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没多久,便听见门口传来极轻的话语声,不多时,诸般声音退去,一人悄悄走了进来。须臾,便是甲胄卸身,衣衫落地的声音。元景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些。可那人一上床,便立刻被捉了过去。
楚驭把他抱到身上,感觉他双手湿漉漉的,遂往自己赤-裸胸前一贴,果然寒凉如雪,刮了下他的鼻子:“又摸冰块玩了?”
元景眼睛也没睁,疲倦道:“热。”
楚驭低头未语,先亲了亲他的额头:“热就让人给你打扇,你身体不好,现在贪凉,来年就知道厉害了。”
元景“嗯”了一声:“朕累得很,要睡了。”
楚驭甚为体贴地拉过薄被一角,盖在他后腰上,一手却钻到里面,顺着他背心凹陷之处,揉搓着他挺翘的臀肉。元景仍是闭着眼睛,连身体都没动一下,只是鼻音很重地说:“父皇的丧期还没过。”
他如今说话行事,总有些冷淡,再无从前那副活泼娇气之感,但楚驭一听这微哑的声音,浑身血气就跟着烫了起来,忍了半晌,手才从里头拿出,轻拍着他的后背:“知道,我还能强迫你不成,乖,大哥哄你睡觉。”
元景偏过头,似在躲避他时不时落下的吻:“你顶的我不舒服。”
楚驭将他强行扳了过来,压在自己深凹的颈窝上,抚着他脸颊的手没放,顺手在他唇上一吻:“看见你就忍不住,不用管,一会儿就好了。”
元景声音更低了:“昨天……顶了我一夜……”
楚驭听他困得说话都绵软不清了,心里愈发痒的厉害,只想将他按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手都摸进去了,感觉他的腰如今细得不盈一握,又有点舍不得,只好将他放到旁边,侧身圈他入怀。元景腰身动了动,似想自己睡到里面去。楚驭将他两只手捉到胸前,又将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强壮的手臂上,看着他蜷作一团的模样,心中欲念尽数化为疼惜:“好了,不跟你闹了,快睡吧。”
然而直到他呼吸沉缓,楚驭仍未能睡着,窗外月光如萤,元景酣熟的面容格外乖巧,他安静地看了许久,闭上眼时,脑海里全是小情人从前动辄欢笑撒娇的可爱模样,不自觉将他抱紧了些,抵着他的脸颊,无声地叹了口气。
隔日赫齐使团入朝,元景听闻来人都是乌善的手下,且翌日便要回去,自是不能做寻常对待。丧期内不可饮酒作乐,傍晚过后,便命人在升平楼摆了一桌素宴,亲自接待他们。登楼一看,只见里头静无一人,唯明灯空悬,不禁奇怪道:“他们还没来么?”小柳唤人过来,也是一问三不知,于是请皇上在此处暂歇,他下去问问情况。
元景百无聊赖地倚朱栏而立,余光里看到地上多了个人影,他只当是楚驭来了,于是懒洋洋地没动。及至被人蒙住了眼睛,听那人在耳边一笑,不敢相信道:“阿善?”
乌善放了手,满溢笑脸地跪在他面前:“参见陛下。”
元景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心中大为惊喜,将他一把搀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快起来,你我之间不需如此。”
乌善笑嘻嘻道:“有什么关系,我情愿跪你。”拍了拍手,藏匿在一旁的赫齐勇士鱼贯而入,将送给新帝的礼物抬了上来。小柳也去而复返,命人添灯摆宴,将此间布置的亮如白日,元景这才明白过来:“你们都知道,只瞒着朕一个?”
乌善忙道:“别怪他们,是我的意思,小柳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我想给你个惊喜,叫你高兴高兴。”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元景的脸色:“你有一点高兴么?”
