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对这小子还没太深的感情,却还是有种诡异的,诱拐了逃家大小姐的良心不安。于是我对昭瑶说:“以后吃饭,我们就把桌子搬出去,在院子里吃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巫商的表情,我记得特别清楚。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陡然明白过来,像是有点高兴,却又要装着不在意似的,绷着上翘的唇角,眼神却亮晶晶地看了我一眼。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看他那个有点稚气有点别扭的小眼神。
还有,当时巫商是不会做饭的——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死是活,怎么可能会去学做饭啊。
但现在,无论是蒸米饭还是炒菜,他都能做得很不错了。
我夹了一筷子炒肉送到嘴里,嚼了嚼,他是南方人,这炒肉是用泡菜炒的,有种微酸的口感,而且怎么说呢,他做的饭,高级餐厅的质感非常强,我每次吃的时候,都怀疑他家厨子是不是就这么做的。
……真是个逃家私奔的大小姐啊。
我将炒肉仔细咀嚼品尝,感觉自己也像这肉片一样,变得酸涩碎烂了。
吃完饭后,我在一楼洗完澡后准备回房。在一片寂静深沉的黑暗中,我徐步上楼,然后看到了那唯一一盏的灯光。
那是巫商为我留的一盏灯。
我推开门,就看到巫商上半个身子趴在书桌上,在认认真真地把几个揉皱的纸团展平,似乎很苦恼,要如何将它们重新粘回去。
房间里的灯也是最廉价的小灯泡,摇摇欲坠地吊在顶棚上,昏黄的光在室内铺陈开,巫商俊秀的眉眼也拢上了一层温柔的釉。
我走过去,他回过头,我一把将桌面上的东西扫开,径自坐上去,揽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
“……”
巫商很快反应过来,抱着我很快反客为主,胡乱厮混间,我们一起滚上了床。
剩下的事发生得顺理成章,一切肉体的交缠都是沉默无声的,巫商只在中途问了我一句话。
“为什么忽然想做了?”
巫商的话,从来都不能只听表面意思,只回答表面问题。他其实是在问我,今晚我主动求/欢,算不算是和好的信号。
我主动捉住他的手腕往结合的地方引:“因为暂时想要逃避。”
这两天我其实想了很多事,也回忆起了更多未来的细节,然后注意到一个很意味深长的地方。
当时我和昭瑶被抓进了自卫队,认识了孙嘉晴这个老白的狂热粉,而他是自卫队二队队长,自称是追随着傅白雪的脚步而来。后面傅白雪过来赎人,也没有对这个说法进行反驳。
可明明,傅白雪和我是自卫队的创始人啊!就算因为一些原因,将我的名字从名册上抹去,那傅白雪又为什么会从总队变成区区一个分队队长,最后又为什么会跳槽到玉京春?
我怎么都想不通,于是今天下午,我偷偷去了总基地一趟,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傅白雪不在基地里,我溜进我们的办公室里翻了翻,发现他出差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感到微妙,就发现总部上下都在一种非常浮躁的氛围里。要是说得明白点,就像是集体吃了什么传销组织的洗脑包,陷入狂热又莫名的同仇敌忾中。
随意在几个地方蹲了墙角后,我惊讶地发现这事还是冲着我来的。
上次传话的那个Omega队员不知道在自卫队里说了什么,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名声简直一落千丈,几乎到了谁为我说话就要被群嘲的地步。
其实我和老白并不是擅长处理内务的人,对御下之道也没有兴趣。
因为到了我和傅白雪这个程度的强者,已经不怎么在乎底下小年轻在传播什么八卦了,就算被问起了,也就是一笑置之的程度,嘴长在他们的身上,想怎么说都随便啦。
可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可以随意对待的事情,随着自卫队势力越来越大,内部缺乏严格有效的管理手段,已经变成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只是还没有爆发出来。
现在,我似乎就成了第一个被祭天的对象。
再考虑到傅白雪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被调开,甚至我打电话都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这场景是不是很像未来,假巫参想要搞事时,特地把昭瑶支开的样子?
暗处敌人长达数个月的耐心织网、散布谣言,原来是应在了这里。我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甚至感受到了命运巨大的惯性,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被它推着往前走。
我有想去解决,可这不是可以用武力轻松破开的局面,如果求助,我又该向谁求助呢?
