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逾岸定定地瞧着他,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明白。
Jacob在一旁举起手:“请问……”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请问要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呢?”Jacob真诚地发问。
他此话一出,屋里另外两个人都愣住了。
闻一舟瞪着他:“管你什么事?”
Jacob相当无辜地摊开手:“我单纯作为路人好奇嘛,而且我不是先举手再提问的嘛。”
“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就在这瞎掺和。”闻一舟没好气地说。
Jacob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大约……知道个七七八八吧。”
闻一舟立刻睁大了眼:“为什么?”
这俩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不至于吧,只认识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而已不是吗?而且据他所知,蔺逾岸过去那么多年可是没有和任何人聊过提过这件事的。到底有什么契机,会让他同这个完全陌生的路人讲这么私人的事?
“就我之前追他的时候,他告诉我的。”Jacob声音脆生生的。
蔺逾岸本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而端起了水杯,闻言立刻全部喷了出来。
“你……追他吗?”闻一舟看起来完全震住了,不确定地用手指了指。
“对呀,我也是gay,看不出来吗?”Jacob露出一个微笑。
闻一舟点点头,又摇摇头,迟疑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Jacob笑起来,掰着手指头数:“蔺逾岸性格特别好,对人热心,而且又高又帅,很难不喜欢嘛。不只是我,项目里的大家都很喜欢他呢,当时项目要结束之前,所有人都很舍不得。”
闻一舟听到前半句话时简直心惊胆战,听到后半句话时,又开始困惑对方说的”喜欢“到底是哪一种喜欢了。
而蔺逾岸更是活像一个被家长拉到亲戚聚会里要求表演特长的小孩儿,连连说:“没有没有,别别别。”
“虽然我是挺喜欢他的,但毕竟当时只是一个短期的项目嘛,他完成项目就要立刻回国了,所以暂时还没有确定什么关系。”Jacob坏心眼地故意把“暂时”这两个字念得很重。
闻一舟惊疑不定——果然还是那种喜欢吧!这人有问题!
“而我呢,本来就打算毕了业之后要回国发展的,”Jacob接着拱火,“虽然他临走之前我是嚷嚷过叫他回国之后,可千万不要和别人好,但还是怕夜长梦多,万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被别人扒拉走了怎么办?”
闻一舟内心在无声地尖叫——就是这个人!一定就是这个人害的!他眼前一黑——而且我才是那个被趁机给扒拉了的倒霉鬼吧!
Jacob笑眯眯道:“所以我这不一有机会就赶紧回来了,我才刚答好辩,毕业证书都还没领呢。”
“别这样说……”蔺逾岸脑袋已经要埋到胸口——原来自己听Jacob那些半开玩笑的调侃是一回事,但在这样一个情境下,被煞有介事地放到闻一舟面前,他尴尬得头皮都要爆炸了。
他生怕闻一舟说出什么毒舌的话,又更怕闻一舟表现得毫不在乎。
“所以,所以你也知道他……你是知道的?”闻一舟难得结巴了。
蔺逾岸眼睛左瞟又瞟,坐立难安。
“哎呀,你也看出来我喜欢他了?”Jacob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有这么明显吗?”
闻一舟支支吾吾——他向来不是得失心多重的人,也不大会因为特别想要什么东西去和别人争抢。甚至就连早年发现何谦和别人暧昧的事情时,都从来没想过去找到另一位当事人对质或威胁。他系统里完全没有搭建这方面的程序,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我,我也……”闻一舟徒劳地瞪大了眼。
“你也?”Jacob歪着脑袋。
说实在的,Jacob原来在美国远程听蔺逾岸讲他和暗恋对象的这一出时,本还笃定蔺逾岸是傻小子被人利用、被人骗。毕竟按理来说,一对情侣,其中一个发觉自己被男友的好友给惦记上,自己出于情面装不知情、不去挑明也就算了,但是另外一个……
明明是好朋友,明明清楚蔺逾岸的心意,却多年来一直将他留在身边,简直居心叵测。
Jacob此前甚至还阴暗地假设过,搞不好那位学长就是享受自己的男友被别人迷恋的虚荣感,所以才像是炫耀玩具一般每日在别人眼前招摇,时不时地还要提醒对方一下。
可是……
可是那人病危之际的举动又更加让人难以理解了——是故意要用照顾的名义来束缚蔺逾岸的手脚,叫他不得越过雷池吗?还是说,难不成真的善心大发想要给他个机会撮合他俩?
