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祎信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顿了很久,说:“因为生活没有奔头。父母在时有很多很多的想法,甚至每一个想法里都不包含他们,但是他们走了,你就会发现,那些东西……就像镜中花,水中月,统统都没了。”
崔祎信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因为没有组建起新的家庭。和旧家庭的联系一断,就和整个社会没有任何联系,就像……就像……孤魂野鬼。”
谢成听不懂,崔祎信后来又说了很多,什么人活着必须有信仰,信仰一旦坍塌,又无法在短时间内重建,这个人就废了,尤其是喜欢思考的人,整日将活在对意义的拷问中,最终被虚无的生活逼疯,承受力差一些的人就会自杀……
如果想逃离虚无,最快的办法就是重新锁定一个长期目标,加入教会,信仰耶稣,或是工作,或是娱乐,只要有事可做……
找不到长期目标,还可以制定短期目标,比如有人分手无缝衔接,靠新的朋友度过伤心期,比如有人的孩子不幸身亡,他会生第二个孩子,来治愈自己内心的伤痛等等等……
崔祎信说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愿意忽略真实的生活去钻真理的牛角尖。
那些钻牛角尖的,大都不长命……他最后还说一个人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张口闭口都是死……
谢成被说的云里雾里,坐在旁边直打瞌睡,崔祎信偶尔笑着看他,对他说:“想睡就睡吧,我乱说的,不用听。”
“我不困。”谢成摇头,老实说:“就是听不懂。”
崔祎信就哈哈大笑,“不懂好,不是什么好事情,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明白。”
崔祎信又说起张印宁,张印宁刚从N市去到A市,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学习学习跟不上,玩玩不好,整天在家里哭。
但哭也没用,两个大人忙,顾不上,没有人管他,所以刚去A市那几年,张印宁的脾性收敛了很多,后来适应了才慢慢变回以前的样子。
“张印宁这人吧,大事上无所谓,小事上计较得厉害。他是觉得他爸妈没给他挣回来得东西他要自己挣,不管你说他厚脸皮也好,反正他觉得自己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他不会思考这样对不对,应不应该,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他从不怀疑自己,不论别人怎么说,他觉得自己就是对的,就像基督徒认为上帝一定存在一样。”
谢成点头,这话他觉得崔祎信说的没错,“他似乎不知道别人有时候非常讨厌他。”
崔祎信哼一声,“怎么不知道,门儿清。”崔祎信看谢成一眼,“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放在心上罢了。”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坐在第六个服务区(一个比前面所有服务区都精致的服务区)里的餐厅里吃东西了,崔祎信吃了很多,应该是饿狠了,但动作仍旧慢条斯理,一口一口,不像谢成,饿极了就狼吞虎咽。谢成不禁感叹差距之大。
“所以到头来可能张印宁才是那个什么都得到,活得最幸福的人。”
“是吗。”谢成笑了声,心里并不以为意,张印宁这种人说白了就是小事计较,大事拎不清,就算侥幸找到一个工作,能不能干下去都不一定,更别说干出什么名堂了。
崔祎信看了看谢成,知道他心里并不真的信,笑说:“别不相信,我看人眼光很准的。”
“是吗?”谢成啧声,“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崔祎信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左腿搭在右腿上,靠着椅背,老神在在地说:“活了快三十年,连人都看不准,岂不白活了,就拿你的那位朋友来说。”
谢成被勾起兴趣,“说什么?”
“这姑娘有主见,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谢成忍不住打断崔祎信的话,对于文覃,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她知道自己要的什么?哼,要的是谈恋爱吗?要的是被被别人伤害吗?要的是贴上去然后被别人狠狠扔掉吗?要的是没有尊严吗?”
谢成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爆出几根青筋来,身子用力抵住桌子边缘,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要的是别人在背后指手画脚吗?如果这就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那我不能理解!”
说起别人的事来,崔祎信一派轻松,对于谢成打断他的话也并不放在心上,“谈恋爱怎么就不算事了?有人觉得去工作好,自然就有人觉得谈恋爱好。不要说贴上去这么难听,我记得哪位名人说过,一个人若是在恋爱中还考虑自己的自尊,那他爱的就还是他自己。
恋爱嘛,就是得全心全意付出才叫爱。你也想着保留,他也想着保留,那和同事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两个人顾虑得多了,在床上也不会和谐。那就是履行义务罢了,不如一开始就挑明目的,来一场来得痛快。”
谢成瞳孔剧烈震动,赶忙扭头去看周围有没有在听他们说话,大庭广众之下的,崔祎信说什么呢!他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说:“你说什么呢?”
