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我先熟悉熟悉,”文白扎了块黏糊糊的酱红色血肠,指着屏幕:“专门问学姐要的好东西,解剖实验教程。”
“肠道解剖……你吃得下就行。”
“嗯。”
睡了会,身上略有些黏,阎徵取出件新衬衫,打算换了衣裳再坐下来好好聊。他抬脚往套房的另一间屋子走去,文白盯着屏幕头也没扭,却道:“在这换呗,我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光着的样子。”
“不好意思,”阎徵笑着摇头:“我介意。”
文白拿叉子挂去嘴角红色的酱汁,不太在意地点下头:“那你过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在门口冰箱里拿瓶喝的,我不想动了。”
阎徵给她拎了瓶苏打水,文白看着不太满意,一边扭开一边嘟囔:“下回不订这家了,不送饮料,大肠看着也不太新鲜。”
女孩短圆脸上秀气的鼻尖正往外冒着鼻涕,吸了两下,眉头皱起,又猛灌了一口水。
阎徵取了另一双筷子,尝了一小口:“这么红,我以为挺辣的,结果还好。”
很多辣椒都是后劲很足,文白这会才觉得喉管和鼻腔都烧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喝水。
“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哥,他也不太能吃辣,但是瘾大,有一次我做了羊汤米线,他一边辣哭了一边还要我再乘一碗。”
“脸像喝了酒一样红,眼泪这样往下流,睫毛上都是湿的。”
文白擦去鼻涕:“现在你俩还联系吗?”
阎徵笑道:“你在套我的话吗?”
他本就是偏秀雅俊俏的长相,白皙的面皮上,勾过去的眼角,翘起来的鼻尖,张合的唇齿,每一处细节都精致流畅。在你面前,低着头看你,笑起来时的眉眼微微弯着,露出毫无攻击力的平和眼神,饶是文白知道他不像表现出的那样无害,也要因为眼前俊美乖巧的假象而心智动摇。
“我只是随便问问,”文白识趣地移开视线:“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你上次说的那件事,孙东岳他承认了。”
女孩猛然转头,夹在耳朵后的长发也就此散开,遮在脸庞两侧,露出巴掌大一张小脸,声音颤颤:“你直接问他了?”
“可我们没有证据,他……”
“我试着诈了下,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废物,心理防线脆弱的很。”
文白咬着唇,把头发捋到后面:“我上次看到他包厢里出来,本来想跟过去,但是不敢。”
“你不去是对的,本来就不该冒险,”阎徵从抽屉里拿了把全新的梳子,拆开包装,体贴地递过去,声线温柔:“我觉得你更需要保护你自己。”
“那次你是怎么溜进去的?”
文白低头梳着头发,回道:“我们学校有几个人在那里打工,你知道的,漂亮点的家里又困难的女生,去那种地方方便,来钱又快。”
“里面有个叫钱雪的,我给了她两万块钱,让她把在金岁华年听到的事告诉我,她见过几回孙东岳,我就又给她五万,让她想办法问孙东岳套出点事儿来。”
“我当时只是不甘心……”
“钱雪他爸是干那个进去的,她说孙东岳身上有股臭味,凑近了一闻,跟他爸一模一样,她很肯定,但没证据我也不敢信,后来她就说我是她妹妹,带我进了金岁年华。”
“我躲在钱雪后面偷偷看他,他比原先瘦了很多,而且在屋里也穿着长袖,遮得很严实,钱雪说他身上有股味道,但我闻不出来。”
“钱雪说他估计不仅吸毒,也贩卖,好多跟他进过包房的客人都是一股子老毒瘾的味道……”
文白还是有些没有现实感,摇摇头:“我们一直都只是猜测,他很谨慎,到现在还没找到什么证据。”
“证据总会有的,他不是个聪明人,盯紧了总有破绽。”
阎徵拍拍她的脑袋:“你叫你那小线人机灵点,不用急,如果找到证据,就再给她二十万。”
“你自己就别再参与了,注意安全。”
也免得打草惊蛇,和文白那丫头不一样,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孙东岳。
21:12:50
好久不见
“嗯。”
文白点头,阎徵从床上把手提电脑拎来,在她面前打开:“还有件事,给你看个东西,提点意见。”
“迷你仓,这什么?”
“创业方案。”阎徵道:“阎家的钱用起来不安全,我一直在想办法筹钱,现在攒了些本金,想试着博一把,如果成功,以后就会有稳定的现金流。”
“我一直就想问,你给我的钱不是你爸给的吧,你自己攒的?什么时候?高中那会儿?”
