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其他野兽那般习惯用气味标记地盘,鲛人也不例外。
小鲛将宗长的卧榻涂满自己的气息,溥渊进屋时床榻上流淌着一层仿佛鲛绡般薄软的白纱,纤长柔韧的鲛贴在被间滑扭,见他来了,立刻窜到他身上。
溥渊抱起鲛,发现鲛人皮肤上分泌着一层湿润的水液,
鲛就如那日所见的狗子,张嘴朝宗长的颈后叼咬。
鲛人急躁,宗长掌心肌肤滚烫。
溥渊被鲛物上下滑蹭得两耳潮红,他如往时那样劝抚,咬啃在颈后的舌打了个转儿,有一瞬间溥渊什么都没过脑。
他揭开被子裹紧小鲛,疾步走出门外捏起火鹤令。
半晌,溥渊得到孟临之所回的水云令。
孟临之:别无他法。
孟临之:你不敢?
溥渊重新走回屋内,将蠕动在被间扭拱的鲛人抱在怀里。
小鲛躁得骨疼,汗湿的发贴在面颊,由宗长替他耐心理平顺。
“阿渊,阿渊……鲛难受,小鲛难受。”
小鲛作势张嘴咬,溥渊索性把手指抵在他唇边,尖利的齿刺入。
溥渊注视眼前这双热烈、急躁、困惑、妩媚的水蓝色眸子,嗓子绷着,低声问:“小鲛,你喜欢我吗。”
身为一族之长,溥渊虽然为人板正严苛,但从没做过任何盲目的决定。
怀中的鲛人连他们的礼节都尚未完全了解,又如何悟清人类的七情六欲。
鲛人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依赖他,又或感激他的喂养,万一,万一其实鲛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明白呢。
溥渊担心等以后小鲛遇到真正让他悸动的人,倘若那个人不是自己。
若那个人不是他,此刻的他又怎么能与小鲛耳鬓厮磨,怎么能趁鲛发/情时拿走这具身子抵死缠/绵。
溥渊任由手指淌出血渍,鲛急切地舔干。
他道:“我怕你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错字!
宗长其实是个责任大于爱的人,哪怕现在他们在一起,他爱小鲛,但他这样的性格一定会把需要对小鲛负的责任放在第一位。
第46章
仲春之后天色比冬时亮得早了许多, 日头也从阴翳的云雾中拨开,从东边的海面上徐徐升起。
夜里虽然倒过春寒,日头一旦挂高了, 劳作的人们便要褪去外头最厚的那层棉袄,寒凉中裹着温热, 在日头底下站着晒久了,手脚就滋生出闷潮闷潮的燥热来。
小鲛在这股异样的燥热中睁眼,他就像睡在火炉中,炉子不是床榻, 而是他自己, 看到仆端着水盆进门,开口就讨水喝。
刘松子道:“还要喝凉水?”
又开口:“公子出去那几日老头儿给您做了好几罐冰镇果水,都放在火房那里存着, 我这就过把它们抱过来, 有冰块存放,果酒就放在屋内,想什么时候喝都能喝到。”
瞥见小鲛不穿鞋就下床走, 已经快到门外的仆立马折回来, 捧起那双干净的软靴递到小鲛腿边:“鲛公子,还是先把鞋喜欢好吧。”
小鲛应了一声“嗯”。
刘松子等啊等, 纳闷地抬头, 没等到小鲛公子询问宗长在何处,立刻匆忙地跑去火房那处将罐子搬来。
直到小鲛洗漱完, 就着冰镇果水吃了几个煎包和糯米饼,他拍了拍衣裳, 叫了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出宗苑。
车夫继续漫无目的地载着鲛公子沿着满城瞎转, 途中一直很喜欢的说话的公子一言不发, 想来是在生闷气,在街上遇到热闹都不去凑了。
鲛心里总在想阿渊收下他的补天珠却不与他交/媾这件事,阿渊言而无信,可他又舍不得用尾巴把人拍晕了自己坐上去。
昨夜他燥得迷迷糊糊,隐约记得把阿渊的床榻弄得全是他身上的水,后来阿渊抱着他说些什么话他都记不清楚了,今日一睁眼周身干干净净的,还很热。
小鲛又燥又热,肌肤似乎变得极度缺水。
他慢慢舔着干涩的唇,嫣红如花的唇瓣舔得多了生起了微微的刺痛。
小鲛望着他的手,透进窗帘的光忽然隐出一只爪来,他晃晃脑袋,定睛细看,爪又不见踪影。
鲛说道:“去找阿渊。”
马车变化了另外一个方向,车夫知晓今日宗长在纺织阁那边,两刻钟后抵达纺织阁,果然在门外看到一辆带有宗苑标志的马车。
纺织阁环山着而立,除了有大量的纺工每日不断染布织衣,连同制作布匹的材料也由他们派工人在园子里种植养蚕,这是曲黎族内规模最大的纺织阁,几乎所有的布匹都来源于此。
小鲛带有宗苑的玉牌,给守门的人看过之后便可放行进入。
鲛人五感敏锐,他无需向人问路,直接寻着宗长的气息找过去。
过了片刻,小鲛站在石桥后,前方有一大片望不到头桑树。
第一次小鲛没有马上喊宗长的名字,也没有去对方的身边。
他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气息,充满疑惑,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观察。
