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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时间还早，苏晋江又在包间里坐了一会儿，拿着电视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找本地新闻。市民频道的家长里短，新闻频道的市政建设，他都停下来看。
刚把频道都换了一轮，手机上来了条短信，尉檀的：【我到×市了。你在哪儿？】
苏晋江吃了一惊，赶紧打过去：“你怎么来了？”
“开车来的。”尉檀说，“你现在在哪儿？”
苏晋江说了餐馆的地址和包间号，又按铃叫服务员加了两个菜。十分钟不到，尉檀就敲开了门。
“你这也太快了吧？”苏晋江替他拉开椅子，“我点的菜还没上呢。”
“给你发短信的时候我就在附近。”尉檀摘掉墨镜和口罩，“你回过家了？”
“回过了，跟我后妈谈了谈。”苏晋江简单地说了一遍。
尉檀听完点点头，“现在也只好这样了。”
苏晋江小心地看他的脸，“没生我的气吧？”
“你说呢。”尉檀端起苏晋江用过的茶杯喝了一口。他坐的那辆车上有领导，不方便临时叫停，他到了休息站才搭了辆车往回赶。
墙上一扇小隔窗打开了，一个托盘被推了进来，服务员在外面报了菜名。
苏晋江把盘子里的菜端到桌上，给尉檀拿了一副新餐具，“其实你不用特意赶过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我自己能应付。”
尉檀低着头用消毒纸巾擦擦手，往碟里夹了点菜。停了一下，又把筷子放下了。
“我没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帮到你。你有你的空间，我有我的界限。”尉檀慢慢地说，“但是我很在意，你在遇到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要跟我一起解决。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两个人一起解决，但是你至少可以先考虑一下，再确认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尉檀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这个人看上去好像对什么都很顺从，其实心里面是有主意的。跟你离得远的时候，我很喜欢你这一点。可是跟你走得近了，你这一点会让我很紧张。”
苏晋江愣了愣。弟弟苏晋溪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他总会让身边的人都紧张兮兮的。鉴于他和苏晋溪之间尴尬的关系，他没有在意。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尉檀，是一个他永远都不可能不去在意的人。
“为什么会紧张？”他握住尉檀的手，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温柔，“我态度不好吗？”
“不是。”尉檀说，“你离我那么近，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说走就会走。我发烧了没告诉你，你说，好像我不需要你。可是你自己心里藏着的事都不让我知道，高兴不高兴，也都不说出来。”
苏晋江呆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知道了。我tm以前就是太矫情。”他搂住尉檀，“在别人跟前就算了，往后我要是再跟你这儿矫情，你别废话，直接拿板砖掀我前脸儿，打死了算我的。”
尉檀大概没料到他是这么个反应，没撑住笑了笑，“行，那你跟我签个免责声明。”
吃了饭又歇了一会儿，两个人从饭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上有了点儿云，时不时遮住阳光，还有点儿小风飕飕地吹，凉快多了。
“这会儿天还不错，走吧，我带你逛逛。”苏晋江转过身，“去哪儿？去压马路还是逛公园，还是怎么着？”
“你说吧。”尉檀往路两边看看，“不是特别挤的地方就行。”
小城市人不多，这个点钟，除了市中心那一带，其它地方应该都挺清净。苏晋江想了想，说：“要不就去湖滨公园？人少，景色还好。过去有个小电影院，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了。”
“好。就去那儿吧。”尉檀说。
两个人沿着林荫路并排走。鹅卵石路，修剪整齐的绿地，夹道的鸟鸣声，带着泥土味的花香。小树林子里有几桌下象棋的大爷，还有提着笼子遛鸟的。再远一点儿有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音乐节奏顶着风都能听见。
苏晋江突然觉得这个城市挺好的，跟他曾经走过的那些城市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当他执着地把这里当成一个特别的地方时，他就跟这里隔离开了，感受不到它真正的面貌。
一线阳光穿过绿地和小树林，照着尉檀的侧脸，好看得让人呼吸一窒。苏晋江拿出手机，“来来来，站住了，我给你拍张照。脸再稍微偏一点儿，不用看镜头。哎对，保持住保持住。”
