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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满(近代现代)——长亭树

时间:2021-12-25 10:47:57  作者:长亭树
屋里的隔音做得很好,尤其是洗衣机还在轰隆隆地干着最后一个步骤的工作,时方满只在它停下的那片刻,听到了门内门外交谈的尾声。
“……送这么多干什么,我又没有要。”
“昨天本来是升学宴,太太说忙得很也没办好,今天您不回去,她就让我多送几样过来,寓意都好,您收下吃吧!”
“行吧,你回去跟她说声谢谢。”
今天是阎徵高考完的第一天,时方满已经几乎要忘记了这件事情。昨夜的升学宴,他夜里一点打来个电话,三点又醉意熏熏地过来,直到现在,第二天的下午一点,他还不知道那个人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方满从自己的情绪里稍稍脱离出了一些,对照着镜子梳了几下头发,勉强笑了笑,打起些精神。
出来看到满桌菜肴,原本刚刚冒出头的一些愧疚更加张扬了,时方满张了张嘴,还在犹豫要说些什么,阎徵已经递了筷子过来,满眼笑意,是正青春洋溢,喜气盈盈的姿态。
“尝一尝这个吧,冰箱里还剩的有材料,我拿出来拌的,你尝尝是不是比你自己弄得好吃?”
在琳琅满目的菜肴面前,阎徵做的那些家常菜色在摆盘和花样上都逊色一些,时方满打眼扫过,便能把那几样挑出来,而夹在着阎家下人送过来的独占鳌头清蒸鲈鱼,万里奔腾红烧蹄膀,前程似锦七彩拼盘间,一瓷白小碗里简单的黄瓜拌皮蛋毫不起眼,朴实地展示这何为云泥之别。就这样,阎徵还极力推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豪且自信,非常努力地在求品鉴,求夸奖。
时方满盯着他看,真诚地憋出一句:“恭喜了。”
“啊?”
“高考不是结束了吗?自然值得恭喜”。
他迎着阎徵诧异的目光,露出个浅浅的笑容,轻声道:“祝你金榜题名,心想事成。”
他说着话时,很容易便在餐桌下方的抽屉里抽出个包装好的盒子,顺着桌沿推到阎徵面前:“送你的礼物,希望喜欢。”
阎徵着实愣住了,第一反应不是伸手接过,而是重复了句:“送我?”
不必打开盒子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只看花朵状的十字星标志,这件礼物的分量就远远超出了阎徵的想象,百达翡丽,这家始于瑞士的著名品牌不是以时方满作为普通工薪阶层的收入就可以随便消费的范围内,也超出了以往时方满送礼的范畴。
这是没有以前数据可以参考的惊喜,阎徵在诧异过后,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白金表壳,金属温润质感,浅黄色的表盘复古典雅,不炫技不走潮流,初看平淡无奇,但腕表的每一寸设计都恰到好处,低调到了尘埃,却又是内敛芳华。
这确实是时方满的审美会选中的表,但价格也对他来说太过贵重了。
阎徵摩挲着腕表,轻轻笑了起来。
“哥,这是你送我的吗?”
他的喜悦在甜滋滋的声音里,在上扬的尾音里,再一次地重复着:“你把这个送给我吗?”
时方满之前也曾担心过这只表不够个性,阎徵会没有那么喜欢,但似乎阎徵的目光并没有在礼物本身上停留太久,更关心的是……
“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以后,”时方满顿了顿:“希望你可以喜欢。”
“太贵了呢。”
“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你没有钱吃饭了怎么办?”
阎徵合上包装,前倾了下身子:“要不哥,我以身相许吧,顺便包你以后所有的饭。”
青年刚开始凑近说话时,吹出热乎乎的气流撞在时方满面前,他下意识想避开,但刚有动作,却又僵在了原地:“不要开玩笑了。”
自始至终,那个横亘在胃里,噎在嗓子中的问题都毫不留情地侵蚀着时方满的精神,他无法再戴着面具聊下去,必须主动地,毫无退路地抵在这轻松谈笑的青年面前,问他:“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和你不太一样,”时方满压抑着蓬勃生长的情绪,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和脑海里那句声音重合在了一起,同样的客观和理智,只是阐述着事实:“我不正常。”
那样畸形变态的我,和正常的你们都不一样。
“哥……”
“我是变态是吗?”
