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刚一触摸,就惊醒了刘宛筠。
“嗯?景延。”
刘宛筠睁开眼看到是李祺后,就又安心地闭上眼:“派人将粮草押送过来就行了,你来回颠簸,多累啊。”
李祺哭笑不得:“早知就让你回去派人押送粮草过来了,你看你,眼底乌青,况且你还负着伤。”
说话间,李祺看向四周,不免的心起忧虑:“这么多人,怎么安顿啊,总不能日日都发粮救济……”
“不慌,人受伤会慢慢痊愈,城池「受伤」,也有慢慢自我修复的能力。”刘宛筠闭着眼睛,喃喃回应:
“从种到收,小麦七个月,稻谷四个月,大豆四个月,小米三个半月,而萝卜蔬菜,只需月余。”
“稍后张贴布告,入户籍后,可先领救济钱一千钱及五亩农田,此后以部分收成,抵偿田款,直至偿清,以此安置。”
“至于个人之自身生存,他们会有自己的办法的。”
说完,刘宛筠闭着抬不起的眼皮,往城楼上走。
交托张适都尉,在此落实布告事宜,及配合蓟州刺史,主持造册户籍、均田一事,便坐上李祺的马车,回幽州。
李祺搂着刘宛筠,让她躺在自己腿上,沉睡。
垂头看着她的脸,仍是又心疼又生气。
好好的堂上官不做,非要来地方遭罪,让人满心无奈。
但她也能理解。
乾州之事,刺激到的,又何止刘宛筠一人。
颠簸的马车,令刘宛筠时不时滑落而醒,她无意识中抬手,紧紧搂住李祺的腰间,而后再次陷入沉睡。
李祺哭笑不得,反手搂紧她,不使其滑落后。
一个想法,在她心头萌生——
既然刘宛筠如此痛恨乾州刺史之流,况且眼下,存粮比国库还多的,又恰恰是这等流辈。
不如……
第30章 南汉生乱
深夜,李祺召集影卫现身。
又秘密潜入军营,叫来三名校尉。
一通吩咐后,三百余人,全数换上黑衣。
趁着夜色,朝幽州西北边的儒州,策马进发。
儒州属威塞镇四州之一,因是大唐边疆,天高皇帝远,当地刺史,小日子过得比乾州刺史更快活。
“殿下……”
“别叫殿下,泄露身份,叫我山大王。”
“山大王,这儒州舆图,是十余年前勘绘的,如今已不知,还精不精准。”校尉警惕着四周道。
“管他准不准,找到粮仓就行。”
“找到之后,一人扛两袋,扛了就跑。”
寅时时分,儒州刺史府,一片静谧。
一行人特意绕进山林,由山林穿境而来。
李祺悄悄绕到府邸后墙,纵身一跃,便站上了墙头。
探无人迹后,小手一挥,十名影卫登时一跃而上。
随后十名影卫先行潜入府内,不多时便有一影卫迅速折返,以手势告知——
府门已开,安全。
三百府兵悄声绕到前门,如入无人之境般鱼贯而入。
在先行查探的影卫带领下,众人摸到位于后院的低矮库房旁。
推门一看,里头堆了半仓的麻袋。
库房虽矮,入内后可察——除却露于地面的库门外,库房实为建于地下。
站在其中,可察库房之大,约一千见方,挖空整座刺史府地下的五分之一。
粗略以一袋一石(60斤)估算,仓内存粮上万石。
一石够一个人吃四个月。
一万石够四万人吃一个月。
李祺懊恼人带少了,应该再多带一百人来才对。
“搬。”
一声令下,一行人鼠鼠祟祟,如老鼠搬家般,扛起麻袋便匆匆离开。
摆在眼前的粮食,府兵们都想全部搬走。
有的力壮的,甚至一人扛起四袋,可除非一行人来回十趟,否则不可能全部搬完。
无奈天快亮了,众人来回两趟、搬走近两千石粮食后。
李祺不舍但只能下令,回程。
“哈哈,两千石,够多少人吃的?”