苏晋江连拍了三四张，选出一张光影效果最佳的，稍微调了调对比度，传到尉檀的手机上。“好看吧？跟我昨天那张刚好配成一对儿情头。”
“那我发我微博上？”尉檀看他。
苏晋江心里一甜，这几乎就是在变相公开他们的恋情。其实从他们一起走上大街的时候，彼此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默契。
“你发，我转。”苏晋江说。
尉檀按了几下键盘，“好了。”
苏晋江刷新一下界面，尉檀最新的一条微博显示了出来。他马上转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没加评论。
酥糖们一看，欢乐地出来打滚卖萌：
【矮油？这跟酥酥昨天那张好像是情侣照哇！】
【情侣照！帅得我赶快捧住了我的大脸(づ///▽//c)】
【啧啧，我酥和我檀就不用同框就可以CP感爆棚】
【等一下，我怕不是被喂了一波狗粮？？】
第40章
看完了自家粉丝的反应，苏晋江又点进尉檀的微博评论区。他稍微有点儿忐忑，总有一种丑媳妇要见……不对，是考完试刚刚交了卷的感觉。
檀香们的动作很快，评论区里已经有人把苏晋江和尉檀的照片面对面P成了一张图。还别说，忽略掉背景的差异，这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好像就是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的时候拍的。
在这一层下面，尉檀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图。
针对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表情图，檀香们展开了神一样的讨论。
【(·︶·)←诸君请看左边檀檀发的这个表情图。表面上，它是一张微笑的脸。但实际上，它是一辆隐藏得很深的车。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编不下去了，楼下继续】
【我来接着编。这个图是左右对称的，如果沿着中轴对折起来，左右两边将会完全重合，也就是说，左右两边可以完美地合体。檀檀借这个图，含蓄地表达了希望照片上的两个人也可以完美合体的愿望。[doge]】
【疑似情侣照的神秘照片，内涵深刻的表情图，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欢迎大家继续关注《走近檀香》，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看完这一层，我禁欲的脸上露出了老司机一般的微笑】
“你家粉丝真是人才。”苏晋江夸奖道。说好的理智粉呢？这一个一个的诡异画风是怎么回事？
尉檀收起手机，微微抿了抿嘴，“他们总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酥糖和檀香都很贴心，苏晋江和尉檀没有明说什么，他们也就不追问，只用这种轻松的方式来调侃。两家的粉丝开始在这两条微博下面互相走动，像亲戚串门互相介绍自家孩子似的。
“这算是支持我们谈恋爱的意思吗？”苏晋江问。
“是吧。”尉檀说，“如果他们不高兴，会让我们知道的。”
苏晋江点点头。粉丝文化说难很难，有很多看不见的禁区，每年都有因为得罪粉丝而人设崩塌的艺人。然而说简单却也很简单，粉丝们不会刻意掩饰什么，有什么样的想法都会直言相告。相比于日常生活中时常戴着面具的人际关系，粉丝与爱豆的关系可能反而更加清晰而真实，更加看得见摸得着。
“说实话，有时候我挺害怕，不知道他们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苏晋江看着湖面上的凉亭倒影，“要是有一天，我家的粉丝发现，我跟他们想象中的那个人不一样，我该怎么办？”
会有这样的担心也很正常。他的蹿红没有经历足够的前期积累，仿佛是一夕之间，突然就有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关注了他，热烈地表达对他的喜爱之情，难免会让人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时候，苏晋江更愿意看到粉丝谈论他所扮演的角色，而不是他本人。
“所以才需要你在平时多维护你的人设。”尉檀说，“我理解的人设，就是你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可能永远也达不到，但是可以无限接近。”
“就像挂在马头前面的胡萝卜是吧。”苏晋江笑了笑，有句话说，如果你不具备某种美德，那就假设你已经具备。“可是，粉丝发现你并没有达到那个标准，不会觉得失望吗？”
“大多数粉丝是有包容性的。只要你不标榜自己很完美，他们就不会要求你完美无缺。”尉檀说，“其实看到你成长起来的过程，他们会更放心，因为你是踏踏实实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不是硬撑着一个浮在半空的人设。他们和你有默契，知道你为人处世的界限，知道你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粉丝有安全感，你面对压力的时候就会轻松。”
苏晋江明白这层道理。有了明确的界限，做人做事反而更自由。就像唐宛然，她的小快嘴叭叭叭，不会刻意对任何人和事表现得小心翼翼。虽然因此招来过一些喷子和黑子，但却从来没有真正得罪过人，也从来不会让自己的粉丝陷入尴尬的处境。因为她清楚界限在哪里，不会在公众面前让自己的言行逾越那条看不见的线。
