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歌顿时一惊, 抬头看着萧鸾, 萧鸾站起身来,理理自己的衣裳,说道:“等到人领过来以后,就拜托王妃照看了。”
李安歌眼泪盈盈,拜道:“臣妾领命。”
萧鸾打量着李安歌, 见她喜不自胜,仿佛终于找到人生中唯一光亮的模样,心头暗自一叹,想要说点什么,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看着那门客还在原地跪着,问道:“我要立刻进宫一趟。圣上下令彻查宫中,可是查出什么来没有。”
门客一拜:“此事由提督东厂全权负责,曹督主至今未透露丝毫。只有锦衣卫那里流出消息,说是已经找了些许线索。”
东厂虽说是在司礼监名下,但其中无论是掌班、领班、司房,又或是负责侦缉工作的是役长和番役,都是由锦衣卫中的精干分子组成。两者之间关联甚多,门客探听不了东厂里的消息,从锦衣卫走也算是另辟蹊径。
萧鸾闻言点点头,让门客自去领赏,自己则直接入宫面圣。
萧涅虽然年轻,却也不傻,他早就等着萧鸾了。只是在看到萧鸾的模样后,萧涅还是颇为担忧和自责,急忙上前过来,想要扶着萧鸾。萧鸾冲萧涅笑笑,说道:“无妨,只是有些累。”言罢,她整整衣袖,规规矩矩的行了君臣之礼,这才任由萧涅抓着她的袖子。
“阿兄……都是我的不是……”
萧涅垂着头,愧疚不安。他是清闲皇帝,还未亲政,但是他阿兄这些日日夜夜,却是在为国事操劳。他从未怀疑过萧鸾对他的一片拳拳之心,只恨自己太过弱小,又恨自己不能亲政,无法分忧。
“这也是我的疏忽,幸好你警觉。”萧鸾也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最近她忙成这样,多半是有人从中作梗,好趁着萧鸾不注意挑拨萧涅。萧鸾心头警觉,语言中倒是颇为欣慰。她是看着萧涅长大的,对萧涅的感受,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复杂,巴不得什么都为他提前解决才好。这份心思,大概也只有和操心齐霁真时,才可相提并论了。
两人相视一笑,萧涅请萧鸾坐下,又让太医过来请了个平安脉,知道萧鸾只是没有休息好后,心头松了口气,却也还是有些内疚。他坐在那处,仿佛下了决心的样子,对萧鸾道:“阿兄,你骂我吧。”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骂你作甚?”萧鸾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有些疲惫,只想着快些解决问题,因此强打精神,问道,“造谣的人可抓起来了?”
萧涅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说道:“阿兄,此时我想要自己解决。”
萧鸾微微一愣,她抬头对上萧涅的眼睛。少年人的眼神灼灼,里面仿佛都跳动着生命力以及不服输的劲头。若是两人地位对等,恐怕萧鸾就会直接训斥萧涅,强硬插手。而眼下萧鸾却是臣下,而萧涅是君主。萧鸾这才想起来,当时门客也没有探听到什么讯息,想来这就已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疏忽了这样明显的拒绝呢?萧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是连日的疲惫吗?还是掌控权力后的膨胀呢?
“阿兄你忙于国事,十分劳累,今日就先在宫中歇息吧。”萧涅的声音响起来,打破了萧鸾脑海中越发混沌的迷雾。萧鸾陡然惊醒,她停顿片刻,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萧涅。十七岁的弟弟,因为先天的不足,其实是个颇为瘦弱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有萧鸾高。他骨架细,皇帝的常服穿在他身上都有些空荡荡的,面容也是白皙腼腆,这一点也像个孩子……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已经登基了,他已经不是孩子,而是九五之尊。
萧鸾勉强的笑笑:“不必了,外臣留在宫中总是不好。我还是回去再休息。”
“你我兄弟,血脉相同,我如今尚未娶妻,内宫空置,兄长何必非要分个你我?”萧涅有些受伤,他诚恳的看着萧鸾,“朕体恤阿兄操劳,兄长连这点让朕展现诚意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萧鸾听到萧涅的自称,知道萧涅心中怕是有些郁气难消,也就不再阻拦,只是问了几句当时萧涅出宫的情况。只要不是问的调查的内容,萧涅倒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细细的说了。萧鸾心头有了底,再看萧涅的模样,少年郎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仿佛就要大干一场。萧鸾一阵沉默,到底将心头的叮嘱和提醒都咽了下去。
在宫中睡,萧鸾不敢大意,她的身份是个隐患,每一次在外睡觉时,就会挂上十二万分的警惕,大概也只有在齐霁真那处,才能放放心心的睡上一个好觉。如今在宫中,这十二万分的警惕,又加上了数分。萧鸾辗转反侧,明明极想睡了,却又偏偏睡不着,她想起齐霁真的模样,百般心事这才稍有平复。
萧鸾在心头默数小羊,渐渐的,小羊一个个都变成了齐霁真的模样。。,萧鸾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在蹦跶撒欢的小齐霁真们的环绕下,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萧鸾睡得并不安稳,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过来。虽然睡得不好,却也多少回复了点精神气,萧鸾起身的声音惊动了在外面候着的内侍和宫女。宫中老人大多知道成王幼年时受过生母砍杀的刺激,不喜有人贴身伺候。因此宫人并不敢进来,只是在外面问询。
萧鸾整理好自己,这才唤宫人进来替她洗漱。收拾好后,宫人朝萧鸾一礼,说道:“太后正在等您。”
萧鸾看看天色,嗯了一声。她见过严蓁,又将最近的事告知了严蓁。萧鸾见严蓁只沉默不语,想了想,这才说道:“圣上年轻冲动,恐为奸人趁虚而入。他已经十七岁了,如今大事皆要听从朝臣,长此以往,恐怕心中难安。圣上生性纯善,倒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怕他急于求成,中了旁人的圈套。”
严蓁静静的听完,抬眼道:“为何不叫九郎,却称圣上如此生分?”
