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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冰(古代架空)——符黎

时间:2022-01-01 11:05:41  作者:符黎
  幽恪太子是谋逆罪人,永世不赦,自然不算在他的兄弟之列。
  奉冰侧身避席,“天恩浩荡,草民感佩。”
  李奉韬转头与崔皇后相视而笑,“这话你还没说腻?朕都听腻了。”
  奉冰抿唇,不知如何接话,奉砚适时地补充道:“四弟久在地方,都要忘记长安繁华,这一句天恩浩荡自然是说不腻的。”
  几人便都是笑。笑声或浑厚或娴雅,都震动在四面青琐窗里,云遮雾罩的。
  “三弟这是要拿捏朕了。”圣人将橘瓣儿喂进小太子嘴里,慢条斯理地说,“朕既让四弟回京,自然有朕的安排。”
  他说得玄虚,崔皇后却上赶着问道:“陛下有什么妙策?”
  “四弟当年下狱,案情本不明朗。朕虽奉命查案,但具体都是裴允望经手……”圣人忽止住了话头,善解人意一般,“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崔皇后道:“四弟天家宗子,龙章凤姿,莫非是遭人暗害?”
  圣人淡笑。
  奉冰默默听着这夫妻两个唱双簧,眼睛只盯着小太子吃得鼓鼓的腮帮子。突然太子嘴巴一撅,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竟把一团嚼不烂的白橘丝吐到了奉冰身上。
  崔皇后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太子往身后拉,圣人倏地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打孩子,“你不要护着他!”
  那一团秽物从奉冰胸前摔落在地,却好像直接打在他的脸上,他一时竟没回过神来。李奉砚立刻叫来宫人收拾,又拉着奉冰一同跪下请罪。
  “是草民……是草民的错!”奉冰反应过来,却找不出理由,愈加笨嘴拙舌,“陛下切莫动怒,伤了龙体……”
  圣人的巴掌没落下,太子已哇哇大哭起来,崔皇后脸色惨白地抱住他,在圣人脚底瑟瑟发抖。圣人气得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一挥袖,“下去!”崔皇后便忙不迭地磕头,带着太子告退了。
  袁久林使唤着宫人很快将地面都清扫一过,奉冰低头看自己新备的衣衫,是特挑了时兴宝花纹的云锦面料,昂贵倒不必说,他只得这么一件,待会穿去宫宴,怕会跌了身份。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哪里还有什么身份?
  圣人又延请他重新入座,亲自给他端茶,“这孩子,被他母后惯得无法无天,有时连朕都管教不住,四弟不要见怪。”
  奉冰忙道:“太子聪慧,日后必成大器。”
  李奉韬凝视着他,像是想从他的表情里挖出一些更深的东西,譬如忿恨或忍耐。许久,才沉沉叹口气。
  “方才朕所言,也是真心。”李奉韬沉声道,“当年幽恪太子案发,害得先帝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又牵连到四弟,朕奉旨查案,有诸多不得已处,四弟,你要谅解。”
  奉冰捧住了茶盏,嵌金的边,秘瓷的底,清透而滚烫,几乎能映见他发红的手指。他默默饮茶,闷住了咳嗽。
  “……草民实有罪,不敢妄求开恩。”他琢磨着,选择了最保守的回话。
  “你是不是真的有罪,只有幽恪太子和裴允望知道。”李奉韬笑了笑,“裴允望一篇《论舜不杀象》朝野皆知,他与幽恪太子早成了冤家对头,这你也清楚的吧?”
  奉冰仓促地眨了眨眼,终于还是咳嗽了出来,自己拿巾帕掩住嘴。
  他清楚的,他们婚后的第一次不愉快便与此相关。
  裴耽新婚,公门有九日的休假。假期结束,裴耽初去秘书省,早晨两人还都高高兴兴,结果裴耽却彻夜未归,奉冰特去打听一番,才知道是太子在给他穿小鞋。
  大哥奉宸是嫡长子,出生即受册封,少时又在高丽立了军功,一向骄矜纵诞,无人敢拂他的虎须;纵然裴耽的文章暗含了他是虞舜的意思,毕竟隐约是在提醒他不要枉杀兄弟,因文得罪,理固宜然。奉冰怕裴耽不肯服软,自己身为“象”之一员,仍辗转托了关系去求大哥网开一面。
  裴耽在秘书省不眠不休地跪抄了三日的文牒,第四日终于被放归,俊秀的脸庞都成了土色,衣衫虽还干净,却散出一股脏臭气。他进门来,奉冰欲为他除下外袍,他却躲开,背对着奉冰道:你为何要去找太子?
