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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冰(古代架空)——符黎

时间:2022-01-01 11:05:41  作者:符黎
  奉冰的眉毛动了动,抬袖掩住了表情,慢慢地才道:“陛下不必愧疚。裴耽虽有几分才气,但壮士断腕以全质,国家亦是如此,对有才无德之人,断断不能姑息。”
  “是。”李奉韬长叹,“朕记得元会过后你曾说过,夫妻可以和离,唯兄弟是永远的。其实,四弟,你当明了,这江山,也是永远的。”
  奉冰沉默。
  “朕今日不妨都明说了。”李奉韬凝视着他,“朕对你曾多有试探猜疑,特别是忌惮你与裴耽走得近——因为裴耽他是大逆之臣啊!他若与你暗通款曲,那朕如何能不防着你?换了你在朕的位置上,你也会这样做的。”
  盘旋的篆香令奉冰喉咙干涩,他拿出绢帕捂住了口,闷了几声咳嗽。
  “是。”他咳嗽着回答,“草民懂得。只是当年被他抛弃之时,草民便已然心灰意冷,陛下亦应明鉴,草民……是恨他的。”
  他的话音愈来愈低,似乎谈及和离的事仍旧让他羞耻,最后,他别过脸去。
  从二楼的格窗眺望出去,长安城的天光安稳,宫中各处挂起灯笼,而承天门前的那一株灯树苍翠树顶直耸云天,周身遍缠着琳琅珠玉,当真十分醒目,不知到了晚上会是何等盛景。
  “陛下。”奉冰轻声道,“陛下何不让我去试试?”
  李奉韬一怔,“你说什么?”
  “陛下想从裴耽那里拿到什么呢?”奉冰将茶碗慢慢地放回案上,回眸,凝注着他的二哥,“不拘是什么,我都有法子问出来——您知道的,我如此恨他,可是他对我,却还有感情。”
 
 
第61章 血渗枯心
  皇帝大驾光临尚书省,但都省官员都在休沐,只有刑部尚书匆匆忙忙从家中赶来,在前领路,带皇帝与李奉冰等人往刑部诏狱行去。
  尚书姓何,面对皇帝不停地擦汗,奉冰反而还多出言安慰了两句,说天子容仪,寻常人的确不敢正视。何尚书便讪讪地笑。
  “犯人不多。”走下台阶时,冷风便立刻幽咽着从衣袂底呼啸上来,奉冰端详着眼前的走道,漫不经心地道。
  “是。”何尚书躬身,“元会上大赦了不少,如今只剩几个十恶之徒,牢房都下了铁门,从此处是看不见人的。”
  “天下安宁,则刑措而不用,圣人在世,何尚书恐怕不久都要告老还乡了。”奉冰笑起来,眉眼温和,何尚书怔了一怔,忙道:“可不是么,所谓威厉而不试,刑措而不用……”
  两人的谀辞此起彼伏,承接所有赞美的李奉韬反而并不做声,天子之体很少涉足这阴暗之地,此刻好像他才是最紧张的人,昏暗的光线里,他将嘴唇抿紧了,显得那双细长眼睛更加阴冷,如生了牙齿一般咬住何尚书的脚步。
  长长的巷道,无数个拐弯和转角,没有风,但壁上灯火在跳动招摇,将他们的影子都投入空荡荡的囚牢。
  奉冰看了一眼二哥的表情,只觉得无趣。
  困惑,恐惧,愤怒,悲伤,五阴炽盛,六欲交织,二哥怕的是这些么?但奉冰在此处关押了三个月,却与这些祟影都如此熟悉,几至水乳交融。他日日夜夜地深陷其中,反反复复地咀嚼着他所有罪名的来龙去脉,最后他是怎样想明白的?原来只有主动放弃、主动认命、主动地关闭自己,才能过得更和乐美满。
  他是这朝廷风浪中的累赘,他的感情,便是乘风逐浪的泡沫中最易破灭的一朵。
  他仍旧记得五年前的大赦时分,是在早春二月。狱吏将他从囚牢中迎出,带他去沐浴更衣,在小室中休息,不一会儿他便接到了流放牢州的圣旨。接旨后的他走出刑部,走出尚书省,便看见春时一身粗布短打,牵着一匹小马,正在门外等候着他。
  他记得那一日的天是瓦蓝色,杨柳渐渐地舒张了眼睛,旧的冰雪也已经融化,春时全身脏污,但他的小马看上去颇有精神。奉冰没有机会再入宫向父皇谢恩,也决心再也不要想起裴耽其人。
  那是诏狱曾教给他的许多东西中的一件。可他却是个忘恩负义的学生。
  *
  不知走了多久、绕了多少个弯。
  最里头的一间牢房,落着沉重的铁壁,唯在右下角开了一扇小门。何尚书领着他们走进去后,面前却还有一道铁栅,将他们与里面的人分隔开。
  这应当就是过去关押奉冰的那一间——虽然他对其他牢房也全无印象。潮湿的四壁令房中终年散发出一股臭气,像烧冷的剩饭,又像熬出盐的白汗。头顶的烛光盛在铜盘中,悬在里间的房梁上,一晃,便难免令奉冰晕眩,不由得伸手扶住了墙,闭目稳住心神。
  李奉韬对奉冰沉沉地一笑:“四弟莫怕,你且看着,你当年受的苦,二哥要他千百倍地偿还。”
  里面的人动了一动,奉冰立刻转过脸来。
  于是他看见了裴耽。
