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却是站在圣上身后的。两相对比,中年人自然会选圣上,而不是一个王爷。他自觉自己睿智,所思深远,和旁人不同,对待严崇礼也格外上心,很快就爬到严崇礼的心腹之位。
严崇礼思考已毕,再睁开眼已是清明,他说道:“今次不了,将财物都退回去吧。”
中年人一愣,待要问个究竟,严崇礼却将眉一扬,道:“老夫怎么说,你便怎么做就是。”
中年人急忙应是,这才闷闷不乐的从严崇礼的书房中出来。这二十个举人,是中年人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不至于文采烂到无可救药,又都是身后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光是有钱,极好拿捏的人。中年人接了这一次,到自己手中,可以赚得二三十万的白银作为中介。而错过这一次,则要再等四年。这四年里,他是还在京中蹉跎,又或是调任其他州府,就都说不准了。
中年人满心的不乐意,走到偏门处,却见一个小厮探头探脑的立在那里,看到他以后,急忙朝他招手,说道:“黄大人,我家姨娘有请。”
中年人的职位不高,完全称不上一声大人。小厮这句话显然就是故意捧他的,他心中明明知道,却也觉得心头飘飘然。中年人走到小厮面前,见他一身青衣,圆头圆脑,不知是严府上哪一位的小厮,于是便虚虚行了一礼,谦虚几句,问询起来。
小厮忙道不干,又道:“小的是十九姨娘的小厮,姨娘说有话要对黄老爷说。”小厮见中年人并不愿担大人这词,便换了个词。
黄老爷道:“孤男寡女,着实不便,谢过十九姨娘的好意了。”
黄老爷也是听过十九姨娘的名头,她才方方二八,是严崇礼的爱妾,宠爱至极,甚至数次为了她而落正妻的脸面。只是如今这十九姨娘还未有身孕,正妻的地位还算稳固。若是这十九姨娘一举得男,此后如何,恐怕还未可知。黄老爷虽是男子,却另辟蹊径,从严崇礼的妻妾下手,他口舌如蜜,又大方散财,能让严崇礼的妻妾吹上几句耳边风。
这些年下来,黄老爷也因此颇得了许多的好处。至于这十九姨娘,黄老爷自然也是接触过的。十九姨娘既然能得严崇礼宠爱,自然也是个妙人,两人私底下素来合作愉快。只是此刻是非常时期,黄老爷也是提了几分试探和警觉。
那小厮笑一声,悄声道:“有笔大生意,价值么……百万白银。”
黄老爷心头陡然一跳,这笔钱的数目太过熟悉,又是在这样的时间里,黄老爷都无法安慰自己这仅仅是一个巧合。他定定神,心头犹豫,但他当初既然能另辟蹊径,也是个颇有赌性的人,当下就下了决断,朝那小厮一礼,说道:“还请带路。”
夜色深沉,暮色四合,萧鸾洗去一身烟尘,她只穿了件单衣,头发湿润,垂在身后,没有束缚的胸前挺拔可爱。她坐到桌旁,齐霁真将早就做好的燕窝朝萧鸾那处送了送,目色柔软,声音温和:“吃吧。”
“怎的每次来,都让我吃这劳什子。”萧鸾抱怨一句,却也乖乖坐下,用调羹搅动了一下。
“身为女子,自然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到底不是粗野男儿,胡乱凑合就过了。”齐霁真合上正在看的书,又走到一旁,添上一勺香料,看着熏香的青烟袅袅,香味扩散开来,慢慢的充满了整个房间。
“还是三娘想着我,对我最好。”萧鸾笑眯眯的说道,吃了一口燕窝。
齐霁真回过头,看着萧鸾,她笑了笑,说道:“哪有我最好,只是六郎只愿让我好罢了。有的是人想要对你好,以六郎的姿容权势,只要你说一声,有的是人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萧鸾难得听到齐霁真这样略带酸味的说话,她轻声笑出来,伸手抓住齐霁真的手,轻轻摇了摇,就像是女子朝自己的心上人撒娇那般:“我可不是那般随便的人。我只要三娘一个对我好。”
齐霁真亲昵的捏了一把萧鸾的腮边:“这小嘴可是吃了蜜糖?”这动作轻佻得紧,但在有情人间,又是格外甜蜜的逗乐了。萧鸾眼儿一眯,笑着往上揍,声音压得有些沙哑:“那你要不要来尝一尝……?”