策马回幽州的路上,李祺兴奋的哈哈大笑。
三百匹马的马背上,满载着粮草,众人都很刺激又兴奋。
“殿、山大王!两千石,够一万人吃二十天的!”校尉回答道。
“唔,还行,还行,得想想办法,提高收获。”
李祺思忖,一想到还有八成粮食没搬走,她就连叹可惜。
要是能都搬走,至少开州出来的流民,能一口气全安顿好。
“山大王,不如这样?”
莫名兴奋的影卫坤,开腔道:“这些刺史平日最怕的,就是镇节度使,若能设法盗来节度使印鉴,以节度使名义,率兵公开要粮,谅他们也不敢不给!”
“待粮草都运走,那刺史再发现被骗,也没辙了!”
李祺大喜:“好主意!就这么办!”
“影卫,巽、坎、离、艮、兑,你们五人,折返威塞镇,伺机窃印!”
“明日我率五千人,再来这儒州,叫那刺史老儿再尝一手痛上加痛、猝不及防!”
“是,殿……山大王。”
……
刘宛筠睡醒时,李祺正侧躺在她旁边,托手撑着侧颊,一脸深邃笑意地看她。
“景延,几时了?”
“还早还早,还未到巳时,你再睡会儿。”
一听时间,快十点了?
她赶忙坐起身,从困意浓浓中醒神。
见李祺仍笑的奇怪,刘宛筠苦笑问道:“何事高兴成这样。”
李祺一脸藏不住的笑,起身在床铺边盘腿坐直:“本宫看到你,就觉得高兴,行不行?”
“是吗。”刘宛筠心知她没说实话,朝床铺前头稍稍挪坐,抬手揽住她肩膀。
轻轻一嗅,闻到她发香中混着淡淡尘味,没有闻到酒味。
“没喝酒,真乖。”
说罢,便在她耳垂下侧轻轻一吻,李祺霎时浑身通电。
“大人,有事禀告。”隔着门帘,帐外传来声音。
“说。”
“两位天使正在城门外,静等求见。”
“求见?”这个用词有点奇怪。
若是圣上派来的,明明可以直接进来。
但旋即,她想起,莫非是……许峙和王三山?
不可能吧?
怎么会又来找她?
带着疑惑,以及隐隐不安的预感。
刘宛筠牵着李祺一道,前往城门。
果然,城门墙边,站着两人。
只不过两人衣着破烂,浑身衣物破口处,无不沾着早已发黑的血迹,像是被打过。
见到刘宛筠来了,两人一脸复杂,直直跪下。
“大人,小人前来请罪。”王三山道。
“请罪,何罪之有,你们回去吧。”
刘宛筠不想跟二人多说什么,更不想让身旁的李祺听到内情。
“你们……”李祺不是傻子,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看刘宛筠这冷淡态度,再想起刘宛筠背后的伤,李祺瞬间怒道:“莫非大人的伤,是你们……”
“小人知罪!小人该死!”不等李祺说完,许峙便垂头,声音带着愧疚。
李祺一秒拔剑,直抵许峙脖间。
“殿下息怒,此事属私事,与公事无关……”
“什么事能容许以下犯上!甚至还是偷袭!背刺!”
“来人!将这两逆贼收押!”
“大人!”许峙急急开腔道:“如何处置小人,都是小人该受的,小人认打认罚!只是……还请大人想想办法!”
“大少爷虽已痊愈,可性情大变!”
“不知何故,二少爷说甚,大少爷便听甚,甚至将统帅之职,交给了二少爷,自己则来去两广各地,主理地方治事!”
“二少爷不听任何人劝阻,执意要率兵攻打楚地!”
“您知道的,连梧州我等都……更何况整个楚地?”
“若二少爷当真如此图谋,两广就完了!”
闻声,刘宛筠满心意外——
史书,果然没写错?刘隐贤良务本,而刘筑荒淫残暴。
汉国江山,是刘隐扎稳的,却是刘筑败掉的。
“呜呜……”王三山哭出了声:“军中诸位副将,为了劝阻二少爷勿要鲁莽,甚至被公开施以烄刑!”
“而大少爷来去无踪,不知何处觅,我等着实是没有办法,只得来求您回去,主持大局!”
烄刑,就是活焚。
事态令人焦灼,让刘宛筠心乱无比。
“你们都敢杀我了,为何不敢,诛杀刘筑?”