有人接近阿渊,是小鲛不认识的女子。
那女子衣裙清丽,梳着墨黑的云发,没有挽鬓,小鲛记得李管事所教过的学识中,他说这是没有婚配的女子。
李管事说倘若一男一女未曾婚配,若有心意了就会相互试探着靠近,然后成亲。
他见那女子与阿渊靠得越来越近,仿佛一只斑斓漂亮的蝴蝶,嘴里恭敬的叫着宗长,语气却能听出几分娇嗔轻快。眼看她的手要搭上阿渊的衣袖,下一刻就落了空。
两个小丫鬟站在别处偷笑,鲛人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
“小姐和宗长真般配,那么多倾慕宗长的人,她们哪一个比咱们纺织阁的千金家境殷实。”
“可不是呢,不过我听说宗长好像养了个契弟,年前话本子的故事被好多人追捧呢,听闻宗长对那契弟宠爱有加。”
“一个契弟有什么威胁呢?若宗长与小姐成婚,契弟定要靠边站,兴许宗长会将人打发了去。咱们小姐论出身和容貌哪个不是上乘,且又年轻漂亮,那契弟算什么东西?他能和宗长成婚吗?能给宗长生下孩子不?”
“也是,若宗长无后,族里的长老们定然不会同意。可小姐都对宗长示意三次了,宗长却没有任何表示……”
“咱们不用操心,试问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美人芳心,不过都是迟早的事。”
两个小丫鬟说话很快,鲛听得吃力,只听明白了三四分意思。
他能确定的是这个女子要和阿渊成婚,要和宗长生孩子,然后阿渊会将他赶出去。
阿渊真的不要他了么?
小鲛风一样地跑出纺织阁。
他站在日光明亮的街头,几分茫然,几分无措,内心像滋生出了一团火,燥热得让他睁不开眼。
皮肤燥得好像要裂开了,小鲛垂眸望着他的手出神,日光晕影中只见娇嫩的肌肤正一点一点干裂开皮。
小鲛跃上马车,闷声道:“带我去海边。”
鲛脑海中时时刻刻都被在纺织阁所见的画面占满,对阿渊和那只斑斓蝴蝶成亲的事情信以为真。
他心口发闷,眼眶也好酸。鲛从来都是来去自如的,从未有过这样的变化。
他怀疑自己生病了。
海域千里之外的深处,小鲛游出好远的地方才将那股燥闷宣泄出来。他躺在蓝色无边的海面上晒着日头,目光落在自己的一双蹼爪上,方才在光下所见开裂的皮肤已经愈合了,嫩如白藕。
小鲛在海水上翻了个身,卷起鲛尾尖端朝粉麟开合的之处戳了戳,很快又迅速翻身,卷起层层浪花。
鲛好难受,海水的清凉浇不灭他躯体的燥热,手脚离开水似乎就会裂开,而那鲛尾上端粉麟开合的圈口怎么都闭不上,他是不是要死了,阿渊会来看他吗?
阿渊要和那个蝴蝶成婚,阿渊不会来看他了。
鲛人潜进深海,沉沉的坠进不见光亮的地方。他想他也不去看阿渊了。
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伴着响亮的春雷,热闹的街集人去巷空。
李管事为宗长撑开伞,天色黑不见影,变化实在诡谲。
溥渊站在纺织阁大门外,雨水刮泼着。
他忽然问:“小鲛是不是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
鲛可能说不清自己懂不懂感情,他的反应很直白。
谢谢大家
第47章
李管事将伞偏斜边撑, 风大,担心雨水泼到宗长身上。春季雨水多,但多是绵密不绝的雨水, 下这么大的雨还砸着如此响亮的春雷,几乎少有。
李管事思忖:“仆不知。”
溥渊坐上马车, 车帘偶被风吹得晃开,空气中隐隐浮现了一丝让他熟悉的味道。
宗苑,刘松子见雨势越来越大就拿了干净斤布和伞在门后一直等着,看见宗长的车回来, 连忙小跑到门外迎接。
“宗长, 衣裳可湿了,快擦擦。”
溥渊拂开仆手边的东西,问他:“小鲛可在。”
刘松子说起这个就急起了脸色:“鲛公子午后说是去纺织阁找您, 岂料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 又让车夫载他到海边,结果傍晚时分车夫面色匆忙地赶回,说鲛公子不见踪迹, 他沿海岸寻遍了都不见公子的身影。”
刘松子说到这会儿声音故意压低, 垂首道:“仆猜测鲛公子许是如同上次那般下了海,不敢声张, 就让车夫回来别把此事说出去, 等您回来再定夺。”
溥渊点头:“你们先下去。”
又道:“让车停在外头一会儿,晚些出去一趟。”
李管事哑然, 道:“宗长,您在外忙了一日, 此事交给仆过去就行, 鲛公子不会排斥我们。”
刘松子暼到李管事的眼色立刻躬身附和, 却闻宗长淡声道:“不必。”
两仆交换了一个眼神,目送宗长踏入院门。
刘松子以手肘朝李管事撞去,揶揄道:“管事,在这方面我觉得我比您懂事多了,咱就别拦宗长哩,宗长做事何时有过差错?”