两人正是情浓时,门被小心的敲了三下。两人将要合上的唇瓣陡然分开,萧鸾的眉头紧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齐霁真捂着嘴,手指按在她的眉间,轻轻的帮她揉开。萧鸾无奈的捏了捏齐霁真手,轻咳一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何事。”
齐霁真看着萧鸾收敛了欲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她慢慢的把手指移到萧鸾的喉咙上。当萧鸾说话时,喉咙的震动就会传到齐霁真的指尖,也不知道老是这样压着声音的说话,会不会对声带有所损伤。萧鸾看了齐霁真一眼,齐霁真收回有些担忧的心思,像逗猫一样勾了勾萧鸾的下巴。
萧鸾朝齐霁真笑了笑,没有说话。门外则传来了恭敬的声音:“王爷,鱼已上钩。”
萧鸾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她已经顾不得齐霁真了,道了句好!齐霁真看着萧鸾握紧了手,显然是十分激动的模样,她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再说话时,声音已经冷静了下来:“既然上钩了,那便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来往频繁,惹人怀疑。”她说完,门外人立刻应了一声是,萧鸾便便点头让门外的人去领赏了。
房间中再次安静下来,只是此前的旖旎氛围也都消失殆尽。萧鸾盯着灯烛,她目光闪动,显然还在想事。齐霁真无奈一笑,说道:“先把燕窝吃完。”
萧鸾应了一声,吃上一口,又思考片刻,心不在焉的模样。齐霁真也摊开了书,继续慢悠悠的看着。她们两人虽然亲密又亲近,却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要对对方说明。齐霁真翻了几页书,萧鸾就已经回过神了,她眨了眨眼,看着齐霁真,说道:“三娘觉得严家如何?”
“你不都打算对严家下手了吗,又问我如何作甚。”齐霁真看了眼萧鸾,说道。
萧鸾笑了笑,这样直白的话,大概也就只有齐霁真才会对她说了,就算是严蓁,两人也是要先满是机锋的聊上几句试探话,才会坦诚。萧鸾撑着下巴,又叹了一声道:“严家原本是圣上的舅家,只是想要得太多,手也伸得太长了。”
“那六郎你呢?”齐霁真一下子合上了书,看着萧鸾,“你有没有担心过自己呢?”
萧鸾沉默下来,她如今的地位显赫,看似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又何尝不是随时覆灭呢?若是她当真要当个权臣架空帝王也就算了,偏生她还念着要将这份权势交回。到了那个时候,迎接萧鸾的又会是什么?人心最难揣测,人心又最经不起试炼,哪怕萧鸾说一句相信萧涅,但这句话也未免太轻率太不负责了。
齐霁真看着萧鸾的样子,心头暗暗咬牙,她叹息一声,又伸手过去,捏了捏萧鸾的脸,说道:“若是严家让位,新的首辅是谁,你可安排好了?”
