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除了树和障气之外还是有些蘑菇和木耳之类的菌类植物可以果腹的。
楚凌在旁边看着男子动作熟练地洗蘑菇,生火,刷锅,倒水…不一会儿就做出了一大锅美味的蘑菇汤。
之前在梦里楚凌还担心这人会被饿着,如今看来,对方的厨艺倒是很好,简单的食材都能做出闻起来就知道很鲜美的蘑菇汤。只可惜,那人依旧一副死寂的神色,波澜不兴,木讷而机械地用碗盛了汤吞咽了下去。
用过晚膳,男子就回房间休息了,楚凌在他关门的前一刻侧身进了屋,然后目睹着男子解下长褂上床。
在他转身的那刻,楚凌看到了对方光洁的后背。微微皱眉,楚凌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脑中久久挥之不去的便是对方细腻的背部肌肤。
梦中十年过,仍是少年人。
匆匆十年稍纵即逝,楚凌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怪在哪里,梦中的场景已然是十年之后了。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十年间就能够老去,不是说外貌,而是指心境。
仿佛一夜之间,男子再去草屋前跪着时,已然是白发苍苍。
楚凌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内心慢慢的激动起来,他知道,到了草屋的门打开的时候。
果然,在男子跪下不久,那扇紧闭了十年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有女子的声音响起,凉凉的,带着几分空灵飘渺,“不会后悔?”
楚凌知道女子在问身边跪着的这个男人,也知道因为是在自己的梦中所以女子不会看到自己的存在,然而当他抬头向女子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一双淡金色的眼睛正望着他,古水无波,不带情绪。
楚凌心中一惊,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难道…对方能看到他?
很快楚凌就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因为女子的目光只是从他这个方向扫过并没有停留,话还是对着那个男人说的。
男子微微眯眼,望着对女子涂着丹蔻的指尖流转着的莹润光芒,第一次有了表情,他笑了:“我不后悔。”
“如此一来,你们的结局也许还是不可改变,你愿意赌一把?”女子道,红色的面纱在微风中轻轻撩动,隐隐绰绰地显出她下颌完美的弧线。
“会改变的。”男子的神情恢复了冷淡,黑沉的眸子里却是满满的坚定。
“哦?”女子“咯咯”轻笑,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男子道,灰白色的头发在微风中飘动,扰乱了早已模糊的视线。
“因为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楚凌再一次从男子口中听到这句话,这一次,不知是否与那男子达成共鸣的缘故,他竟然从心底生出一种释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执着了多年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一般。
“好,进来吧。”女子拂袖,宽大而轻盈的纱袍缓缓飘落。
望着那抹红色,楚凌有片刻的失神,等他恢复神智的时候,身旁的男子已经站了起来要跟着女子进屋。
“阿迟!”楚凌在人身后喊道。
男子突然停了下来,在原地愣了好久,才缓缓地机械而木讷地回头。
楚凌屏住了呼吸,他以为对方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却没想到他会回头。那一刻,楚凌陷入了莫名的恐惧,他突然害怕看到对方的脸,一张熟悉到让他恐惧的脸。
男子回头,一直被雾霭笼罩的五官慢慢变得清晰,最后,终于鲜活起来。
楚凌望着那张脸,摇着头一再后退,他要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才勉强不让自己因为恐惧而叫出声音。
那个人不是姜迟!