为什么一个人这么平淡的说着话,却叫听到耳里的人一阵惊慌,阎徵盯着他歪歪扭扭的镜片看过去,在那双雾蒙蒙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他不是在问我,他只是需要我点头,然后淡淡附和声:“是啊。”
他欺身上前,摘掉了那破碎的眼镜,他知道,时方满的世界必定在此时此刻一片模糊,像荒芜的沙丘,风沙滚动成波浪,什么也辨别不出。
“哥,你不是,你是天使。”
这是真心话,阎徵想,我不需要在这里哄骗他。
在其他的地方我可以尽情说谎,但是偶尔我也要说出真相。
“我听说天使都是那样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原来我听说过的事情是真的。”
“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叫别人觉得温暖,”阎徵拉过他在这么热的夏天还冰凉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膝上,那处伤疤泛红丑陋,歪歪扭扭:“你把我背到公园门口,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回去找你。”
“你叫我觉得温暖。”
时方满眼里的青年,从上而下俯视着自己:“所以昨天当我看到了那些,我就知道,让我觉得温暖的是天使。”
他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编织的那些个童话故事里,诡异而荒唐,但甜得要命,腻得要死,香喷喷地摆在眼前诱惑着人跳进这样一个蜜糖罐子里。
时方满已经快二十八岁了,尽管他已经无法再相信童话,却依旧没有自制力的落在了这个童话里面才会存在的糖果屋里,把听在耳里的话当成是甘甜的蜜糖而大快朵颐。
在这个年纪哭是丢人的事情,尤其是阎徵还是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晚辈,时方满鼻头酸涩却不得不强行忍住,只是柔软的嘴唇毫无规律地翕动颤抖,像蜂鸟飞快煽动的翅膀,好一会儿后才停下来,从那里面发出清晰的声音:"……我很开心……"。
他想要往下说,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流进唇上,时方满没有办法说任何话,没有办法做任何回应,他曾经痛恨过相信那些谎话的自己,可当说谎的人们都远离这个世界,那些虚假的甜美的童话也跟着一起长埋土下,永远无法触及。他在坟墓上孤零零地行走,走得越远就越清醒,难得有这么任性这么糊涂的时候,慌忙捂住嘴,却摸了满手水痕,把那些酸涩的泪水全都攥在了手心。
时方满越发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丢人,可忍不住泪水从身体中往外涌出,毫无办法地哭泣着,男人因为这样的举措慢慢涨红脸颊,最终只能把手掌并拢贴在脸上,掩耳盗铃般挡住自己,匆匆忙忙道出一声:“谢……谢……”
这会儿说出的话不符时方满所愿,带上令人恶心的哭腔,他刚说了两个字,耳朵就比方才又红了一倍,脖子也染上更深一层的绯色,额头冒出些汗水来,粘着前额发际线处绒绒短短的头发。
毛茸茸的短发被汗水浸湿,瘦削苍白的男人染上淡淡的粉色,他压抑着在哭,充满信任地对自己说谢谢,一切都叫阎徵觉得那么美妙,他导演了开始,但远远不够,还要一步接一步按照他所筹划的剧情来收获果实。
在阎徵看来,时方满最大的问题是他不相信人性本恶。活在这个世上,他们都不是第一个对人类的某些行为感到惶恐,恐惧甚至恶心的人,但阎徵迅速地找到了结论,他也甘之如饴地践行着那些隐晦又有用的准则,他见过时方满路过过街天桥上乞讨的男人女人而毫不停留,却又知道他对于那些真正贫困于山村亟需帮助的人每年都要捐出自己的积蓄。他那样的男人,在成长中学会了怀疑和谨慎,但却还保留着善良的底气,相信那些世界中残存着的美好。
想要真正得到他,暴力只是下下之策,给他所愿意相信的,让他的温暖再多多照耀在我身上。
“其实昨天……我真的很难过,哥,你知道吧……我……我家里情况比较复杂。”
阎徵抽出纸巾,用指腹戳了戳时方满的手背,趁着男人接过去,低下头收拾自己的时机,缓慢又无奈地讲述:“阎礼,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他昨天和我爸闹了起来。”
“他比我大八岁,这些年一直都帮着我爸管公司,公司本来就是我爸和他妈年轻的时候一起建起来,所以在他看来,那公司就该是属于他的,我爸其实也明白,这么多年都让他管着公司也是这个意思。”
“但我成年了,昨天又是升学宴,我爸就提出送我一点股份当做礼物,很少,但阎礼不同意。”
“他一点也不愿意给我。”
阎徵叹着气:“他恨我妈,也恨我,不过他不该闹起来什么实话都往外说,也不该气急了又牵扯上我后妈去年生的那个弟弟,也就是阎信。”
“我俩再怎么闹也是我俩的事情,左右都是没妈的孩子,闹起来都没有个搭腔帮忙的,但阎信他妈可还没死呢,何况老来得子,我爸疼得不行。”
青年头疼地抵着太阳穴:“吵得快翻天了,我实在没法待下去,大半夜也只好过来找你。”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只能去找你。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人,像你在下雨天会见到的那种垂着尾巴,眸光湿润润的大狗,叫人担心它露宿街头而不得不牵着它进自己的房子里避会雨。它在屋里跑来跑去,脏脏的爪子在地板上抓出数个带泥点子的污渍,你叫它一声,它晃晃悠悠跑过来,蹲在你脚边,发着呜呜的声音来用脑袋蹭你的膝盖,时方满不能再怨他昨天灌自己酒而导致自己最隐秘的秘密暴露出去,相反他伸出了柔软的手覆在那只大狗湿漉漉的毛发上,小心将打结的部分捋顺开来。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却有同病相怜的人彼此慰藉。时方满无法像阎徵一样说出自己的故事,他也永远无法清楚阎徵生长和倚靠的世界之树是什么模样,但他在遥远的另一头伸出触手,沉默而温柔地拍了拍他。
“未来……你可以过得很好,”时方满努力地措词:“不需要他们,也不会被他们打扰……”
“是,我不需要他们。”
阎徵弯着眉眼,突然露出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更加耀眼,这人笑得那样开朗,口中一字一顿宣称:“哥,你真好,我只需要你就够了。”
        21:12:03
 
 
 
要是你是女生
这一番交谈随着迟来的午饭一起被咽进肚子里,他俩都没再提起来,但有些东西已然改变,就像是阎徵戴在手上不舍得摘下的腕表,就像时方满偶尔敞开的卧室房门。男人在门内的房间里备课,台灯顺着门框的方向在客厅的地面上打出细长的阴影,阎徵踏着阴影地走近去,顺手按亮了顶灯的开关。
在他进去之前,昏黑的屋里只有时方满的身边是亮起来的,这是时方满工作时的习惯,但阎徵天生喜欢敞亮的地方,最好是灯火通明如白昼,他愿意这么做,时方满也不介意他这么做。
阎徵晓得男人脾气好,被打扰了工作也只是侧过头,靠着椅背上问一句:“怎么了?”
