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对点石会的要求挺清楚的。”萧峋耸耸肩说道,“毕竟我还没给你解释点石会是什么,你就都明白了。”
他气壮,谢风掠更是理直,眉目淡然,语气平平:“人间道的点石会三年一次,乃宗门盛事,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故而有所了解。”
这人有的时候还真有几分谢龄的味道,让人怪不爽的。萧峋心说,向谢风掠一拱手,聊表歉意:“竟是如此,我先前便不知,看来是孤陋寡闻了。”
语气微转,又道:“那我就打听打听去吧。”
谢风掠略一点头:“有劳萧师兄。”
萧峋笑着说:“不客气。”
他说完就走,依然是来时的步调,慢条斯理,仿若散步。
啪——
谢风掠的院门在萧峋身后合上。萧峋没回头看一眼,走下石台,行过转角。
云鹤在这里等他。
时辰尚早,萧峋骑鹤半山的湖泊旁。
一湖清荷初放,荷叶下鱼儿游曳嬉戏,远处湖面映照月光。萧峋选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掏出从谢龄那拿到的人间道入门剑法,翻看起来。
他看书速度甚快,而剑谱比寻常书籍的文字要少许多,几乎三四下便翻完。尔后,这人在附近捡了根树枝,开始比划。
抬手,出剑,错步,回转。
月色皎皎,衣袂飘飘。
这人把入门剑练了两遍,丢开树枝。
云鹤在湖边捕食。但见湖波如鳞,它展翅轻盈一跃,屈颈向水中,再仰起脖颈时,叼住一条小鱼。
萧峋坐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待它吃两三条鱼,过去叫它。
这一次,萧峋让云鹤带他回去道殿。
人间道的入门剑法他差不多练会,该去给谢龄“添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昨天码字码着码着睡着了
今晚还有一更,但不确定时间
第29章
峰顶道殿伫立在静谧之下。萧峋踏着月夜清光步入殿内, 打前殿而过,走进一庭灯火中,再出庭院, 将整座道殿都走了一遍。
萧峋举目四望找谢龄,可谢龄不在前殿,不在寝屋,亦不在丹室器室。
——谢龄压根就没在这座道殿内。
“我这师父还真是喜欢外出。”萧峋小声嘀咕着。他本想拿出罗盘,探探谢龄在何处,倏地想起拜师第一天,谢龄曾提到过平日里可找到他的时间:最早是巳初,最晚在申末。
这会儿早过了申时。
算了,就不在这时候打扰他。萧峋站在庭院里, 仰头望了眼天幕,又看一眼谢龄那座漆黑的寝屋, 抬脚转身,走向自己的小楼。
昨晚发生的事太折腾人,还是睡觉补眠吧。
*
谢龄在鹤峰另一侧、新觅得的秘密健身基地黑暗道中,如同白日练掌那般,对着这里嘶吼咆哮的风练剑。
他猜得不错, 虽说雪声君拥有的记忆都缺失, 但这具身体的底子仍在, 学剑学得很快。
入门和初阶的剑法, 走一遍便能完全掌握。
夜明珠澄澈莹润的光芒下,山壁上影随身动,长剑起跌, 而摆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桌上, 散乱放着十来本剑谱。
谢龄已学了十来套剑法了。
教徒弟真麻烦。谢龄心里吐槽着。可这古代世界着实无聊, 尤其是住在山上,思来想去,打发时间竟只有修炼一件事可做。
这也令谢龄恍然大悟,为何古时候会出那样多的博学大家。人又闲又无聊的时候,真的能培养很多技艺。
如他现在这般,早上锻体、练习掌法,下午看书,晚上练剑,中途还能抽个空摸鱼画画吃顿火锅,放在快节奏的现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能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退休之后或许能实现这样的生活,但也要有命活到退休。
谢龄想起自己的悲惨结局,不由叹息。
“哎,有利有弊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还活着就好。”谢龄对自己说道。
他停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休息片刻,继续下一套剑法。
练剑这件事居然让他有些上头。
不仅如此,还精神十足,一点儿都不累。想起吃锻体丸如吃安眠药般一觉睡去大半天的前两日,再对比今日,谢龄颇感惊奇。
看来他是升级了。谢龄翻转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对此甚为满意。
山洞里唯他一人,又无计时的仪器,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龄听见洞口处响起了“嗒、嗒、嗒”的声音,节奏不快,音量不大,但存在感很强。
谢龄蹙起眉,倒不是害怕警惕,而是觉得被打扰了。他向那声音来源处释放神识,一探,竟是云龟在往黑暗道里面丢石头。
干嘛啊?谢龄满脑子疑惑,将剑收起,朝它走去。
“你来做什么?”谢龄走到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问外面的云龟。
云龟冲着他“呜呜”叫了一声。
谢龄猜了猜这叫声里的含义,大抵是在他叫过去,便一路走出黑暗道,来到云龟面前。
照耀在山间的月光很亮,落在叶片上,像流淌过一道水光。谢龄从前很少见到这样的月华,不禁抬起头,去看天空里的月亮。
这一看,才发现半圆的月亮已然挂在苍穹顶上。
“都已经到十二点了吗!”谢龄愕然,又看向云龟,问:“你是来接我的?”