傅白雪比我还不擅长这种事,撇开他和我有一拼的武力值,他只是个笨拙又温柔的社恐而已;
昭瑶年纪还小,才是十二岁多点,更别提他是个比社恐还不如的傻白甜;
巫商倒是有脑子有手段,年纪也勉勉强强能干活了,但是……
……但是我不愿意让他干那么脏的事。
我和巫商之间一直是利益交换,我对他也一贯没耐心、不温柔、态度差,就连外出回来带战利品,也经常只记得昭瑶那份。
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我对他有什么类似于“爱惜”、“疼宠”的情感,他妄想在我身上寻找巫参的影子,完完全全是在做梦。
但我始终记得我曾经对他说过的承诺。我说过,我会保护他,只要他做到他该做的,我就一定不会让他经历骤雨。
巫商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责任,所以我就应当保护他,在我的手臂还撑得起来时,为他拢出一个足够稳定的小空间,让他抱着自己的宝贝小箱子,安安心心地待在里面怀念他的老师。
作为宁红尘最后悲惨的结局已经说明了,我真的不适合玩心眼,是个只适合打打杀杀的武人,这小子又实在鬼精鬼精,很多事我不想让他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他渴慕的只是巫参,就算我出什么事,也应该没关系。
于是当他问起时,我把话题岔开了。
我确实想逃避,怎么说呢,虽然燕北不是我的家乡,但我确实在把傅白雪的理想和事业,当作自己的那样认真去经营。乍然发现自己的心血出了大纰漏,还被视为同伴的人背刺,就算我自认天下无敌,却还是会觉得难过的。
“……”巫商沉默了一下,眼中亮起一点的光骤然熄灭了,他声音发紧,“我知道了。”
随后,他像是宣泄怒气那样,动作和力气都比刚才大了好多。
似乎是被我上次那句“废物”刺激到了,他这次比上次还狠。在这方面,Omega比起Alpha是天然的弱势方,最后我只能任由眼泪从眼中淌落。
他看到我的泪水,很惊讶似的,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口中:“您竟然也会哭吗?”
尊称放在这种场合,就像是对我无声的嘲讽,我选择直接怼回去:“说得我好像是个怪物一样。”
巫商把我拥在怀中,带着低笑的声音像是笑我,又像是在自嘲:“你不是怪物,不过没有心而已。”
……我没有心么?
好像在未来,他也说过,我是个不懂心的玩偶。
当时我为此勃然大怒,觉得他懂什么,我明明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可我现在,竟然也有点认了。
我大概真的是被什么更高的存在,随手捏造而成,无心也无泪的泥人,否则,又怎么会被命运裹挟着,安然迎来一次又一次的失忆和重生呢?
于是我把头往他的颈窝里埋了埋,闭上了眼睛。
“……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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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话:怨偶③
我和巫商像是两株缠绕而生的荆棘,必须要靠相互伤害,才能接近彼此。
当互相拥抱的时候,痛是痛的,暖却也是暖的。
作者有话说:
进入我最喜欢的胃疼爱情了!
是(没有具体描写的)Angry Sex!
这章是听《不负骤雨》码出来的,如果是火影迷应该都听过,懂的都懂。
第94章 三十二、怨偶③
三十二、怨偶③
情事一旦开了闸,尝到了味道,就很难收住了。
我和巫商几乎夜夜都滚在一起,大概是被我第一次以后那句“废物”刺激到了,他每晚都像是含着埋怨和怒气,非要逼出我一句服软不可。
虽然就是一句话服软的事,我偏就是不想遂他的性子。
但……怎么说,还是那句话,在两性关系上,O永远是弱势的那一方。
但是晚上我奈何不了他,白天总是可以的。
可巫商也不是个吃闷酒的主。在我火药味越来越浓的针锋相对下,也不知道打通了巫商的哪路关窍,以前经常垮起一张臭脸,只偶尔放飞的小崽子,现在往我记忆里那个妖艳贱货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曾因为肉体纠缠而好转,反而愈发僵硬。
记得有天我正蹲在门口,和昭瑶一块剥蒜,就见大老远的巫商披着我的某件外袍,跟只花孔雀似的一摇三晃荡往家走。
样子和未来那个他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我当即PTSD发作,皱着脸扭头问昭瑶:“他怎么了?怎么这么走路?”
