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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又转身回到了一个的厨房。当初装修的时候除了翻来覆去的刷漆换颜色之外，陆辞还特意让人装了一个早餐台，缘因他和沈梓童都不是喜欢将过多的时间耗费在厨房中，午餐和晚餐又习惯在外面吃，这个地方经常被两个人用来一边喝咖啡吃零食一边打发时间。
陆辞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零食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小份包装的零食，甜口的少，咸味儿的多。随便翻了翻一罐五颜六色的小袋子，陆辞没找到什么满意的，便又将盒子盖上将它放回原处，去拿刚刚煮好的咖啡。
门铃响起的时候陆辞正好处理完用过的小瓷杯，他又对着全身镜照了照，整理好衣服之后才去应声。
所以陈千夏大清早看见的就是一个衣着得体、面带笑容的陆辞。虽然脸色还算不上太好，眼底还因熬夜而微微泛着青色，但总归是充满活力的。
“进来坐吧。”陆辞朝他笑了笑，扬扬手示意陈千夏进门。
陈千夏被陆辞的笑容晃了眼，一边想着这人最近肯定是没好好休息才会累出了黑眼圈，一边又不自觉的被陆辞的笑容和讲话的声音所吸引，很想离他再近一点。
他微微躬身，说了一句“打扰了”后就进了门。这不是陈千夏第一次来陆辞家里，他们曾经在二楼小卧室的床上闹过很久，但这样正式的以约会对象的身份被邀请进来，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还都是第一次。
约会是陈千夏主动提出的，他本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陆辞直接干脆地点了头。自从那天从医院离开之后，陆辞也开始尝试着与陈千夏做一些除了身体接触之外的事情。可他实在不擅长说情话，拒绝的姿态保持久了，连如何与喜欢的人正常交往都不太清楚。在两个人有来有回地互送了几次礼物之后，陈千夏主动向对方试探道：要不要挑一个天气好的时候一起出去走走。
陆辞答应了是没错，却也将“出门走一走”的含义理解到了字面意义上。陈千夏在收到他发来的几个不同景区的徒步游攻略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但他常年健身、体力不差，又不想扫了陆辞的兴，登山行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陆辞这边算是做好了准备，然而天公并不作美。他们开车到达景区时阳光姑且还算得上温和，可在快要步行至山间的小凉亭时，天却忽然阴了下来。
不止他们，周围的游客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是应该现在原路返回还是趁着下雨之前赶紧抵达山顶。听见旁人的小声争论之后，陈千夏的脸上也显出了几分犹豫，这样的天气，下不下雨全凭老天的心情，可跟陆辞出来约会的机会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没关系，继续往前走吧。”陆辞注意到了他的犹豫，主动拽了拽陈千夏的衣袖。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感觉半途而废了不太好。更何况，现在的季节本来就是多雨的，大部分时候只要挺过了那十几分钟，太阳又会重新出现在城市上空。
听见了对方肯定的答复，陈千夏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凭心而论，他也是不愿意现在就回去的。在刚刚的路程中，他与陆辞一边爬山一边闲聊，二人之间的气氛比之前在餐厅或者是医院里都强上许多。
不过陆辞似乎并没有将日常时间花费在健身上，平日的行动中也多半以车代步。所以在上山的过程中他的速度并不算快，体力好像是也耗费了不少。好在两个人并没有拿什么重物，又是一路走走停停的，得了很多休息时间。眼下额前顶着细汗的陆辞主动向他提出“不打算回家，要继续向前走”，无论如何陈千夏都是开心的。
“好，那就不着急了，你喝点儿水吧。”陈千夏说着，打开背包拿出小半瓶矿泉水递给陆辞，反正一场小雨是躲不过了，不如现在坐在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冷不冷，外套给你穿上?” 接过陆辞递回来的矿泉水之后，陈千夏也自己打开喝了一口，还不忘关心坐在身边的人。
陆辞摊了摊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前额，问道：“你看我像是被冻着了的样子吗？”他伸手去拿上衣口袋里的湿巾，又想起来自己先前已经将几乎所有东西都装进了陈千夏的背包里，只得又去麻烦坐在身边的那个人。
陈千夏还是一脸严肃，任由陆辞翻开他的背包，一本正经地说道：“要是感冒了就不太好了。”
“怎么会?”陆辞满不在意地回答道，“我身体很好的，不像童童，小时候总是生病。”
是吗？听他这样说，陈千夏不由得默默在心底反问了一句。
陆辞在提起沈梓童时那副无比自然的神态多多少少刺的他不太舒服。然而陈千夏也明白，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与好友，陆辞与沈梓童的关系亲密也很是正常。更何况，在知道了沈铭溪的事情之后，他在心底也是为沈梓童感到惋惜的。
