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说的没错,他如果想今天从这座小城市返回A市,就只有一架航班可以选择,或者,他可以绕去旁边的城市。
如果是听顾淮的提议,选顾淮乘的航班的话,他得纠结一下头等舱和经济舱的价格。
他是个坐不起头等舱的穷苦珠宝鉴定师。
站着有些累,他推着行李箱,与门边抱臂站着的顾淮擦肩而过,想去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犹豫一下,却没注意他从顾淮身边走过时,顾淮瞬间差到极点的脸色。
“林思渡,你就那么讨厌我吗?”顾淮以为他要走,质问。
林思渡微微睁大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却没有反驳。
顾淮认定了他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去:“跟我一同回去都不愿意?”
“你在生气。”林思渡笃定地说。
“不然呢?”顾淮嘲笑道,“追你怎么就那么难,我说什么你都拒绝。”
林思渡不知道他怎么又发那么大的火,怔了好久。
但看着顾淮这样子,他反倒是觉得轻松了些,他宁愿顾淮放肆地对他说些难听话,也不愿意看顾淮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欺骗他,一步步诱导他往陷阱中踩。
“那你不要追。”林思渡眼睛更加清澈,“顾淮,你不要喜欢我。”
他认真地提建议,跟他平日工作时的神情没什么两样,顾淮觉得好笑又生气,一脚磕在行李箱的滚轮上,拨开林思渡的行李箱。
黑色的行李箱被滚轮带着划开,那一瞬间,林思渡觉得自己仿佛被孤立了,少了个能支撑自己的东西。
顾淮突然靠近他,他以为顾淮又要向上次那样对待他,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被顾淮拉过来,紧紧抱进了怀里。
对方的气息再一次扑面而来,他被顾淮压得很紧,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修长手指无意识地弯曲着,抓着顾淮的手臂,摸索着一路往上。
冰凉的小紫檀珠子磕在了顾淮的后颈上,凉凉的,林思渡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像是在点火,顾淮刚这么想,后脑勺的头发就被林思渡狠扯了一下,挣得他忽然后仰,颈间喉结滚动了一下。
“嗯……林思渡。”顾淮吃痛地松开了按着他后背的手,改为捏着他的脸颊逼他抬头,“你说你喜欢男人,你跟男人睡过吗?你到底会不会挑?”
粗糙的指尖压在林思渡白皙的脸颊上,报复般狠狠地蹭了几下,刮出了一片薄红。
林思渡闭上眼睛,不想听顾淮这种不加掩饰的暗示性意味十足的直白问题。
“我不想睡。”他说,“顾淮,我谁也不想。”
他的情感需求淡到只需要一个念想,从来就没有想过更进一步,没成熟也没长大,顾淮却专门挑那些成熟的露骨的问题来为难他。
“林思渡。”顾淮抱着一种挑明了的痛快感,放肆地说,“你定的择偶标准在你自己这里就过不去,你喜欢个屁的温柔。”
林思渡眨眨眼睛,像是被他抓在手心里的漂亮娃娃。
“纪枫满足不了你。”顾淮残忍地说,“那种温室里长大的乖乖崽顶多给你陪伴,给不了你刺激。林思渡,你对你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你喜欢概率游戏和爬行动物,不管你承不承认,也不管你给自己设了多少规矩,你天生就亲近危险的东西,你跟我才是同类。”
作者有话说:
顾总の在逃小玉兔。
谢谢甜宠就是坠吊的鱼粮x3,谢谢Wen11、克里斯克里斯克里斯、叽哩咕噜的柚子、此夜关山、缪里、蜜柑柑、铍镁钙锶钡的鱼粮,谢谢投喂,谢谢追文,毛球鞠躬。
第29章 不可控
顾淮在想,林思渡大概是又被他吓到了,不然怎么会整个人都像一只破茧失败的蝴蝶,柔弱单薄的翅膀颤动着,明明脆弱得似乎轻而易举就能被撕碎,却还是用微弱的力气小幅度地抗争着。
林思渡手腕上没有被小叶紫檀珠子覆盖的地方在衣服上磨得发红,那双像是雪后晴湖的眼睛微冷晶莹,摇曳过一两道眸光,又在顾淮的眼皮子底下闭上了,嘴角微微压着,把头转向了一边,侧脸对着顾淮,睫毛长得勾人。
顾淮脾气过去了,又后悔自己把人给吼了一通,林思渡的袖口被他捏出了几道细碎的褶皱,人看着也没有平时那么冷清,顾淮觉得他好像有点可怜,想低头亲亲他,刚靠近了一点距离,林思渡的手指勾在了他颈后的衣领上,微弱的力量,往下牵扯了一下,轻微短暂、一闪而过的窒息感过后,顾淮攥着林思渡的手指,从自己的衣领上摘下来。
顾淮不怕被兔子咬,他怕小玉兔回到月亮上,他追不到。
林思渡嘴巴抿成线,自己揉了揉手腕,站在顾淮的两步开外。
“对不起啊,林老师。”顾淮迎上他如霜似雪的眼瞳,忽然记起来上次医生那个不能让林思渡情绪激动的叮嘱,脑袋清醒了一大半,边后退边虚虚地向半空中伸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
