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萧,”他慌不择路地联通恩萧的通讯仪,道,“李煊的尸体不见了!”他顿了顿,回想起瓦尔纳的话,“刚才有人说他被挂在福音雕塑上了,是不是真的?”
对面传来一个意外平静的声音:“是的。”
贝奇一惊:“你不是恩萧,你是谁?”
谢知行瞧着怀里昏迷的人,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没个见得光的身份。他咬咬牙,说:“我算是他的人。”
贝奇犹豫一瞬,说:“你新来的?那你快告诉他,李煊感染的生物酶还没有完全失活,这么放出去,是会感染扩散的,你们快把人带回来!”
第24章
谢知行大概是火炉子做的,不但气焰嚣张,向外燎人,他怀里滚烫,更是捧着一团炽热的火。
恩萧在发热,脸侧贴在他胸口,一下子烫到谢知行心里去了,烧得发痛。
林默急急迎上来:“你把长官怎么了?”
“滚开。”谢知行说着,一个眼色,“把门开了。”
林默沉默着,瞥了一眼恩萧的办公室,说:“你不能进去。”
谢知行露出恶相:“人死了我要你命。”
“……”林默一咬牙,开了门,说,“他跟你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
进了办公室,他想把人抱到房间里去。他回头瞥了林默一眼:“这门你能开吧?”
林默莫名其妙地耸肩:“长官自己的房间,我怎么可能能开门。”
谢知行不知想到什么,哼声说:“我想你们也没这个胆子敢睡一块儿。”
“谢知行你又瞎说什么!”林默急眼,“这时候开玩笑,你才是要害死他!”
门口那只小眼睛智能地转了转,识别了恩萧,咔哒一声开了锁:“非法闯入者,临时允许你进入一次。”
谢知行抱人,终于踏入了这间萦绕他良久的房间,这间恩萧的禁地。
林默想跟上,小眼睛发出射线一挡:“您当前没有权利进入。”
林默只得止步,目光钉在谢知行脊背上:“谢知行你可别趁人之危!”
谢知行单膝跪在床上,撑住恩萧的腰,将人慢慢放好,然后才慢慢开口:“我就不是什么好人,偷鸡摸狗的事你俩做了,趁人之危这种事也该轮到我来做。”
林默:“你说什么这么难听?我们什么时候偷……”他说不出那个词,“偷鸡摸狗……”
谢知行微微偏头瞥着他,眼里一片冷色:“你觉得我说话难听?”他冷笑,“你要是没本事护好他,你就离他远点。身为副官却照料不好自己的上司,枉他对你如此倾心。”
那眼色如冰箭,刺得林默心里一寒,外表却羞红起来,脸面随着冷汗一起直往下掉。
林默低了头,好半晌才说:“……我去叫医官!”
*
房内安静下来。
谢知行无暇窥视这魂牵梦萦的房间里到底锁着些什么秘密,只是帮恩萧把靴子脱下来。
恩萧的骨相应该是极好的,那裤腿底下终于露出一小段踝骨,像一柄细嫩的玉,刚好盈谢知行松松一握。
他伸手探了探恩萧额头,皱了眉头:“怎么突然那么烫?”
他起身环视一圈,想找个酒精物理降温,又想起恩萧对于酒精过分敏感,于是就找盥洗室给恩萧拿湿毛巾。
人刚从床边挪开,压力一减,恩萧就微微睁开眼睛,拉住他,说:“林默去找医官了?你告诉他不用……”
谢知行没好气地站着。
“是因为抗命……找不了医官的。”恩萧说,“也不会死,烧一会儿就过了。”
“怎么,那么有经验,时常抗命?”谢知行说。
“没有……”恩萧说,“第一次。”
“我劝你惜命。”谢知行说。
恩萧:“福音手册上是这么说的,按规定,没有人可以照顾我,你们也找不来医官。”他补充道,“林默不行。当然你不一样,你现在不算’人’。”
“那我可真是荣幸,得长官亲赐的一死。”谢知行冷笑说,“这就是你作死的原因?”
