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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光(近代现代)——盛星斗

时间:2021-12-15 10:03:42  作者:盛星斗
  施法却是那个谁都敢欺负的人。他长个儿很晚,初三的时候才一米六多,三年时间就被欺负成了习惯,替人跑腿挨揍撒气,好不容易熬过了初中,上了高中,班上有几个男生却是他的初中同学,将以前的习惯带过来,对他吆五喝六,没几天连带着新班级里的其他男生也都瞧不起他。
  他坐在前排,向淮坐在最后一排,两人开学一星期也没什么交集,那天是后排和向淮隔着一个过道的男生喊施法,要他下楼去给他买水。
  向淮当时跷着腿嚼着口香糖在玩手机,随口骂道:“你他妈自己没腿啊。”
  施法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接那男生的饭卡,他这一迟疑就惹怒了那人,腿上挨了重重的一脚,周围有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施法慌张地要去接饭卡,横空却伸过来一只手,将饭卡抢了过去。向淮吊儿郎当地看了一眼,随手一甩,那张饭卡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那男生猛地站起来,气得不轻,向淮眼一瞪,那人又怂得不敢说话了。
  “不是,”向淮这才转向站在一边的施法,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谈,“你也太怂了吧,谁他妈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啊,怂成这样丢不丢人?”
  接下来几天没人敢再找施法的麻烦,人们都在观望,但向淮显然把他给忘到了脑后,没再理过他。
  过了几天,施法在校外撞见向淮和别人打架,他犹豫了又犹豫,原地转了好几十个圈,把脚底下的草坪都踩秃噜了,最后还是一咬牙冲了出去。
  虽然他只来得及往其中一个人背上抡了一拳头,那场架就结束了,向淮和郑早桥还是对他有了巨大的改观,结束之后三个人一块去吃了冰棍,那之后他们就经常混在一起,没多久就成了朋友。
  高一那一年是施法改变最大的一年,一年的时间他身高蹿了十多厘米,简直是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高,无论外表还是内在,他都不再是那个任人欺侮的瘦小男生。那天在漫长的犹豫和纠结之后,他冲出去的那一刻也打开了他心底的某处阀门,他发现反抗也没那么难,那些人也没那么强大。
  他和来找他麻烦的男生决斗的时候,向淮和郑早桥就并排蹲在一边吃零食,看得兴致勃勃津津有味,那个时候无论面对什么人施法都一点也不害怕,他第一次觉得心底那样充实,第一次觉得他的身后有人在。
  后来就真的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了。
  不少人讥讽他是向淮的小跟班狗腿子,他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向淮没这样想过他,向淮是把他当朋友的。
  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他爸让他辍学。他的家境不是很好,当初中考他只超过录取线二分,险险地考上了高中,要是跟向淮那样,他爸妈是绝不肯花好几万拿高价让他继续上的。他下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妹,都上初二,成绩很好,甩他十万八千里,他这边是没什么出人头地的希望了,他爸就想让他早点工作,省点钱给那两个小的上学用。
  当时施法吓坏了,求了他爸很久,这才能在九月份高二开学的时候再踏进学校,挤进人潮看分班表,为和向淮又分到了同一个班而兴奋。他其实选文科更好一点,理化生哪一科都让他头大,但向淮和郑早桥都选的理科,他也就毫不犹豫地跟着选了理科。
  他是真不喜欢学习,但他也是真的不想离开学校。向淮是肆意横行的校园一霸,郑早桥是别人捧着的官二代,他们竟然会和最普通不过的他做朋友,他们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上学和朋友的乐趣,他很舍不得。
  高二这一年,向淮身边多了一个林霁,跟施法和郑早桥厮混的时间就少了许多。施法一开始心里有些不舒坦,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但这种感觉也没持续多久,他自己就有喜欢的人,向淮当然也能有。
  他开始试着下功夫学习,但他确实没有学习上的天赋,成绩一直升不上去,寒假的时候,他爸带着他出去打了一段时间工,施法意识到,或许这学他就要上不下去了。
  他试着去接受那提前到来的平庸的人生,说服他自己其实这样也不错,慢慢地好像也就接受了。
  这些事情向淮和郑早桥都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谈论彼此的家庭。
  施法一直觉得难以开口,尤其是这段时间向淮的处境不太好,他这时候走像是一种抛弃,在施法自己这里就有些过不去。
  现在,他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向淮才缓慢地吁出一口气,他又问了一遍:“真决定了?”
