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历史学者,她也看过一些小说。
就没见过有哪几本小说,让穿越者能活着回到现代的。
所以她想的也很简单——
活着就行,在哪考古不是考古。
在唐末考古,她还能先下手为强,宰了那个叫温韬的盗圣。
温韬现在还在长安当官,有权出入御书院,窥探大唐诸陵机密。
再过一两年,他就要利用职务之便,趁乱疯狂作案,大发死人财。
思来想去,想稳妥的活着,出路倒与李祺想要的,不谋而合——
匡复大唐。
两广将来会被楚地吞并,善终几率四成。
中原已厮杀二十余年,善终几率两成。
闽地、川地倒是能偏安,但她是个历史学者,局限某地,限制了她的学者追求。
同时,她也无法无视内心的怜悯之心。
坐视中原七千万百姓,无辜化为枯骨。
她做不到。
学历史,教会了她怜悯之心,因为细究历史,里头写满了苦难。
想匡复大唐,她必须既听从官家差遣以显忠诚,免得叫官家猜忌。
又要适宜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同时不叫官家感到功高盖主的不安。
李祺一直在自己身边,形如暗桩,对无人可信的昭宗来说,算一味定心丸。
再回过神,身旁已空无一人。
“景延?”刘宛筠左右环看,才知自己就站在营帐前几步。
掀开帐帘,李祺已经……
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睡着了。
脚趾再次尴尬勾紧。
当年跟同学姐妹们,手挽手逛街都没尴尬过,反而开心的一批。
今儿这是……
第6章 不告而别
李祺醒来时,看到身上盖着那件披衣。
外头不时传来,将士们晨练的呼喝声。
抬眼,刘筠坐在案前,托腮而睡。
披衣上似还有他的气息,李祺嗅着,心头不禁有些飘飘然。
她悄然起身,绕到刘筠身旁,看他的睡脸。
常年在外,他的肤色笼着一层灰雾,早已说不上白皙,但少年感仍在。
唇色仍还苍白,眉目因常年疲惫,眉骨微隆,眼窝浅陷。
即便是睡了,他的眉头也略微皱着。
仿佛在梦里,也还思考着什么。
“你醒了。”
刘宛筠一个深盹,脑袋滑落支撑的手背,这样的猛然惊醒,一夜已有十几回。
根本没睡好。
睁开眼就瞧见李祺在旁看着自己,她佯装无事,压下心头的略微惊吓。
“还早,你躺着歇息吧。”李祺脸上挂着一丝歉意,毕竟昨夜占了他的床铺。
“主帅大人,早饭烧好了。”
帐外,许峙副将端来一锅米水粥,还有一只烧鸡。
瞧见李祺竟跟主帅独居一帐,许峙眼神露出些许莫名的奇怪。
“许峙,我有军务要吩咐,你召集各路校尉,我稍后就到。”
许峙一惊:“跟校尉吩咐军务?”
要知军中虽仅五万兵力,可是光校尉,便有五百名。
校尉就是百夫长,指战百人。
十校一都,一般吩咐军务,都是下达给都尉,再由都尉指战校尉。
“军务吩咐过后,你立即回封州,请我二兄来一趟。”刘宛筠说道。
许峙看刘宛筠神情认真,猜想是有大变动。
点头领命后,便匆匆而去。
刘宛筠翻看原身留下的画作。
厚厚一沓,无一不是行军图、地形图。
翻出大唐全域图,刘宛筠仔细看了一会儿。
李祺自顾扯下烧鸡腿。
一边吃,一边看她的脸,和地图。
地图画的很直观,山川江河,都有勾勒。
甚至各州各城,也以粗线框起,标明是谁的割据地盘。
“无路可走啊。”
李祺暗叹一声,五万大军想从梧州北上,毫无通路,无论走哪,都会遇到阻滞。
“五万大军,分五百路,乔为庶民,一日出发十路,悄至洛阳。”
刘宛筠一边说,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执笔,写下每一路的潜行路线。
李祺神思一恍,不禁惊喜出声:“妙啊。”
“所以你叫你二兄来梧州,是想让你二兄替你戍守在此。”
“每日秘密替换十路兵力,对岸也无从觉察?”