“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顾淮说,“我从小没家教,横惯了,说话难听,你别生气。”
林思渡有些感激顾淮松开了他。
他退到石凳边上,在顾淮的目光里,慢慢地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低头把自己收拾成干净整洁的模样,再去把自己那只孤零零的行李箱捡回来。
顾淮的力气太大了,抱他那一下,两手像精铁灌注的一般,似乎要把他揉进骨子里。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他每次对顾淮稍有改观的时候,这人就会冲他发火,想要强行撞破他的保护壳。
顾淮还在说着什么:“你头晕不晕,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要不要……”
“顾淮。”林思渡开口,声音很小,“……你能给我倒杯水吗?我有点渴了。”
他一说话,顾淮立刻高兴了:“好,你等着,我这就去。”
倒水的纸杯要两层,不能烫到林思渡那双珠宝鉴定师珍贵的手。
茶叶选用最贵的,不对,林思渡应该不喜欢茶叶。
最后,水温也要控制在入口舒适的范围。
“林小兔。”顾淮吹了声口哨,推开屋门,一缕风卷着落叶打着转从他眼前飘过,林思渡和行李箱都不见了。
顾淮:“……”
他扔下纸杯,冲到门口,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半关着的窗户里露出林思渡那双杏眼,冷冷的眸光从他身上瞥过去,又骄傲又漂亮。
顾淮心里刚刚松了的一根弦骤然紧绷,啪嗒一声,断掉了。
桌子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三张五十块的纸币,便签上是林思渡古色古香的字体——
“顾淮。”
“早餐费、车费、刚刚支使你的茶水费,查收。”
顾淮:“……”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和血压啊。
“怎么站在这里啊?”谷忱从外边回来,“林思渡呢?”
“被我吓跑了。”顾淮说,“说了……几句难听话。”
谷忱:“……”
谷忱想也知道顾淮的混账性子说不出几句好话:“你是追人啊,不是吃人,你能不能有点耐心。”
“行,我接下来一个月都不会去找他。”顾淮说,“说到做到。”
-
林思渡没有去南城机场,而是打车去了旁边稍大些的城市,在那里买了最近的航班机票。在机场候机的时间,他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去看当日的彩票号码,一连串数字刚映入眼帘,耳边如惊雷般响起了顾淮不久前说过的话。
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一瞬,把用来看彩票的app给卸载了。
飞机在A市平稳落地,夜幕刚刚降临,机场灯火通明,林思渡环视周围,没有见到顾淮的身影,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也不总是会遇上顾淮。
好歹有了喘息的空间。
A市近海,夜风潮湿,带着水汽扑面而来时,微微沾湿了他黑色的碎发,林思渡推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去寄养的店里接了他的dragon。
几天不见,橘红色眼睛的没毛崽崽大了一圈,趴在保温箱的仿真树枝上冲他吐舌头。林思渡把dragon带回家,调好光照和温度,伸手让红眼鹰蜥抱着自己的指尖。
“你天生就亲近危险的东西……”顾淮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的耳畔。
林思渡托着他的可爱蜥蜴抚摸着。
app可以卸载,彩票可以不买,概率游戏也能不玩,可是dragon,他不能丢。他还想有朝一日,还完家里的欠款,养一只小蛇,可爱的粉色或者炫酷的黑紫色。
他真的很喜欢这些安静的、不会大吵大闹的小动物,就像dragon,它能陪伴他,却不打扰他。
不管是概率游戏,还是常人眼中危险的爬行动物,对他而言都是可控的。
可是顾淮,顾淮是不可控的。
顾淮像是潜伏在夜色中的巨蟒,眯着发光的竖瞳,埋伏在幽邃的深林里,等待着捕猎,他的小机灵,在狩猎者的眼睛里,根本就玩不过。
会被弄死的,林思渡给自己说。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H.G]:行了,你也别到处蹿了,我接下来半个月都不会去找你了,不用费心思躲我。
[与渡]:。
林思渡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他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沉浸在书本或者漂亮石头里,谁来了也不开门。
跟顾淮待在一起时,大部分时间都是顾淮在说,抛的问句多了,他才会回答一二。
[H.G]:回窝了?