  奉冰的手僵在半空,他根本从未想过为何。他以为帮一把自己的丈夫,本不需要理由。
  那一日裴耽把自己关在浴房中沐浴了很久,奉冰便默默地等了很久。精心准备的饭菜都凉透了。
  从那以后他再不过问裴耽官场上的事,也再不想知道他和太子还有什么过节。甚至如今忆来,他还会感受到那一日的不愉快,初时还像情人之间小小的嗔闹,久了连嗔闹都没脸面,只觉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或许是奉冰沉默太久,李奉砚为他着急,此刻挺身说了句囫囵话:“陛下公正慈悲,运万机于掌中。”
  李奉韬看他一眼,“公正与慈悲,可不能兼得。”
  赵王闭了嘴。
  圣人终于起身,似乎是打算放过奉冰了,悠悠淡淡说了句:“四弟,我们毕竟是兄弟,不同于外人。你要知道,朕是愿意为你平反的。”便即抬足,由孟朝恩引去为大宴更衣。
  奉冰的神色僵着,片刻,袁久林来唤他,他才回过神来。一室骤然的冷清,只他身上还是脏的。已当出发去宫宴了,李奉砚叹口气,道:“一起过去?”
  奉冰点点头。
  天色阴沉,似乎到晚又将落雪。
  大明宫是皇帝平日起居之所,比太极宫更多几分人气。奉冰五年不见长安,却觉大明宫也冷寂得出奇,从大角观步行去太液池,天寒路滑,树林中雪影霏微,地上都是冰渣子,令他每一步都滞重。李奉砚比奉冰只大一岁,在五年前还是个斗鸡走狗的混不吝模样,如今端重许多,与奉冰说话时,眉头总是皱着:“方才你为何不多说几句好话?圣人显然想留你。”
  “留我做什么。”奉冰道。
  “留你制衡裴相啊。”李奉砚将声音压得极低,理所当然地道,片刻,又不敢置信,“你不要说你没听懂。”
  奉冰苦笑不言。圣意与天命一样无常,他不愿费那个揣摩的力气。何况留他怎么就能制衡裴相?归根结底,圣人也像市井小民一样爱信那些无聊的旧闻,信他是个又苦又弱、只能攀着裴耽生存的人。他垂眼,淡淡换了个话题:“太妃一切还好么?”
  他们四兄弟,只剩奉砚的生母周氏还在世了,敕封太妃,挪去兴庆宫成日吃斋念佛。李奉砚一听,眉头却皱得更紧,“好,好得很。只要我还在一日,总能保她也在一日。”
  当年大逆案发之际,周妃正抱病在骊山疗养,三皇子奉砚请旨去侍奉汤药,直到开春才与母亲一同回京,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意躲避。但奉冰并不为此有所怀恨,他想若是齐淑妃还活着,自己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明哲保身。
  毕竟身在天家,便是身处一张巨大的罗网之中,字字都是机锋,步步都是陷阱。性命之忧时刻都有,但鱼死网破毕竟少见,多的是腾挪推拉,逢迎交换。
  李奉砚忽然道:“其实,我一直感觉……父皇是最疼爱你的。”
  奉冰吃惊地笑:“什么?”
  李奉砚道:“你生病之后,他对待你,便与对待我们三个不同。后来还让裴允望与你成亲……父皇对我们,从未花过这么多心思。”
  奉冰完全不能理解,负袖抬首,隔着老树枝桠,天色澄白得好像抹除了所有前身后世。他也不想理解,这一切都过去太久,父皇母妃都早已入土,他不需要再去证明什么亲子的爱。
  他渐觉得累了。
  “我只想赶紧回牢州去。”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长安大道,非我所乐。”
  说话间,太液池已在望。袁久林又延请他们往池边的自雨亭去,一路宝灯香火,礼官唱赞,而礼部尚书裴耽也不出所料地迎立在路的尽头。
  看见裴耽,不知为何,奉冰的心却仓促地停了一下。
  这个人好像总能打乱他所有振振有词的平静。
 
 
第24章 
  无边灯火之中,裴耽头戴进贤冠,穿一身刺绣五章的绛襕袍,配紫绶金剑、水苍玉佩,朱袜赤舄,站在自雨亭下迎客,庄重又耀眼,奉冰还未走近,已觉他像一株宝光大盛的珊瑚树。
  品阶越高的官服自然官威越足,但青年生得过分昳丽,身材颀长五官标致,剑眉斜飞入鬓有几分正气,一双眼睛却又脉脉含情地上挑,清滟眸光扫过来时,总要让人忘了他是个多大的官。
  看见奉冰,裴耽的眉头微微蹙起。袁久林抢先上前,与礼部的官员们耳语了几句,又向裴耽点头哈腰一番。于是有两名女官走出,先将赵王请入亭中,又有两名女官来请奉冰,往另一边道路而去。
  望着那清隽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袁久林将双手拢入袖中,微微弯了腰。“圣人今日同李郎君说,要帮他平反。”
  裴耽抬了抬眼,一梭光从那眼中掠过。
  袁久林又道:“但奴婢在后头,又听见李郎君对赵王说,他想早日回牢州去。”
  裴耽抬手慢慢地理衣袖,“嗯”了一声,袁久林看不出他的意思。片刻,却听他道:“我会安排。横竖不过一个多月,让他大人大量,再多忍一忍。”
  袁久林应“是”。
  他对裴相的行事原本是从不置喙的。裴相作风低调,但实际连同袁久林在内,长安内外、中朝上下大多已都是他的人,他想要办点什么,只消一弹指就能顺利办到。这也是圣人忌惮他的缘由,先帝给他的职权实则早已与宰相无异,去年圣人继位也只能顺水推舟,让他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袁久林以为裴相已与李奉冰商量好的,毕竟这五年来,裴相与牢州方面始终通着文书。但当李奉冰被召来长安,却好像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裴相从开春便在部署着给李奉冰平反,三省找出幽恪太子案的一应旧文书,内宫找出诸多绝密旧档,如今连圣人都被惊动,有意要先下手为强地拉拢李奉冰……
  这所有工夫,怎能够说停就停?