刘宛筠笑着点点头:“如此一来,梧州可保,行踪也可秘密而行。”
李祺的开心并没持续多久,当刘宛筠拿出另一幅画出来时,她的笑容便戛然而止。
那是洛阳行宫的平铺图。
上头已密麻标注,广路军到达洛阳后的蛰伏之处。
“大军秘至洛阳,需要你接应。”刘宛筠道。
“不是说二十日内才动身也不迟吗?”李祺勉强笑着:“我二十日后……”
“李祺,圣上是国君,也是你父皇,不容任何闪失。”
说罢,刘宛筠将画作卷起,放入卷轴内,塞到李祺手中后,便起身离开营帐。
一切,井然推行。
广路军的编制是府兵,全称外府外军,是唐廷的地方编制,与其他地方的军府,有着本质不同。
如对岸,早已自称楚,军队也称楚军,下一步就是建立楚国了。
眼下只是仍慑于唐廷朝威,因而暂未自立。
李祺直接回了封州城,在酒楼里头囫囵喝酒。
“掌柜的,再来三两剑南酿。”
“哎哟喂公子,剑南酿可是烈酒,您、您已经喝了不少了……”
“我叫你拿酒,废什么话!”
李祺抬眼怒瞪,眼刀一出,掌柜赔笑。
“掌柜的,你这人是不是傻,有生意就做嘛,人家公子喝不完,还能便宜了外头那些捡嘴头根儿的,善举哉。”
“这、那、那我……”
掌柜看李祺醉成那样,是担忧食客出啥岔子,这才想着劝一句的。
李祺感到扫兴,又是几个眼刀甩给掌柜,便踉跄着站起身。
“你不愿做本公子的生意,多的是人愿意做。”
“哼。”
去别的酒楼喝去。
几名亲卫悄然结账,跟在李祺身后。
……
刘筑策马来到梧州军营,下马入帐后,便跟刘宛筠进入正题。
“阿父的心思,是梧州全境,你究竟要做什么去?连梧州大事都不管了,要交托给我?”
一席话,露出二兄的隐隐野心。
“二兄,梧州争端已相持多年,劳民伤财不说,还凭白损耗兵力,不值当。”
“幼……幼弟收到圣上诏,下月月内,便要赶赴长安。”
说着话,刘宛筠摸出那封聘书。
书封加盖着皇印,不必透露信内内容,只需二兄知晓,她是应陛下诏即可。
“什么时候发来的诏书?”刘筑有些惊讶和担忧,毕竟上次收到诏书,是奉旨平叛西川。
刘家上下,为此忐忑了半年,直到刘宛筠平安回家,才放下悬着的心。
“皇命不可违,宛筠此去,不怕别的,就怕对岸察觉端倪,趁机反扑,因此才提出徐徐替兵换将之策。”
“有二兄领兵防御,宛筠才能放心走。”
提到梧州,刘筑抬眼望向浔江对岸,眼神写满贪图。
刘宛筠没有戳破,只道:“二兄,您定不能出任何差池。”
言外之意,征战凶险,别妄想亲自率兵出征了。
“那你的五万兵力……”
“交州征了三顷军田,正缺人手。”
“知道了。”
……
刘宛筠本想郑重些送李祺远行,怎知闻了两天她身上带回的酒气后。
第三日,她就没了踪影。
不过也是,又非空口无凭答应前去洛阳。
这些天来,校尉们早已率领乔装成庶民的府兵,陆续出发。
兵都出发了,便不必再强调信任与否,以及怕她会失约洛阳。
回到封州,刘宛筠宅在府内,连着一个半月,都没出过门。
阿父路过,也只能听到她在房里,敲敲打打,不知在做什么。
直到十月下旬某个深夜。
包含许峙、王三山等得力副将在内,共计十八人,秘密出现在刘府后院。
一行人均将战时软胄内穿,一副庶人打扮。
刘宛筠默默清点一通人数,便低声道:“出发吧,目的地。”
“洛阳。”
此一去,不告而别。
第7章 入局洛阳
十一月,长安。
各路军阀嚣行于市,百姓戚戚,呼吸都紧张。
朱雀大街直通皇城正殿。
城郭高耸,皇城内外,戒备森严。
西市东市因是达官贵人之府邸所在,因此仍热络如故。
坊间铺席照旧营生,酒楼热闹喧哗。
百姓们在议论宫门外张贴的布告。
“圣上行将移驾洛阳行宫,面圣可是大喜事,明儿定要早些去朱雀街,一睹圣容。”
粗陋茶馆里,食客正热络闲聊。
“我还在寻思个事儿呢。”
一食客一边喝茶,一边呈思考状。
“寻思啥事?”
