树下』,可以的话,我想听你再读一次。」
  「当然可以,读十次都可以!整首诗我都记起来了,我现在就读!」
  雪又落下了,冰粒一般的雪花的伴随着风漫天飞舞,他彷佛感觉不到寒冷,张开手臂迎向冰天雪地,高声朗读。
  坐在白色的大树下,
  你听见风正呼啸,
  看天上沉默的云团,
  在一层薄雾里藏身,
  你看原野与森林
  如此荒凉赤`裸,渐渐消逝,
  你的周围是冬天,你的心中是冬天
  你的心已结冻。
  突然有一片一片的白絮
  落到你身上,你心中惆怅,
  认为是大树把那些雪花
  摇落洒在你身上──
  可是,那不是雪花,
  你很快发现 又惊又喜
  这是春天芬芳的花朵,
  它们戏弄你,盖住你的身体
  多么可怕可爱的魔术!
  冬天一变而为阳春,
  白雪一变成而花朵,
  你的心又萌发出爱情。
 
 
第51章 (五十一)《希特勒的骑士》
  亲爱的弗朗克:
  虽然离你要回来的日子剩下没几天了,我还是写了这封信,因为我每天都在数日子,期待你回来的那一天──我无法形容自己有多高兴!我看到照片了,他比你形容得还要英俊,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看着照片,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的眼晴的颜色,他太可爱了!我真想把照片收在自己的抽屉里──开玩笑的,别激动,我的弟弟,按照你交代的,我把照片收在你的柜子里。虽然我没有见过他本人,他却已经是我的老朋友了。过几天我会整理你的房间,把一些东西移到地下室,把另一张床搬进来,这会占去不少空间,让房间变得拥挤,希望你的中尉不会介意。
  我们这里都还过得去,妈妈和朵莉丝姨妈过几天会去斯图加特探望弗朗西斯卡,她正式得到一间工厂的任用,新资和男性工人一样。朵莉丝姨妈不是那么放心,决定和妈妈一起去看看环境。现在到处都是工作的机会,无论是大城市或者是我们这里的工厂,因为男人们都上战场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回去工作呢?以眼前的情况看来,失去申请结婚贷款的资格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前几天我收到齐格飞的信。今年他没能休假,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圣诞节。比起那些失去丈夫的人,也许我该感到庆幸,能收到他的信,听见他平安的消息,我想我足够幸运了,大概是我太想念他了。不说这个了,薇若妮卡问起你,她想知道手套是否足够保暖,也许你该写封信给她。
  期待早日见到你。
  梅兰妮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三日
  附言:也许你可以打听中尉喜欢吃什么,我们可以提早准备。
 
 
第52章 (五十二)《流亡:1941-1945》
  那是非同寻常的一天。
  我还记得,那是一场少见的大雪,空中落下的雪花薄而易碎,随着风四散像是飞舞的棉花,孩童们乐于和这样的雪嬉戏,就算不慎跌在地上,还有那些羽毛般的雪蓬松的为他们做铺垫。
  他们说,罗特魏尔很少下这样大的雪,寒冷使我的手指麻木,冻得通红,指尖的针线颤巍巍地动作,在我毫无知觉的时候,先是一个红点,逐渐扩散,然后汩汩的血珠冒出。那不是我的手,不是骨节分明,千疮百孔,粗糙的双手,那一双手纤细,白`皙,蝴蝶一般灵活精巧,勾起绵密的针脚在绢布上翩翩舞动。
  我对母亲最清晰的记忆,就是那双摆在我的肚子前面的手。很少人能保有两岁以前的记忆,襁褓之中的生命不会有太多事值得被记住,而我属于那幸运──或者不幸──的少数,艺术家创造万物的手一针一线勾勒出我在襁褓时期的记忆。
  玛丽安即使闭着眼缝纫,衣服的针脚也整齐地犹如蚂蚁寸寸移动的足迹。关于我的母亲,镇上的人都这么说。两岁之前,大部分的时候,她和她的作品之间都隔着我,然而我并非时时被准许坐在她的腿上;当我长到能自主站立行走,我得以一窥伟大造物主的秘密时刻。这是我最初见证的艺术形式,摊在工作台上的是花样斑斓的宇宙,支离破碎的布边与不规则的纸样,毫无规则地被翻弄,依照神秘不可解的规律运作在成品上完美地融合。我深深着迷。我亲眼见证它,从无到有,从浑沌到斑斓,自由和才华赋予艺术奥妙与未知的可能。最初接触的艺术形式来自于母亲,母亲对我而言从来就不只是「母亲」这个满足我的生理需求的照护者,她是启蒙者,是创造本身,她与她创造的事物一体,她拥有一副艺术家的灵魂,优先于「母亲」、「妻子」抑或是「裁缝」等世俗外加的名字,灵魂生来即有,艺术源诸本心,在她与她的艺术之间,她的孩子甚至不占有一席之地。