萧鸾垂下眼来,道:“不过是一个傀儡,此后,还要与阿姐相斗一番。”
“那好。”齐霁真亲吻着萧鸾的唇瓣,“我必然全力助你。”
若你不愿当权臣,总是需要有一人来威慑他人,才好让你岁月静好,一世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如果周四前还没有更到3w,就可能日更了,_(:з」∠)_
我发现我的病好以后,身体虚了好多啊,连续的日更我居然虚得不行
昨天试着做冰皮月饼,忙了一个上午,下午就头疼,困乏,文也没来得及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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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名单:
读者“b――lank――”,灌溉营养液+202018-09-10 08:27:09
读者“蓋比”,灌溉营养液+22018-09-08 22:09:30
读者“噜啦啦噜啦噜啦嘞”,灌溉营养液+22018-09-08 20:26:45
第十一章 四面受敌
“启禀圣上, 如今证据确凿, 已有定论。”
如今的东厂督主姓唐, 是从先帝时期就留下的人物。萧涅登基年龄毕竟太小, 从小侍奉身边的人物也都年轻,再加上此前他并未被当做太子对待过, 内侍们无论资历还是阅历都还不够。在萧涅登基之初,萧鸾和严蓁甄选萧涅身边人物时, 考虑再三, 还是留下这个忠心为先帝, 在萧涅登基后又及时宣告效忠的唐督主。
如今他头戴官帽,身着红色曳撒, 上面缀有云肩和补子, 腰间悬着一枚七两重的牙牌,缀着红色牌穗。唐督主今年三十出头,正是精明强干的时候, 虽然白面无须,身有残缺, 却生得方面浓眉, 看着好似一身正气, 站在那处也不似一个太监,反倒像个武将。
萧涅本在看书,身为皇帝虽然还不能亲政,但他身上担子也重,要听政不说, 每三日还有学士教学,每隔一日,萧鸾也会来抽查功课,以及教导帝王之学。萧涅听过唐督主的话,急忙将手中的书往旁一扔,原本有些歪斜的身子也正了正,轻咳一声,摆出威仪的姿态,将手一摆:“爱卿快说。”
面对萧涅的姿态,唐督主不喜不悲,他躬身一礼,回道:“圣上身边的王领班,私下收受首辅贿赂五百两黄金,以其中一百两作为买路费,其中涉及的宫女与宫人有……”
唐督主手捧卷宗,却连打都没有打开,张口报了一串名字及这些所在的宫殿和职位。萧涅越听脸色越是白,他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扶手,他是个主子,可以无视下人的性命没错,但这些人,单说是那王领班,就和萧涅是打小的交情,从萧涅小的时候就一直服侍着自己。如今他为了区区百两黄金而劝说萧涅出宫,安排一出好戏给萧涅看,日后,他会不会因为更多的钱,将萧涅的命给拿下呢?
唐督主仿佛没有看见萧涅难看的脸色,他念完了人名,又上前一步,躬身道:“这是各人的证词以及画押。”
萧涅脸色阴沉,没有开口,唐督主躬着身子也没有动。而一旁服侍的内侍见状,顿时战战兢兢,不敢动弹。此前的王领班是萧涅最为宠信的人,萧涅甚至还开玩笑说要让他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这是周围的内侍们都听到的,也引来许多人的羡慕和巴结。但自从那日萧涅从宫外回来以后就变了,此后唐督主求萧涅下令抓走王领班,萧涅也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点头同意。
而今一旁的内侍听到两人的对话,心头也慌乱,想起往日里自己也曾贿赂和巴结过那王领班,他一边在心头暗骂对方的贪婪无度,一边又担心将自己牵连进去,受了无妄之灾。东厂虽然设在宫外,却也是属于司礼监的,这里面的龌龊事,内侍也听得不少,更遑论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内侍两股战战,心道若是这些手段施加在自己身上,就算是清白,也只怕要落个屈打成招。
“还站着做什么?”