“教你。”
“你说什么?”谢成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开始发烫,他听见崔祎信将他之前光是想想都觉得羞耻的词说了出来:调教;
“你脸怎么这么红?”崔祎信发现了谢成的不对劲,揶揄道:“不好意思了?怎么这么纯情。”
谢成愤愤道:“你!你!你和文覃一样,恋爱脑!!简直不可理喻!”
崔祎信在桌子下,轻轻踢了谢成的小腿一脚,“怎么说话呢!”
小腿上传来轻轻的触感,不像是踢,更像是轻轻蹭了他的腿一下,谢成脑中立马出现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他猛地抽回自己的腿,颇没有底气地问:“你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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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26、恋爱脑
“行了,不闹了,走吧。”崔祎信带着笑意起身,越过餐桌要去牵谢成的手。
谢成一惊,往后退去,急忙再确认四周有没有人,他压低声音:“哥!”
崔祎信胳膊一伸,攥紧谢成胸前的衣服,把谢成拉近自己,然后握住谢成的手,“走。害羞什么。”
“我没有害羞。谁害羞了?”谢成急了,反握住崔祎信的手,之前的很多次,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觉得崔祎信的手如此柔软,他忍不住加大手上的力气,“我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崔祎信抽出手,环住谢成的脖颈,“走吧。尽量赶在明天之前到。”
路上崔祎信有意加快了速度,两个人没再聊天,谢成闭上眼睛睡觉。
他们中间在服务区停了四五次,有一次时间比较长,崔祎信歇了两三个小时,其余几次都是休息二十分钟,崔祎信抽几支烟就继续赶路了。
终于赶在凌晨五点到了H省A市,崔祎信挑了家不错的酒店,在谢成坚持下开了一间房。
一进房间,谢成傻眼了,卫生间的玻璃是透明的,不是磨砂的!
在路上出了不少汗,晚上肯定得洗澡洗衣服,这玻璃透明的,还他妈怎么洗?
谢成回身看崔祎信,欲言又止:“哥。”
崔祎信换了拖鞋,“怎么了?”
“这,这,这浴室。”谢成结巴道,“也太……也太透了吧。”
崔祎信瞥了眼,丝毫不见意外,他扑在床上,“很正常,这种双人床的房间一般情侣住进来的比较多。”
崔祎信后面的话不说谢成也懂了,增加情趣嘛,可以……理解。谢成偷偷叹口气,后悔自己刚才拦着崔祎信了。
崔祎信一直看着谢成,谢成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崔祎信就明白这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了,他噗嗤一笑,坐起来,“逗你的,做成透明玻璃在视觉上会显得整个房间更宽敞。有浴帘,你去里面看看。”
谢成进去一看,在和墙有一个拇指头之隔的地方,垂下来一条细细的由白色珠子穿起来的绳。
拉下来会隔绝玻璃外的视线,谢成顿时放心不少,他靠在浴室门边,探着身子问崔祎信:“哥,你先洗还是我先……还是你先洗吧,洗完你就能直接休息了,开了这么长时间车。”
崔祎信没客气,进去洗澡了。谢成想先睡会,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玩手机。
“你告诉文覃你来了没?”浴室里的水忽然停了,传来崔祎信的声音。
“还没。”谢成看着和文覃的聊天界面,他昨天晚上十点给文覃发的消息,文覃还没回。
“你给她发个消息,让她把具体地址发过来,一会睡起来我们直接过去。”
“好。”这谢成双手在手机屏幕上敲起来。和预料中一样,文覃没有回复,“哥,她没回。没事,睡起来她还没回复,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看看,听说这里的风景不错。”
“嗯,好。”
谢成第一次离家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他钻到窗帘和窗户之间,从透明的玻璃往外眺望。
对面耸立着一幢幢高楼,此刻没有一丝亮光,在黑暗中沉默着。
街道两边亮着暖色的路灯,将整个街道笼罩在静谧之中,偶尔滑过一辆车,也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谢成想,如果能住在这里,晚上能在街边散步,一定是件很不错的事。
晚上,或者凌晨,一个人或者和心上人,静静走在街道边,感受头顶沙沙作响的树叶,感受降下来的温度,感受鞋底触到地面发出的擦擦声,感受自己或对方的心跳声……
崔祎信洗完澡,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心里一咯噔,抓起手机就要给谢成打电话,这孩子不会瞒着他偷偷去找文覃了吧。
突然看到谢成的手机正在桌子上放着,他叫了声:“谢成!”
