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佟漱愣愣地把口香糖塞进嘴里，嚼了会儿才有点缓过来神。他环顾四周，这是间单人卧室，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桌子和衣柜，还有些淡淡的艾草味。张宗终轻车熟路地打开衣柜下层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东西。佟漱瞥了眼，见抽屉里有很多奇怪的道具。他微讶道：“你之前住在这儿？”
“嗯。”张宗终头也不抬，从抽屉里拿出一枚令牌。佟漱忍不住小声道：“你就住在一屋子鬼隔壁？”
张宗终不答，把令牌递给佟漱，“拿着。”
“你不是有一个这个令牌了吗？”佟漱接过仔细看几眼，这个令牌和他之前常带着的那个大体差不多，只不过尺寸小了些。张宗终蹙眉道：“这不是令牌，是火签。”
佟漱搞不懂二者的区别，只能默默揣进口袋。那边张宗终又拿了几样小东西收好，没再讲话。他不开口，佟漱自己打量屋里。整洁简单、张宗终一贯的风格，但巧合的是也没有窗子。佟漱待了会儿、大抵陌生空间让人压抑，他有点上不来气儿，小声说：“我想去通风的位置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那你去啊。”张宗终抬头道。
“我不敢出去，”佟漱磕磕绊绊，“白、白思思比那一屋子鬼还吓人……”
张宗终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这房子里没有单独的阳台，厨房兼作阳台，可以看到楼下。佟漱打开窗户半趴在窗台上吹风，张宗终背对着他点了根烟。厨房的那股香烟味小了些，他不再干呕了，眼睛随意打量着周围。
楼下不远处有座破旧不堪的幼儿园，看上去已经废弃不用了。佟漱眼睛落在大铁门上，正看着，两个年轻男人从楼道后面转出来，一前一后往幼儿园的方向走。其中一个举着手机冲屏幕说话，看上去好像是在直播。
佟漱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莫名觉得旁边打着手电筒的那个年轻男人说不出的面熟。他忍不住拉了拉张宗终的衣角，“宗哥，你看，楼下有人在直播哎。”
张宗终夹着烟探身过来瞥了眼，刚把头正过来，突然瞪大眼睛，被烟结结实实呛了一口。他腾地按灭烟又探身过去，低声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在这儿……”
真的认识！佟漱赶紧把视线又追上打着手电筒那个年轻人，光线实在很差，细看他其实五官并不熟悉，但就是觉得在哪儿见过……佟漱看看张宗终，又转头看看楼下——
“这是不是那个张——张仪！”佟漱大惊失色，话音未落，张宗终倏地按住他俯下身，“别喊！”
第085章 走人
张宗终伸手把窗户推上，两人一来一回，隔壁白思思也听见动静，走过来道：“你们在干什么？”
“张仪和他那个男朋友在楼下。”张宗终说着，直起背看了眼。楼下两人似乎是进到幼儿园里去了，不见踪影。佟漱脑袋里的重点只有男朋友三个字，他还没细想，白思思眉毛一拧，如临大敌道：“韩仕英呢，也在？”
“没有，”张宗终拉起佟漱，又说，“车钥匙，我们开你的车先回去。”
白思思没多说，把车钥匙抛给张宗终，“快走吧。他未必还记得我，我一会儿做完仪式打车回去。”
张宗终带着佟漱就要走人，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提醒道：“你最好还是躲着点儿，别让他看到你，万一他还能认出来呢。”
“知道了，你们先走吧。”白思思点头道。
两人飞快地下楼开车，佟漱一路上都在头脑风暴，仔细回忆了下当初韩仕英写在笔记本上的字。他想了半晌，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张宗终，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张宗终抿了下嘴，没出声。这反应在佟漱眼里就是默认，他手腾地按住车窗开窗，玻璃缓缓下降，“是不是，你不理我我可喊了。”
“不是，”张宗终立刻从驾驶座那边把窗户往上关，“关上窗户。”
“别糊弄我，”佟漱感觉自己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手继续往下按车窗。车已经发动，其实这个距离他扯嗓子喊幼儿园里也不一定能听到。“我连夜把同城主播翻一遍就能找到和他一起那个人，你不想接下来又从我家门口看见他吧？”
“别逼我收你手机。”车速明显提高，张宗终威胁张口就来，佟漱撇嘴，小声道：“别恼，离家出走正常，毕竟非法持枪这一样就够你蹲几年牢了。”