昭瑶头也没抬,神情中带着一股看透人世沧桑的麻木:“跟你学的。”
我:“……”
除却行为习惯外,还有他越发熟练的婊里婊气和茶言茶语。
以前巫商说话比较倾向于辛辣的嘲讽,眼睛上下一扫再配上似笑非笑的勾唇,就足以让人感到来自智力的碾压,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我让他变得礼貌点的原因,这人换了种方法膈应人。
尤其是在阴阳昭瑶方面。
某次我给昭瑶补习功课时,他拿了满分。我很高兴,昭瑶也很高兴,正巧巫商不在,我们就出去搓了一顿,回来就看到巫商抱着手臂站在门口,要笑不笑地看着我们。
不是我说,这场面太像后来我去了玉京春,他去找昭瑶不痛快的样子了。
我当时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昭瑶护到身后。
这个动作做完我自己都愣了,心里暗叫一声糟,巫商和昭瑶也愣了,昭瑶这耿直孩子扯了扯我的衣袖,一副你什么毛病的表情。
巫商何等敏感的心思,一下子把脸拉得老长。他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狠狠剐了下昭瑶扯着我袖子的手指。
他在我这受了气,只会在晚上撒回来,多的报复就落在了昭瑶这个出气筒上。比如现在。
巫商嘴角一扯,笑吟吟地与我们上了楼,挺轻柔地问昭瑶:“你们吃饭去了?”
那样子像模像样的,若不看他深井般的双眼,还真挺像个好二哥。
我感觉昭瑶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他警惕道:“我测试得了满分,哥就带我去了。”
“唔……满分啊。那是要奖励一下。”他沉吟着,眼睛一弯,接着手指灵活翻转,就顺走了昭瑶宝贝似的、藏在口袋里的成绩单。
我看得叹为观止。
随着他不紧不慢细细查看成绩的动作,昭瑶的心似乎也跟着提起来了。
接着,巫商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我心想来了。
“阿昭,”他像个真的什么好哥哥似的,一脸真情实感地忧虑,“这些题对你来说,是不是太简单了?”
“你又聪明,又努力,以前我给你补习时,那么高难度的题,你都能拿优秀,现在不过这种程度的满分而已,你就满意了么?”
我:“。”
虽然这波激将和拉踩十分低级,但对付昭瑶正好,因为再委婉的,他就听不出来了。
昭瑶果然被激到了,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很激动道:“什么叫‘这种程度’?明明超级难的好吧!?这可是外语啊!”
巫商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脸上仍旧维持着轻柔地微笑,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是么?”
虽然他是笑着的,无言的轻蔑却几乎要从毛孔中透出来了。
巫商从来都懂怎么踩昭瑶的痛脚,站在昭瑶这小子在乎的,也不过是家长的夸奖而已。
昭瑶果然炸了。
紧接着这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势均力敌。这种事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次,我都已经麻木了。
作为大家长,我对他们俩之间的矛盾一向不多加干涉。昭瑶被欺负以后只会自己想办法找场子,我觉得这样很好,免得磋磨了他的野性。
而巫商,就是昭瑶的磨刀石。
巫商对我什么心思也心知肚明,在一次我们滚完床单后,他问我:“哥,您这么培养阿昭,是还没放弃把他弄进自卫队里去?”
我对他话里的酸味不以为意:“对啊。”
他幽幽道:“您今天把昭瑶弄进了自卫队,都不用我出手,他明天就能被赶出去。”
我欲言又止:“倒也不至于吧。”
他乜我一眼,似笑非笑:“您自己都快要被赶出来了,更何况是他。”
我:“……”
虽然事实如此,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我觉得巫商已经完美掌握了如何气死我的诀窍。
“他们很明显就是要把您逼走,你不会现在还没发现吧?”
如今流言在自卫队中愈演愈烈,可傅白雪还没有回来。
战乱时节,一旦出了自卫队的势力范围,通讯就变得很麻烦,很多时候因为怕被拦截消息,反而不敢联系太多。我们寥寥几次沟通,都没说几句话就挂了。
傅白雪当时匆匆去外地,是因为我们在南方的卧底被发现了。那名情报员掌握了许多非同小可的情报,为了求稳,傅白雪就亲自去了,后来南方局势发生变化,他就被绊住了。
我不知道这种局面是不是背后那个黑手推动的,如果是的话,那我只能说他真的很厉害。
现在面对巫商的挖苦,我哑口无言,只能瞪他一眼。
他的语气又蓦地和缓下来:“如果您开口向我求助,我也不是不能帮忙。”
我注视着他,他亦回视我。
略停了停,我问:“……你准备怎么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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