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逢新年, 族内愈发热闹。患了疫症的族民已经全部恢复放回家赶上这个年头,孟临之当天就坐车去了神陵,连同宗长也难得有了闲适的时间。
宗长平日里一向不与常人那般闲下来就出门找乐子打发时间, 他依然维持自己的那套食饮有节,起居有常的做派, 得了空就在书阁中看书写字。
小鲛这段时日疏于练字,就被溥渊带在身边,醒了就去阁楼中写字。
鲛没有几分定心,冬日又懒散成性, 字还没写几个, 就要吃小食,喝果酒,窝在软垫上一杆软腰直不起身。
溥渊从书籍上抬眸, 见那鲛正懒懒散散地伏在案桌百般聊赖的转着手里的狼毫笔。
这狼毫笔是前年用上等的白狼尾毛所制, 毛尖滑软而富有弹性,无论书写还是作画手感都很好,如今这笔落在鲛人手里胡写乱画, 宗长看得微微摇头, 却也未说一句。
小鲛趴在桌前打囤,都要睡着了, 恍惚中听到宗长开口:“字帖写好就送过来让我看看。”
鲛一个激灵, 手中笔尖又在宣纸上晕染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墨点。他盯着自己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小声说:“你等等。”
于是将眼前这张已经被自己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宣纸拿起来藏在身后悄悄揉成一团滚进桌下藏着, 等精神回来一些,重新蘸上墨水, 按照书上的诗词一笔一笔不太熟练地写出一首诗。
这四句诗字体大小不一, 一个偏右歪一个偏左歪, 跟长了脑袋碰头似的。鲛将写好的诗递给宗长看,对方看过也仅仅是轻轻摇了摇头。
小鲛把宣纸抢回:“我继续练。”
这一张又让他揉成一团扔到桌子底下,最后勉强能写出一次能看的,而脚边的桌底已经滚了十几个纸团了。
“阿渊,鲛手酸。”
鲛人事多,没事也要找出事来。他凑到宗长边上,非要与对方挨着,等宗长给他看手时,开始得寸进尺,一下说腰疼啦,一下说头疼啦,一会儿又挨得更近,差不多都坐在宗长的腿上。
他恬不知羞的说:“屁/股也疼。”
鲛睁着又润又湿的蓝色眸子,几乎腻在宗长怀里:“阿渊力气太重啦。”
溥渊:“……”
小鲛还在开口:“不过阿渊揉不坏鲛,可以一直揉都不会坏,鲛也不会生病,不喊疼。”
最后小鲛下了个定论:“阿渊果然好馋鲛的身子。”
说完,他张嘴接着宗长投喂的花糕,吃完一块又一块,小鲛郁闷,连续吃了三块后,说道:“阿渊在害臊,所以不想听鲛这么说吗。”
溥渊叫门外的仆进屋,让他带小鲛去外头走几圈消食。
屋内的火炉偶尔响起火花飞溅的声响,溥渊拿起书籍继续翻阅,一页下来,却是心神不定,被那鲛黏在身上时说的话扰得无法平静。
他倒了杯茶细品,余光落在案桌下扔了一地的纸团,便起身过去。
溥渊将全部都纸团都拾起展开,有条不紊地把手里一张一张揉乱的纸张铺平随后叠卷,用绳子绑好继续塞进书架的一角。
天越来越冷,雨水渐浓,初春的夜色来临。
小鲛正在堂屋跟宗长面对面坐着用饭,满桌肉盘,屠苏酒烧得香浓,此刻家家饮宴,连院里头的小仆也在旁屋对酒吃菜。
宗长进食不言,小鲛左顾右盼。
他今日穿了一身红艳艳的袄子,连同靴子都是红色的。仆说过年应景,穿个大红大紫的讨吉利,女子过年时还要在眉眼间贴上朱色的花钿,鲛今日跟仆出街见到街上的姑娘们描的花钿漂亮,回来后也要冬月帮他在眉心之间贴了一个。
小鲛在人间过的第一个新年,虽然懵懂不知几分,但却欢快,乐在其中。
一声炮竹声划过屋外,彻底点燃整个阴冷潮湿的黑夜。大街小巷汹涌如潮的响起鞭炮声,小鲛把木筷放下,走到门前望了望。
他回头看着在身后眉目深静的宗长,说道:“阿渊,新年到了。”
刘松子和冬月带着几个武卫将几串鞭炮架在天井中央,仆笑呵呵的,摆手朝小鲛招呼:“公子,点炮了。”
小鲛跑出的脚步一停,回头见溥渊这时踱步而出,便跑到他身边:“阿渊,他们要点炮!”