萧涅突然看向了那个内侍,内侍身子一抖,急忙应了一声是,接过卷宗来,他不敢看里面写了什么,只眼观鼻,鼻观心,躬身快步回到萧涅面前,将其呈上。
萧涅翻了翻卷宗,只见上面先写了来龙去脉,又将每个人从谁人手中收取多少银钱,做了哪些事情,都一一道来,写得十分仔细。萧涅觉得心绪浮动,心头处那股郁气难消,他皱着眉头低声咳嗽了几声,想起萧鸾曾经告知自己,身为帝王,不可让臣下小看,亦不可在臣下面前示弱的话来。
萧涅强自忍耐了想要咳嗽的感觉,他重新端起了架子,沉默的看着卷宗,而不是刚才那样发怒。身为皇家的子弟,就算他以前不用一些手段,他也总是知道的。
唐督主这是第一次为萧涅办事,因此他定是要将事情变得妥帖,办得好,才能获得新帝的欢心。唐督主知道,自己虽然还在这个位置上待着,也只是因为新帝手里的人太不堪用。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此唐督主上了十二万分的心,费尽了手段,一道道的挖出来,新帝要巩固地位,自然就要知道他有哪些敌人,他的身边又有哪些眼线。唐督主自认自己行事妥帖,借着调查圣上出宫的名头,着实挖出来不少人。
有严家的,有长公主的,自然还有成王的。这些人不一定都与这件案子有关,但为了邀功,唐督主都报了上去。
唐督主一开始自信满满,但萧涅不说话,他的自信就渐渐的打了折扣,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又或是没有理会到萧涅的意思。
“你做得很好。”
卷宗啪的一声,合上了。唐督主抖擞精神,谢过了帝王。萧涅敲敲卷宗,说道:“而今朕方方登基,此前忙于其他,疏于宫内的管理。而今想来,宫中老人众多,骨干却少,一来让宫里人事冗余,二来又使宫中青黄不接。唐督主身为司礼监二把手,可有主意为朕分忧?”
唐督主心领神会,知道萧涅哪里是真心想要他的意思,而是借??着唐督主的口,说自己的意思。他听到萧涅此前那长长一段话,闻弦歌而雅意,当下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一些,道:“主意不敢,只是宫中惯例,每隔一段时间就放年老者出宫和家人团聚,这般轮换,既可使宫中人员常青,亦是圣心仁慈。”
萧涅微微一笑,点头道:“唐督主所说,深得朕心。那便这样做吧。若有新人,也要烦劳唐督主多加□□了。”
唐督主知道萧涅是松了口,将他视作心腹,又让他训练忠仆。唐督主心头大定,将裙面一掀,跪倒在地,口呼万岁,喜不自胜,奴颜媚态,哪里还有此前那铁骨铮铮的模样?
萧涅摆了摆手,宽慰几句,唐督主适时掉了两滴泪,又表了一番忠心,这才识趣的离开。而萧涅则皱起眉头,他恨恨的将卷宗一扔,卷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萧涅喘着气,他不必再强迫忍耐,喉头瘙痒难忍,顿时大声咳嗽起来。
内侍见状,急忙扶住萧涅,又要叫人去喊太医。萧涅捏着内侍的手臂,道了一声不要惊动他人的话,内侍急忙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儿,待到咳嗽声渐止,萧涅这才轻轻的喘着气,道了声:“招成王来。”
萧鸾匆匆来到宫中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萧涅也已经平静下来。萧鸾看成太医跪在一旁,内侍端上已经煎熬好的药物。太医在一旁道:“陛下需要少思静养,思虑过重,睡眠不足,极为伤身。”
萧涅嗯了一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内侍又端来清水漱口,待到收拾完后,萧鸾这才上前一步,行礼。萧涅眉目间带着郁色,脸色苍白,他看到萧鸾,还是笑了笑,道了声免礼。
两人沉默一阵,萧鸾见萧涅笑得牵强,说道:“圣上可好些了。”
“阿兄……”萧涅沉默了很久,他拿起一旁的卷宗,“你来看看。”
萧鸾接过了卷宗,一一看起来,她看到了自己放置的暗桩,也看到了其他人的暗桩,尽管不是全部,还有萧涅出宫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萧鸾心头先是涌起了欣慰,没有她出手,萧涅也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了。随后,萧鸾又想,萧涅给她看这份卷宗是有什么意思呢?是警告吗?还是叙说着一种信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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