但无论陈千夏再怎样安慰自己，他还是无可避免地好奇那个三人共同的过去，或者说是，陈千夏很羡慕也很嫉妒沈家兄弟，因为他们可以和陆辞共享那段最为美好的时光。而在这一点上，无论何时，陈千夏自己只能作为一个无法插足的旁观者。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提起童童?”正当他胡思乱想时，陆辞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陈千夏吓了一跳，懊恼自己怎么又将情绪直接写在了脸上。然而他也无法直接否认陆辞刚刚的问题，只能抬起头跟人道歉：“对不起，我确实是……”
“没关系的。”身边的人打断了他。
“没关系的。” 陆辞重复道，对上陈千夏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继续道，“正好外面要下雨了，我慢慢说给你听吧。”
“关于我们三个的曾经。”
第22章
沈铭溪从来都是一个非常踏实可靠的人。
他会主动关心两个弟弟的学习生活与课业情况，会在假期时亲自做好可口精致的早餐，再从床上将习惯赖床沈梓童和陆辞抱起来，一个一个地哄着他们吃东西。
在陆辞年幼时，他在沈家度过的时间甚至超过了自家。一开始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也很崇拜这个近乎完美的大哥哥，而在陆辞发现只要自己在时，沈阿姨对沈铭溪的态度也会好上一些之后，他就又多了一个不得不留在沈家的理由。
幸好他们两家当时是邻居，陆辞的小小愿望才能轻易实现，一直到他和沈梓童高中毕业。
陆辞还记得沈铭溪搬离老宅的那一天。当时他已经长大了不少，也早就明白了为什么沈铭溪不管沈阿姨叫“妈妈”，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铭溪是为了陪伴他们两个才一直住在这个于他而言气氛异常压抑的房子里。
陆辞读书早，进入大学的年纪也比同龄人小一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一股脑地接受沈铭溪不再同他们一起生活的事实。
不过他也确实变得懂事了不少，明白自己不应该再给旁人添麻烦，也懂得了身为哥哥的责任，开始学着如沈铭溪照顾自己那般去照顾沈梓童。
“小陆，你喜欢哥哥吗？”
临走之前，沈铭溪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陆辞柔软的黑发，其中一小缕还颇为不听话地向上翘着。
陆辞抿了抿嘴唇，压下心底的难过，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回应道：“喜欢。”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了想，皱着眉补充道：“不喜欢。”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沈铭溪笑着揪了一下他的脸蛋。
陆辞没再说话，兀自思索了很久，脑海中全是他和沈铭溪田间野地追逐打闹、亦或是在清晨
公园的草坪上放风筝的场景。当时的陆辞年纪小又贪玩，能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几乎全是靠着有沈铭溪在。
“哥!”沈梓童从屋里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包，嚷嚷道，“爸爸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看了看二人，又满脸狐疑地问：“你们俩偷偷躲在这儿干什么呢？”
沈铭溪笑着捋了一把弟弟的头发，他好像很喜欢对亲近的人做这个动作，只是手上的力道明显比刚才大了一些。打扮整齐的青年转过身对陆辞说：“和童童回去吃饭吧，想不明白的话留到以后也好。”
“我知道的。”陆辞不是很满意，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沈铭溪还是一脸温和的笑着，哄了陆辞几句，又安抚好在一旁吵个不停的沈梓童，挥挥手朝二人告别。
陆辞还记得那时沈铭溪的模样，身姿挺拔，笑容温暖。他的上身穿了一件稍短的黑色外套，那是年前陆辞和沈梓童一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无奈沈铭溪过了青春期还在继续抽条拔节，不到一年的时间个子又蹿了不少，衣服便有些不合身了。
但他还是在临行之前将二人的心意好好的穿在了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够锁住满满的年少时光。
沈铭溪是一个人离开的，出了院子之后还不忘回身叮嘱仍然站在原地的陆辞和沈梓童，让他们早些回屋里吃晚饭，不要让长辈等得太久。
陆辞的语调平缓，声音温和，坐在小亭子里一字一句地吐露出他最不敢回忆也是最为怀念的过去。陈千夏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间，陆辞口中的少年也逐渐与病房里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
“他从小就是一个漂亮又乖巧的孩子，偶尔会跟童童吵架拌嘴，但也会在晚上偷偷爬起来给他盖被子。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也曾经抱怨过这一切有多么不公平。但在看见他那副明明很自责很难过又偏要强撑的模样之后，我忽然就感觉没有必要在意太多了。小陆一直拿我当哥哥，那就让我以这个身份活到最后吧，起码在他的记忆里，我会一直一直是一个很关心他的好哥哥。”
“我还告诉他要早些忘了我，忘了过去那些烦心事。但他做不到，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放过自己，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陈先生，你不是第一个对他有别样心思的人，但你是第一个跑到病房来一本正经地发出请求的人，就连童童都没有偷偷来抱怨过。所以我也郑重得请求你，等我不在的时候，一定一定不要再让他过得这么压抑了。”
