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2

野有蔓草(近代现代)——来风至

时间:2022-01-14 19:33:53  作者:来风至
  沈观虽对戏剧并不精通,但被沈郁青带大,耳濡目染也能略知一二。傅羽舒唱的不是黄梅调,而是越剧牡丹亭。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 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
  沈观接道:“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1]”
  傅羽舒顿时收音,回头看见是沈观,顿时忍不住低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直笑得对面那人脸红心跳,才肯高抬贵手放过。
  “好听么?”沈观没忍住问。
  “噗,好听”。
  沈观:“……你可以忍一忍不要笑了吗?”
  于是傅羽舒便真的不笑了。
  他直起身,重新端端正正地坐了起来。目光远眺,虚虚地落在那棵百年老树上。
  沈观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回去?”
  “演出完就走。”
  “安如?”
  “嗯。”
  两人一问一答,话的内容简短又无聊,但都没人率先停下来,好像在某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初。
  小六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在很远之外,傅羽舒就看见了他。小孩埋着头一路猛跑,撞开楼底聚集着的人群,哒哒哒踩上二楼的木楼板,站在了傅羽舒的面前。
  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刚哭过,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他一看见傅羽舒,便又想哭了,但是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傅羽舒刚准备问怎么了,就见这小孩从裤兜里掏出一摞纸币,各种面额的都混在一起,“啪”一下塞到了傅羽舒的怀里。
  他一声不吭,抬起袖子在自己脸上恶狠狠地一抹,转身瞬间跑没了踪影。
  傅羽舒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也只剩一句叹息。
  “被自家奶奶骂了。”傅羽舒回头笑道,“我给的钱成了负累,小六那孩子想拿,他奶奶估计不让,所以才气呼呼的跑过来把钱扔我手里。”
  沈观看着他。
  “可不给钱,又能给什么呢……”傅羽舒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牡丹亭
 
 
第58章 关于自己的影子
  兴许是天公不作美,原定在两天后的文化节开幕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
  义村秋天的降水虽多,但大多都是有征兆的。这场雨来得又猛又急,村长都没来得及收整广场上的东西,就被这场大雨赶回了屋子里。愁的有,急的也有,但这雨就是不见停。
  既然演出被耽搁,傅羽舒索性就窝在被窝里继续水回笼觉——他爱秋天犯困,再说了,他不喜欢雨,尤其是秋天的雨,这个时令的雨总会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直到傍晚时分,众人才终是认命般的散去。
  深秋至初冬,傅羽舒总是犯懒,待楼下那些嘈杂的声音散去后,傅羽舒便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没睡多久,他就被一阵动静惊醒了。睁开眼就看见沈观站在床头,脸上有未曾散去的担忧:“你怎么睡那么沉?”
  “怎么了?”
  傅羽舒坐起来,发现鼻子有些堵。估摸着是睡觉被子没怎么盖好,着了凉,但他也没在意。等最后一点倦意散去,屋外吵吵闹闹的声音才终于引起了他注意。
  “出什么事了?”
  “雨太大,河堤快被冲垮了,村里的干部在连夜组织人员撤离。”沈观说,“我们也走。”
  竟然这么严重。
  傅羽舒想撑着床沿做起来,但不知道是刚醒,还是因为感冒头有点晕,手没撑到实处,力道一断,整个人脱力往床下一翻。
  好在沈观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他蹙着眉,抓住傅羽舒的手腕感受了一下温度:“你发烧了?”
  “没有吧……”虽然白天就感觉有点晕晕乎乎的,但眼下这个紧急时刻谁顾得上这些。但兴许是傅羽舒烧得有些迷糊,想也不想便兀自抓住沈观的手,“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沈观欲言又止。
  手心都这么烫,没发烧才怪。他单单知道这人和水反冲,却没想到能邪门到这种地步。
  两人一出阁楼,就有一个相熟的村民赶来:“你们咋还没走?天气预报说了,这雨还会下一天!再等下去整个村子都要冲垮了!”
  傅羽舒问:“村子里的人撤离多少了?”
