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还没见面就已经开始尴尬了。佟漱和张宗终上了后排,白思礼主动扭身打招呼,“嗨。”
佟漱头皮发麻,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身旁,张宗终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白思礼没扭身回去,张嘴还要继续搭话,他还没开口,张宗终蓦地说:“多久能到?”
白思礼发动车子,接说:“明天早晨或者上午吧,咱俩换着开。”
张宗终闭上眼睛,一副不要和我说话的样子。前排,白思礼还没放弃和佟漱搭话,又扭身道:“小佟哥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佟漱生怕自己张口他就要继续往下聊,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白思礼开口报了个地名,却没再说什么,把身子正了回去。
这个地名听着有点耳熟,佟漱冥思苦想了片刻,终于回忆起来。他心一下子悬高了,直觉不妙。
这个地方,不是半年前被山体滑坡埋了吗?
第093章 新闻
佟漱对报道这场山体滑坡的新闻印象颇深。记得当时新闻里说滑坡发生在半夜,除了山腰上的几家,剩下的人无一幸免。其中有家人因为正在起新楼,开车去了县城,半夜回山区时眼睁睁地看着两座山把大半个村子给埋了。村里百来个人一夜之间消失在了黄土堆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然灾害面前,人实在太过脆弱,毫无招架还手之力。佟漱心道这种事要是都能和老白有关系,那张宗终也别杀不杀老白了,他俩都躺下等着被老白弄死吧。
车子一路开上高速公路,窗外一成不变,白思礼开车很稳,佟漱实在无聊,很快也开始犯困。他没问这一大帮子人到底去做什么,估计也没人说实话,不如私下再去磨张宗终。想着想着,佟漱抬眼看向身侧,张宗终倚着车窗早睡着了。
直到夜里,两辆车才终于停在服务区休息片刻。车一停稳张宗终就睁开了眼睛,白思礼下车抽烟,走到了后面那辆车前。佟漱没动,张宗终也没动,两人莫名其妙看了眼对方,佟漱刚要开口,白思思突然走过来敲了下车玻璃。
佟漱把车窗放下来,白思思冲他笑笑,话却不是对他说的,“宗哥,老齐找你。”
张宗终蹙眉,没说什么,下车去了后面那辆车旁。佟漱忍不住扭头看了眼,他跟那个四十来岁的生面孔站在一起,看来就是老齐了。他一走,白思思小声道:“小佟哥,要不要去我们那辆车上坐坐。”
你不如把我杀了,佟漱想想就头皮发麻,眼睛瞥着张宗终疯狂冲他使眼色,张宗终看了他一眼,还在跟那个老齐说话。佟漱磕绊道:“算了吧,我在这儿挺好的,哈哈。”他干笑了两声,白思思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刚要再说什么,张宗终走了回来,顺口道:“干什么呢。”
“哦,”白思思转过头,“我说叫小佟哥上我们那辆车,聊会儿天嘛。”
“聊什么天,你们不困吗,少跟开车的人说话。”张宗终两三句把她堵了回去,自己上了车。白思礼还没回来,白思思见没人给自己帮腔,冲张宗终做了个鬼脸跑了。
佟漱凑过去道:“吓死我了,我可能会尴尬到窒息。”
车里很暗,只有服务区的灯箱和走走停停的车灯勉强照出一隅,不知从哪儿折射来的紫红色映照在张宗终的侧脸上,他抱起胳膊,颇显烦躁道:“没一个善茬儿……”
“那怎么办啊?”佟漱下意识地问说。
“不怎么办,”张宗终说着闭上眼睛,“睡觉吧,睡一觉起来,明天就到了。”
后半夜,整个车里再没人开口讲过话,佟漱十分怀疑开车的白思礼是怎么做到一点也不困的。他开始还能看看车窗外昏黑的路景,偶尔瞥一眼张宗终。最后实在撑不过去,也睡着了。
这一觉,佟漱意外睡得很沉。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自己一直能听见张宗终的呼吸声、没有平时安稳,像是其实并没有真的睡着。他梦到很多东西,十分熟悉,睁开眼的刹那却又全消散了,只记得后面那辆车的车盖上趴着只黄黑花的大狐狸。他吓了一跳,腾地坐起来回头,从后视窗往外看。没什么大狐狸,倒是凑巧和后排白思思左手边的女人对上了眼。
佟漱心里毛毛的,再正来头,才发现车早已下了高速开进山区。清晨的白光晃眼,他侧过头,张宗终醒了,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着。
第094章 山
车又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停稳,几个人陆陆续续下车。佟漱看了眼四周,心里不禁发毛。
车停在半山腰上,后面就是两栋没建完的毛胚房,都是三层,离得很近,大抵便是幸免于难那家人。往下看,两侧滑坡的山体裸露出骇人的巨石和黄土,夹杂着连根拔起的树干,只能从零星的几面屋顶依稀分辨出山村曾经的位置。村子大半都在两座山体中间,滑坡时地动山摇,处于低势的村落根本无处可逃,顷刻间便被整个埋掉,只有在另一座山腰的毛胚房和房后面更高处的几座完好无损。
不知是不是天气愈发冷了,站在土路旁往下看,佟漱总感觉有种带着湿气的阴寒肃静。呼呼的风刮着几片飞絮落在了佟漱头上,他挪到张宗终身边小声道:“宗哥,刚才我做了个梦。”
其他人都在把行李往毛胚房里搬,只有他俩还站在土路跟前往下看。张宗终眼睛盯着低处破烂的屋顶,半晌才应说:“什么?”