第23章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亭子里也挤了不少被迫停留于此的游客。陈千夏和陆辞挤在一张算不上宽敞的小凳子上，大脑自动屏蔽了周围人叽叽喳喳的抱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陆辞的说话声，以及那日沈铭溪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搬家的那天我还在想，离开了这里以后铭溪哥的日子应该也能好过一些。童童妈妈估计是怕他挡了自家人的路，大学报志愿时强硬地不允许大哥读任何商科或者是法律相关的专业，我当时还在替他鸣不平，结果大哥说这样也好，反正他的兴趣从来也不是这些。他后来去了国外的一所高校深造，每个假期都会抽时间回来看我和童童，给我们讲他在那边的生活。”
在说起这些时，陆辞的心情已然平复了不少，倒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逐渐适应了无法改变的现实。往日里向来选择去回避的过往被张开平铺到身边人的面前，陆辞坐在一旁静静地讲述着一切，仿佛自己是一个只为满足陈千夏好奇心而存在的旁观者。
然后他就这样被揽进了一个算不上温暖的怀抱里，因为凉亭并不能百分之百地挡住雨滴，所以陈千夏的身上也湿了不少。
正当陆辞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抱住他的人率先开口道：“辛苦了。”
陆辞的动作一怔，吞下脸上的无奈，伸出手回抱住了陈千夏。
对于现在的场合来说，这绝对算不上一个合适的动作。亭子本身就不大，周围又站了许多小声聊天的游客，陆辞甚至已经感受到了许多充满好奇与惊异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身上，伴随着虽然听不清却也足够恼人的交头接耳。不管怎么说，在旁人眼里，这个拥抱对于两个同性来说还是太过于亲密了。
但他还是没有选择放手，就像陈千夏根本没有在意过周围人的目光那样。他只是很想给陆辞一个拥抱，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谢谢。”说话间，陆辞还能感受到属于陈千夏外套上面的雨水气息，或许还混着山间泥土的味道，很像老家院子里的后花园。
陆辞不记得这个拥抱究竟持续了多久，他或许是在雨停的时候松开了陈千夏，又或许是在他认为再抱下去对方的胳膊就会在自己与背包的双重压力之下报废之前赶紧替那人解放了双臂。
总之他学着陈千夏的样子，看着那人的眼睛郑重其事道：“以后就拜托你了。”
听见这句话时，陈千夏也迅速意识到隐藏于其中的含义。他的第一反应是握紧对方的手，说一些“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之类的誓言，又想起来陆辞这个人肯定不习惯也不会去在意这些表面功夫，更何况陈千夏自己现在多少也有些狼狈——坐在不遮雨的凉亭里，外套上沾了不少水滴，额头上还有因紧张和激动而渗出的汗珠，说话还差点儿咬到舌头，怎么看都是一副不适合郑重许诺的模样。
“我……”陈千夏张了张嘴，发现陆辞正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耐心等待模样。
于是陈千夏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了好几次也续起来下文，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那我们以后，互相照顾。”
说完他自己都感觉羞耻，好好的表白弄得像是兄弟结义一样。
陆辞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原本的那点儿小忐忑顿时无影无踪。面前这个人总是在一些毫不起眼的小地方戳动他。明明之前约他在餐厅里吃饭时还是一副随时随地准备好跟人海誓山盟的样子，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会脸红害羞，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废了好大一番力气。
但他还是迎合着陈千夏的意思，一本正经地接了下去，说：“好，那我们以后互相照顾，拜托了。”
而后他迅速起身，朝陈千夏说道：“雨停了，我们也出发吧。”
……
就算雨停了，路也绝对算不上好走。本就不平坦的小路上积满了雨水，时不时还有一片不听话的淤泥挡住路前，如果硬要爬上去，不要说危险性，两个人的鞋子回去肯定是不能穿了。
“要不然还是回去吧？”陈千夏尴尬地挠了挠头，暗自埋怨自己的冒失与莽撞。他自以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偏偏还是忘记查看了天气预告，结果老天正正好好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陆辞看见他那副懊悔的模样就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摇摇头道：“我也有责任，地方是我选的，却没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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