[与渡]:。
顾淮一回A市就去了趟顾家,这会儿正大方地坐在正堂的沙发上,等着收句号。
[H.G]:你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吧。
[H.G]:你那么聪明,你知道我指的哪一句。
这次没有句号了。
顾淮笑了一下,知道他看见这条消息了。
纪夫人养了只银渐层,宠上了天,这会儿猫正在沙发边蹭顾淮的脚,顾淮抱着猫揉了一通,捏了捏猫爪的肉垫。
他是回来交接品牌线的。
纪夫人没想到他放弃得这么彻底,又不好把心里的疑惑直接说给顾淮他爸听。
“弟弟最近学习很忙?”顾淮在玩地上的猫薄荷草。
“研究生嘛,论文忙。”纪夫人忙着翻合同,随口说。
顾淮心里冷笑,能不忙吗。
A大大一学生误用怀宇艺术珠宝资料的事情,可大可小,顾淮跟A大鉴定系长期有合作,放在以往,不可能追究,追究了也没什么用,顶多系内加强论文审核。
但最近,他就很想给纪枫找点事做。
严谨一点,不是坏事,林思渡的严谨他就喜欢得很。
“这条品牌线你想要,也别偷偷摸摸地给我搞小动作,直接提,我给你了。”顾淮伸手薅了点猫薄荷,无聊地碾碎,随手放在沙发边上逗猫玩,“交接干净,后续别来烦我,爷爷那边,你自己应付。”
“顾淮。”他爸皱眉,“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她不算我长辈,你心里没数?”顾淮拍干净手上的猫薄荷碎叶,站起来走了。
他推开门,迎面刚好撞上回来的纪枫。
“顾淮?”纪枫一愣,“你是刚回来就要走吗?”
顾淮的目光从他颈间的和田玉玉牌上扫过去,嘴角笑意更甚:“走了,弟弟,读研加油。”
纪枫扔下书包,脱了外套,把脖子上的玉牌摘下来,跟平时一样随意地扔在沙发边角上,正要去洗澡。
银渐层闻见猫薄荷的味道,忽然发疯般地窜过来,猫爪勾过编绳,林思渡送的那只玉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顾淮开车回自己住处的时候,接了A大张教授的电话,作为珠宝鉴定系企业奖学金和助学金的出资人,每年系里都会有负责人给他打电话汇报获奖人情况。
顾淮曾经在电话里连续四年听到林思渡的名字。
“明天是我们的校庆。”张教授在电话里说,“想请您过来给我们的学生讲讲目前的艺术珠宝市场。”
顾淮失笑:“A大珠宝鉴定系多的是人才,我这点经验,不够格吧。”
“您谦虚啦。”张教授笑呵呵地说,“x特区名校毕业的鉴赏系学生,又是另辟蹊径的独立创业成功人士,怎么就不够格了。”
“我的几个已经毕业的优秀学生也会来。”张教授说,“拿过您企业奖学金的那几个。”
顾淮把手机放在岛台上,伸手抽开金属腰带扣,解开衬衫的扣子要去洗澡,低头在自己的衣袖上闻到了一点点桂花味。
大概是他抓着林思渡的时候蹭到的兔子味。
虽然但是,他这一个星期都不会去找林思渡,顾淮心想。
“校庆的事情,我考虑一下。”顾淮说。
A大的校庆在周末,属于林思渡出差后上班前的最后一个休息日。他坐早班电车去了A大校园,他毕业没几个月,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还很熟悉。
池塘边有人卖小糖糕,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5元纸币递过去。
沾了糖霜的桂花糕,是他为数不多的喜欢的东西,入口温热柔软,有点像顾淮给他买过的那个钵仔糕。
林思渡把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折进了纸袋子里,往实验楼的方向走,在楼梯口有女生微红着脸上前来问他某老师办公室的位置,他伸手指了个方向。
他穿过四栋楼围成的小院落,发觉校庆当天问路的人真的很多。
“思渡,快来。”张教授给他打了个电话,“你一直想见的,助学金和奖学金的赞助人今天来了,实验办公室223,你替我招待一下,带着逛逛校园实验室啥的。”
林思渡组织了两遍感谢的词句,心里演练了几遍,绕过走廊,推开门:“我一直都很感激您……”
顾淮背靠着陈列物品的架子,慢慢地转过头来,身后是他跟导师们的毕业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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