难以理解,无论是哪一种理由,Jacob都很难想象自己会这样做。
只是今天,他的想法发生一些错位。在见到了故事的正主之后,才发现对方竟然比蔺逾岸更加笨拙,自己甚至都有点同情他了。
不过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毕竟对方心里明明着急得要死,但仍然无法坦诚地说出“想要”,根本就是习惯了被爱着、被追逐的舒适角色,一时间无法矮下身子来。
我才不会帮他呢,Jacob在心里哼哼冷笑。
然后他凑近了打量闻一舟——在蔺逾岸的叙述中,并没有太多关于闻一舟外貌的形容,只感觉是个表面上冷冰冰又心思难猜的家伙,初见的观感也的确如此。但定睛一看,就发现对方虽然在造型上十分随意,完全没有刻意打扮过,但五官精致漂亮,皮肤很好,和他身上那股那独特的气质也十分相益。
听说还是个相当有才华的音乐家,可恶啊,竞争对手这么强大吗?Jacob愤愤不平。
面对Jacob的忽然凑近,闻一舟反而警惕起来,但他不愿意退缩,也于在原地笔直地站着,一副“我看你要干什么”的戒备姿态。
“蔺逾岸之前一直喜欢的是你,对吗?”Jacob忽然问。
蔺逾岸耳朵通红,现在就想就地挖个洞赶紧逃走——以前在外面还可以火速逃回家,如今就在自己家,他该逃去哪里比较好?
“是,是吧。”面对这样直接的提问,还是所有当事人都在场的情况,闻一舟反而回答得有些不确定。转念间细一琢磨,“原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之前”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早年一直有男朋友,所以,也没怎么样。”闻一舟梗着脖子解释。
明明就是“去年”的事,他却别有用心地使用了“早年”这么模糊的字眼,Jacob忍住了没拆穿他。
“哦,这样啊。”Jacob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他隐约知道闻一舟前男友去世的事,自然也不会多问去戳别人痛处,只是伸出手来:“那么大家都是单身嘛,公平竞争嘛。”
闻一舟对他伸出的手避之不及,下意识大声反驳:“谁要和你竞争了!”
第34章 问题
闻一舟简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谁要和你竞争了!”
“不是吗?”Jacob假装讶异,“我还以为……哦,不好意思,我理解错了。”
闻一舟百口莫辩,这个时候再承认或否认都很诡异,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逗他玩,而自己完全是一脚一脚踩进去上了当。
蔺逾岸实在听不下去了:“好了好了,Jacob你就别闹他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是想先睡觉?”
Jacob笑起来:“和你刚来美国我去接你的时候说的话好像。”
蔺逾岸愣了一下,也想起来了,笑道:“还真是。”
Jacob夸张地感叹道:“饿了饿了!终于可以不用吃假中餐了!”
“学校那边其实吃的也挺好,食堂很丰富,门口的中餐也便宜。”蔺逾岸说,“就是一个月之后,就开始怀念能自己做饭的时候。”
“你会做饭?”Jacob惊讶道,“那我这阵子不是要捡便宜了?不过我看你以前都吃得很欢呀。”
对的!他以前每天给我做吃的呢,还会多做些让他第二天中午也带上。但闻一舟插不上话。
蔺逾岸笑笑:“我只是有吃的就不挑,营养均衡就可以了。”
“真好啊!我吃了两年呢,是真受不了了!”Jacob伸了个懒腰,“我有天半夜馋得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列了一张清单,全是回国之后想吃的东西。写完之后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惨,全是火锅毛肚和鸭血粉丝之类的平民食物。”
蔺逾岸笑起来:“那把你的单子拿出来,我们就从上面选一个吃。”
“好耶!”Jacob欢呼起来,“那我们今天吃火锅行不?重庆火锅!”