萧鸾躬身而立,答道:“如今君臣有别,儿需得时时提醒自己,不敢或忘。”
严蓁眉头微隆,看着面前的萧鸾,又叹了口气:“你总是这般,凡事要画上一个圈,把自己牢牢的锁在圈里。”萧鸾垂着眼不言不语,严蓁这才道,“你知道九郎的脾性,如今不可太生分。你越是生疏,九郎才越是惧怕。至于你担忧的事情……”严蓁停顿了许久。
萧鸾见严蓁不说话,她就静静的立在那里。又过了许久,严蓁才缓缓说道:“你们都已经大了,我也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情,我也不打算再管。我会看着九郎,却不会插手。孩子总不喜欢父母指手画脚的。”
“阿娘……”萧鸾抬起头,看着严蓁。她很少这样细致的看严蓁。严蓁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了。她以为严蓁会永远年轻,优雅,心里总是仿佛有什么东西支撑着她,让她维持着自己心中那片宁静。
但是现在,萧鸾发现严蓁依然优雅,却浑身都像是泄了精神,有一种……死气。
萧鸾陡然一惊,急急挥去心头那点不安。她心头不安,跪下来,膝行至严蓁面前,轻声道:“阿娘,你是我们的娘亲,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严蓁轻声笑了一声,她伸手摸摸萧鸾的鬓发。萧鸾由着她的动作,仰头看着她,就像是孩童时那样。严蓁笑起来,她的眼角早有了细细的纹路,笑起来的时候,这些纹路就变得深刻明显起来。萧鸾看着,眼中微酸,而严蓁却笑了:“真是个傻孩子,你总是会哄我开心。”
“不是的。”萧鸾急忙说,“儿说的都是真心话。”
严蓁只是笑,她不是那种不分道理的妇人,知道萧鸾说话不一定是真,但是其中的情谊确实是真情实意的。她心头安慰,当初她自己亲手扼杀了自己怀着的那个孩子,也觉得自己有萧鸾这个孩子就足够了。可偶尔的时候,又难免有些伤感,那个孩子,若是生下来,会如何呢?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后来这份心思渐渐淡了,只是现在,严蓁突然又觉得庆幸起来。
“我很庆幸,六郎,我很庆幸,你是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九郎真的是个好孩子!他就是想证明自己
另外,萧鸾数小羊那,我也这么想过,哈哈,想起来就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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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
向阳花生来就向往阳光
晋安以为向阳就是她的阳光,她愿意为了向阳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向阳(勾手指):包括你的身体吗?
晋安:……滚!
这大概是一个温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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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合作
皇家事就是天下事, 只是萧涅下令彻查宫中, 宫里人人自危。萧韶却不怕, 她也是在宫中长大的, 宫中老人多半也要给这位长公主几分薄面,更何况, 萧韶如今是诸公主中唯一一个可以上朝堂议事的公主,这背后的权势, 谁不敬畏三分呢。
消息经由密信顺利传到萧韶手中, 萧韶一挑眉, 她细细看来,又重头细看了一次, 这才笑起来。陈瑾见她笑得开怀, 以为有什么好事,便也凑了过去。萧韶手指抵住陈瑾的头,将她往后一顶, 笑道:“凑这样近做什么?”
