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内的人员不能跳过司法处任意处理,体制外则不一样,他们是本来就不该存在的人,即便是杀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瓦尔纳冷笑道:“对,我们就是街道里的一群灰老鼠。你们说的什么狗屁法律,什么破烂星,老子一句也听不懂!我就知道李煊他出事了!我告诉你们,李博士是我们的恩人,你们对我恩人下手,我得要个交待!叫贝奇出来!”
他看了看挟持着的研究员,说:“否则的话,我敲爆他的脑袋。”
人质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暴民!你们这群暴民!”
说着冷风一起,瓦尔纳挥动钢管,人质在一片惊呼声中闭了眼。
瓦尔纳的钢管在他眼前划过,只是吓人的假把式。他笑了笑:“你们编号A怎么胆子那么小?真看不出来你们比我们高级在哪啊。”
流浪汉听着,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研究员个个面色铁青。
“快,来个人救救我!”人质说,“找所长!”
瓦尔纳眼神一示意,那边就有小弟挟持着研究人员慢慢退出人群,上楼去寻找贝奇。
这时,只听砰砰几声枪响,研究员抱头蹲下,那几个小弟被一枪爆头,鲜血直射而出!
流浪汉们惊慌道:“老……老大,城防所来了!”
*
太阳西转,福音巨大的影子投下来,沉沉地压住广场上的人们。
李煊的尸体未曾腐烂,面上结着一层碎冰。这昏暗的光线底下,那白眼球爆裂凸出,腐烂露骨的皮肉苍白可怖。
空气里仿佛有腐烂和药水混合的味道,恩萧看着落在脚边的尸体,面上升起一片阴云。
谢知行也面色凝重,眼里捺着怒意。
恩萧答应他把李煊交给贝奇,他不觉得恩萧会言而无信。而贝奇又是研究所的所长,他和李煊所有的接触其实都是在贝奇的默许之下进行的。谢知行把贝奇划入安全范围。
李煊交给贝奇,谢知行心里清楚,人成了那样基本上是没救了。结束痛苦并且避免造成灾难的最好办法就是杀,福音没错,恩萧也没错。
可是李煊绝不应该像这副模样,成了某些人手里的棋子。
是谁那么损阴德,连一具尸体也不放过?
他抬头,眯眼看了看福音深不可测的帽兜,道:“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呢。”
那边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居民见了下落的尸体,惊叫一声:“怪物来了!”
人群骚乱又起,一时间哭天喊地,向着广场外挤去。人多势众,城防官也不敢随便开枪,只能咬牙抗衡。
恩萧传令道:“人围住,一个也不许跑!”他转而对谢知行说,“你快去……”
话音未落,谢知行眼里痛色已收,把外袍脱下罩住李煊的尸体,然后反应极快地向着福音雕塑后方飞奔而去。
一定不能让凶手逃掉!
那边城防官正叫苦,试图恐吓:“扰乱治安者,就地击杀!你们都想死吗!”
“长官,这要人命啊!”
“丧尸潮,十七年了,你们还记得吗?”
“丧尸又要来了,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多年前的鲜血仿佛再次流淌,成堆的腐肉和断肢搅乱了人们的理智。
推挤之间,突然一人夺了步枪,向着天空连放三枪!
“大家,”那人道,“城防所要我们的命!今天留下也是死,不如拼一把,我们一起冲出去!”
人群被枪身恐吓,寂静中,这话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人群愣了一瞬,紧接着呼声顿起:“是啊,我们要活!”
“冲出去!”
“大家一起,他们挡不住的!”
“城防所要人命!”
恩萧耳边一阵混乱,下属的城防官向他请示:“长官,这可怎么办?人太多了,我们挡不住啊!”
“长官,请求支援!”
“长官,这是暴乱!是否进行大规模无差别射杀?”
恩萧正头疼,他薄唇紧抿,心想按照福音的算法,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射杀。
这个时代,人和人之间没有真正的亲情或者友情,更不用提爱情。失去了感情的黏着,死几个人也不要紧,只要育儿所迅速补上就好。
福音的讯息很快传来,不出所料:“执行官恩萧,可进行无差别射杀。”
恩萧的指节不禁握紧。
“杀人犯”!
凯茜的声音回响起来。
“报应要来了”!