  裴耽就站在那四壁空空的囚牢之中。他仍旧穿着素绸的襕衫,襟袖上的雪色暗花随烛火而纷纷流转,长发没有束冠,但系了一条丝绦作发带,披散不显凌乱,发丝撩至耳后,露出一双湛亮得有些发冷的眼睛。
  墙角搁了一张草席,上铺着垫子,甚至还摆了一卷书。囚牢是干净的,但因墙壁在渗水,墙缝中伸出的锁链都要锈蚀掉;这时才会发现,原来有两根铁链从裴耽的袖底穿出,连同衣袂下露出的更粗的脚镣,一同紧扣在墙缘。
  粗粗一看,甚至看不出他受了什么刑罚,他仍旧那么体面而沉着。虽然衣衫各处都染了些不明显的血渍,但却好像只是那落英的优雅的幕景而已。
  裴耽先是瞧了一眼奉冰,俄而眸光转动,移到了圣人身上,便轻轻地、抽着气笑了两声。狱吏走入去往他的膝盖上踢了一脚,迫得他双膝一弯,往前颠仆,于是姿势古怪地向李奉韬行了个礼。
  李奉韬侧身避开了,冷笑:“朕可受不起你的问安。”
  裴耽勾了勾唇,缓慢地掸掸衣袖站起,足上的铁镣哐当哐当连响。
  奉冰突然开口:“裴状元昨晚,睡得不错吧?”
  狱吏不解地望向他。
  奉冰却对李奉韬道:“陛下,我想与他说几句话。”
  李奉韬会意,挥手让何尚书与狱吏们都先退下,去走道外等候。一时间这铁门之中,铁栅之外,便只剩他们兄弟两人,与里头的裴耽冷漠相对。
  透过铁栅,铜盘上的烛光碎成许多块浑浊的光斑,扎进奉冰的眼。
  “你不过是一个晚上,”他往前走了一步,“我在这里,住了三个月。说来,我还应当感谢你。”
  裴耽没有言语。
  奉冰的声音凉飕飕的:“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但我却很想问你,有没有听过,这墙壁上渗水的声音?
  “那时候,先是外头的人,一个一个被拖出去了;后来便是陪着我的春时。于是四壁之间,只剩下我一个,睡在这张草席上,但无书可看,无事可做,也分不清黑白昼夜,我只能盯着上头的烛火,听着墙壁上渗水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他走到铁栅前,死死盯住了裴耽:“最初,我尚且对你抱有希望,春时也劝我,说万一,你会来救我呢?”
  奉冰如此靠近囚牢,令李奉韬生出些微的紧张,只担心裴耽一个暴起会将奉冰控制住。然而裴耽却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回答。
  奉冰说得很慢,但越慢,却似乎越是哀戚:“可是你终究没有来,裴允望。我日复一日地绝望,最后我再也不想你来救我了,我只想,要是你也能来,试一试这种痛苦,就好了。”
  他的眸中竟涌出了泪水,乍看过去,仿佛是烛光映出的幻觉。
  锁链晃动了一下,裴耽突然朝奉冰走了一步。李奉韬当即凝住了神。
  奉冰的眸光盈盈地盛着泪,将落未落。他原本是为了演戏给李奉韬看,逼迫自己往情感的角落里钻,若能流泪当然最好,可入戏竟然是这样地痛苦,以至于这痛苦令李奉韬拍案叫绝。
  李奉韬想,裴耽能受得了他流泪吗?一定受不了。
  这一切罪恶都压在裴耽的肩上,最后击垮他,便只需要心爱之人的一滴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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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裴耽也算睡过冰冰睡的床了!(打死)
 
 
第62章 
  裴耽凝望着奉冰的泪水。
  从奉冰迈入这间囚室开始,他的眼里就只有奉冰。
  实则奉冰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竟会流泪。不少事情,五年后的他已经想清楚,不会再怨怪裴耽,但当他开口描绘当初,却还是有陈旧的泪水,从这五年间断断续续垒起的石头缝里涌流出来。
  一定曾有什么东西,随这泪水一道被偷走了。像雪花一样融化掉,或像柳绵一样飞散了。
  时间在两两沉默中流逝。裴耽的双目中血丝密布,沉沉的目光不断逡巡过他的脸,裴耽声音里好像含着砂砾:“我对不起你。”
  可是对不起说过太多次,它的意义只会一次比一次地肤浅。李奉韬的笑声突兀地响起,他等得有些不耐,这两人要叙旧到什么时候?于是他嘲讽地加进一句:“裴相公倒是大言不惭。”
  “你应当对不起我。”在圣人审视的目光之下,奉冰愈加慌张,害怕被看出来,强自清醒地加重语气,“你……你本就欠我的。”
  裴耽轻轻“嗯”了一声。
  “——你不是说了,要带我去观灯?”奉冰的呼吸渐渐急促,“前几日你递来的书帖,我看见了。‘待到金吾不禁夜’……”
  裴耽蓦地抬起头,“你答应我了?”