  日复一日,这些令人惊叹的创造在我眼前诞生。无论自身才华的多寡,当一个人有幸见证伟大艺术诞生的时刻,当他灵魂不可避免地为此撼动,那股撼动的力量将勾起蠢蠢欲动的想望,他将企图重现那个时刻。回想过去,一切都有迹可循。如果那一天不是一个明媚的晴天,平时大门不出的夏太太不会经过街角,如果那一天展示架没有换上那件纯黑色的珍珠领套装,布夏太太也许不会踏进这件不起眼的店面,如果结账的时候柜台的零钱足够,她不会有足够的时间环绕在饰品柜前,也不会那么刚好,目光停在那条手帕上,发现我偷天换日的结果。
  「玛丽安,这些花边真美。」她说。「和裙子很相衬。」
  然后我看见母亲的眼神,我无法形容那种眼神。布夏太太把手帕放在收银台上。这一切都落在躲在工作室门后的一双眼睛里。
  在我长到足以操作缝纫机时,母亲的工作成为我的秘密娱乐。某一次我冷不防地听见身后有人说:「你裁衣的样子就像你的外祖父。」后来成为我唯一的亲人的外祖父,那是母亲唯一一次提到他,简短而晦暗不明。当时我没有追问,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再问出口。识字以后,我的热情从裁缝转移到书本里的世界,后来的几年间我漫游在文字创造的艺术形式中,裁缝成为儿时无所事事的游戏,只是,还是有那么一些时刻,偶然的惊鸿一瞥间我仍会震惊于一件绣着精致花纹的手帕,或者迷失在仕女摇曳的裙襬间。对我的母亲而言,裁缝连结着被她抛弃的过去与现在,连结我所不知道的另一个名字,在她成为玛丽安之前。
  然而,人是否真的能抛弃自己的过去?指尖的血已经凝固,我不可抑制地颤抖。
  人是否真能抛自自己的过去?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问──然后我看见奥托。
  我的,亲爱的,美丽的奥托。
  那一天我以为那个男人不会来。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将破旧衣物堆栈成一条被褥。他带来了三个罐头,一串香肠,两条火腿,几颗马铃薯,一些方糖,几根烟,几块姜饼和一瓶酒,还有,一套体面的旧衣服。我清楚那是套体面的衣服,虽然它们整整齐齐地迭着,但是衣服的袖口和手套的花纹显示它们不是胡乱拼凑。还有那瓶酒,不是装在水壶里的烈酒,而是以软木塞封口,未开封的葡萄酒。
  「今天是十九号,再过几天就是平安夜。」这句话解释了那瓶酒和那些姜饼,他说:「我明天要离开这里,两星期后才能回来,这些东西足够应付了。」
  「这里有一些食物券,也许你可以找机会去外面碰碰运气,买一些东西,这段期间几乎看不到盖世太保了,也不会有人通报他们。」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形状不规则的纸片一并留下。我恍恍惚惚,难以理解每个句子拼凑的意思。
  「关于你的身分证明文件……抱歉,我还没能帮你弄到,最近风声实在太紧,成年男性身分取得尤其困难,他们把能上战场的的成年人──甚至青少年──都造册了,像你这样的男性没有入伍实在太启人疑窦,就算能够通过审查,要是身分伪造太逼真,到头来,你有可能被送上战场。我曾听说,奥地利有一个中国人会发签证,他们告诉我现在他不在了……我还在想办法,如果你相信我,请耐心等待,我会尽我所能。」
  「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是我可以从黑市取得食物,我会尽力供应你的生活所需。还有,如果你有信得过的人,」他说:「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替你联络。」
  他看着我,似乎期待从我口中听见一个名字,一个地址,或者是其他的。猛然间一股无以名状的悲哀袭来,我没有说话,在脑海中搜寻记忆的时候,那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有强烈的苦痛。
  然后,最令我感到苦痛的不仅如此。这不是真的,我并非一个人都没想到。
  奥托.魏特曼,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中短暂浮现,随即被抹去。我只能承认,当我不得不回首过去的时候,他的面孔总是不受控制地窜出,当我被迫挖掘那些蒙上尘埃的旧日往事,他的模样永远干净明亮,停留在我们初遇的动人时刻。
  离去前他说:「如果你想到了,再告诉我。」
  也许他始终在等待我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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