“嗯,高一就开始尝试着去投资一些项目,有赚有赔,不过总体赚的不少。”
“怪不得咱们上学的时候你总是看手机,数学课上也不听课,还考过倒数,原来那时候的心思都不在成绩上,”文白好奇道:“你是怎么投资的?算收益率?”
“算不明白,我数学是真的不好,后面的提分也是因为遇上了个好老师。”说起时方满,阎徵不自觉放松四肢,把电脑推过去,文白搁在膝上,皱着眉头看那上面密密麻麻各色文字。
“新行业一旦孵化出来就是暴利,我赌了几次,好在眼光不错,结果证明只要站对了风口,来钱真的很快。”
“所以你现在觉得这个迷你仓什么的,有赚头?”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期,创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在各个地区为小微企业和新创业者提供仓储支持,我想再赌一把,赌这块市场的潜力。”
阎徵沉静的目光落在文白身上,“但以前投资,可以委托基金经理人,给本钱给分成,创业的话,参与的程度更深,自然还是互相信任的人才好。”
文白迎着阎徵的视线:“我信你,你只要相信我,我就可以帮忙。”
“我告诉你这些,不就是信任你吗?”
阎徵凑近屏幕,滑动着鼠标:“这是第三版方案,主要框架我已经和几个基金经理聊过,有两个人很有兴趣,愿意跟着赌一次,具体到融资和经营细节,靠的也是他们,真正要干,后续肯定会出新的方案。”
“那我能干什么?”
文白托着腮看着他笑起来:“我可是一窍不通,你愿意赌就赌,我跟着就行,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我可是被你拉着起来的,这次也就指望你了。”
“这件事一旦做起来,阎校元一定会知道,但这个时间是越晚越好,所以我需要你帮忙站在台前,掩护一下。”
“哇哦,帮你当老板,酷!”
文白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又搓着手:“多给我分红就行。”
“自然,不过别想着偷懒,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他细致地给文白过了一遍方案上的内容,站在女生的思考模式上,文白提出来的一些点是他们之前从未考虑过的,阎徵索性拉两个基金经理一起开场视频会议,四人就着新想法交换意见,不知不觉,大半天的时间都过去了。
距离文白那顿血糊糊的午饭,已经隔了五个多小时。晚上七点,夜色已经袭来,室外灯光璀璨,热闹喧嚣,阎徵几天没下楼,也想出去透透气,便拉上卫衣帽子,戴了副墨镜送文白出去,顺便在附近吃点饭填填肚子。
“打扮得跟明星出街一样,实际就是在装逼。”
文白嘟囔着跟在他身后,出了酒店门,这姑娘更是一边走一边嘴扒拉扒拉就没停过,阎徵不搭理她,她也不觉得没趣,临街的橱窗上展览的新品,路过公交车上的广告牌,侧身行人肩上挎着的香奈儿,每一个都能成为这姑娘嘴里的话题。阎徵只顾走路,听见什么都没进脑子。在十八岁的年纪,文白那只会属于年轻女孩的肆意欢欣的声音就是初秋的风从耳侧滑过,阎徵听见她的笑声,想到她所经历的事情,好像看见故事掀开了下一页,已然是全新的模样。
她闹腾着往前跑了几步,追上一只白色的博美幼犬,蹲下身抓着那小小的毛茸茸脑袋亲来亲去,阎徵靠在一旁的大树下等她,视线在附近游荡。
周遭俱是结伴出行的人们交谈的声音,混在一起虽然嘈杂,难以听清,但听语音语调,却都是一致的上扬着,喜悦着,平淡而幸福着。此时此刻,连阎徵也不得不被带动着,放松了神态,噙着淡淡笑意,安静地等待。
他靠在树上,一手插兜,掌心蹭着磨砂的手机壳,无意义地滑动,一圈又一圈。脑海里思念着那个人,戴着银色眼镜框浅浅笑起来的模样越来越清晰,直到从思维中跳入现世,出现在视野前方。
阎徵猛然站直了身子,有一瞬间他的肌肉完全僵硬,只保持着挺直了脊梁的姿态,没有动作,也被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愣愣地望向那个人。
在他视线落脚处,右侧方,岔开的那条小路口上,一身长袖长裤运动服的人正站在路口烧烤店的门口,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店门前,暗淡的光辉落在他的身上,脚下踏着一截短短的影子,却倾着上身向前,伸长了胳膊,从熏黑的窗台上接过一包鼓鼓囊囊的打包袋。
他只能看见侧脸,但背过身后,那身白色运动装的背面和印象中一样留着块黑色的污痕,形状好似四周向扩散开来的v字。阎徵慌忙推开隔在面前的人群,快步跑过去。
十几步的距离,越近,便越看见袋子口的烤签张牙舞爪伸出来,分辨出银色的签面上滋滋滴出油脂的各种吃食。可越近,那张背过身去的侧脸就越来越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只剩下一处形状特殊的黑色污痕,他的心跳声如雷鸣,认错人的恐惧在极短的时间里急速敲击五脏六腑,到了最后,阎徵几乎是扑了过去,死死抓住了他的肩膀。
“……哥?”
