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驭被他戳中心窝子,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乌什图醉醺醺道:“你说关我什么事?我弟弟现在一心向着他,你不把他弄走,阿善眼里还能看到谁?他还怎么娶妻生子?前天他听说你来了,直接违令不遵,掉头回城,若不是怕你们家的小皇帝看出端倪,只怕今天城门都能给关了,老子真是一说起这臭小子就来气,要不是现在顾不上,非过去揍他一顿不可。”
楚驭冷冷地扫了乌什图一眼:“你弟弟自作主张,非要把景儿带到这里来,你一张口,倒像是老子的小孩子赖上他一样!你是赫齐王,他是你臣弟,你自己御下无方,管不住人,关我们家小孩子什么事!”说到最后,俨然有些怒意,手臂一抬,将人丢了出去。
乌什图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身在帐外了,冷风一吹,当下也有点火大,他指着帐门怒骂道:“行行,又护短上了,你欺负人家的时候也没见你心软,许你欺负不许老子说是吧?况且你冲我吼算什么本事,被老婆甩了都不敢去追,只会冲老子发火,有能耐你去找他啊!”话音未落,一个酒坛子砸了出来!乌什图也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地上一掼,恶狠狠道:“你就憋着吧!早晚我们家阿善要八抬大轿把他娶回家当王妃!到时候你拉下脸服软也没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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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猜渣攻能忍多久?
第132章 欢宴
门外风声萧萧, 帐内也是一团冷意。楚驭满心烦闷,坐于案前借酒浇愁。在京城时还不觉得如何, 自打到了这里,心中的渴望如潮没顶, 简直要将他吞没。他深知自己做了许多错事, 伤透了元景的心, 莫说让他原谅自己, 与自己重归于好,就是站到他面前都不应该,可若不见到他也就罢了,如今既见到人, 晓得他就在自己抬眼可见,伸手可及之处, 又如何能克制的住想要他回到自己身边的心情?
忽然一念转过:“要是老子现在不管不顾,直接去渠犁王宫抢了人走……”这个想法激的他浑身发烫,抬眸之时, 见帐门开了一线,清风送月而来, 先前元景在月光下纵情驰骋的模样,在水流虫鸣声中愈发清晰。他苦笑了一声,无声无息将这念头隐去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他枯坐了一会儿,打算去外面走走。才出了营帐,便见姬莘提着一盏灯朝这边走来。楚驭迎了几步, 接过她手中的灯:“莘姊,你怎么还没睡?”
姬莘隔着面纱对他笑了一笑:“我有话同你说。”两个人慢悠悠地往河边走去。河岸边还有些深深浅浅地小水洼,姬莘一路行过,裙角沾了不少泥水,她也不甚在意,寻了处高地而站,遥遥望向河流对岸牧民归家时点起的灯火。
姬莘道:“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走了。”
她此番要一同回来,楚驭便知她有此念,闻言也不意外,沉默了片刻,有些郁郁道:“你也要走么?”
姬莘脚边开着一丛小小的花,随着清凉的晚风轻轻摇曳。这是从前生活的沙漠里少见的景象,她不由出了一会儿神,这才与楚驭关切的目光撞到一起:“我想到处看看。”
楚驭有些惊讶:“到处看看?”
姬莘低声道:“嗯,我想去看一看我的族人们没有去过的地方。”
楚驭看着她面带憧憬的样子,心下稍安,温声道:“那我派几个人保护你,外面不比朝月谷,你独身一人,怕是不安全。”
姬莘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打算自己走一走,等我看够了,便要回朝月谷了。”
楚驭皱眉道:“你还要回去么?那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姬莘有些怅然道:“你还记得么?朝月谷中也有这样一条小河,那是唯一通往外界的路,在我还小的时候,经常会想,河流的尽头会是什么地方。我也试着偷偷游出去过,可每次看到外面的阳光,就退缩了。天大地大,我一个人实在怕得很,可真走出来以后,又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天地再大,我最终都会回到我的家乡,想到这里,便再不觉害怕了。”
楚驭心知劝也无用,只得无声默许了。此时夜色愈发浓重,河对岸的灯火也不甚明亮,牧人们都回家睡觉了。姬莘轻声道:“阿驭,你不打算去找他么?”
楚驭眉心轻轻一跳,过了许久,才踟躇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去,他看起来很好,比我陪着他的时候开心得多。”
姬莘自语般道:“是么?我看他好像有些心事,如今他已经自由了,看起来却还像是困在皇宫里时一样。”
楚驭不解其意,纳闷地看着她,姬莘叹了口气,却无解释的意思。栖息在河心的水鸟扑了扑翅膀,朝天边飞远了,楚驭看着它远去的方向,忽的没头没尾道:“明年就是他十八岁生辰了。”
姬莘淡淡道:“嗯?”