这些日子以来,元景头一回展露笑颜:“当然了,我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看我。”
乌善摸了摸他的头发,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道:“原本是来不了的。不过我想你父皇对你那么好,他走了,你一定很伤心,一想到你在难过,就坐不住了。就算只能呆两日,我也要来看看你。”
元景眼眶一酸,掩饰般笑了笑:“这阵子人人都在贺我荣登大宝,还没有谁对我说这样的话,谢谢你。”
乌善挠了挠微红的脸颊:“别说什么谢谢了,听着怪生分的。”元景揽了他肩膀一下:“好,我不说了,今晚你就住在宫里,我们叙叙旧。”
两人相谈甚欢,简直无酒自醉。宴罢乌善见此处高空皓月,又有清风为伴,提议不如搬来凉榻,就躺在这里看星星好了。元景抬头一望,见今晚云气甚重,哪有什么星星可看,只是不好抚了他的意,取笑了一句,便着小柳去办。
两人兴致正佳,凉榻搬来也不着急睡,乌善也不知从哪儿变了一朵月桑花出来,悄悄地别在元景衣襟上。元景微一低头,便觉幽香阵阵,他取下一看,见此花晶莹如玉,恍若透明,好奇道:“这是什么花?我还从没见过。”
乌善见那朵花落在他手上,一时不知人映着花,还是花映着人,耳朵不自觉有点发烫,声音也小了点:“来的路上随便摘的,带来给你看看。”
陪侍在一旁赫齐勇士插话道:“陛下,这是我们赫齐独有的月桑花,只开一春,夏日一到,此花便尽数凋谢了。这是最后一朵,王子快马加鞭地护了一路,才把它带过来。”
乌善被当众揭穿,立刻面红耳赤道:“就你话多,还不去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转过来对上元景忍笑的脸,抓了抓耳朵,索性老实交代了:“你如今地位尊贵,也没什么机会去赫齐了,我就想把赫齐的春天带来给你看看。”
元景揽了他一下,与他拍肩道:“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他放开之时,乌善的脸已经全都红了,幸而夜色深沉,侍卫又取来了贡物,他这点异状没能被人察觉。小柳命人提了数盏琉璃灯来,那幅画六尺长的绘卷一展开,便被罩在一团暖光里。
元景一抬眼,目光便定住了,人也跟着站起身,几乎要撞进那幅画卷之中。长卷上笔墨明利,绘满了边塞风光,虽收尾略显粗糙,仍不失风情。元景屏息凝神,喃喃道:“这是……”
乌善站在他身后,声音也跟着放轻了:“这是现在的渠犁,你交给我了,我日日夜夜都放在心上。只是时日尚短,我只能将它恢复到从前的光景,再给我一些时间,明年朝贡之时,我会让你看到它更好的样子。”
元景转过身,轻轻地抱了他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道谢,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今天是我这一年来,最高兴的日子了。”
从前两人勾肩搭背,同塌而眠,乌善都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给他一抱,只觉心脏砰砰乱跳,一双手都不知该放哪里好了,他在心里道:“这算什么?只要能让你高兴起来,做什么我都愿意。”
小柳在一旁见了,暗暗担忧,生怕那位手握重兵的禁军统领瞧见了,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见赫齐侍卫还提了一物,隐隐还透着亮光,急中生智道:“王子,这又是什么?”
乌善经他一提醒,情绪顿时高涨起来,接过那物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把灯都灭了。”元景比了个手势,连伺候自己的宫人也一并遣下去。高楼上顿时黑咕隆咚,什么也瞧不见了。他被乌善神神秘秘地拉到朱栏边,笑道:“这又是什么名堂?”
乌善对他挤了挤眼:“说了要跟你一起看星星的。”将布袋悬于宫灯之下,一解束绳,一星明光自他指缝间飞出,继而无数萤火虫飘然飞起,眼前万星升空,如银河涌动,璀璨的叫人挪不开眼。
元景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脑海里却是去年中秋与楚驭画舫夜游的场面,后来两人重归于好,楚驭笑他脾气大,术师大费心思,玩了这么多花样,他都不肯看,白白浪费了。他埋在楚驭怀里忍笑,藏着什么秘密般想:“我在里面偷偷看啦。”一念至此,心口一阵痛楚,像是给人掐住了什么柔软的所在。
乌善看着元景仰望夜空的侧脸,忽然大着胆子道:“小九,我能亲你一下么?”
元景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痴痴地看着远去的星光。乌善等了许久,掌心里已经出了汗,见元景没有拒绝,在身上擦了好几下,悄悄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肩膀。
触碰到元景冰冷的嘴唇时,他受惊般退了一下,随即又凑了过去,动作极其温柔地与他唇齿相接,他的吻毫无技巧可言,像是在亲吻一片羽毛,既想触碰,又怕弄坏了它。元景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着,既不回应,也不抗拒,直到两人分开,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及至两人躺到凉塌上时,乌善犹觉身在梦中,他将薄被全盖在元景身上,胸口无声地起伏着,思及刚才的滋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心道:“甜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看元景,见他神情木然,忽然清醒过来,侧身撑在他旁边,急切道:“你生气了么?”
元景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今天我很高兴。”他枕臂看着天空,久久不发一语。
楼梯边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灯,此时灯烛一晃,连同其后高大的人影,一并没入了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蛇皮怪、欣宝、林水的霸王票和营养液,么么哒
第94章 萤光(二)
元景睡到后半夜便被热醒了, 乌善睡相不佳,手脚全缠在他身上, 下巴也不老实地总往他肩头凑,时不时还要磨蹭几下, 两人身上的被子更是窝成一圈, 滚到旁边。元景将被子搭到他小腹上, 心道, 还好不是冬日。
小柳跪坐在凉塌边,见他有起身之意,忙帮着他挣脱出来,又塞了个枕头到乌善王子怀里。乌善睡意正酣, 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便抱着枕头没声了。
此时阖宫上下静谧非常, 唯闻巡逻侍卫整齐划一的行走之声。元景对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才唤来小柳,回宫更衣洗漱, 预备上朝。下楼时见一盏宫灯被人丢在角落边,琉璃碎了一地, 忽起一念,压低声音道:“他今晚找过我没有?”