……
“啊啊啊!不!”楚凌挣扎着从梦中惊醒,早已因为全身的冷汗而浑身冰冷。因为那个梦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以至于此刻他惊叫的声音都带了一丝呜咽和沙哑。
姜迟在楚凌开始挣扎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见楚凌做噩梦想叫醒他试了几次却终究无果,只得在旁边守着。现在见他惊醒,忙关切道:“别怕,别怕,只是噩梦而已。”边说边把楚凌圈在怀里为他擦着额角的冷汗。
楚凌紧紧攥着姜迟的中衣,直到把布料揉成皱巴巴一团,他微仰着头,张着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眸子,颤声道:“阿迟…你会不会有一天…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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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猫捉耗子
早膳是下楼吃的。
楚凌昨晚几乎是做了一夜的梦,因为睡得不踏实黑眼圈很浓,为了改善楚凌的睡眠,姜迟特意让后厨熬了一碗软糯的燕麦杏仁粥。
然而最让姜迟担心的却不是楚凌昨晚睡得不好,而是清早醒来后对方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举止,尤其是当楚凌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仰着脸问他“阿迟,你会不会有一天离开我?”时,姜迟心中突然冒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姜迟知道,依楚凌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且不说对方之前几番逃跑,对他恨之入骨,就算最近两个月楚凌主动放软了态度不再像以前那般浑身带刺,但却也从未主动说出如此动情的话。这句话让姜迟有了一种错觉…楚凌也爱着他的错觉。
虽然,楚凌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次“爱”字。
然而,看着对方一脸紧张甚至眼中还带了泪花的样子,姜迟没有时间去深究自己的不安究竟源自什么了,只一把将轻轻颤抖的楚凌揉进怀里,拍着他的背郑重地如同立誓一般,道:“我想与你有绵长的一辈子,又怎么会离开你呢?”顿了顿,他将楚凌推开一点,深深望着他的眼睛,吻了他的眉心,笑叹:“倒是你…我总怕你哪天一声不吭就离开我了…”
“……”曾经的无数次他都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人是姜迟,却没想到昨晚在梦中竟然看到的是自己的脸,由于太过震惊,所以刚醒来时他才会脱口而出那句话。其实那个梦根本找不到一丝与姜迟有关的影子,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醒来时首先想到的是姜迟。
现在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竟对姜迟说了那种话,不由愣了一下,想到前世种种,他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了,竟然会因为一个梦而主动对姜迟投怀送抱,难道他楚凌骨子里就这么轻贱?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楚凌离开了姜迟温暖的怀抱,虽然那一刻自己的心里突然有些空的感觉,却被他刻意忽视了。
只是一个梦而已,定是昨天看到的那个红衣女子让他过分在意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不得真的,楚凌如是安慰着自己。然而姜迟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让他避无可避,没办法,他只得垂眸轻声道:“刚才我在梦魇中挣扎的样子,吵到你睡觉了吧?”
“你的睡相很好。”姜迟低笑:“不过爪子跟小野猫似的,挠的现在我的脖子有些疼。”
“……”楚凌抬眼看了下姜迟的脖子,只见右侧贴近耳朵的地方有两道红痕,中间带着细细的血丝,他张张嘴,有些讶异地道:“是我抓的?”
“昂!”姜迟点点头,表情有些委屈,道:“现在火辣辣的疼,你帮我看看破皮了没有…”
“擦些药吧,我记得出宫时你带了很多治外伤的药。”楚凌道,忙着坐起来去找药,结果腰酸的坐起一半又直接躺了回去,才想到昨晚自己被姜迟折腾了大半宿,对方脖子上那一道怕也是自己那时无意中抓出来的,不由得脸色一红,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姜迟了。
“呵…”姜迟早就发现楚凌脸皮薄的跟纸一样根本不嶼、汐、團、隊、獨、家。禁逗,一害羞就上脸,比喝酒都准,偏偏今早姜迟没打算轻易作罢,于是一个翻身将楚凌圈在身下,指尖戳着楚凌泛红的脸颊,低声道:“小野猫,猫儿…你现在是不是腰疼得下不了床了…”
“……”楚凌着实被姜迟那声软腻的“猫儿”给恶心到了,一阵恶寒,身上登时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他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的模样配合着羞红的脸,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低低骂了一句:“混蛋…”
“唔…”姜迟笑着点头,慢慢靠近楚凌,低声道:“还有更混得…你要不要见识一番…”
“不要!”与姜迟对视着,当对方呼出的热气越来越近时,楚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偏头避开了姜迟,道:“我们还要赶路,不是出来游玩的。”
“猫儿说的是。”姜迟笑着点头,放开了楚凌。
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楚凌觉得自己昨晚一爪子挠下去在姜迟脖子里留下两道血印子这件事,怕是这辈子都要被姜迟拿来取笑了,而且还给他起了一个“猫儿”这么让人恶寒的昵称。抿着嘴,楚凌越想越觉得自己昨晚应该再狠一些,最好挠在姜迟脸上,把他弄破了相,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猫儿”这个词,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楚凌在心里计划着应该挠哪里杀伤力最大,相由心生,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
姜迟正在穿衣服,回头见楚凌自个儿躺在床上一脸算计的微笑,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后背生出一股寒意。
虽然腰酸腿痛,不过最后楚凌还是挣扎着起床了,因为曹寻过来敲门。
“昨晚你们睡得好吗?子凌兄,夜里我听到你的声音很奇怪,你还好吧?”