云龟点了下头。
“稍等我一下。”谢龄对云龟说完,转身进了黑暗道,回到方才练剑之处,将摆出来的东西都收起。虽说鹤峰上包括他在内拢共三人,萧峋和谢风掠都不太可能闯进这里,但谢龄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再出黑暗道,谢龄熟练无比地坐上云龟后背。山风清寒,直往他袖口里钻,谢龄理了又理,才勉强不让袖袍鼓成一个球。
“谢谢你来接我。”谢龄低头看着云龟说道。这家伙突然出现,让他心中甚暖。
云龟又是呜呜一声叫。
下一刻,龟背上升起一个圆筒——最上端开了一条口子、用来收取酬劳的筒。
谢龄心中那股暖意立刻不流了,“tui”了一声,往圆筒里投进一枚灵石,暗道你这龟真是一点都没变,宛如初见。
云龟速度慢吞吞,来到道殿,起码是一刻钟后。谢龄走进去,扫了眼萧峋的小楼,看见他没有大半夜还点着灯,这才走进自己的屋中。
要做的事自然是洗漱睡觉,纵使当下不困,谢龄还是觉得有必要保持良好作息。
翌日一如往日,谢龄在清晨时分便起床,将自己一番收拾,服药,吃锻体丸,散步到秘密健身基地,从热身开始进行一日的锻炼。
加了一项掌法练习,谢龄上午在黑暗道里待的时间变久了,午时将至,才结束锻体。他整整衣衫、理理头发,喝了几口水,从这里离开。
这套辨不出名字的掌法共十八式,谢龄练到了第六式。
两天内学完三分之一,他不由琢磨起自己这进度是否太快。可念头一转,想起谢风掠不过两三日就把宗门入门剑法全学会,对比起来,也就不算快了。
毕竟雪声君也是这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天才修士。
外面太阳高挂,晒得山道都发烫,不过树荫底下仍然清凉。谢龄不赶时间,沿着林荫小道慢条斯理走向峰顶的道殿,途中顺便摘了几个果子吃。
他走进前殿,敛敛衣袖坐到书桌后的时候,萧峋恰巧从外面回来。
少年人今日也束着高马尾,面上带笑,敲门入内,执了个弟子礼,对谢龄唤声“师父”。
谢龄本想摸会儿鱼,这下不得不腰背笔挺坐在椅中。他抬头看萧峋一眼,神情淡淡,瞧不出太多情绪。
萧峋又说:“师父,可否借通知点石会一事的信笺一用?”
听见这话,谢龄没问缘由,直接将昨日收到的信笺递过去。
“徒儿打听了一番,在信笺背面写下名字,即可报名。”萧峋对谢龄解释说道,继而问:“能否借用师父这里的笔墨?”
“自己拿。”谢龄拿目光一指桌上的笔架和砚台。
萧峋走近长桌,站在摆放墨和砚的一侧。低头研墨时,他告诉谢龄:“师父,风掠师弟也打算参加。”
谢龄:“……”
行吧,两个人挨揍和一个人挨揍区别不大。谢龄心中没有掀起太大风浪,并逐渐看淡此事。
他“嗯”了一声。
萧峋研好了墨,从笔架上摘下一支狼毫,在信笺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谢龄拿余光注意着,见那笺纸上光芒一闪,黑字化作浅色,再化为一道线条,流转之后消失不见。
萧峋又落笔写谢风掠的名字。
他刚写下第一笔,谢龄察觉到鹤峰某处发生了灵力波动,惊讶掀起眼眸。
这股灵力波动不算强烈,不具备任何威胁性,并非发生了震荡或者起了什么乱子,而是——
有人破境。
谢龄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这种力量波动的含义,头一偏,向着那处看去。
鹤峰上只有三人,萧峋就在他面前,所以破境的人只能是谢风掠。
昨日见时,谢风掠身上并无破境迹象,现在竟跨过那道门槛,成为真正的修行者了?