“我梦到有只大狐狸趴在后面那辆车车盖上,黄黑花的。”佟漱心有余悸,忍不住看了眼那辆车,“会不会有什么寓意啊?”
张宗终没抬头,心不在焉道:“狐狸啊……没事,你看见窦淳身上的仙家了。”他转过头,“就是那个女的,穿高领毛衣那个。”
见佟漱头上挂着枚飞絮,张宗终顺手拿了下来,往车后备箱走,“不用在意,她说她家仙家就喜欢在人家梦里窜来窜去的。”
佟漱总觉得问题更大了!他追上张宗终,刚要开口,忽然感觉到有视线看着自己。凭借直觉,佟漱抬头,正对上站在毛胚房二层白思礼的眼睛。房子还没来得及安窗框和玻璃,他半撑在窗洞上冲佟漱笑,佟漱心里顿时又毛起来,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上到二楼,只有白思礼自己在,但好几个行李箱都放在屋中央。他见张宗终瞥了眼,主动说:“思思和窦淳住二层,我们上三楼吧。”
张宗终没说什么,扭身上楼了。这栋毛胚房后面是野树林,佟漱刚想走过去看看,白思礼蓦地说:“小佟哥。”
他总觉得白思礼这人叫人毛毛的,骤一走近了,佟漱下意识就闪身想离他远点。白思礼笑眯眯的,轻声道:“你和宗哥是不是睡过了?”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佟漱瞪大眼睛呆愣了几秒钟,转过身硬着头皮道:“白思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对我说的话属于性骚扰。”
白思礼耸肩,“不正面回答吗,那就是‘是’了。”
他没再理佟漱,转身上了三层。恰好张宗终错身下来,佟漱头大无比,他听说两个人要是上过床,会不自觉地有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亲密动作。但他和张宗终真的压根没怎么有过多余的肢体接触吧,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佟漱脑袋里火车呼啸,根本没听到张宗终在说话,直等到他蹙眉,佟漱才呆呆道:“啊,你说什么?”
“我说,”张宗终指指楼上,“我和其他人要出去转转。你到三楼等着吧,那个窦淳和你一起,她身体不太好,走不快,正好不去了。”
说话间,三楼的几个人陆陆续续下来。白思思招手喊了张宗终一声,佟漱简直要抓狂,“我不要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好尴尬!”
“没事,你不用跟她说话,她也不会跟你说话。她说的话你也听不懂。”张宗终说着,下巴略扬,“上去吧。”
他转身下楼,佟漱眼睁睁看着四个人沿着土路走了,只好慢腾腾地往楼上挪。
三楼,那个窦淳坐在横放的行李箱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佟漱上来。佟漱努力想当自己不存在,但被她盯得难受。窦淳冲他摆了下手,“嗨。”
说好的不会跟我说话呢!佟漱干巴巴地跟她打招呼,“窦小姐……”
“有没得草卷*?”窦淳笑嘻嘻道。
第095章 窗口
“什么东西?”佟漱脱口而出,这怎么上来第一句话就真的听不懂!
窦淳左右手都伸出一根手指,比划说:“草卷。”她说着,并起手指贴在嘴边,然后又挪开吐了口气,“草卷。”
佟漱头大,看着她比划,好像有点明白了,“你说烟吗?”他赶紧递了根给她,窦淳接过了却不点,只是攥在手里。佟漱注意到她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身子也不自觉地前后摇摆,他生怕她有癫痫,忙道:“你没事吧?”
倏地,窦淳把烟给扔了。她一下子坐直,额上的青筋也不再突突跳,摇头说:“他走了。”
不知为何,佟漱觉得她像是蓦地变正常了。也不再讲话,托着脑袋一副很累的样子。她不开口正合意,佟漱干脆自己走到窗前往外看。
越看,他越感觉窗外的这片树林无比眼熟,像是曾经来过。他莫名有些恍惚,暗道莫不是自己梦到过类似的场景?
……梦?