  “还有一些住在玉山另一面的没来得及转移,我待会带几个壮年人过去,你们先跟着大家往高处走吧,隔壁的村子已经等着接应你们了。”
  说罢,村民也不等答应,匆匆折返冲进大雨之中。
  有时候雨声一大,傅羽舒就觉得自己仿佛有听力障碍似的,外界的声音在耳边都朦胧成一片。无数条雨丝挤在一起,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牢笼一般把一方天地困在一隅。像一座进不去也出不来的城墙。
  傅羽舒打着伞,走在撤离的大部队里。
  此时雨水已经深积到脚踝处了,再加上夜晚与雨水的遮挡,能见度十分低。有些人担心自己被水冲走,紧紧地抓着同伴的手。傅羽舒原本有些迷茫的走着,一回头,发现沈观自始至终都在他身后。
  他安心了。便也像那些村民一样,朝自己身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伸出了手。
  沈观不发一言,却紧紧回握。
  义村的人口不算少,傅羽舒这一批转移的是村子里同组的村民,却也浩浩汤汤迁移似的,走出一条长龙。好在路并不算太远,在头顶上的雨再次倾盆而下之前,他们终于到达地点。
  接应他们的是隔壁村,准备了一间大厂,供他们这群人修整。
  傅羽舒走累了,边歇着喘气,边环顾四周。
  一起转移的,是同住在附近同组村民,然而他在这群或疲惫或劫后余生的眼神里,没有看见熟悉的那一双。
  他拉住旁边疏散的村干部,问:“您好,请问咱们组的人都过来了吗?”
  村干部也不熟,但他招来一个负责人,那负责人问了两句,才说:“有一家人没来,说是没找到人,家里是空的。”
  傅羽舒心中咯噔一声:“哪家?”
  “就那个王家的,小六。”
  另一边,沈观刚刚挂下电话。
  义村里的雨下得太大,远在大学的领导都得知了这个消息,连夜打电话过来询问沈观的状况。
  毕竟他作为带班老师,还带着十几个金贵的学生,不能有任何闪失。他回头看了眼那些帮着村民搬运物资、热情高涨的学生,无语凝噎。
  等他终于想起来找傅羽舒的影子,却发现人不见了。
  “啊,你说傅先生啊。”旁边有个口音浓重的中年女人开口道,“他听说小六没来,就跟着救援队返回村子里去嘞!”
  *
  傅羽舒穿着雨衣冻得直打哆嗦。
  身上的风衣太厚,出来时他拿腰带系在腰间打了个死结,现在走几步就勒得慌。但比起这个,他隔着茫茫夜色越雨幕,看向未知的黑暗处时,心中的焦躁只增不减。
  小六是个机灵的孩子,如果在大雨前就有撤离的通知,他不会不知道带着奶奶跟上,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傅羽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小六这么关切。
  或许是……他在小六身上,曾看到了关于自己的影子。那个挣扎在时间的洪流里,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但次次抓空次次徒劳的影子。
  “你要找的人在哪?”开着皮筏艇的救援人员问,“我们那边还有几批人忙着转移,你一个人能行吗?”
  “没事儿。”傅羽舒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一个笑来,“您先过去吧,我带着手机呢,找到人给您打电话。”
  “啊,行。”
  傅羽舒作为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在救援人员眼里,确实不值得太过担心。但他临走时还是嘱咐了几句:“半个小时之内没找到人就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知道了,谢谢您。”
  那些营救的人员,包括村里的负责人,都认为小六一家要么离开了,要么就是在大雨落下之前就不在村里。不然怎么这么浩大的声势,却不见人呢?
  但傅羽舒对此持保留意见,他不自己找一遍,他心不安。
  但义村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虽然就这么几公里的路段,但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顺着记忆里小六家的方向,傅羽舒走下皮筏艇,穿着借来的雨靴往黑暗里走去。
  手电筒的光照射而出,笔直地将黑暗烫出一长条的?。
  傅羽舒没走多久,就到了小六的家——果然一片漆黑,灯火未点。他绕着墙壁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任何踪迹。
  他停下来,缓了口气。
  小六的奶奶自己一个人不可能乱走,如果小六晚上睡醒,发现雨下得如此可怕,会怎么办?
  他是个孤僻的孩子,遇到问题第一想法是自己解决,第二想法是找傅羽舒……向大众求救,那是他永远也不可能主动想起的办法。
  他会去哪呢?