蔺逾岸:“当然可以。”
闻一舟满心不是滋味地看着两人有来有往地交流一些他根本一无所知的往事,而且气氛轻松愉快,好像完全没他什么事儿,更和蔺逾岸见了自己那副要么小心翼翼要么愁眉不展的态度完全不同。明明在演出之前那阵子,他们俩不也相处得也十分和平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还是说,演出之前的那段日子,自己只是被蒙在鼓里,根本活在幻觉中,完全没能睁开眼睛看清事实。
别啊,闻一舟心里有个微小的声音疯狂释放着示弱的讯号:别不喜欢我了啊。
别去喜欢别人,就一直喜欢我不好吗?我以后会好好表现的。闻一舟沮丧地想。
可当Jacob转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的时候,闻一舟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蔺逾岸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只说:“好吧,那你先回去吧。”
“嗯。”闻一舟垂头丧气地站起身,缓步往门外走。手摸上门把手之时,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屋。
蔺逾岸忽又想到什么,郑重地说:“歌我会听的。”
闻一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嗯。”
闻一舟离开之后,俩人在大众点评上搜了个高分的重庆火锅,就直接冲了。
Jacob还处于兴奋状态之中,不过也没有忽视掉蔺逾岸的心不在焉。他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出口:“就是他吧?你之前说喜欢了七年的人,没想到你真的反抗了。”
蔺逾岸抬眼看他,点头道:“嗯,对不起。”
Jacob顿了顿,轻声问:“为什么和我道歉?”
“因为……”蔺逾岸选择着措辞:“总感觉把你莫名其妙地卷进了一些纠结的事情。”
“什么啊,”Jacob笑起来,“是我厚着脸皮来蹭住,还免费看了一场戏。”他双手交叉在胸前,闭着眼装腔作势:“感恩的心。”
蔺逾岸跟着弯了弯嘴角,随即收起笑容:“也还是对不起……”
“啊……”Jacob肩膀垮下来,“我要被甩了吗?”
蔺逾岸忙道:“不是这样,你很好。”
Jacob扭开头竖起手掌:“别!我不要好人卡!”
“是真的!你是个很棒又很好的人,又聪明,情商又高。周围的人有什么情绪起伏你都能立刻察觉到,就算再混乱的情况里,你也能尽力照顾到所有人的感受,我觉得很厉害。”蔺逾岸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Jacob听他这样说却有些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略带伤感地笑了笑:“是吗?是吧。”
“是的。”蔺逾岸说,“我说错话了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没有,”Jacob笑笑,“反正夸了我一顿之后,下一句话就要接什么‘但我们不合适’吧。”
“不是这样的,或者说……时间吧,时间上不合适。”蔺逾岸自嘲地笑笑,“不过我是个倒霉鬼,好像在我这就从来没有合适过——总是要么人不对,要么时间错位。”
其实现在这个时间就挺合适的不是吗?你和闻一舟。Jacob心想,但并未把这句话说出口。
“而且喜欢你的人一定有很多,肯定有更加简单、快乐的关系在期待着你。”蔺逾岸说。
“你不也一样,”Jacob摊开手耸耸肩,“如果喜欢一个人可以像开关一样控制,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纠葛和痛苦了。”
蔺逾岸歪着脑袋想了想,咧嘴笑起来:“也是,我最没资格说别人。”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自己的感情不可能得到回应,习惯了自己的爱只是单方面的付出,习惯了不去期待结果——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连说服自己放弃的过程都这么小心谨慎、如履薄冰。Jacob顿时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有需要卑微到这种地步吗?
Jacob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不是说那人以前不怎么搭理你的吗?他今天来找你干什么?”
思及至此,蔺逾岸立刻戴上了纠结面具:“他说,他说他为我写了一首歌。”
“啊?”Jacob也懵了。
“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你看。”两颗脑袋凑到蔺逾岸的手机上,一首昨天半夜——准确地说是今天凌晨新鲜发布的歌曲,叫做《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自白》,英文名则更简单,只有一个单词——Manifesto。
蔺逾岸划拉着歌曲简介,喃喃道:“他写词了诶,他以前很少写词的。”
“我看看。”Jacob定睛一看,“啊?所有的乐器都是他一个人吗?”
“好像是。”蔺逾岸对这一点似乎倒并不怎么惊讶,“算了,我还是先不要看歌词。”
“现在要听吗?”Jacob说,“有七分钟诶,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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