但他还是觉得“张宗终”和“离家出走”组合起来实在有点好笑。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再开口，其实等进了门，佟漱想起张宗终留在神机的可能原因，后知后觉意识到拿这个开他玩笑或许不太好。他没忍住，试探道：“我觉得你弟弟妹妹都挺在乎你的，至少……你跟家里人说声自己平安无事不要紧的。”
张宗终本来在往屋里走，闻言脚下一停，转身走了回来。佟漱心里咯噔一声，“算了我不该多嘴——”
张宗终伸手弹了他额头一下，面无表情道：“你会告诉李海鹏你现在的处境吗？”
“不会。”佟漱捂住额头，下意识道。
张宗终收回手，“我也不会。”
佟漱梗住，但还是坚持道：“至少你没被限制人身自由……或者韩仕英根本没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
张宗终挑了下眉，反问说：“想知道我的事？”
说不好奇是假的，佟漱撇嘴，口是心非道：“一般般吧。”
“那算了。”张宗终转身。佟漱心道欲擒故纵这招果然百试百灵，一把抓住他胳膊，“知道你的事对我也没坏处。”
“这倒是句实话。”张宗终说着，反手把佟漱按到沙发上，“你猜对了，那个小狐狸精肯定没告诉任何人我也在这座城市。”
第086章 家族
“为什么，这也太奇怪了吧。”佟漱从沙发上坐起身，靠背后面，张宗终两手按在他肩膀上。他想回头，刚一动，张宗终手腕使劲儿，把他按住，嘴上道：“因为她从你那里知道了我现在很有可能跟老白混在一起。”
他手上微微使劲儿，压得佟漱有点难受，“在我们家、她家，甚至白思思白思礼他们家，跟老白混在一起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等一下，”佟漱重点完全跑偏，表情古怪起来，“照你这么说，白家兄妹也是离家出走的？”
张宗终沉默须臾，松开佟漱，“再说一遍，我没有离家出走，我只是很久没回家了。”
“那不就是离家出走！”佟漱好笑，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我也不懂你们几家人到底什么关系，但我听着有点大宅门的意思。”
张宗终想了想，在他身边坐下，他不往下接，呆愣了半天才说：“韩仕英年纪比较小，没见过老白，估计也是最近几年才知道一点点老白的事情。家里是不可能把老白讲给小孩听的。我小的时候家里就已经快把他赶出门了，或者说，是他要跟家里断绝往来。”
“不是，”佟漱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你和白思思他们不是亲戚吗？”
“是啊，”张宗终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只是住的很近罢了。”
佟漱脑袋里瞬间脑补出来了深山老林里宅院深深的场景，结果，张宗终又道：“他们家跟我们家在一个小区里。”
“……”佟漱默了半晌，“算了，我不问了。”他感觉出来张宗终其实不太想谈论这个，干脆结束了话题。佟漱站起身道：“我睡觉去了。”
他走进卧室，最后回头看了眼，张宗终兀自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佟漱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重重叹了口气。他在床上瘫了会儿，脑袋里一会儿是老白一会儿是那一屋子鬼。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自己家里有个……有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兼邪教教主，估计也会跟他断绝关系并且不在小孩面前提及吧。白相珑到底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佟漱不清楚。但他突然感觉张宗终、甚至白思思和白思礼，都跟老白在花园街道那间屋子里养的鬼差不多。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走进那间屋子，谁也别想逃。
佟漱胡思乱想了片刻，从床上爬起来。他搜了搜同城的主播，看架势，晚上的两个人大抵是那种“探险主播”，虽然直播平台众多，但这种类型的主播不算很多，还真让佟漱给搜到了。仔细看了看账户动态，他发现这人与其说是探险主播，不如说实际上是个探灵主播，难怪这边总跟他们撞上。他点了个关注，按灭手机。
佟漱总觉得，自己已经在整件事情中越陷越深。但他其实并没有接触过真正的“中心”，只是被绞了进去，就连挣扎的动作都只让他愈加往里陷。他也分辨不出打探张宗终的事情到底是出于自保还是纯粹私心。
佟漱蓦地有点难过，顺手关掉了台灯。
第087章 休息日
第二日佟漱起了个大早，开门出去却发现张宗终不在。一直到大中午头人才进门，他回来前给佟漱发了短信，只说买了饭。张宗终边换鞋边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佟漱毫不犹豫道：“坏消息。”