  奉冰强道:“你身在狱中,答应你又有何用?”
  裴耽的表情却很执着,他摇摇头,又一笑,“你答应我了。”好像仅是这一桩,就足够他活很久,他沉浸在某种假象之中,连眼神都变得柔软。
  奉冰的手抓住了铁栅,五指渐渐圈紧,指甲刺进手心以至于发痛,他开始后悔自己以诱供为借口来看望裴耽。这数尺的距离到底有些遥远,他够不着裴耽,想传达的东西,也好像一次都没能成功传达给他。
  心上搁了一把刀,凌迟也不过如此,自己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外边寂静如死,没有一丝风递进这囚牢里来。他抬头向高处张望,却忘了这囚牢中本没有窗,在过去即不能辨清白天黑夜。
  他忽然走到门边,去问狱吏:“什么时辰了?”
  狱吏回答:“刚过酉时。”
  “原来还这样早。”奉冰淡淡地道,“上元的灯会,酉时半才开始。”
  裴耽的目光变了。
  他仿佛听懂了什么,在奉冰与皇帝之间来回扫视,但表情始终是收敛的,嘴唇抿成一条不肯泄露风声的线。
  “裴耽。”奉冰耐心地道,“我若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同我去观灯吗?”
  裴耽没有立刻回答。他盯住奉冰,像是惊疑之余,乃生出几分漠然。奉冰低头咳嗽,因对方的沉默而难免有些难堪,似焦急地又道:“说好了,这是你欠我的——”
  “我愿意。”裴耽勾了勾唇,眸中却并无笑意,“只要你还肯与我说话,我自然都听你的。”
  *
  李奉韬带奉冰入诏狱来,最初也不过是为了刺激裴耽,至于奉冰说的诱供,他原没有料到真的可以达成。听见裴耽竟应承下来,他亦惊亦喜,连忙负袖上前,摆出一副宽容殷切的面容:“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裴相公,只要你说出来那东西在何处,朕便放你们一同去过节。”
  裴耽抬眸看了他一眼:“天子无戏言。”
  李奉韬昂首道:“自然。”
  裴耽又望向奉冰,口中说道:“陛下要的若是先帝遗诏,那我在入狱之前,已将它交给旁人了。”
  李奉韬没料到他会大喇喇地把遗诏的存在说出来,侧头看了一眼奉冰,又是尴尬、又是焦躁,“你交给谁了?!那么重大的东西,岂能随意与人?”
  “自然是交给了我放心的人。”裴耽道,“那人对我极好,为了我,他可以不顾惜自己,便连祖宗王法,他都不放在心上。”
  李奉韬紧蹙眉头。他猜测那人是裴耽家中老仆吴致恒,缉捕的诏令刚刚发出不久,是他亲自押署的。“那朕要如何拿到?”
  “你写信。”奉冰突然插进话来。他直视着裴耽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你给他写信,向他交代清楚。”
  李奉韬反应过来,急斥门外的狱吏:“快拿纸笔来!”旋即一停顿,回头问裴耽,“你还能写字吗?”
  裴耽慢慢地道:“我可以写左手字。”
  李奉韬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几步走入铁栅内,看着狱吏将文房都拿来,甚至还为裴耽铺开一张书案。裴耽抖了抖衣袖,铁链哐当震响,他的左手伸出,却因镣铐的重压而动作迟钝。
  奉冰也进入铁栅内,看着他,低声,“戴着镣铐,能写清楚吗?”
  狱吏立刻道:“这不能摘。”
  李奉韬顿了顿,慢声吩咐:“摘掉左手的,让他写字。”
  狱吏只得上前,“咔哒”一声,锁钥转动,手镣应声而落。裴耽的五指曲张了张,活动了一下筋骨,便试着去握笔。
  料想是入夜了,凉意侵肤,奉冰双手揽住了自己的双臂。他站在敞开的门边,一头是透露出生机的巷道,一头是裴耽。镣铐解了一只,但尚且不够。李奉韬倒是向书案凑得越来越近,那盛着烛光与灯油的铜盘就在他们头顶上晃荡。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最好的时候。
  奉冰静静地看着裴耽那笨拙的左手与始终藏在袖中的右手。
  可是他分明记得,裴耽在过去,是不会写左手字的。
  *
  李奉韬的目光落在裴耽的手上,步步紧逼,宛如跗骨之蛆。
  裴耽恍如未觉,抬笔去蘸墨,砚上墨汁却颇干涸,将本就粗劣的笔毫都抹得劈裂开。裴耽不由得皱了皱眉,却在这时,奉冰执起了那燥硬的墨块。
  他了解裴耽那一皱眉的神色,几乎是下意识地匆匆走上前来,敛袖为他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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