“你做得已经很不错了。”尉檀翻看了一下酥糖们萌甜萌甜的留言，表情似乎很欣慰，“我很佩服你的亲和力。我认识的人当中，你和粉丝磨合的速度是最快的。当初我和粉丝达到这种默契，差不多用了两年。”
苏晋江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尉檀刚出道时不爱与外界交流，很少与粉丝互动，粉丝群体以路人粉居多。两年中，檀香们从远远地观望，变成了可以和他近距离沟通，再到嘿嘿嘿嘿地调|戏他。粉丝态度的每一次变化，都是尉檀影响力升级的节点。
“其实我也是你的元老级粉丝。”苏晋江说，“很早的时候我在你的官网给你留过言，写了好多字，特别情真意切，结果你根本就没理我。”
“是吗？你说了什么？”尉檀皱了皱眉。即使是在早期还不善言辞的时候，他看到比较长的留言一般也都会回复。
“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苏晋江回想着自己在尉檀官网发的第一个帖子，“官网发了你的电影宣传照，高清□□大图，我在下面留言说，‘抱走’。”
“这是好多字？”
“对于一个万年潜水党来说，是的。”
尉檀看着他，“其实我现在也不想理你。”
“你这个态度就不对，没有亲和力。”苏晋江说。
于是尉檀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不想理他的意愿。
两个人又沿着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路走了一会儿，来到了湖边。栈道上有散步遛弯的，还有坐在石凳上吃东西的，每个人的背影看起来都很悠闲，带着那么一点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意境。这个城市虽然坐落在大都会旁边，但自身的步调似乎丝毫没有被打乱。
“那边过去是个电影院。”苏晋江指着栈道一侧，“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在那儿包场放过电影。”
那个地方现在是一座花里胡哨的玻璃屋，没看见招牌，里面摆放着桌椅，可能是个尚未开始营业的餐厅。它静静泊在水边，像一艘随时准备出航的玻璃船。
他还记得那个电影院，就两个放映厅，挂着红布幔，跟礼堂似的。现在想想挺奇怪，学校怎么会选在这么个小破地方包场。不过小孩子根本不计较这些，只因为可以少上半天课就兴奋得不得了。至于电影看了些什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当小孩儿的时候真容易满足，只要遇到芝麻那么大的好事，就高兴上天了。”苏晋江说，“不过也很容易受惊吓，那次看完电影我没跟着班回去，在湖边玩了一会儿。然后班主任发现了，打电话给我爸，我爸来湖边把我接回家去。我吓死了，觉得学校可能会开除我，一个星期过得提心吊胆的，都不想活了。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就是老师跟我说下次不许这样了，别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尉檀认真听他说完，沉默了一下，总结道：“原来你从小时候就经常不想活了。”
“靠，什么经常不想活，你从哪儿看出来的经常？”苏晋江大怒，“你抓重点的能力让我很无语。我想说的是我小时候天真烂漫，感情层次还很丰富，懂不懂？”
尉檀笑笑没回答，过了一会儿说：“以后我要经常陪着你，不让你有机会去想那么高深的问题。”
“行行，我错了我错了。都说了是小时候了。”苏晋江看了看周围，虽然只有远远的几位老头老太太，没人注意他们，但他还是忍住了没去捏尉檀的手，“你再不放开这个梗我跟你急啊，回去修理你。”
两个人在湖滨公园消磨了一阵无人打扰的宁静时光，离开时，苏晋江在路边的无人售货亭买了两瓶水和一份×市晚报，然后在晚高峰来临之前坐着尉檀的车回城。
苏晋江算着点儿，本来赶得上观光船夜游运河，不过途中一段路上有两辆车出了个小的刮擦事故，因为处理纠纷堵了一会儿，赶回城里的时间有点迟。
车还在高架桥上，苏晋江就远远看见，组委会的大巴车队已经停在码头停车场上了，整整齐齐一大片，蔚为壮观。
这时候再过去显然不合适，尉檀给谢紫鑫打了个电话，然后直接把车开回了酒店。
“怪我，应该早点回来的。”苏晋江说。观光船上的冷餐会是开拓人脉圈的平台，其中有些嘉宾是平时很难遇到的。而且因为在船上，不会有人中途离场，社交斡旋的时间很充足。
许多艺人之所以挤破头要来参加这个没有竞赛单元的影视节，为的就是这个平台。苏晋江自己今天状态不怎么好，不去也罢，但让尉檀也白白损失了一个机会，有点不甘心。
“怕什么，明天还有晚宴呢。”尉檀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地停好了车，“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去冷餐会，我早上在车里听到，程导就不参加今天晚上的活动。方便的话，你可以去找找他。”一谈到工作上的事，他的脸就又变回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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