“……”楚凌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向姜迟投去求助的目光。
“呵……”姜迟只是抱臂轻笑,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楚凌怨愤地瞪着姜迟,对门外道:“没…没事,昨晚我被耗子踩到脚了。”
“……”姜迟脸皮僵了一下,扬了扬手做势要打楚凌,被楚凌一瞪又收了回来,咬着楚凌的耳朵低声道:“耗子现在还咬了你的耳朵,你怎么不说?”
“客栈有耗子吗?”曹寻疑惑道。
“咳!”姜迟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不仅有耗子,还有野猫!”
“你!”楚凌气得想打人,要不是自己浑身酸痛没有力气,早就对姜迟“痛下杀手”了。
“好吧,我的房间倒没有这么热闹,猫捉耗子,有趣,有趣!”曹寻道:“此情此景,有机会可以吟诗一首…”话声渐低,曹寻似乎是走远了。
楚凌与姜迟四目相对,皆是无语。他们以为曹寻虽然是读书人,但好歹是个讼师,却没想到他也那么喜欢动不动就“吟诗一首”。
直到下楼时腿软的打颤,楚凌才理解了昨晚为何曹寻从一楼到二楼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若不是姜迟扶着他的腰借力给他,楚凌估计自己可能比曹寻用时更久。
看样子裘索已经把药给曹寻了,而且对方也已经用过,否则他也不会坐在凳子上准备吃饭。姜迟让裘索给曹寻买药只是嘴上一说而已,药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虽不能让伤口立刻愈合,但镇痛止痛的效果却是奇佳。
小二推荐了几个当地的特色菜,姜迟从中挑了几样清淡的小菜给楚凌,又交代让后厨熬一碗燕麦杏仁粥送来。
燕麦与杏仁都有改善睡眠安神宁心的作用,这一点楚凌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姜迟会心细如此,经过今天早晨的一番闹腾竟然还记得自己昨晚没有睡好的事,而且特意要了一碗燕麦杏仁粥,不觉有些感动。
等饭菜送上来,楚凌正吃着熬得软香可口的杏仁粥时,一旁的曹寻却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碗,凑到楚凌跟前伸着脖子仔细看,嘴里还“咦?”了一声。
楚凌吓了一跳,往后仰着身子躲着,道:“你干什么?”
姜迟不悦地皱了下眉,刚要维护楚凌,却听到曹寻恍然大悟一般道:“子凌兄,你们房间是不是不仅有猫和耗子,而且还有蚊子呀,你脖子里有好几个大红点儿,才初夏蚊子就这么厉害了!”
楚凌低着头“嗯嗯”了几声搪塞过去,没有说话。
姜迟往楚凌脖子里看了下,发现是昨晚自己给他留下的。知道楚凌脸皮薄,现在定是要难为情了,于是伸手帮楚凌往上拉了下领口挡住一些,淡淡道:“子凌自幼皮肤不好,被蚊子叮了就会红一大片。”说着他侧头对楚凌道:“用完膳到马车上,我给你抹一些止痒的药膏。”
“好。”楚凌闷闷道,以最快的速度把碗里的粥都扒进了嘴里。
“慢点儿吃。”姜迟道,旁若无人地给楚凌夹菜,看了眼裘索,道:“你去再雇一辆马车给曹公子坐,此行路途遥远,曹公子有伤在身,需要安静休息,不能总跟我们挤在一起。”
“墨兄简直太客气了!”用感激涕零来形容曹寻也不为过,“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可以跟你们挤在一起!不要再为我破费了!”
姜迟往楚凌碗里夹着菜,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不麻烦,一切以曹兄的身体为重。”
“咳咳!”姜迟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楚凌自然知道,被姜迟“假仁假义”的模样惊到,他狠狠呛了一口,于是小心眼的把这笔帐再次算到了姜迟头上。
早膳之后裘索也已经找来了新的马车,车夫是个当地的老农,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花白头发,老实巴交的样子。因为姜迟付给他一笔相当丰厚的报酬,老人答应送他们去潮州一趟。
楚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在上马车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客栈二楼某间客房半开的窗子后有个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当他回头仔细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看什么呢?”姜迟循着楚凌的视线看了眼,却什么也没发现,于是问道。
楚凌摇摇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快上车吧。”姜迟道。
楚凌在上马车前依然忍不住回头,但一切都好像是他的错觉一般不复存在了。甚至,他忍不住怀疑昨晚那个红衣女子是否真的在客栈出现过,还是因为他夜有所梦才会日有所思,出现的可怕幻觉。
那时的楚凌尚不知,早在他踏上去潮州的马车时,原本偏离轨迹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点,在慢慢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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