没有人应。
崔祎信扔下毛巾,就要穿衣服,余光瞥见窗帘外面多了一双脚,露出的脚踝瘦得和鸡爪子没有什么区别,崔祎信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你躲在这干什么?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谢成被突然过来的崔祎信吓了一大跳,“我没听见你叫我。你洗完了?”
谢成视线向下悄悄瞄了眼,就赶快收回视线,看着崔祎信的脸。都说洗完澡后颜值会增加不少,果然不欺人。
“完了,你快去洗吧。”崔祎信返身走到窗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谢成拉好窗帘,走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后崔祎信已经蒙着被子睡着了,谢成把崔祎信的头拽出来,拿起崔祎信脱下来的衣服走进浴室。
崔祎信的车里已经没有备用的衣服了,街上的服装店不开门,为了明天崔祎信有衣服可穿,只能委屈委屈衣服,反正最后都要被扔。
谢成收拾完后天已经大亮,文覃给他发过来地址,问他怎么了。
谢成说没事。给手机充上电,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文覃来到H省A市已经有一周多了,现在和周河一起住周河租的房子里。
房子偏离市区,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中。整栋公寓一共两层,一层五个房间,他们住在上了二楼楼梯正对着的那间。
白天周河去上班,文覃就窝在这出租房里玩玩手机,看电视,晚上周河回来会带她去市区里逛。
周河性子闷,说话很少,和之前聊天时给她的感觉一样,稳重,踏实,不轻浮。
她没有对谢成撒谎,这次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找对人了,来H省上学也并不是一头脑热决定的,她甚至有了和周河结婚的想法。
上周末周河带她去看了H省的几所学校,当然是考虑到她高考分数以后选择的学校,一所比一所大,一所比一所豪华,别的不说,光是单人间独卫就甩他们省好几条街。
而且这里空气湿润,对皮肤好,这两天她在路上罕有见到脸上长满痘痘的人。
周河的皮肤就比她的好许多,平时不用任何护肤品,脸却光滑白嫩得像婴儿一般。
这里风景也好,有山有水,不像他们那里,虽然有山,但大多是荒山,人爬上去,风一吹,满脸灰尘,有时不注意,被吹进一口沙子,漱好几口水才能清干净……
这里的好处数不胜数,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周河白天上班,出租房里没人,她一个人待着无聊。
刚开始几天还能靠回味头一天晚上的滋味来熬过,后来慢慢地,这种回味再也压不住心里的寂寞,她也出去逛,逛商场,服装店,小吃街,大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一个人逛街总不如两个人有意思。
后来她找电视剧看,看着看着又失去了追剧的兴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
后来实在无聊,她就找谢成侃大山,给谢成说去西藏的事情,她清楚她好兄弟从小就想去西藏玩,于是给他发各种当时拍的照片。
其实刚开始聊天,文覃的确是奔着和谢成分享西藏之行的美景去的,可是说着说着,她不自觉开始和谢成聊起周河,说周河给她报销路费,带她买衣服吃好吃的,给她洗衣服做饭等等,最主要的还是和谢成说周河如何如何帅,说和她想象的样子并不一样,她最初对周河的印象便是平平无奇,放在人群中怎么都认不出那种,谁知在车站见到周河,却是个身高一米八,身材健硕的大帅哥,没有穿程序员标配的格子衬衫,也没有趿拖鞋走来走去,他打扮简单利落,上身穿件灰色短袖,下身蓝色九分裤,脚上一双黑色经典帆布鞋,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工作好几年的人,而像是个大学生。
他们对视的第一眼,文覃觉得自己的爱意快要不受控制,冲出胸膛,所以她没忍住上前抱住了周河,旁边人潮散去,吵闹声逐渐消失,只有他们俩站在出站口相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那种感觉,就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这一天重逢一样。
可是明明很浪漫的事情,到了谢成眼里,就是她恋爱脑,周河pua。
她说一直是周河给她花钱,游戏上买皮肤也是,几乎新皮肤上线的当晚,周河就会给她送过来,来了H省,她更是一分钱没花,况且她也没告诉过周河她们家不差钱。
谢成不相信,非说周河不可靠,让她留个心眼,文覃说她心里有数,谢成就不回她了。
文覃无聊,索性睡起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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