楚驭表情有些不自然,状似随意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该送他些什么,从前答应了他许多回,却没有一次让他真正开心过。”说到这里,又是自嘲一笑:“不过如今只要跟我沾上关系,只怕这万里山河都不能再让他高兴。”姬莘额边珠钗微晃,似乎想要安慰他几句,楚驭止道:“我没事,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元景烦闷了半夜,好容易才睡着,结果做了无数个乱梦。一时梦见宫变那日,楚驭长刀带血,冷冷杀进来的样子,继而阖宫大火四起,已逝的父皇站在火海当中,止不住地对自己叹气,更有无数双手将自己往里拉,先前差点死去时的记忆又浮现出来,他不记得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只是黑暗即将把自己淹没之际,一双温暖的大手从后面把自己拉了出来,他努力想要回头看一看那人的模样,却被紧紧的抱住了,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不断收拢,勒得他透不过气来。这感觉熟悉的可怕,元景惊叫一声,用尽全力想要挣扎,冷不丁脖颈后一暖,似乎被人亲了一下。元景心里阵阵酸涩,牙根紧咬,闭着眼睛从他怀里冲了出去。
睁开眼时心情更差了,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乌善这一晚也没睡好,一早就巴巴地跑过来了,见他神情蔫蔫,气色也不好佳,颇为担心,围着他嘘寒问暖,差点要把御医召过来。
元景迟疑了许久,还是开了口:“阿善,我想离开渠犁,去外面转转。”
乌善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咱们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我跟你说过的,你只管放心留在这,就算我大哥拿王令来压我,我也绝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说到激动之处,令牌也抛了下去,这就要让侍卫传令,紧闭城门,不许人出入。此际正是战时,元景心知若由着他像上次那般胡闹,惹出祸事,只怕连乌什图都保不住他,连忙跟他保证,再不提走这个字了。乌善尤是不放心,将自己十六名亲卫全调了过来,吩咐他们昼夜不离地保护元景。
这一晚更是跑到元景房间住下,虽然没喝酒,可紧张呵护之态,更胜往日。临睡前更是搂着元景,郑重其事地安慰了许久。元景被他这过分的担忧弄得哭笑不得,到了最后,简直要反过来哄他了。好容易两个人都睡下了,元景随便翻了个身,却见乌善还没有睡,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神堪称忧郁。元景温声道:“怎么还不睡?”
乌善声音很轻地说:“你会跟他走么?”元景怔了一怔,干脆道:“不会。”乌善还是不放心,摩挲着他的肩头,闷闷道:“他是为了你来的。”元景轻笑了一声,看着帐顶道:“那又如何?从前的那种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翻了个身,拍了拍乌善的后背:“睡吧。”
八月过半,楚驭率神武军于王候岭下与西魏军交战,战事绵延七日,西魏十二万大军折损大半,尸身铺满山岭,四名前锋大将战死阵前,太子冉洪被人护送着逃回营地,至此休战不出。大战过后正逢暴雨,举目而望,交战之岭遍地血色。此番乃是两国交战以来第一大胜,自当开宴庆祝一番。楚驭近来心情郁郁,自然没这个闲情,只让书佐将军功记录在册,待大事平定,再论功行赏。
乌什图却是头一个闲不住的,未几日,便以此为由,在赫齐王帐内大摆庆功宴。此战乌善所率的渠犁军亦有斩获,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他想要跟楚驭坐到一个大帐里,哪还有把酒言欢的兴致?当即一口回绝。乌什图早知会如此,又派了心腹重臣热那吉前来请他。
此人自小看着乌善长大,既是家臣,又是族亲,若论辈分,乌善还得叫他一声叔叔,自然无法粗暴对待,但要说好脸色,也是半分都没有的。热那吉此番前来,除了请帖,还带了一封密信,信里称有重要的军报要与他详谈。
乌善气骂道:“什么狗屁军报!他就是想把骗过去,给姓楚的低头罢了!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热那吉和蔼道:“小殿下,话不是这样说的,咱们大王虽然平时有些不正经,但军国大事上从不开玩笑。若真是要紧的事,因为您不去给耽搁了,那可就不太好了。到底西魏人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您就算恋着王城,舍不得走,也得把他们打跑了,才能痛痛快快的玩嘛。”
这一番话倒是劝到乌善心里去了。他与元景刚出京城时,也曾问过元景的打算,那时元景便是因外患未除,不愿再添内乱,以免让西魏的人捡了便宜。只是这样一来,便错失了夺回王位的最好时机,若是楚驭在这段时间另立新帝,那他日后再想振臂一呼,杀贼夺位,只怕也没有多少人肯应了。
思及此,乌善切齿道:“他最好是真有事,不然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他!”