  袁久林终于还是多问一句:“您这是要……”
  “让他回去。”裴耽道。
  袁久林急了:“可是先帝遗命……!”
  裴耽侧过头去,望向烟波浩渺的太液池。入夜后天气转阴,风色消沉,他的衣袂似在翩翩浮动,但仔细看去,却不过是冰冷波光印在上面,将他一身灿烂奢华都洗成沉默的黑白色。
  “先帝遗命,到底是希望他快活安稳。”他说。
  *
  奉冰跟着女官走了十数步远,抬头看到一所小宫室,临时充作了尚衣轩,才明白裴耽的用意。他走入去,女官先架好屏风,再捧来一身新衣,道:“奴婢服侍李郎君更衣。”
  是一件缥青的外袍,夹了厚棉,但抖开来仍振振有风,襟缘绣一枝白梅几乎看不出针脚,月波一般的绸料滑不留手,显然是有价无市的奢物。奉冰脱掉自己被太子弄脏的袍衫换上了这一件,衣裳的剪裁恰好掐着他的身段,白梅绕着胸膛垂入衣带,风度翩翩的。女官又给他加了一件暗色的斗篷,说是入夜了太液池边风冷。
  他问:“这都是礼部准备的吗?”
  女官道:“是袁公公着内侍省准备的。这些是内侍省库房的旧衣,日后袁公公还会派人向您取回来。”
  奉冰蓦地脸红。其实女官面色一派平静,他却就是感觉自己丢了人。
  待换好了衣裳,奉冰便随着礼官引导入席。自雨亭地面不大,亭外也铺开盛筵,沿着太液池东北岸灯火缭绕,笙歌也渐渐奏起,众人等了片刻,帝后、太子皆驾到,这一场宫宴便正式开始。
  裴耽在亭下树荫底张罗宴会,自己顾不上吃喝,旁边礼官和内侍都在帮忙。到酒过三巡,众人都醺醺然了,皇帝却还没有走,都只能勉力相陪。忽然宣徽使孟朝恩从自雨亭上下来,朝裴耽招手,“裴相公,圣人召呢!”
  裴耽连忙停下手头的事,提裾欲上,想了想,又端过来一只金酒盏。入了亭中,先下跪叩头,祝圣人寿。
  李奉韬笑着让他免礼,崔皇后还吩咐给他拿垫子,安慰礼部一整晚供张辛苦。下首的赵王圆滑地应和道:“裴相的确辛苦,我们也都应敬裴相一杯酒。”说着便招呼身边人都起身,裴耽忙又站了起来。
  这一杯酒是代天家回礼,圣人与皇后都笑盈盈地端坐看着,小太子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抬起头,眼珠子愣愣在满座衣冠间打转,忽然盯住一人:“你没有喝。”
  那人却正是奉冰。遭太子一打岔,刚抿了一口的酒水险些咳出来,掩袖挡住自己失态,片刻才将酒盏呈给太子,“草民喝完了,殿下请看。”
  小太子撑着身子站起来,拼命盯了半晌,道:“我不信,你再敬他一杯。”
  这显然是在报复下午的事。顽童心性执拗,也许当时哭得狠了,此刻望着奉冰的眼神都发红,透出一股恼恨劲儿。圣人岿然不动,在几个家人面前他尚且可以打孩子,但宫宴上众目睽睽,他是要给小储君一些面子的。
  内官又给奉冰满上了。喝酒他并不怕,只是被所有人盯着尴尬,他脸皮薄,泛起的红晕仿佛是醉色。只得走到亭边,在裴耽的面前,敛袖举杯。
  “草民祝裴相,从此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
  裴耽微微一怔,旋即侧身,大袖高举,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与奉冰碰杯相应。
  金属轻轻碰触的声响空虚混沌,显得这金酒盏像是伪劣的赝品。奉冰没有看裴耽的脸,只盯着他举杯的修长的手,却看见那食指关节上有一道刀痕,创口发白,似乎还很新。
  裴耽温和地道:“那在下便祝李郎,得偿所愿,诸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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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全文大概在15~20w字左右嗷,不会很长~皇帝反正就那样了大家不用想太多,可以多关心一下奉冰的小九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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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标题“雨过河源”,出自李商隐《碧城三首其一》“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原句有多种解读,我的理解同清代《唐诗鼓吹评注》:“于是思其人如星之沉于海底不可见,而当窗则犹可见;如雨之过于河源,虽可见而隔座则不可亲。”河指银河,雨可能暗喻云雨。简单来讲,就是往事已矣,纵然见面,也只能隔座相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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