这过于突然了。
但一想到这人的主角身份,谢龄又觉得并不是很突然。谢风掠是会成为道门之首的人,头顶主角光环,坠崖都能不死。他没在入门试炼上突破,就已经算很给同修面子了。
谢龄神色恢复了平静。
在谢龄近旁,萧峋发现他神情起了变化,亦感觉到鹤峰上灵气的流向在方才一刹有了转变。他手里的笔一顿,抬眼望定谢龄,好奇出声:“师父?”
谢龄收回目光,看向萧峋,平淡地阐述一个事实:“谢风掠破境了。”
“入清静境了?”萧峋露出诧异之色,亦朝谢风掠在的方向扭头。两三个呼吸后,他转头回来,煞是认真地对谢龄道:“看来风掠师弟经过师父指点,大有收获。”
谢谢你拐着弯夸奖为师我,谢龄暗暗接话,面上不为所动。
萧峋提笔继续,把谢风掠的名字写到信笺背面,待得这三个字消失、报名完成,抬头对谢龄道:“师父,我也将宗门的入门剑法学会了。今日您指点指点我吧,徒弟也想早日破境。”
?
??
谢龄心里满是问号。
这就学完了?当初悬针峰试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奋起拼搏,努力追赶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
谢龄:好,高强度训练马上安排
我发现你们都不给我评论了,嘤
第30章
“师父, 可以吗?”萧峋眨了下眼睛。
谢龄瘫着张脸同萧峋对视。
一碗水如果端不平,是会洒出来的,他从未想过厚此薄彼, 但也不曾料到端水的日子来得这样快。他应下这事,道了一声:“嗯。”
萧峋笑问:“师父何时有空?”
“现在即可。”谢龄道。
萧峋亦是如此打算的,立刻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殿外。
前坪开阔,正午的阳光洒落得放肆,树叶都变得明晃晃,青石地砖更是发烫。
谢龄身体底子好,不惧这点温度和光芒,本打算就站在阳光中,却见萧峋快步走到一棵树下, 摆出一张椅子、一个小桌,再摆上一壶茶, 一碟点心,回头冲他道:“师父请坐。”
这架势,如同请人看戏。
谢龄见他如此贴心,当然是——过去入座了。
“开始吧。”谢龄道。
萧峋应了声“是”,提着剑, 走到距离谢龄稍远的位置, 。他表情显得有几分紧张, 深深吸了一口气, 分开双足,做出起手式。
咻——
剑出。
剑身折射出刺眼光芒,沉闷的空气被搅动, 随着招式起落流转。
他衣袂飘飞, 高高束在脑后的马尾不断摇晃, 面上情绪不见了,清黑眼眸里映照平静。
谢龄喝了口茶,定定望着萧峋。他昨晚也学了这套剑法,对招式有了了解,能看出的东西更多。
同一套剑法,萧峋使出来的风格跟谢风掠完全不同。他出剑更干脆、更冷厉,或者说——更狠。谢龄想,这或许跟他从前的遭遇有关。
速度和力量拿捏得准确,有快有慢,有重有缓,律动自然。不过和谢风掠一样,萧峋也存在着初学者常犯的毛病。
“不稳,不干净。”
待得萧峋走完剑法的最后一式,谢龄放下茶盏,对他说道。
萧峋立在原处,听见谢龄评价,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将剑一挽,倒提在身后,先说了一句“也是如此吗”,低头做出思考状。
片刻,萧峋上前数步,一脸苦相看向谢龄:“师父,我还是不太明白干净的意思,可否讲具体些?”
“你握剑的手有时会不稳。手一旦不稳,招式就跟着变散,继而乱了进退、攻守的节奏。如此一来,看起来便显得杂乱无章了。”谢龄细细说道。
末了,话锋一转:“但也还算不错。”
“多谢师父夸奖。”萧峋挤出一个任谁都看得出是勉强的笑容。
他心绪转动着,没让谢龄将他同谢风掠比较,在前坪来来回回走动,时不时抬起剑比划一招。
剑声时响时停,风亦时起时落,蝉很噪,吼得声音嘶哑了也不肯歇息。
谢龄依然一身清爽,半分不觉热,坐在树下慢条斯理喝茶,为了绷住高冷的姿态,没去动那盘点心。
萧峋比划着剑招,偶尔抬头看谢龄一眼,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比划到他面前来,乖巧又讨好地笑开,问:“师父能给徒儿做个示范吗?”
谢龄深知萧峋会提这样的要求,这家伙惯会依葫芦画瓢。不过这请求合情合理,幸亏他昨晚提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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