  施法点了点头。
  月光中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朦胧,向淮看着施法,觉得他好像快哭出来了。
  向淮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难过。
  他长大了,开始失去了。
  在这难过之中,还有面对生活真相的迷茫。他成天和施法待在一块,却从来没发现过,在那些普通的学校日常后面,施法曾经有过那么多的思虑和挣扎。郑早桥又经历了什么呢?肖安安经历了什么?王岩经历了什么?他们教室的那几十个人经历了什么?和他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打招呼的那个人又在经历着什么,想着什么?
  他突然发现,世界原来并不是只有一个,世界属于个人,有多少个人就有多少个世界,它们彼此之间永远无法交汇融合。
  “向淮?”林霁喊了他一声。
  向淮回过神来,他没说他想了些什么,那些东西太玄妙了,他说不清,而且他还觉得自己怪矫情的。
  “那你好好干吧。”向淮说。
  施法猛地低下头去,半晌,声音很低地嗯了一声。
  月光将一切都染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整座安静的城区像是披了一层从天而降的银纱。
  他们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郑早桥仰头看天上的月亮,说道:“今天月光真好,之后等这边建成商业区,就看不着了。”
  “这里没有总有地方有。”向淮说。
  散场之后,施法和郑早桥去还烧烤架,向淮和林霁收拾残余垃圾,收拾了两个大袋子出来,他们一人拎一个,慢慢地走。
  向淮一边走一边仰头看着月亮,他能很清楚地辨认出月亮上的桂树,树下还有一块大石头,但施法和郑早桥都看不出来,说他瞎掰。
  向淮问林霁:“你看月亮上有什么?”
  林霁仰起头看了看,说:“有一棵树,树下有一块石头。”
  向淮笑起来,他把手中的垃圾袋往地上一扔,转身抱住了林霁,靠在他颈间笑个不停。
  “笑什么?”林霁一只手拎着垃圾袋,只能用一只手揽着他。
  向淮终于笑够了,抱着林霁在他脖子里蹭了蹭,不吭声了。
  林霁顺着他的背,吻了吻他侧鬓的头发:“乖,不难过。”
  “没难过,”向淮哼哼了两声,还是忍不住说道,“要是能不长大多好啊。”
  时间往前走,就意味着与许多人和许多事的分别。
  “不好,”林霁说,“我倒想过得快一点,毕业工作,赚钱养家,到那时候跟你在一起,谁都不能再说什么。”
  “哎你这样一说,”向淮被哄好了,“我改变主意了,还是长大好。”
  他这样说着,却还是撒娇似的抱着林霁不肯松开,也不肯抬起脸来。林霁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冲向淮笑道:“回家了怎么办?”
  他本来说的是宋伶然不准向淮喝酒,回家了被逮到怎么办,向淮却想成了另一层意思,半天没吭声。
  “我不管,”向淮说,“你要是敢答应分开,我就打死你。”
  “你打不过我。”林霁说。
  “哈?”向淮气坏了,“那我就打死我自己,变成鬼去吓死你!”
 
 
第44章 谈话
  他们的高二就这样结束了,林霁和向淮不用再去学校面对那些风言风语,但仅仅一个宋伶然,带给林霁的压力超过其他所有人的总和。
  从他十二三岁开始,他的家里就充满了争吵、对峙、仇恨和互相厌弃,是宋伶然将他带进了一个新的环境,充满着家长里短的鸡飞狗跳,也充满着纯正蓬勃的爱。
  他很喜欢向淮,也很喜欢这个家,但现在,因为他的存在,这个家也不复温馨,只剩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猜疑。
  他们从废城区回到家的当天晚上,宋伶然和林霁谈了第二次话。
  宋伶然的手用力地纠在一起,声音沙哑,整个人苍白而虚弱,身上没有一丝元气,她问林霁:“这些天不是很好过吧?”
  林霁没吭声。
  宋伶然很淡地笑了一下:“我也一样。你有改变想法吗?”
  林霁还是只有那一句话:“对不起。”
  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过了很久宋伶然才缓慢地开口:“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我其实也有私心,向淮从小就他一个,我想着有个同龄人能跟他一块玩,也挺好的……”
  “为什么呢?”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我想了很久,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林霁盯着脚尖前的一小块地板,他想,这有什么为什么呢?喜欢就是喜欢,喜欢需要什么原因呢?
  “然姨,”林霁轻声开口,“可以和我讲一讲您的顾虑吗?”