溥渊见鲛人袄子上的领翻出一个口,替他理了理,无声地在鲛手心塞入一个红色小布囊。
鲛疑惑:“这是?”
溥渊垂眸注视:“压岁钱。”
小鲛把小布囊收进衣兜内:“为什么要给鲛压岁钱呢。”
溥渊将鲛的兔耳帽给他戴上:“驱邪避鬼,保佑平安。”
鲛:“那我也要给阿渊压岁钱。”
小鲛左掏右掏,没能从身上掏出个碎钱来,索性给了
溥渊一颗珠子,笑眯眯道:“保佑阿渊长命千岁。”
人能活百年已是罕见,哪有活千年的。溥渊没有辩驳,而小鲛认为千年尚且短暂,不过一千年对人类而言应该算很长寿了,他希望阿渊能活到这个长寿的岁数。
炮声炸响在耳边,小鲛坐不住,一下子就从宗长身边窜到了天井边,和刘松子排排站好,盯着那在火光中噼里啪啦炸开的鞭炮跃跃欲试。
刘松子道:“等会儿街上还有烟花宴会呢,好多人都出门看去了。”
小鲛自然也想看,他回头扭扭捏捏望着宗长,神色扭捏害羞,目光却满含欣喜期待。
于是宗长就带着小鲛和仆人出街,街头人潮涌动,马车很快停在原地无法前行。
溥渊道:“下车步行吧。”
小鲛跟在他身后第二个往下跳,被溥渊接着,人实在很多,周围喧闹,宗长干脆就在袖口下牵起鲛的手。
小鲛走在宗长身后一蹦一跳,看到热闹就想朝里头冲,随后被宗长拉回身边。
鲛黏着声:“阿渊,去看嘛去看嘛。”
宗长喜静,从未在街上摆过威严。而此刻为了让小鲛凑这个热闹,仆在宗长眼神的示意下,清了清嗓子,道:“宗长来了。”
于是围观的族民都给宗长纷纷退避出一条道,小鲛顺着这条空道,拉起宗长一路走到最前排,兴致高昂的望着眼前绚丽绽放的烟火。
仆在一旁笑道:“今年的烟火宴会更漂亮了,听闻从外邦引进了几种焰火样式。”
冬月在旁边附和:“对的对的,我也听说过好些地方过年比这里更加热闹,话本上写着都城内每逢过年,连续七日不宵禁,好多表演都不重样的,焰火更是五彩斑斓,能将人的眼睛看花,可惜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呢。”
小鲛听得入神,袖口下被宗长牵住的手挠了挠,他踮起脚贴在宗长耳边问:“阿渊看到过他们说的吗?”
溥渊道:“不曾看过。”
小鲛遗憾:“鲛以为阿渊都知道呢,李管事说书中什么玉屋都有,阿渊平日看好多书,也不知道都城内的焰火和表演吗?”