“坏消息是，我们要出一趟远门，你也得去。”张宗终顿了下，又补充道，“好几个人去，是那种会让你尴尬的情况。”佟漱叹了口气，听见他又说，“好消息是，白思思他们要提前准备，所以我们可以休息几天。”
好消息也没好到哪儿去，佟漱现在已经习惯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想了想，问说：“为什么带我去，因为那儿死了很多人？”
“对，”张宗终点头，“先吃饭吧。”
既然没得选，佟漱干脆也不问了，总之到了日子就会知道的，何必现在想东想西。吃完了饭张宗终回书房，佟漱自己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两人各干各的事，屋里只有键盘哒哒哒的打字声。
书房如果不开灯，即使白天也有些阴暗。张宗终把桌上的灯打开，随手翻开了那本素描册子。他对着上面那只还没画完的大金毛发了会儿呆，客厅里不时传来一些轻笑声。他侧过身子看了眼，佟漱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脑里不知在看什么，倒是挺开心的。
今天恰好放晴，金灿灿的日光给客厅镀上一层明媚的光晕。他不太清楚佟漱到底在干什么、他嘴角的笑意还没落下去，拿着根雪糕在吃，偶尔会被冰得揉太阳穴。张宗终托着下巴看了会儿，觉得看他也挺有意思的。只要他坐在明媚的光线下，就能短暂地忘记一会儿难以揣摩的明日。这让张宗终蓦地感到轻松了些，他合上了素描册，大抵佟漱感到有人在看自己，抬起了头。两人视线相对，莫名其妙地看了半晌对方，佟漱把雪糕从嘴边拿开，问说：“你看我干什么？”
张宗终面不改色垂下眼，“没有。”
佟漱表情古怪起来，“你的眼神好可怕……”他咬了口雪糕，那边张宗终已经正过身子，看不见在干什么了。佟漱忽然想起花园街道上他之前住过的房子，里面其实同样没什么个人物品，住宾馆都不一定有这么干净的。他觉得张宗终不太像是那种闲下来会瘫着玩一天手机的人，干脆扣上电脑走过去，随口道：“你在干什么啊？”
张宗终一手仍然托着下巴，眼睛放空盯着白墙，“什么也没干。”
“不是，”佟漱靠在门框上，“你之前在那边住的时候，没事干也这样吗？”
“之前我几乎没有突然闲下来过，”张宗终面无表情答了句。佟漱表情更加古怪起来，“那你来神机之前呢？”
他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上学。”
这实在是个普通到不可思议的答案，以至于令佟漱感到匪夷所思。他还以为没准儿他之前是个杀手或者保镖，最普通也该是个跳大神的之类的。佟漱完全脑补不出来张宗终的校园生活是什么样，太诡异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学校能教出张宗终这种学生，塔沟武术学校？他赶忙摇头挥散思绪，问说：“看电影吗？”
张宗终默了片刻，说：“不看。”
第088章 睡觉
佟漱讨了个没趣儿，撇撇嘴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他自己的。雪糕稍微有点融化，吃完以后嘴里有点甜腻。他攒了好几部电影，不知不觉看过去了一下午，意识到该点外卖吃饭的时候，甜粥的味道已经从锅里飘了出来。佟漱把电影暂停，吃饭的时候都还在想凶手是谁，吃完站起来就拐回沙发上继续看。等他想起碗没收，抬头去看餐桌，张宗终刚好洗完碗坐下来，两人离得不算很近，佟漱抿了下嘴，把屏幕冲他偏过去，“看吗？”
张宗终没答。大侦探即将讲解作案手法，佟漱的注意力回到情节中，只能听见张宗终很轻的呼吸声。
电影放完，片尾的黑幕使得客厅里忽然昏暗下来。佟漱起身想去开灯，刚一动，转眼见张宗终不知何时睡着了，屏幕淡淡的蓝白光映在他脸上，显得他安静得有些不真实。他盯着他看了半晌，把声音关了，身子又坐回去。
佟漱对着放完以后自动暂停的播放窗口发了会儿呆，像是突然知道了张宗终为什么会对着白墙发愣。电影好像不那么好看了，没什么事情可做，也不想做，兴许可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在梦中短暂地休息。
如果自己现在把他喊醒的话，那么张宗终就要走回到昏暗狭小的书房中。也许会躺下继续休息，也许只是再对着白墙愣神。一瞬间，这两件事，佟漱都不想让他去做。但是没有谁可以停在此刻。他轻手轻脚合上电脑，客厅内彻底暗下来，张宗终倏地睁开眼，慢腾腾地坐直了。佟漱把电脑就手放在茶几上，只说：“洗个澡睡觉去吧，你看着像要过劳死了。”
说完，佟漱暗骂了句自己嘴里怎么就没一句好话，明明本来准备关心关心他来着。他摸黑过去，顺手打开了浴室的灯进去洗漱。凉水没有把人浇醒，只是让脑袋阵阵发紧。佟漱出来时张宗终还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他小声道：“我进屋了。”
22/74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