时方满肩上忽重,转头时还有些摸不清状况的迷茫,两唇随着呼吸微微开合,镜片后的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他的睫毛并不长,但密密地镶在眼皮上,棕色的眼瞳占据眼球最中间的位置,看人时候一贯温柔。就是这样一双阎徵熟悉的,无数次在屏幕里对视过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瞅向他,半晌后才眨了眨,似是终于回过来神。
那人比他年长,相处中一直以长辈姿态示人,这样懵头懵脑的时候难得一见,阎徵心里觉得可爱,于是咽下不知什么时候分泌出来的口水,只更加甜蜜地又喊了声:“哥!是我。”
“好久不见!”
青年语气自然,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笑意,连带着,对面的人也下意识跟着扬起嘴角,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淡淡的笑容顷刻间尽数褪去。
“嗯,你放假回来了?”
阎徵看着他绷起脸,主动往后撤开两步,语调也低下去,故意道:“对,回来了。”
“这次放假回来我一直克制着,一次都没有去找哥。”
阎徵委屈巴巴地抱怨,鞋底不安分地蹭着路面上的积灰:“今天真的只是巧合。”
“……”
看起来,时方满不知该如何回话,不过阎徵一点都不心虚,今天的确只是巧合,他本来打算今天和文白谈妥后,后面三天都赖在时方满楼下制作巧遇。
若是运气不好,真碰上时老师宅在家里打三天游戏的情况,阎徵也会厚着脸皮跑上去敲一次门。
反正总得见上一面。
“不是巧合也无所谓,”时方满道:“你说过,希望我允许你假期的时候过来拜访,你当然有这项权利。”
“但我也应该有我的权利对吗?”
阎徵谨慎地开口:“哥,你说。”
“我希望可以过平静的生活,”时方满沉下眼眸,轻声道:“你的想法我有不回应的权利。”
阎徵缓缓攥紧拳头,呼吸逐渐沉重,在时方满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暂时沉寂下去的火苗仿佛是被风吹了一口,火浪翻涌着,又有彻底灼烧整片草原的趋势。那种冲动曾经逼着他,急迫冲进一具奇异的身体,掀开隐藏着秘密,看罢了,尝罢了,却食髓知味,他要的那些,时方满能给他却不愿意给他的那些,总是在任何时刻都充满了吸引力,身体和情感都空洞洞地需要那个人来填满,这种可怕至极的渴望从来没有被真正压制住。
他攥着手心里微薄的空气,想象着自己正抓着时方满的衣襟,亲吻那张刚刚说过话的嘴唇,咬那舌尖,啃那软肉,任何暴力而血腥的动作都越多越好。
如果他无法得到那个人,那他宁愿得到一些来自那个人的温热的血液。
他在努力克制着,尽量温和地处理两个人的关系,可若时方满不回应……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我已经在努力迁就你了。
这样的话,出现在阎徵嘴边,若不是身后一声突然闯入……
“阎徵?”
女孩踏着轻快地脚步绕到前方,正站在时方满和阎徵的中间,疑惑地看着他俩。
以女生特有的敏锐,文白察觉出阎徵的状态似乎并不太对劲,于是默默观察起那个陌生的男子,不敢随意开口。
她还从未见过把运动服穿得没有一点“运动感”的男人,阳光健气他没沾边,一身素白也看不出高冷气质,就算站在烧烤摊前拎着满袋油乎乎烤串,却也无市井之间的随意洒脱。身量颇高,身材纤瘦,文白打量的眼神落在男人脸上,正一对上镜框后同样瞧着自己的一双棕色眼瞳。
上下眼睫掀动,目光如水,极为温柔,只略略一眼,便很快移开。
文白下意识放宽了心,觉得这小哥真是难得一副耐看又舒服的长相。她本身讨厌陌生男人,可对这人却有心搭理,又喊了声阎徵,盼他赶紧回神。
阎徵扭过头,快速瞥了眼文白,终于是开口道:“好久不见了,文白。”
21:12:54
探究
“哥,这是我高中同学,她叫文白。”
文白眨眨眼,好在很快也反应过来,也装作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笑嘻嘻地应道:“是啊,听说你去省外读大学了,真巧,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阎徵嘴里叫得亲亲热热的哥肯定不是他亲哥,这人是谁就不必再说,文白心思一转,故意道:“你和你哥出来逛街吗?哥哥你好,阎徵现在还在求着你帮忙补数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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