A003的声音撞进脑海。
耳边白光闪烁,福音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似乎是催促:“请执行无差别射杀。”
恩萧紧咬下唇,一动不动。
“不。”他说。
福音:“数据正在重算。”声音顿了顿,“数据处理完毕。方案一,无差别射杀。方案二,射杀带头挑事者。
“请执行命令。”
恩萧的眼光寒寒抬起,落在不远处那躁动的人群上。
今日城邦必定血流成河。
突然谢知行的声音响起来:“恩萧,你还顶得住吗?”
恩萧心里窜起的野火似乎平静了一点。
“我在这里没看到有人出来,福音雕塑也没有出入口,他是怎么躲在里面的?”谢知行说,“前面那些人福音叫你怎么处理?”
恩萧不语。
谢知行那边静了一瞬,然后他轻蔑地笑了一下,说:“刚才在牢里求生求死的人是谁?你现在要杀人,可想清楚了,别后悔。”
福音的命令再次传来:“方案一,无差别射杀。方案二,射杀带头挑事者。请确认收到。”
恩萧吐一口气压住慌乱,然后哑着嗓子,却无比坚定地说:“还有更好的方案。”
说着,他慢慢举起枪,对准李煊的尸体。
第23章
两道光束射向天幕,组成一个半透明的屏幕,恩萧沉静的脸投在上边。而他的脚边,是谢知行衣袍遮掩之下的,李煊的尸体。
“各位居民,请勿慌张。”恩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人群混乱中,偶有人抬头看他,但很快在推挤之下,再次投入他们的战争。
“我是最高执行官恩萧。”他指着脚边的尸体说,“这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因实验操作不当造成了机体损伤,但已查明,只是表面症状有相似点,并非大家所认为的’丧尸’。”
人群中有呼声,声嘶力竭。
“我不信!那就是丧尸,和我十七年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是啊,长官你那时候还小,我们比你记得清楚!”
“请放我们出去!”
城防官们也不信服,额角沁汗,纷纷道:“长官,下命令吧!”
“福音给出的最佳方案是什么啊?”
大屏幕上,恩萧的面容被清晰地放大。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眼里那汪湖泊平静无比。
他的声音温和,不刻意压低的时候就像冰雪初融:“大家知道,如果用枪击打丧尸,而非造成致命伤的话,它会暴起。”
恩萧走近李煊,说:“现在由我挡在前面,向大家证明。”
人群似乎被他的冷静所感染,一时瞪着眼睛盯着屏幕,手上推挤的动作迟顿了。
“是恩萧长官啊,我们应该信他。”
“长官那么厉害,有他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可是那东西就是和丧尸一模一样啊……”
随着恩萧的枪瞄准李煊,人群默默地吞咽唾沫。巨大的屏幕上,恩萧压在扳机上的指节是大家视线里唯一的焦点,就仿佛自己是那个被瞄准的人。
谢知行在雕塑背后,分神看向大屏幕,恩萧面上没多少血色。他嘴唇紧抿,喃喃道:“恩萧,你想干什么?”
烈阳炙烤,晒得人汗水直流。有人小声祈祷:“别是啊,千万别是丧尸啊……”
“可万一真是呢?”
“那一枪下去,岂不是会把它弄醒?”
猜测之间,枪声已经砰然炸响,风中一缕硝烟直上。
人群瞬时惊叫四起,闭了眼睛,反而更加有力地向外推挤。
“救命啊!丧尸活过来了!”
“快让开!快让我们出去!”
恩萧蹙了眉。恐慌早已压制了理性,而他在妄图与失去理智的人讲理,是他愚蠢。
福音的声音又在耳边平静无澜地响起:“执行官恩萧,您已违抗命令一次,按规定将要予以惩罚,请尽快执行命令。”
说罢,恩萧颈后的芯片突然起了作用,红光跳动,一股拉力从颈间炸开,顺着撩过每一根神经,像一把锯齿钻入骨肉,切割着整个腰背。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一瞬的失神,身形晃了晃。
“请执行命令。否则将启动后备措施。”福音说。
所谓后备措施,即福音自主启动防御力量,调用埋藏在地底和各筒子楼里的军火,直接进行轰炸扫射。到那时,废掉的就不仅仅是人,还有广场和附近的楼栋,这里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坟场。
恩萧眼前飘过团团黑影,胸口没处理好的伤口也开始作痛。他看着那边狂乱跳动的人群,飞舞的枪支与人们随手投掷的各类物体,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地面轻微振动,是电磁炮被调用了。
惩罚的阵痛还在袭来,恩萧耳边,谢知行的声音飘渺而来:“长官,你脸色不太好……”
福音:“请执行命令。”
恩萧惨白的嘴唇轻张,他气若游丝:“福音,还有更好的方案……”
他闭了闭眼,沉一口气,下令道:“全体……放行!”