刘宛筠转过身来,眼神冰冷的看着两人。
第31章 赔本生意
二人沉默未几,许峙开口答道:“小人幼时,天道崩坏使小人家破人亡,小人便以为,什么天子,不过一介昏君。”
“后来,小人幸遇大少爷善待,携至封州,小人便以为,大少爷才是贤君。”
“早前在天子身旁,天子却只管令小人杀戮,小人更深信,天子不仅是昏君,还是残暴的暴君。”
“小人便只想回到封州,以为大少爷若能……两广便能太平。”
“结果……”
“小人知错,是小人肤浅,小人被蒙蔽了双眼。”
刘宛筠冷声对府兵道:“收押,容后处置。”
府兵将二人押走之际,刘宛筠回头看了一眼。
想必二人身上伤势不轻,只得又道:“找个大夫来,给他们治伤。”
“大人。”此时,王三山又开腔了。
“说。”刘宛筠背对其人。
“敢问大人可知,何以盛世太平?”王三山问道。
沉吟片刻,刘宛筠道:“人治,便如我刘家,长兄有盛世可能,而二兄则涂炭两广。”
“人治之下,人一变心,天就要变天。”
“只有法治,才是太平盛世根本之道。”
说罢,刘宛筠折返营帐。
李祺一天的好心情,顿然尽散。
倒不是责怪刘宛筠行事,愈发优柔寡断。
而是因为,知晓了她受伤内情,还见到了胆敢背刺她之人。
“踏踏踏。”
正要说话,营帐后方,传来一阵只有李祺才能听懂的脚步。
走出营帐,影卫展示出一对节度使印鉴。
“吵闹发火,不如打劫去。”李祺气呼呼:“走。”
折返营帐,摸走刘宛筠的一对兵符。
刘宛筠还愣神之际,李祺回头愠怒地看了她一眼,便消失了踪影。
“拿我兵符?什么情况?”
……
犹豫于对二兄刘筑,杀或不杀之间。
刘宛筠来到幽州旧街,因幽州城突然来了太多人,这旧街明显,撑不住太多人来采买东西。
“粟米种子有吗?”
“售罄了,后继的种子,还要等十日。”
一粮铺外,挤了不少衣衫褴褛之人,看样子是从蓟州,一路找问过来的。
“有的,诸位明日再来。”刘宛筠走上前去,对买种子的人说道。
“真的?”她话音一出,众人纷纷围了过来:“不知官家卖的种子要多少钱?小人一介流民,手头只有一吊钱,若是……”
刘宛筠笑着客气道:“勿要担心,种子统一按五钱一升。”
“哇!太好了!”
“十亩地要二十升种子,买完种子,还能剩下九百钱!太好了!”
“官家没在说笑吧?当真只要五钱一升?”一妇人抱着幼童,满脸仍是忧虑。
一升相当于现代的三斤,五钱,差不多等于买个秩序、买个流民安心。
半信半疑也是正常。
“当真,若是怕夜长梦多,诸位在此稍事等候,我这就派人去调集粮种来。”
“好啊好啊!”
刘宛筠吩咐府兵,派马车押运小米种子过来。
不多时,马车一辆辆到,围堵着买种子的人,却仍不见少,反倒越来越多。
刘宛筠留下府兵在这收钱卖粮种,自己则前往,建于旧街街口的铸钱监。
将铸钱监设立于此,方便周围百姓,兑换黄金或通宝钱。
也可典当私物换钱,布匹典籍,鞋衣带饰,均可典当。
大唐用的通宝铜钱,实则很不方便,因为过于笨重,一吊钱就是一千钱、一千枚通宝。
一贯钱,就是一万钱,等价于一两黄金。
一贯钱活生生重达五、六十斤。
如今铸钱监早已投入使用,百姓来往的不多,但至少说明,经济算是初步稳定了。
李祺风风火火、大摇大摆地从儒州,满载而归时。
得知刘宛筠竟把她劫来的小米,当种子卖光了。
辛辛苦苦两千石,只卖得了十万贯低价。
她惊的下巴打颤。
不过一通细算,两千石,只够两万农户,播种约十万亩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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