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佟漱紧盯着窗外来回看。他如临大敌、连连倒退好几步,差点踩到窦淳坐着的那个行李箱。佟漱弯下腰、眼睛望着窗户往后挪,一直挪到行李箱再后面些的位置才停下。他觉得自己手上好像出了冷汗,腾地拽过一个行李箱半躺在上面,侧脸去看屋后。
树林,如果自己是躺在地面上的话,正好可以看见远处几栋房屋的轮廓——
如果天色暗下来,混开四周的景色……叶片开始在梦幻中摇摆不定,沿槐村……
他梦到的那个地方根本不是沿槐村,而是这里!
佟漱呼吸凝滞,僵着身子从行李箱上爬起来。一模一样,这次真的一模一样!终于没有了那面凭空多出来的大湖,窗户的角度、位置都完美地应上,自己现在躺在地下,就好像躺回了那个梦似的!
原本已经开始模糊的梦境画面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和眼前真实的树林重叠在一起。佟漱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摸出手机想给张宗终打电话。那边的窦淳总算是瞥了他一眼,问说:“你怎么了?”她说着,环顾四周,自言自语起来,“看到清烟*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佟漱顾不上理她,干脆跑到楼下。他看了眼屏幕,一格信号都没有。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即使不在三楼,虚幻中的梦境与现实也开始重合,佟漱晕头转向,也不管消息发不发的出去,点开张宗终的聊天窗口开始打字:你快回来。
“快回来——”佟漱手抖得厉害,不停地打字。消息框前弹出一串串的红色感叹号,眼前天旋地转,梦中的树林开始把手机屏幕模糊成一片,像漩涡似的要把他吸进去。佟漱听到了扑通一声,视线横了过来。然后是哒哒哒脚步声,窦淳小跑下来,手里拿着个对讲机,“回来个人,有没有人带苦片片*啊,他好像有心脏病——”
佟漱闭上眼睛,思绪彻底消失。
再睁开眼时,佟漱望着水泥层天花板、花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他侧眼往旁边看,仍是那面窗,黑暗中隐约可以看见树林摆动着的叶冠。嘴里发苦,他又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梦。
还是,他其实在那场梦中一直就没有醒?
“醒了?”
熟悉的声音。佟漱往右看,见张宗终坐在行李箱上,屋里很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随着他的出现,那种分辨不出现实与虚幻的混沌骤然消散,佟漱半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睡袋上、好像是在三楼。他咳嗽了声,小声道:“我嘴里怎么这么苦……”
“速效救心丸。”张宗终接了句,顺手倒了片压缩糖果塞进佟漱嘴里,“老齐的,不知道有用没用。反正我看到的时候,他已经给你吃过了。”
佟漱嗓子眼顿时难受起来,那片糖果半化开,和速效救心丸又苦又麻的怪味混在一起往喉咙下面滑。张宗终叹了口气,从行李箱挪到睡袋上,低声道:“都出去了现在没人,你怎么回事?”
第096章 蛛丝
糖果彻底化开了,并没有压下去药丸的苦味。佟漱深吸了几口气,没组织成语言。张宗终见他神情复杂,又道:“你确定你没有心脏病吧?”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没有?”佟漱瞥着他,蓦地说。
张宗终顿了下,把手机按亮了给佟漱看。没有新消息,他随手把手机扔到睡袋上,慢慢道:“没信号。我没对讲机。”
“沿槐村不是我梦到的那个地方,”佟漱看他一眼,伸手指了指窗外,“这里才是,一模一样。”
张宗终没什么反应,微微拧起眉心。佟漱又吸了口气,说道:“你不觉得特别奇怪吗?为什么当时我们就默认了沿槐村是我梦里看到的地方。明明有湖,那么大一片湖对不上。”
“这种房子和树林其实都差不多,又是你没去过的地方。”张宗终淡淡道,“弄错了挺正常的。老白的照片摆在那儿,我下意识地就绕进去了。”
佟漱心里的怪异感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这怪异感究竟是因为张宗终的话还是窗外那片从梦中来到现实的树林。也许,托梦和启示梦不可思议地连在了一起,将两人指向了远方。他蓦地有种“冥冥中自有因果”之感,或许在此处,他们仍然能发现白相珑的蛛丝马迹。
佟漱小声说:“我们来这儿做什么的,和老白有关系?”
“有,”张宗终简短道,“白思思收了个快递,寄件人是老白,里面只有一张这儿的照片。”
“不是,那老白肯定在城市里啊,这儿像能寄出去快递的样子吗,你就跟着他们跑来了?”佟漱瞪大眼睛,“为什么不查寄件人地址啊!”
恰逢一阵大风,枝桠疯狂摇摆起来,叶片拍打的声音短暂地打断了张宗终开口。他看向窗外,一直等到彻底安静下来才重新转头看向佟漱,低声道:“寄件人地址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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