“我一个人死,总比大家一起死好。”恩萧说。
谢知行面色一沉,撇开他,一边去盥洗室打湿毛巾一边说:“蠢货才会为了逞英雄把自己命搭进去。”
“我哪算得上是个英雄啊……”
恩萧脸上泛着红潮,躺在床上,细软的发丝很快就在枕头上蹭得凌乱一片。谢知行端水喂他,润湿了嘴唇,剩下一滴顺着嘴角流下来,凝在下颌骨上,又滑向下巴,憔悴中竟然有点颓靡姿色。
谢知行眯着眼,顿觉口干舌燥,捏起恩萧的下巴就凑过去将那一滴水吻了去。
有点甜,还有点烫。
他滚了一下喉结,空气里穿插着红光,和他微微喘气的声音。
“恩萧……”他摩挲他的下巴。
恩萧此时没力气,那双眼睛被烧得目光发虚,就这么轻飘飘地看着谢知行,说:“谢知行,你真的只想杀我?”
谢知行眸光一跳,猛然惊醒,丢开恩萧的下巴,说:“做点别的你能答应吗?我渴,就倒了一杯水,让你喝没了。”
恩萧:“我这里缺水吗?”
“我懒得再倒。”谢知行说。
恩萧眨了眨眼,擦拭了一下下巴,说:“是不是杯子里的,没有我这里的好喝?”
谢知行“啧”一声,然后伸手遮住他那双眼睛,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么看我,像我欺负了你,怪可怜的。”
“你离我远点,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了。”恩萧躺好,转过头去说。
“那不行,你要是死了,我报复谁去?”谢知行说。
恩萧:“你这种人,怕是把全部编号A都杀了都不觉得解气。”
谢知行笑了笑,供认不讳:“你说的是。”
杀一百个其他的编号A,都比不上时时刻刻跟着眼前这个,看他如何挣扎,如何难受好。恩萧一定不知道自己多么有趣,让谢知行这头狼盯上了就寸步不离,先弄伤他,再舔舐他,如此反复,其实报不报仇都不要紧,只要跟着这个人,就足够他玩味了。
当然,这人只能他一个人玩,其他任何人一靠近,他就张开狼爪撕烂他。
恩萧实在是太烫,毛巾盖上很快就被体温烘热了。谢知行给他掖被子:“别乱动,你得发汗。”
被子底下,恩萧的腿蜷起来,他整个人轻轻抽了一下,喉间一声闷哼:“想吐。”
谢知行去给他拿垃圾桶。
恩萧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忍了半晌,说:“不用你,脏。”
“没人嫌你。”谢知行着,抬手抚他的脊背,顺着那一节节触感分明的脊柱往下,像抚一只乖顺的猫。
恩萧盯着他不动作,眼里漫散着一点情绪。他仰面躺好在床上,说:“不想吐了。”
“怎么?”谢知行皱眉。
恩萧是不想在谢知行面前脆弱,更别说呕吐,会难看。他闭上眼睛,把头偏向另一边:“叫你摸一下给摸好了。”
“我这是回春圣手,摸一下能摸好?”谢知行笑了,“还哪不舒服都给我摸摸?”他伸手探进被窝里,“腰?腿?”那手再贴着大腿一滑,布料摩挲轻响,“你刚才摔下来,屁股痛吗?”
还未及怎么触碰,恩萧便一惊,咬牙道:“谢知行!”
“多痛啊,痛得叫唤?”谢知行挑衅说。
恩萧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谢知行收回手去,敛了笑意,洞悉地看着他:“痛就直说,脸白成这样,你还怕说出来丢人吗?”
空调送气声丝丝响起,残阳经了窗棱的明暗分割,规则地洒进屋子里。谢知行眸子里被照得剔透,长睫盛着光,像燃着火。
恩萧还在暗处,眸色如冰,语气也冷:“我这样,你该觉得痛快了。”
谢知行却轻轻摇头:“痛是你的,我只是快。”
恩萧苦笑:“是。就当我欠你一次,你想要我怎么还?”