溥渊道:“曲黎只是大千世界的一隅之地,世间广阔,纵使看一辈子书都看不全世间万物。”
小鲛喟叹:“那阿渊要不要出去看看呢,出去的话记得带上鲛一起,鲛想看好多东西。”
溥渊抬起一臂以袖挡去迎面袭来的寒风,小鲛被宗长罩在身前,风吹不到他身上,毛茸茸的兔耳朵随风晃了晃,痒痒地挠着溥渊的下颌。
溥渊牵起小鲛走,旁边卖面具商贩吆喝不断,小鲛眼睛黏着面具,很快得了一个。
商贩道:“宗长俺不收您的钱,面具就当新年礼送给您的!”
小鲛回头,拿着面具挠了挠宗长的掌心:“阿渊,他说不要你的钱。”
溥渊一字未言,牵起鲛走出好远的距离,远到刘松子和冬月只能望见前方两人背影,好像渐渐重叠着,又仿佛黏在了一起。
雨短暂的消停了半个时辰,风起后溥渊就带着小鲛回了宗苑。
在下车时鲛直接跑回去淋了片刻的雨,他冲进卧房,随后进来的宗长见他帽子和外袄湿了些许,便叫他将湿衣解开,省得着凉。
小鲛脱掉兔耳帽抖了抖头发,面具未解,他觉得好看,戴了面具趴在铜镜前看自己,转身笑嘻嘻地围到宗长面前,使劲凑着。
“阿渊阿渊,你看鲛好看吗?”
他举起面具压在溥渊身前笑嘻嘻地做鬼脸,溥渊没有避让,这鲛得寸进尺,几乎跨在宗长他身上坐着。
溥渊忽然向后一倒,躺在榻间。
小鲛“咦”了声,拨开面具问:“阿渊你怎么了?”
鲛要细看,身子就要坐着往前挪。
他被支起的阻碍挡着,还没出声,摘掉的面具就让溥渊重新拿起来,遮住小鲛上半张脸,连眼都挡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张口说话的嘴。
“阿渊……”
溥渊遮了鲛的半张脸,一条手臂收起来,将小鲛往怀里拢了拢。
“别说了。”
鲛:“可你怎么拿面具挡鲛的眼睛呢?”
小鲛话音落下,温热的触感便柔软的停在他唇边。
温厚的舌苔没有阻碍的沿着鲛的喉腔刷过,溥渊一字不语,只是将鲛抱在身前深深地亲着。
作者有话要说:
宗长已经很喜欢了。
待修错字,谢谢大家!
第42章
炉火中正燃烧的炭飞溅出零星窸窣的火星, 噼里啪啦的动静使得小鲛竖起双耳细微一动,就被按在身后的掌心罩在后脑上继续按了按。
溥渊沉下心来吮/吻怀中鲛物,用舌尖舔舐过鲛的唇与口腔, 犹如缓慢覆盖的潮水,亲得格外的细致和认真, 卷出几许水渍,也一一都被堵了进去。
舌与舌胶着缠绵发出浓稠黏湿的声音,小鲛整张嘴都被堵的严严实实,偶尔用被吸得发麻的舌尖回应一下, 溥渊一僵, 抱着鲛的力道更加重了。
就像小鲛说的,他怎么都揉不坏,索性力道就也越重, 仿佛要将鲛人揉入怀中。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比过往的几次还要长久, 溥渊抱着怀里的鲛停下,掌心沿那如瀑乌黑的长发轻抚。
鲛很乖,安分的趴在身上, 湿热的鼻息紊乱地沿溥渊耳边蹭过, 软成水那般,甚至让溥渊产生也许用力一握就能把鲛人握碎的错觉。
小鲛从鼻子里闷出了气儿, 瓮着声道:“阿渊亲我。”
鲛抱住宗长的脖颈, 快乐地吐出泡泡来,用口中的泡泡往对方的面颊挤压, 慢慢转到吐出不稳气息的唇边,用力往下一按, 泡泡压破了, 小鲛如愿的抵在宗长唇边舔了舔。