“移驾行宫是大事没错,但也不至于提前半年,便布告天下。”
“万一届时围观者众,人挤人的,出了差池可就不好了。”
……
气派的兴庆宫中。
宫女宦监,来去匆匆,一队队神策军,来往巡逻。
“勤政务本楼。”
昭宗坐在龙案前,呢喃一声。
这楼是玄宗下旨建造的,意在提醒为君要勤政务本。
一声叹息,他抬眼望向窗外。
透过窗,便能看到并立在旁的花萼相辉楼。
花萼楼宝顶如冠,楼前的气派长廊,连通勤政务本楼。
建筑辉煌依旧,只是这里的昔日繁华,再未重现。
勤政楼是昭宗最常在的地方。
辰时而来,亥时而去。
不知不觉,他已登基十三年。
马上就要离开这了,他希望洛阳行宫能给他,带来解脱。
他早已受够被那群武夫奸将和阉人宦官,奚辱的日子。
提前半年布告天下移驾之事,为的是路上,百姓能来。
百姓,能「庇佑」他平安抵达。
那些武夫奸臣,什么都做的出来,唯独不敢的。
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百姓面前,羞辱大唐国君。
“呵呵。”
昭宗连连无奈苦笑,起身朝花萼楼走去。
黄酒,一杯杯吞落腹中。
……
僻静的沉香楼后园。
神策军左中尉刘季述,忐忑不安的来回踱步。
今圣在位十二年,便杀了宦官十二年。
刘季述侍奉两朝圣上三十载,终日惶惶不安,生怕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尽管他已位居神策军左中尉,是为神策军最高掌权者。
手握兵权,但还是怕死。
洛阳行宫内部,不知有何玄机。
圣上执意移驾洛阳,他作为亲卫,必须时时贴身跟上。
这一来,未知的恐惧,叫他的惶恐,终于彻底爆发。
他受够了被圣上连日猜忌的折磨。
他决心联合其余掌兵权者,如右中尉王仲先,如孙德昭等将领。
拥兵哗变,逼圣上退位,拥立皇嫡长李祐上位。
可神策军早已消耗殆尽,他能调用的,区区千人。
他需要势力最大的藩王朱晁,也支持他。
可是朱晁久久无回复,折磨经久,他几乎急出满头白发。
“阿父!明日便是动身移驾之时,出了长安,这一路都有百姓,不好动手啊!”
“再等就来不及了!”
一身神策军将服的护军中尉,匆匆跑到刘季述面前,满脸焦虑。
此人乃刘季述的干儿子,刘希度,任职中护军。
“混账东西!”刘季述发出阉人特有的尖锐腔调,兰花指翘起,对着刘希度的鼻头,就是一顿乱戳:
“为父要你何用!”
“梁王朱晁与晋王李克用,于汴州爆发激战,短时间内无暇顾及朝内……”
“什么?”刘季述先是心头一紧,后恍然一喜——
好啊,他们打起来了。
曾三度勤王救驾的李克用,被朱晁牵制,必无法四度勤王。
如此一来,宫中就只剩听己调用的神策军……
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若洛阳行宫,当真大有玄机,他也有了正义叛变的理由。
好啊!好!
……
次日清晨,朱雀大街堪称人山人海。
百姓们人头攒攒,拥挤着翘首探看。
不久,朱雀门大开,骁卫策马而出,严阵缓行于官道两侧。
十六驾马车,八千八后,中间的大轿,如一间气派楼阁,平缓移行出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车一出,人山人海顿时伏地叩拜,山呼声回荡于空。
昭宗听着震耳发聩的呼声,一时心头大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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