李管事摇摇头:“你知道什么。”
刘松子有点气,但他不能骑在李管事头上骂,只好小跑到马厩那头,找马夫说一下此事。
宗长用过晚饭就离开宗苑,马车行驶的方向是海边,漆黑望不见光的海面只能听到潮水升涨的波浪声。
乌沉沉一片,溥渊立在望海崖之上,半个时辰后因雨势影响才回到车内等,又过半小时,马夫开始催促了,溥渊才叫马夫驾车离开此地。
宗长没有将小鲛接回来,仆从们私下猜测几分,李管事发话,小仆们才收敛起来。
翌日,宗长依旧天蒙蒙亮就去了晒鱼场,晒渔场距离码头和出海的船岸不远,亦是渔民自成包垄的一条海味生产线。
因为昨日下雨,原本置放在空旷渔场中风晾的海物全部被渔民转移到大棚底下,转移的时间很赶,渔民们都用人高的木桶把海物统统收倒进内。
渔民们如今要把数百桶的海物重新用线串起来挂在棚子底下等风晾干,一早就有十余户人赶来,大人们带上小孩挤在棚下编织鱼线,再用鱼线把海物一个个串起来挂上。
渔民们见到宗长过来,忙着想给宗长腾出位置。众人推着挤着,溥渊出声让他们继续专心做活儿,便又去了另外一处大棚,并不干扰他们。
刘松子小心为宗长撑伞,身边忽然闪过一个小孩身影,他担心泥水溅到宗长衣服上,正要开口呵斥,却见宗长伸手拉了一把已经踩在泥潭中踉跄着就要跌倒的小孩,靴子与衣摆之下泼了一层黄土水渍。
刘松子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溥渊牵着那小孩让他站稳。
孩子平衡力不够,一条手臂被宗长拉稳,另外一边撑在泥水上,满手湿泥,看到是宗长扶起自己,黝黑的小脸笑着露出牙齿来:“多谢宗长扶俺。”
小孩见他娘出声寻他,眉毛皱起恳求道:“宗长,能不能别告诉俺娘是俺把您的衣裳弄脏,娘若知道,等会儿回去俺的屁/股又要吃一顿竹笋烧炒肉,屁股开花。”
刘松子噗嗤失笑,小孩儿愁眉苦脸的,恍惚中听到宗长让他过去,见宗长没有“告状”之意,才又欢天喜地地扭着步子跑进前面的大棚。
刘松子道:“宗长,马车内留有几件干衣物,要不先过去把这身被泥水弄脏的换下来吧。”
溥渊:“无妨。”
宗长在海边的渔场停留一日,沿岸走过许多户人家,直至夜色降临,婉拒了渔民们邀请他们吃饭的好意,马车径直来到海边,刘松子与车夫坐在车外望着昏暗的海平面,从兜里掏出一张面饼吃。
刘松子嘀咕:“这次不知道鲛公子出去多久哩,走了也不留个口信,宗长次次都要等,我怎么瞅着觉得有些熬人呢。”
车夫不言不语,刘松子闭了嘴,寻思他的定力连一个车夫都不如,难怪他不是驾车的料。
一个时辰后马车掉头,才走不远,溥渊忽然出声。、
溥渊独身返回,在望海崖一块巨大的礁石后瞥见一截应该是鲛故意露出来的尾巴尖。
借着夜色只能依稀窥到尾上鳞片的泛光点,浪花打了过来,溥渊没有避退,问道:“为何不出来。”
那一小截尾尖轻轻弹拍,半晌才又露出一张脸。
小鲛躲在巨石后,浪花打在他身上就和挠痒痒似的,可阿渊身上的衣物一下子全部湿透了,衣摆处浇下湿淋淋的水。
他扭扭捏捏地用蹼爪在石块上抠出一个个小洞,硬着脸不想说话,两个浪下来,才坐不住的挪着尾巴靠近。
小鲛支支吾吾问:“浪这么大,你怎么不走呢?”
水花冲在脚下积聚成一团,石块都被冲入海水里,见宗长身形未动,鲛人才着急了。他捡起一旁滴着水的衣裳裹在身上,化出人形。
“阿渊,快走嘛,浪很大。”
虽然小鲛愿意用鲛形载着阿渊去海里很远的地方,可他明白人类被这么大的水浪冲着是会生病的。
上了马车,小鲛瞥见宗长递来的干净衣物,脸一瞥,不吭声也不接。
他只是跟阿渊回去,还没同意和对方说话。反正阿渊不答应和他交/媾,他就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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