这不过是鲛人的小把戏, 他吐出一个接一个的泡泡,用这般幼稚的手段来与宗长亲近,乐此不疲。
直到按在身后的掌心在他肩膀轻轻一拍,溥渊道:“玩够就歇息。”
小鲛使劲地蹭溥渊的耳颈:“阿渊喜欢鲛,好喜欢小鲛,喜欢得不得了~”
鲛人毫无羞耻之意的揭露这个秘密,他心内欢喜,以致于外头的绵绵湿雨变得浓密些许。
端来热水让主子洗漱的仆停在屋外敲门,纳闷地看着说变就变的天。
溥渊抱起怀里撒欢的鲛坐在床边:“把手脚洗了就睡了。”
小鲛还在咬舔宗长的耳,舔得湿稠稠的,溥渊无法,将他稍微推开。
“别再动了。”
小鲛固执地看着溥渊:“阿渊喜欢鲛。”
室内明火摇曳,小鲛的眸色愈发深蓝。雨水浓密,情丝连绵缠绕不绝。
初春虽然雨水多,但这个新年每一个族民过得充实快乐。
小鲛成日睡醒就吃,吃饱就睡,天愈发的冷,他就以此为由赖在卧房中足不出户,纵使宗长风雨无阻每日在那书阁中处理族卷看书写字,也勾不起小鲛随他过去。
鲛人倦倦懒懒,骨头都睡得松软。
仆在午时过了才打来一盆热水进屋去伺候鲛人,小鲛蜷在被褥中,被刘松子扶起来后依然东倒西歪,身子软得不可思议。
仆颇为心惊胆战,怕小鲛睡出什么毛病。鲛纳闷地掀开眼皮扫了仆一眼,懒道:“鲛只是不想动。”
他们从海里来,自然可以像水那般柔软。
小鲛被仆伺候着洗漱完毕,又转去火房那找怪老头儿拿吃的。
堂屋每日都按照他起居的习惯备有热食,可一旦宗长不在,小鲛更多的时候宁愿自己跑去火房,坐在小板凳上和怪老头儿围着火炉,一边吃一边烤火取暖,想吃什么伸手一拿即可,没有的怪老头儿还会笑呵呵地给他现做。
怪老头还会给小鲛说些民间的故事,经常东一句西一句,想到什么就说到哪里,就算说到一半忘记了,小鲛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在旁边凑热闹的仆都不太能听明白,偏偏小鲛就能听懂,仿佛跟怪老头儿开启了他们之间能理解的语言似的。
小鲛在火房待了半个时辰,宗长让小仆领他去书阁练字。鲛磨蹭扭捏地过去,刚进门就开口:“阿渊,鲛不想写字。”
鲛会的字并没有很多,复杂一些的诗词歌赋,要他临摹都写不完整,觉得笔画太多复杂的字写不出来了,就打一个圈圈索性不写。
没有人练字像鲛这般懒散不求上进,可他每次耍赖也不会被宗长苛责,要说鲛懒成这副模样,仆认为主要还是被宗长惯出来的。
刘松子认认真真地替鲛展开笔墨纸砚,将宗长布置的课业与他详解说明,鲛颠颠倒倒地晃着脑袋,拿起狼毫笔心不在焉地写。
两刻钟过去,鲛落在宣纸上的字迹并不多,溥渊放下手上的竹简,眸光平静地落在鲛人脸上。
终归是宗苑太小,又或许整个曲黎族都不够鲛自在的玩闹。比起漫无边际的海域,曲黎族这一隅之地又算什么。
小鲛安静下来愿意写字了,看过去仿佛有些寂寞,这使得宗长滋生出几分陌生潮热的心软。
溥渊合起竹简,走到鲛人面前。
小鲛“咦”了声,伸手将歪扭的字遮住。
“鲛还没写好呢,阿渊不要看,你提前看我就要耍赖啦。”
溥渊道:“我准备去外头巡视。”
鲛人双眸一亮,听到要出门立刻起身,他嫌宗长慢,回头就牵起对方的衣袖:“阿渊走快点嘛,走快点。”
28/66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