  傅羽舒抬起头,看向天空渐渐变小的雨幕,冰凉的雨水低落在额头,又顺着鬓角滑落至下颚角,最后钻进雨衣里。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座废弃的水库。水库离小六家的后院很近,穿过一条树林就可以到。当年建水库的人在山坡的最高处修建了一座大烟囱,烟囱下有落脚之地。
  也是小六的秘密基地。
  手电筒里的电好巧不巧快熄了,傅羽舒赶在电量耗尽之前,总算是走到了那座烟囱附近。抬头一看,一盏昏黄的灯正点着,在漫天的雨幕里,那灯是唯一的暖。
  小六的奶奶站在雨幕下,她看不见,便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种危险的境地里——再向后一步,就是陡峭的山坡断崖。
  而小六却站在灯下,无动于衷,也未曾往烟囱外迈出一步。
 
 
第59章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细小的雨丝纷飞,飘落在头顶,像结了一层霜。烟囱下灯泡的暖光一照,便更像点点佛光。
  小六的奶奶什么也看不见,她不知道身后是两米多高的山坡,也不知道对岸是汹涌的河水;雨声渐小,人声便能传去很远。
  “小六——”
  她张着嘴喊道,有雨滴沾染到苍白的鬓角。
  她不知道,就在半米开外,小六正冷着眼盯着她看。
  她的脸上蔓延出恐慌来——不是对未知的恐慌,而是一种……失去了什么的恐慌。她拄着拐杖,先是敲敲打打地在地面上减出一些泥水来,在依旧没有听到回应后,她试图继续往前走。地面被雨水浸湿,变成滑溜溜的陡坡。
  在即将踩上去的下一秒,一双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双肩。随后,将她带离那片危险的地方。
  烟囱下的灯重新笼罩在头顶。
  像是有所感应,小六奶奶微微抬头,半疑惑半试探道:“小羽?”
  “是我,阿姨。”傅羽舒将她扶着坐下,顺手擦去她额角的雨珠,“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半夜的时候雨下大了,那声音轰轰的跟爆炸似的,小六把我叫醒,说房子要被冲垮了,要赶紧往高处走……”许是刚见着第三个人,被惊吓到的小六奶奶说出一长串的句子,而后才蓦然一醒,“小六呢?我刚刚喊了好久的没人答应,小六去……”
  “这儿呢。”小六从黑暗的一处走出来。
  他衣衫单薄,眼里有恐惧,也有后怕,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猴子。脚步迟疑,仿佛不敢靠近他这个唯一的亲人似的,在原地踌躇着。反倒是作为盲人的小六奶奶,听见声音后,循着声音一把将小六抓住。
  “没事吧小六?”
  小六的眼眶瞬间红了。
  *
  在三人打算趁着雨小的时候离开这里,去和大部队汇合,天上的破洞便好似忽然间又长大了几分,噼里啪啦地将雨水砸落下来。
  耳边充斥着哗哗的雨声,天地都连成一片。
  祖孙俩坐在角落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体恤话。其实只是小六奶奶单方面在说,小六低着头,有心事般沉默以对。
  傅羽舒看在眼里,等到小六奶奶将心中的担忧全部倾诉出来后,才走到两人面前。
  “小六。”
  小六抬起头。
  “过来,咱们俩聊聊。”他轻声说道。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就能看出,现在的傅羽舒,心情并不怎么明朗。
  小六乖乖的跟着他走了过去。
  烟囱的最下方有一圈环形的凸起,像某个商场里设计的环形卡座。傅羽舒坐在离小六奶奶最远的一个方向,小六看了他一眼,跟着坐了下来。
  “你刚刚在干什么?”傅羽舒开门见山地问道。
  “什么?”小六呐呐道。
  “我其实不想自己说出来。我把你叫到一边,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傅羽舒凉凉出声,“小六,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做?”
  小六沉默着。这孩子并非是个沉默的人,而且说起来,傅羽舒刚认识他那会儿,还挺戏剧性的。
  那时他跟着志愿者重新回到义村,隔着十几年的物是人非,还没来得及感叹几句,就发现自己钱包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了。后来团队里的负责人说,可能是一个叫做小六的孩子。那小孩是惯犯,每次有人下乡,都会暗戳戳地跟在人身后,瞅准机会就偷鸡摸狗。
  钱、志愿者小姑娘带的补充体力的巧克力、保暖手套……有时候就连拿去给特贫户慰问的鸡蛋,也能偷偷摸走几个。
  当初傅羽舒觉得有趣,就借此机会去看了小六一眼。
  他正蹲在自家奶奶的脚边,从火盆里扒拉出一个烤红薯。上面的皮被碳灰覆盖,灰扑扑的,小六一边被烫得哈气,一边剥开皮,把红薯肉往奶奶嘴边送。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