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楚珩身子一颤,有点怕了,他往凌烨怀里挤了挤,如实招了。“我、我没旨可缴……”他低声说,“我只抗旨了……”
“嗯。”凌烨抚摸着他身体。
他声音断断续续:“……你不让我犯险……强杀方鸿祯,我先斩后奏……嗯……”
“算是一桩。”凌烨说,伸手勾住他身后一条细链,将最外面的一颗金核桃缓缓地拉了出来,楚珩的呼吸声都变了调,眼泪大滴地落在凌烨肩头。
凌烨抚摸着他脊背,等他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方道:“还有呢?继续。”
“嗯……”楚珩想了想,经过三颗金核桃的折磨,现下虽还剩两只,可比刚才似乎好一点点了。“我在昌州,走过夜路……可那是为了赶时间,不能算吧……”
“不算。”
楚珩下巴靠在凌烨肩背上,小声又说,“……我嫌麻烦,在昌州吃饭的时候,没认真点菜,算吗?”
“算。”凌烨说,侧头看着他,“不过方才晚膳的时候,东君可不是这么跟朕说的。”
楚珩心虚地避开视线,凌烨在水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轻哼一声受了,第二只核桃也被拿了出来。
还剩下最后一只。
楚珩低喘着思索再三,抬头望着凌烨的眼睛:“我……嗯,我其实……”
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可自颤不休的玲珑核桃不会等他,凌烨的抚摸只是杯水车薪,难能缓解内心深处的焦灼,必须要更多的抱抱,楚珩终是低下头:“我……我也不是没受伤……就一丁点内伤,嗯……不过很快就好了……”
凌烨目光沉沉,楚珩被盯得头皮发麻,半晌过后,凌烨将最后一颗核桃取了出来,在楚珩的低呼声中淡淡开口:“招了?”
“嗯。”楚珩点头。
凌烨于是松开他,却也不做别的,只叹口气亲了亲他,然后走出清池擦了擦身上水珠,披了件衣裳往前面寝殿去了。
留下被三只金核桃勾起全身情念的楚珩,前面后面都难受极了。
满心风月的犯人管不了许多,回到寝殿龙床上,便往刑官身上贴,去吻他的唇角和喉结。原本有点不高兴的刑官拿他没办法,只好抱住了他。
缠绵不休,烛光照了半宿。
……
楚珩听着窗外沙沙风声,心里数着,第三遍了。
情事之后,凌烨将他揽在怀里,从头到脚地抚摸了一遍,早先在床榻上、方才在浴池中,也是如此。楚珩知道,凌烨是在确认自己的安然无恙。
——他在害怕。
鹿水陵园那次自己的意外重伤,给凌烨留下了太深刻的后怕,即便他知道那次是以小师叔为名的设局,而且绝不会再有第二回 ,也清楚这次的方鸿祯并非东君的对手,凌烨也还是会担心,不想让他受伤,更害怕会有哪怕万分之一的意外发生。
楚珩在心里叹了一声,伸手回抱住凌烨,抚摸着他的后背。
“不怕。”楚珩说。
凌烨微微僵了一下,良晌,他低低开口问:“那‘一丁点内伤’是多少?”
“你说呢?”楚珩弯眸笑起来,“以方鸿祯的能耐,还不能让我伤筋动骨。我师父和大统领最后都到了,又搭了把手,‘一丁点’就是调息三四天的功夫。若是真伤着哪儿了,且不提别人,大统领还能不告诉你吗?”
凌烨沉默了一阵,冷声说:“方鸿祯不配,他不配让你涉险和受伤,‘一丁点’也不配。”
“可是你配,云州万民配。”楚珩抬眸看着他,认真道,“在我心里,陛下就是九州天下,我只为你。”
“无论何时,你都配。”楚珩往凌烨唇上亲了一下。
凌烨迟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终于浅浅地“嗯”了一声。
楚珩这才高兴了,趁热打铁道:“那你这回审完就审完了,不能再罚我了啊——喂我连吃三个金核桃,太坏了,吃得我后面到现在还酸。”
他抱怨一句,又摸过凌烨的手往自己腰上放:“给我揉揉。”
凌烨不言不语,看了他两眼,依令照做。
楚皇后这下可心满意足了,闭上眼享受,舒服得直哼哼。
不过乐极生悲,他快活得都要眯眼睡着了,忽而“啪啪——”,自己屁股上挨了两巴掌,瞬间清醒了。
不大疼,但声还挺响,听着很能唬人。
楚珩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臀肉,不解地看向凌烨,“你打我干嘛?”
凌烨慢声慢调地答:“御前侍墨还欠着二十板子,欠了好几年都没收利息。”
“……”
这都什么时候的旧账了?说好了这回的事儿不罚,怎么还带往前翻的?
楚皇后顿时不乐意了,横眉竖目地说:“我不理你了!”