那边的城防官早就熬不住了,听了话,像是熬到头一样把枪一扔,说:“放行了!快走!”
大坝开闸,人群蜂拥而出,如洪水倾泻咆哮。
“快跑,快跑!”
“谢谢长官!”
地下的振动被迫停息,福音原本毫无起伏的声音依稀有点走样:“执行官恩萧,您已二次抗命!”
更严重的疼痛席卷,恩萧再也撑不住,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耳鸣阵阵,他碎发已湿,轻贴在鼻梁上、颈项上。
他张开嘴巴大口喘气,痛声压在喉咙里。
眼前似乎来了人,只听谢知行唤他:“恩萧!”
谢知行的手一伸过来,他就轻飘飘地坠在他怀里,像只折翼的小蝶。
*
研究所里一阵硝烟过去。
城防所一到,研究员们便趁乱开启了粒子防护盾,一层透明的粒子场无形展开,偏转吸收射线,也挡住子弹。
瓦尔纳等人于烟雾中咬牙恶战,子弹横飞,钢管脆响。瓦尔纳的人聪明,不硬抗,而是找研究所各种大型仪器作掩体。一钢管下去,玻璃罩碎裂,药水混着研究员的痛惜声流了一地。
抱怨声四起。
“城防所的看着点啊,这要命啊!”
“那可是我的心血,小心着点!”
“这是遭的什么劫难啊,恩萧会不会管人?”
“……”
流浪汉听着,心里越发过瘾起来。当了那么久过街老鼠,今天终于出一口恶气。
可任凭他们再怎么凶暴,却也挡不住先进的热武器和激光武器。
瓦尔纳痛骂:“呸!你们城防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李煊尸体受辱,你们治安官是怎么当的?你们二所简直是同流合污!你们不把我们当人看,今天要怎么样随你们,反正弟兄们砸了这研究所,也算值了!”
为首的城防官架住了人,枪口抵着瓦尔纳的脑袋:“无耻暴民!城防所也是你能骂的?”
忽然间,通向内厅的大门洞开,后面蹿出一个年轻人来。
那人一头金发向后梳理整齐,面上架一副眼镜。他捏着几页废纸掩住口鼻,扇开烟尘,定睛看了看,说:“辛苦了长官,你们城防所来人真快。”贝奇的眼睛扫过一地狼藉,“只是这下手确实有点不分轻重。”
躲在后边的研究员立刻撤了防护盾,喜道:“所长来了!是您叫了城防所?”
贝奇神色凝重:“你们几个反应也太差了,这种情况不叫城防所,等着自己上?同事被挟持,你们热闹倒是看得开心。”
研究员无言以对。
贝奇叹一口气,说:“也不怪你们,是我身为所长,失职在先。我最近项目繁重,一不留神昏睡了一会儿,处理得不够及时,只是可惜了这些标本……”他看向城防官,说,“多谢各位长官。”
城防官点头笑道:“所长哪里的话,这是分内的事。”
瓦尔纳此时脸色已忍耐至涨红,瞪着贝奇,目眦欲裂:“你就是所长?”
贝奇蹙眉看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研究所?”
“你可真会说漂亮话!”瓦尔纳试图挣开禁锢,“老子刚才都听见了,你们同僚之间既然那么情深,你又为什么要害李煊?”
李煊死亡的消息是全面封锁的,不该有外人知道。在场的倒吸气,贝奇眼睛一瞬间瞪大:“你胡说什么?李博士他好好的。”
“去你的好好的!”瓦尔纳说,“他尸体都挂在福音雕塑上边了,你他妈的睁眼说瞎话!”
贝奇一怔,然后迅速回身冲向地下一层的实验室,在那里,他保存了李煊的尸体。他不过是在实验室睡了一会儿,怎么研究所就能出这样大的事?
可当他点亮漆黑的屋子,再一看,那冰棺里面哪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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