“想打游戏……”
这时高考还没有出成绩,阎徵连考虑报什么学校什么专业的烦恼都没有,时方满虽然放了假,但学校每年都在这个时候给教师安排几周培训,照常还是得朝九晚五地出门上班。阎徵白天和朋友出去玩,下午赶在时方满下班前回家做饭,到了晚上就捧着电脑、平板、手机像吸大烟一般玩个不停,时方满深觉他再这么下去就不用考虑上什么大学了,直接去戒网瘾学校就行。他这么一想,自己的职业病就犯了,义正言辞地在饭桌上宣布,要开始严格控制这家伙的上网时长,搞得阎徵想打个游戏还得过来报备。
其实十八岁多的人了,阎徵真想干什么,时方满怎么能管得了,但阎徵就是乖巧得跟个八岁的娃娃,每次还都一本正经地拎着自己的平板过来问问。
“只准打一个小时啊。”
说着话,时方满在椅背上伸了下腰,衬衫领子歪到一侧,被阎徵轻轻拽了拽,指腹捋了几下整理平展。他态度自然,动作又利落,干完后从平板上托着的果汁里扔了一瓶到时方满手上,嘴里撒娇着要求:“哥,一个半小时好不好?”
时方满被那冰过的果汁一触,才放松了僵硬的身子,虽然阎徵已经知道了他那说不得的隐秘,但他依旧习惯性的排斥青年靠近,嘴巴平直抿起,只道:“不行,你下午就一直在玩。”
他想这话说得有些冷硬,又补充道:“干点别的吧,老玩游戏可要像我一样近视了。”
阎徵咂咂嘴:“我都这么大了,现在都不会近视了。”
“况且近视就近视呗,我还觉得戴个眼镜挺显气质的。”
“气质?”时方满打量他一番,忍不住笑起来:“你不要气质都够帅的了,要是还有气质的话,你让你朋友怎么跟你竞争?”
“谁?”
倒是阎徵愣住了。
时方满彻底把全身的重量压在椅背上,瘫软起来就像是自己身上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你的朋友说你长得帅,他们靠长相都没法和你竞争,只能靠气质吸引妹子们?”
“一高曾经的校草阎徵同学,未来不知道要成为哪个大学的校草呢?”
“还想要气质,省省吧,给普通人留一条生路。”
时方满困倦地打个哈欠,把自己新换的眼镜摘下扔桌子上。他眼前有些模糊,刚要去拿那瓶果汁,就有人帮着拧开瓶口递了过来。
“你连我随口讲的事情都还记得?”
阎徵指尖转悠着时方满的眼镜,新换的眼镜和原先一样是银色的镜框,但不同之处在于这次时方满听从了阎徵的意见,镜框上面有细小的玫瑰藤纹,它们盘旋着从绕过整个框架,处处抚摸上去皆是凹凸不平。指腹顺着起伏的细纹划来划去,阎徵轻声问道:“你也觉得我帅吗?”
“这不是我觉得不觉得的事情,”时方满很懂青春期时候,再怎么看上去听话早熟的小孩内里都有臭屁的时候,他伺候班里那堆初中生久了,习惯性也拿同样的招数去对付阎徵:“本来就是事实啊。”
他班上最不听话的小孩听到这种赤裸裸的彩虹屁都得咧开嘴嘻嘻笑个不停,阎徵就比他们多了一层代沟,不出意料,时方满听着青年带着笑意的呼吸声在耳侧响起,又听得他道:“哥,那要是你是女生,你会喜欢我这种一高曾经的校草,未来不知道要成为哪个大学的校草的阎徵同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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