  宋伶然盯着他,一时没有说话,其实哪有那么多明确的一条条的原因,这些天她的脑子始终乱成一团,根本没法条理地捋清楚,只要稍微想一想向淮之后有可能遭受的白眼,就已经让她无法忍受了。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那就是决不允许。
  良久,宋伶然缓慢开口:“你能保证我儿子不受别人的歧视和白眼吗?”
  没等林霁回答,她又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能保证你的喜欢一辈子不会变吗?”
  “你能保证你和向淮将来都不会后悔吗?”
  林霁张了张口,宋伶然尖声道:“别骗我,你想好了再说。”
  在宋伶然尖锐的视线中,林霁发现他竟然没办法开口,如果说那些旁人的冷眼议论,他还可以通过更加努力爬得更高来使得那些歧视无法追上他们,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但喜欢呢?
  他眼前闪过林端意和江月争吵时扭曲的脸,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偌大华丽的别墅中,他一脸漠然地坐在台阶上看着楼下激烈的争吵。
  他的喜欢能持续一辈子吗?
  向淮的喜欢能持续一辈子吗?
  这世上会有坚定不变的感情吗?
  江月和林端意在蔑视和辱骂中狼狈离开这里的时候,难道不够爱吗?持续了多久呢?五年,六年,还是七年?
  “林霁,我相信现在你们之间是有喜欢,”宋伶然哑声说,“但只有喜欢维持不住生活,生活反过来会消磨干净喜欢,到那时候即便后悔也没法挽回了。”
  她的眼泪砸落下来:“我不想让我儿子走这条路,你换个人去喜欢行不行?”
  林霁有些茫然地看向宋伶然,她的眼泪像是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样滚烫,让他的手臂猛地哆嗦了一下。
  “我……”他有些无措地开口,第一个音出来,他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因为他听出了其中颤抖的哽咽,他不想显得这样没用。
  “林霁,”宋伶然虚弱道,“你搬出去吧。”
  林霁有一会儿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或许他听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
  宋伶然咬了咬牙,狠心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家里现在的情况,我不想让我的家变成这样。你从我们家里搬出去住吧。”
  明明是对林霁说的,这些字却像是钢针铁刃,字字带血地扎在了她自己身上,她脸色越发苍白,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许久的沉默,林霁张了张嘴,出口只有一个沙哑的字音:“好。”
  他答应了,宋伶然却并未松一口气,反而忍不住解释道:“你别多想,不是因为你哪里做得不好,也不是赶你出去……”
  她住了嘴,怎么不是呢?再解释她也是这意思。
  林霁没再说什么,只是冲宋伶然鞠了一躬,宋伶然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苍白地解释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林霁摇摇头,转身打开房门出去了。
  向淮正好从房间里往外探头,他给林霁打视频电话没人接,就出来侦查一下宋伶然是不是还在沙发上坐着监视着他,想找机会蹿到林霁房间里去。
  他看到林霁从宋伶然的房间里出来,脸色猛地变了,几步上前,在快抓上林霁手臂的时候,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向淮皱起眉,语气却很小心翼翼,“我妈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林霁的声音很平静,他的脸上甚至一直挂着笑。
  向淮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随着他挤进房间里。
  林霁有些奇怪地看他,不明白他这么紧张干什么。直到他顺着向淮的视线看向自己,才发现原来他竟然一直在发抖。
  林霁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用力地掐住自己的手掌,想要止住那怪异的颤抖,心底却浮上一层倦怠。
  他的颤抖来源于对未来的惶然,更多地则是来源于耻辱和愤怒。他像是一条没人要的丧家犬,被别人扫地出门,而他除了灰溜溜地滚蛋别无办法。
  向淮抱住了他,声音很轻:“怎么了啊?”
  林霁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勉强弯了弯唇角:“乖,没事。”
  “是不是我妈骂你了?”向淮的声音瓮瓮的,“你别放在心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次时间长了点,但你相信我,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后悔的,你别生她的气。”
  “没有。”林霁说。他并不怪宋伶然。
  向淮抬起头,眼睛里是与他极不相称的慌乱和不确定。过去几天里,无论宋伶然和向启说什么,厉声骂,软语求,发脾气,流眼泪,向淮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可事实上他并不好过,他过惯了的生活一夜之间天翻地覆,随着时间拉长,宋伶然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向淮内心的茫然和惶惑也越来越多。
  “你答应过我的。”向淮又抱住林霁,轻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分开。”
  良久,林霁低低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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