小柳留心着脚下,低头道:“回陛下, 奴才没听人提起过,该是没有的。”
元景点了点头,然心中顾虑未消, 回到宫中,又听闻楚驭这一晚压根没来过,愈发感到不安。这阵子此人几乎夜夜都会过来陪自己,便是有事顾不上,也会提前知会一声,似今日这般,还从未有过。
想到这皇宫上下到处都是他的耳目,昨晚自己和乌善之间的事若被他知道……心里重重一沉,即唤曹如意前来,命他调动私兵,待渠犁使团归程时护送他们回去。
这支兵马乃是他登基之初,秘密选拔任用的,藏匿极深,连楚驭也不知晓。曹如意见他贸然用兵,担心此举会让他们的存在被人发现,劝了几句。元景思及此人从前的手段,哪里听得进去,只催他快些动作。
这一日上朝都有些心不在焉,书房议事时出了好几次神,丞相大为不满,言语中多有训斥之意。焦头烂额地处理完政务,便听小柳说,赫齐使团不愿烦扰陛下,已经悄然出京了,不过乌善王子留了话下来,说明年岁贡之时,他会再进京朝贺。
元景与他才一重逢,连话别也没有,就又分开了,自是有些怅然。衣襟上那朵月桑花已有些颓败之意,仍是不舍得丢弃,就这么满心失落地回到宫中,对小柳挤眉弄眼地提醒也没在意。踏入寝宫,连灯也懒得叫人点,摸黑走了进去。
抬眼之时,便看到床边那个熟悉的人影,整个人愣了一愣,连迈步都忘了。
黑暗之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只听楚驭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站在那里做什么,看不清路?”他语气与平常并无不同,甚至还带着一股浓浓的宠溺意味,见元景摸黑而来,还伸手接了他一下,拍了拍腿,示意他坐上来。元景犹豫了一下,抿着唇坐到他怀里。楚驭夜练归来,身上热气极旺,元景被他的气息一笼罩,几乎就想逃开,硬是强忍着没动。
两人一时无话,楚驭心知如今指望他先开口是不能的,抵着他的脸颊,亲昵道:“昨晚有事不能过来,想我没有?”
元景听他主动提起昨夜,心里轻轻一动,他既不说想,也不说不想,只闷闷道:“什么事?”
楚驭替他将鞋子脱了去,手臂一曲,让他舒舒服服地搭在床上:“去了京郊军营一趟,昨日诸营操演竞技,你不是要派人去江南么,巡察使奉旨出行,可少不了护卫,大哥给你挑了些武艺不俗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你挑顺眼的使便是。”
元景没想到他是去做这个,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倚到楚驭宽阔的肩膀上,由着他亲吻自己的额头:“嗯。”
楚驭佯作不高兴地捏了捏他的脸:“老子鞍前马后忙了两日,你‘嗯’一声就完了?”低头望着他,眼睛里都是笑意:“亲我一下。”
这阵子楚驭与他亲热,他都是闭目不语,莫说是主动,就连回应也没有过。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楚驭见他不动,脸上笑意也未曾减少一分一毫:“逗你的,能为你做事,大哥已是再高兴没有了。”又捏了下他的脸:“累了吧,叫人进来伺候你更衣?还是我帮你?”
元景看着他手背上那些细小的伤痕,没有作答,咬了许久的下唇红艳艳的,过了一会儿,他仰起头,在楚驭唇上碰了碰。楚驭未料他会主动亲自己,呼吸陡然一重,他人尚未退开,便控制不住地按着他后脑,迫使他迎向自己。温柔地亲了一会儿,再也无法克制,将元景往床上一放,整个人倾覆而下,牢牢囚在自己怀里,极尽热烈地与他深吻,一双手更是在他身上揉来捏去,恨不能将他吞吃入腹一般。元景紧紧地抓着锦缎床面,动也不动。及至楚驭与他分开,才看到他轻轻偏过头。
楚驭愣怔了一下,忙将他抱了过来,神色懊恼地给他理了理弄乱的衣服:“吓到你了?刚才是大哥没控制好,两日没见你了,实在想你想得紧,昨晚在外面,眼睛一闭起来都是你的样子。”
元景摇摇头,一颗心沉甸甸的,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来气,只能寻求依靠般把脸埋到楚驭怀里。楚驭只当他不高兴了,抚摸着他的头发,温声哄了几句,亲自替他宽衣解带,让他枕着自己手臂躺下。元景心绪尚未平复,是故背身对着他,先前佩在衣襟上的月桑花已被压散大半,几片花瓣落在床上,元景全数收拢起来,悄悄放在胸前。
楚驭玩着他耳后的头发,温声道:“在想什么?”
元景低低道:“明日太傅回京,需早起去迎他,我有意明年再开恩科,由他主事,料翰林院那些互不服气的官员也不敢再说什么……”说到一半,忽听身后一点笑声,忽然明白过来,闭上嘴不肯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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