明明是一件正经事,偏生说出了几分暧昧。陈瑾笑一笑, 干脆往后一倒, 坐在地上, 朝萧韶眨眨眼:“臣想看殿下看的光景。”
萧韶眯起眼睛。
陈瑾已经三十多了,萧韶自然也不年轻了。可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正是最为丰腴的时候,那浓浓的女人味几乎都要破开外面正经端庄的官服溢出来一般。萧韶口舌陡然干燥起来。她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又再看一眼手中的密信。到底是理智压过了寻求欢愉的欲望。
“来。”萧韶朝陈瑾招招手。
陈瑾见状, 也就整理下衣裳,一脸严正的朝萧韶走去。萧韶瞥了眼陈瑾,对方不说话不作态时,当真是严正端庄,譬如君子,将衣冠禽兽四字诠释的恰到好处。但萧韶偏生爱极了这衣冠禽兽的模样。
“圣上兄弟之间,感情着实是让人钦佩。”陈瑾就着萧韶的手,看完了密信,这才一声感慨。
“若当初二郎和……”萧韶也是一声叹息,她看着手中的信,“严家旁的不行,却偏生会养女儿。”
“只是圣上到底年轻了些。”陈瑾又道,“年轻人,就总想要证明自己。”
萧韶不置可否。有的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圣上和萧鸾之间确实是真情实意,但只要有缝隙,就会有裂缝。那么她们只要静待这条裂缝越变越大就好,如果它一直不变,那么也有的是人愿意在上面加一点料,让它变得更大更深,直到足以吞没两人的地步。
“你所提之事,如今进行得怎么样了。”萧韶转过了话题,又问。
陈瑾见状,彻底的和萧韶脱离了暧昧的距离,回道:“蒙卷之事与加科的事都需要与礼部交涉。明日里我便去找齐三娘,再细谈。”
萧韶听陈瑾语言轻快,又见她面容也是轻松之色,她心头便有些发起堵来。萧韶想那齐霁真样貌平淡,勉强可称作清秀佳人,自然远不及自己。但对方轻易迷惑了那个小狐狸一样的成王,又是年轻貌美……萧韶越想越是不快,越是不快,说话声便越是轻柔可亲:“怀瑜好像很是期待。”
陈瑾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萧韶一眼,答道:“我与三娘相识已久。从她入仕后,她的名声便向来只闻其名。朝中凡夫说她以色侍人,方有今日,又说四海富裕,换做一个人,也可轻易有她的功绩。”陈瑾垂下眼,嘴角的笑容仿佛嘲讽,又似冷笑,“都是些空口无凭,任意揣度的话头。自她上任后,四海每年上供几百万的白银,这些难不成是从天上掉的么?齐霁真此人,是有大才的。”
萧韶听到陈瑾一句接一句的赞赏,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倒不怀疑陈瑾的忠诚,也知道这些读书人总有点古怪的,惺惺相惜的脾性。身为主君,当然也要有容人之量。萧韶勉强一笑:“既然如此,怀瑜便早些去睡吧。明日里,才好与大才的左侍郎齐大人好生商谈。”
那句大人与好生,语气重得像块硬邦邦的石头。
陈瑾埋着头,低声笑起来。
萧韶见状,大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啊……有的人的醋味,都要把房间都熏出酸味了。”陈瑾上前一步,不等萧韶挣扎,就陡然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厮磨出低哑的腔调。萧韶哼了一声,到底没有挣脱开,只是眯着眼看陈瑾:“不满意?”
陈瑾由着萧韶看,笑眯眯:“我很喜欢。”
萧韶心头一慌,不言不语。她们两人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一直没有断过。只是两个人都不是青涩少年,两人之间也无需要一句誓言,亦是无需确认一个什么明确的关系。陈瑾身上早就打上了萧韶的烙印,萧韶生,她就活,萧韶死,陈瑾也活不了。这样的关系,不比普通的夫妻更坚固长久吗?她们也从不承诺,浑话说了不少,但情真意切的话却从来没有过。
萧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甚至觉得永远也听不到陈瑾说一句我喜欢,因为萧韶扪心自问,她也决计不会对陈瑾一句承诺,对她说一句我心悦之。
两人沉默着,陈瑾看到萧韶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耳尖却有些泛红。陈瑾无声的笑起来,轻轻地叼住萧韶的耳朵,用虎牙一点点的碾磨着,让怀里的女人泛起红。
第二天,忙碌了许多天,眼下乌青的齐霁真在衙中接待了眉飞色舞的陈瑾。齐霁真打量着陈瑾精神抖擞的模样,话语中都充满了嫉妒:“陈大人看来睡得不错。”
陈瑾柔柔一笑:“托福托福。”
托福?托什么福?齐霁真满脸茫然,只当陈瑾这是客套。齐霁真也没有太多兴致跟陈瑾客套,因了陈瑾的一句话,她上下沟通,还要张榜告知参考的举人们。这几日里,礼部的门槛都要被参加考试的举人们踩坏了。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陈瑾和齐霁真共议起来,陈瑾当初也帮了萧凤鸣不少,她自己更是这样脱颖而出的,自然知道利弊。齐霁真年轻头脑灵活,又因在四海打磨过四年时光,行事不拘一格,往往一个人说了上句,另一个人就能接下下句来。
两人都是女子,又都是当年科举榜上的第一名,又都是因女子的身份不得不当了榜眼。若论才气,皆是大才,若论实务,又都是实干者。再加上陈瑾官场沉浮多年,说话做事妥帖圆润,齐霁真这方面虽然不如陈瑾,但她是世家千金,若真是对外,也是能让人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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