虽然答应了,但心里还是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拖了许久,直到夕阳已落,元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拿来他的披风,亲自送他出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孰料他走后没多久,随他一起的亲卫又回来了一个,说是大王不放心,要带他一起过去,元景心头一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边又说,若是他不去,那大王也不去了,这便要回来。
元景一听这话,倒是乌善的口吻,心知他的确做得出来。他自觉亏欠乌善的极多,实在不愿意让他为了自己再生事,思量再三,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王帐外的场地上生起了不少火堆,乃是给下级军官们饮酒作乐的地方。王帐门开一线,隐约听见里面传来行歌踏舞之声,又有身着透明纱衣的妖娆侍女鱼贯进入,只听得淫笑浪语随之而起,几乎连帐顶都要掀翻了。那人引着元景悄然走向王帐,元景一路默不作声,此时才冷淡地开了口:“是他叫你把我骗来的?”那侍卫低眉顺目道:“是乌善王子想见您。”
元景冷笑一声,越过他的身影,朝王帐而去。才道帐门前,便听见里面传来乌什图气急败坏地声音:“你别走,你走了肯定得后悔!操,你他娘的听我说完行不行……”
楚驭甩开他的手,不耐烦道:“让开……”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就在他抬眸之际,竟看见元景站在面前,月光之下,元景的眼神极其淡漠,与无数次梦中所见的场面并无不同。虽还隔着一层面具,但楚驭已是心跳骤然一顿,浑身热血涌上头顶,几乎无法动弹。
乌什图还在纳闷他怎么不走了,探身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忙比了个手势,立刻便有三四名花朵似的舞姬簇拥而上,将元景拉了进去,
楚驭手指轻轻一动,似乎想要将他拉过来,元景对他视若无睹,冷着脸跟她们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楚驭仍旧站在那里。乌什图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你说你要走?”
楚驭似有些不自在,身形微晃,好像还打算走。乌什图拍了拍手,立刻又有十余名美貌侍女款款而来,他一颔首,嘱咐道:“进去好好伺候贵客。”楚驭白了他一眼,转身漠然地走回大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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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欢宴(二)
大帐内气氛酣然, 随处可见喝酒划拳的醉徒,有人识得进来的这个是渠犁王身边最得宠爱的奴隶, 山興笑嘻嘻凑上前来与他打招呼,以前还维持着的三分尊重, 如今被酒劲一催, 变得荡然无存, 倚到他身前, 醉语调侃不止。
其中有个铁塔似的壮汉,正是此战中赫齐的功臣,元景刚来那日,他曾见过元景没戴面具的样子, 不经意一瞥,便觉眼熟的有些惊心, 早就想仔细看上一看,平日乌善护得紧,没这个机会, 好容易遇到他落单,立刻挤了过来。他今晚喝了不少酒, 起身时晃晃悠悠的,将什么规矩客套都给抛到了脑后。元景身边几个侍女软语相劝,也被他不耐烦地推到一边, 大手一张,便将元景捉过来,只听他自语般道:“像谁呢?”
元景挣不开他, 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脸上本来还带着笑,现在也挂不住了。孰料那人才一捏自己的脸,旁边便是一暗,似乎有个高大的人影来到自己身边,继而一声惊呼,乃是那人被提着后衣领丢了出去,众人看清来者,讪讪地退了几步。元景下巴昂得高高的,一眼都不往旁边看,且走且躲了一会儿,这才找到乌善。
乌善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杯酒,要喝不喝的,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望去,惊讶道:“小九,你怎么来了?”一扫刚才心不在焉的样子,起身扶他坐下,还不忘扫了他身边的侍女们一样,她们早得了吩咐,抿嘴浅笑着退开了。
他的反应正在元景意料之中,只道:“放心不下你,过来看看。”说话间,楚驭已经回来了,他被安排在元景对面的位置坐下。乌善一见到他,愈发恨得牙痒痒。乌什图若无其事地回到主座,他做贼心虚,路过他们时还好声好气地招呼了一下。乌善最了解他的脾气,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了,他咬牙切齿道:“我哥把你哄来的,对不对!”
元景见他拳头紧握,眉毛都要气飞了,生怕他不顾场合,要在这里同他哥哥吵起来,忙道:“算了,我在城里呆的无聊,来逛逛也没什么不好。”
乌善将元景往自己身边拽,赌气般道:“你就坐在我身边,我看姓楚的敢动你!”
此时宴已过半,主角才姗姗来迟,乌什图命人重新上酒上菜,连伺候的侍女也换了一波更加年轻貌美的。楚驭本无作乐的兴致,元景一来,更是满心都扑到他身上,恨不能将这里的人都赶走,自己独霸他才好。抬眸之时,只见元景贴坐于乌善身后,对着自己时的冷漠一扫而空,隔着面具都能看到他眼睛里盈盈的笑意。
乌善像是不想叫别人看见他,手臂半撑在桌上,竭尽所能地将他挡住了。两人低声说话之时,元景便微微向前,脸颊几乎贴到乌善的唇上,从楚驭的角度看过去,两人简直是耳鬓厮磨一般。也不知乌善说了什么,元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曲起的一条腿也伸直了些,洁白纤细的脚踝上,金环儿微微晃动,似乎铃铛也跟着响了一响,只是帐里多得是足戴金银铃铛的奴隶,这一点清音,除了楚驭几乎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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