光线偏移了一点,谢知行眼睫一眨,那团火苗在抖动,卷着浮尘落在恩萧苍白的指尖上。
“我亲爱的,你欠我多少,你不知道吗?”谢知行说。
他笑起来有点残酷,橘色的夕照底下,嘴唇的颜色被冲淡了:“你要想和我清算,这辈子送我都不够,还得算上下辈子。”
恩萧叹着气:“那就算不清了。”
日光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恩萧终于把眼睛闭起来了,眉心紧蹙,床头台灯照着细汗闪着微光。
谢知行就在床边,手支着床头柜,垂头看着他而已。
他想起凯茜那个疯女人,她说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对恩萧动手,而眼下,这个他恨得牙痒的人就这么躺在他面前,那领口微开,胸口微微起伏,就等着他插上一刀。
他脑海里一阵刀光剑影,预演了无数种刺杀的方式,可是他那双眼眸静静的,没有掀起一丝杀意。不知何时他心里上了把锁,光凭着心里的感情恣意滋长,恨得愈烈,反而愈下不去手。
他想要焚烧他,或者变成荆棘缠绕他,哪一个都好,只要能捆牢了猎物。
谢知行忽地移开视线,嗤笑一声,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他伸手拽开一点被子,手指勾开恩萧的领口,直直点上他胸口柔软的皮肉,摁了一下,掐出一个月牙。
下刀,从这里最畅快。
然而他那手指略微往旁边一带,就发现了恩萧胸口那个没处理好的刀伤。
谢知行蹙眉,正好看见恩萧的睫毛在不安地跳动。
于是他低头在恩萧脖子旁边呼了两口气,笑说:“你该不会那么不懂得防备吧,长官?你这副模样,是信我,还是想求死?”
恩萧一动不动,呼吸轻微停滞了一下。谢知行笑笑退开,说:“你放心吧。对你的话,我不太想趁人之危,不过瘾。”
空调吹着,恩萧床头挂着的那张黑布轻轻飘动。
谢知行的目光探过去,闪现一点好奇。
床头挂一副巨画,却又用黑布遮蔽,实在可疑。
谢知行迅速扫了恩萧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拉开黑布。
那黑布下边,挂的竟是一副圣母像。那是纯洁无暇的圣母,面容慈悲而恬静,胸脯,手臂,都带着宽厚的肉感,她膝下环绕的是同样肉嘟嘟的小天使,只不过,每一个都生出了翅膀。
床前的天使看着床上的天使,而后者正在为此轻轻发颤。
“多漂亮的翅膀啊。”谢知行放下布,慢慢笑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长官啊,我真是一点也舍不得杀你了。”
恩萧喜欢折磨自己,这远比让谢知行自己下手要更另人心里爽快。
第25章
今日起了风波,到夜间,各筒子楼加强防卫,所有居民都被禁止外出,灰色的楼宇之间,探照大灯开得更亮。
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城邦的秩序法则,那机械女声甜美可人,在夜间掺杂着点野猫叫声,从每个黑暗的角落里幽幽传来,有一种非人的诡异感。
“禁止夜行。”
“禁止擅自出入筒子楼。”
“禁止逾越边境线。”
“禁止私自生育。”
“禁止非法集会示威。”
“诗歌与文学是禁忌。”
“禁止相爱。”
夜风带着腐朽的气息灌进衣领,平日里打瞌睡的城防官此时都强行打起精神来。
他们小声地讨论着。
“福音这次的处理方法好像不太一样啊,我原本以为应该会直接射杀的。”
“放在从前,任何时候有人捣乱都得是这样的。我也是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放人。”
“福音是不是升级了啊?这次处理得挺好呀,其实大家也就是想离开而已,放人走了就好了,谁还想闹事?你看这几栋楼,现在不是平静得很吗?”
“这帮下等愚民,他们当然只知道跑了。只要危险不在眼前,它就不是危险。刚离开广场,这事儿就能忘干净。”
“但我总觉得这不像福音的做法。人一放行,谁还能找到凶手?而且这也太诡异了吧,你看到那个东西没,那玩意儿不是人吧……”
“那也不用大惊小怪。肯定又是研究所搞出来的怪物,你看当初编号G也是这样出来的啊。编号G嘛,就前两天和恩萧长官配上那个,听说那还是比较正常的,至少表面上长得像个人。不过他到底有什么特殊能力就不得而知了,谁还能知道我们这地底下到底藏了多少奇怪的东西?”
“我听说他们不仅仅是对人做实验,好像动物也有。”
“所以你明天说不定会见到什么一层楼高的鸟儿,长了犄角獠牙的兔子什么的。”
“得了吧,弄这玩意儿出来干吗?”
“谁知道,总有东西会诞生于意外嘛。”
此时巷道里传来重靴叩地的声音,林默挎着步枪从阴影里走出来,扫了多嘴的城防官一眼,说:“我替恩萧长官传达福音的最新命令,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今日广场上关于尸体的事情任何居民不可再提起,有违反者一律击杀。”
一众城防官一扣靴,答道:“是!”
林默微一点头,压低帽檐离开,身上竟有点威势。那城防官虽然心里奇怪为什么是副官传令,却也没敢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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