他气得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可这样一来,眼睛是瞧不见了,屁股自然要对着陛下,更好打了,于是又挨了一下。
“啪!”
楚皇后当即愤怒地转回身来,怒视着皇帝,报以老拳。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在床上打起来了。
打到最后,床榻里再度传来纠缠的呼吸声,还伴随着几句呻吟,也不知是巴掌老拳互相下手重了,还是别的什么。
月光浓,风声稀,窗外偶有蝉鸣,夜色正好。
第197章 世族(一更)
这一晚是整个帝都内城的不眠之夜。
明灯入夜不熄,几乎所有的世家著族、高门勋贵都在召集族中各府的主事人、继承人,聚到一起紧急商讨要事。内城街巷车马奔走,几家欢喜几家忧。
昌州平定在即,方鸿祯活捉下狱,眼下敬王已经成了次要的了,秋后蚂蚱而已,要紧的是东君、楚珩、御前侍墨。
当这三个天差地别的称谓指代为同一个人后,全帝都的世家都轰动了。洞心骇耳、目瞪口呆已经不足以形容得知消息时的震惊,哪怕是大风大浪都经过的老家长们也没法稳住心态。
消息是当天下午从宫里传出来的,肃章门、光顺门、崇极门,一路无数的禁军官吏看见,天子影卫当面称御前侍墨为“东君”,绝不可能是玩笑。
楚珩,钟平侯府里没人管没人问的二公子、漓山学武十六年寸业未成的山花、武英殿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花瓶近卫,皇帝身边看似摆设不堪大用的御前侍墨……凡此种种不过是浮云障目,一朝拨云赫然见日。
漓山东君姬无月,其声名、其能耐、其势力,可不就是光芒万丈。
这一夜有无数的人想起来过去被他们共同忽视的细节,楚珩的生母和东君姬无月同宗同姓。
御前侍墨、漓山东君,不会有假。
同是钟平侯的血脉,嫡出的楚琛、楚璇虽也天资上佳,但四公子楚琰却隐隐更胜一筹,就连其姐楚歆在钟离也是秀出班行,至于楚珩,宣熙四年冬,姬无月入境大乘,漓山东君出——那一年,他将将十七岁。
他们的生母,姬无诉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绝不会仅是个掖幽罪奴。
她过去一定,惊才绝艳。
……
震惊过后,世家公卿们剩下的就只有满心的后怕了。
因为楚珩入京,是在近三年前。不会有人觉得漓山东君是自己喜欢,所以才心甘情愿只在皇帝身边做个御前侍墨;同样也不会有人天真到以为大乘境可以随意出入宫阙、长居御前,是皇帝在不知情情况下的允准。
一定是在宣熙八年以前,更早的时候,皇帝就与漓山达成了交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暗通款曲。在九州世族们连点影子都摸不着瞧不见的时候,皇帝的势力却已经深入到了他们想象不到的地方,像漓山叶氏这种绝对秉持中立的都能被拉入麾下,那么其他世族们不知道的势力又有多少?
宣熙帝对大胤九州的掌控早已远超他们的想象。
江南十二城里那几个上了敬王船的公侯世家主还在锦都总督府中关着呢,擎等着过后伸脖子挨削,项上人头要多少“赎金”,尽看皇帝开价。待敬王之乱平定,昌州、宛州、云州更是逐个的清理。
当初那些隔岸观火还没来得及上船的大小世家,这会儿当真要多庆幸有多庆幸。苍梧武尊方鸿祯都成阶下囚了,帝都城里凡是与敬王有过密联的,哪个不是胆战心惊、人人自危。各府密信暗卫第一时间从帝都秘密传往本家,火速切断扫清和敬王有关的一切往来。
自宣熙六年皇帝夺回天子权柄以来,九州各大世家著族第一次,如此亟不可待、上下一致地要向皇帝投诚表忠。
阖族商谈,明灯彻夜不熄,第二天一破晓,无数奏折陈表飞往尚书台,尽是各家颂扬帝王功德,痛斥敬王贼子,捧着一颗赤胆忠心要为王师平叛献策出力。
各大世家的小动作,天子影卫都收在眼底,这些著族世代簪缨,在帝都早有自家在暗处传递消息的情报网。但天子影卫也不是吃素的,帝都的风吹草动逃不过他们的眼。哪些高门勋户慌里慌张地往本家传了信,做得再隐秘,也总能捕捉到些蛛丝马迹。
凌烨阅完天子影卫呈上来的密折,里头提到的这些世族并非敬王麾下效忠的“铁杆”,不过是些背地里混水摸鱼的墙头草,想两头倒地尽捞好处。
平叛敬王,只是凌烨借以收伏世族的契由,选官改制才是更重要的。名单上的墙头草们若是日后识时务,凌烨就乐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他也不介意秋后翻出来算总账,跟他们论一论同党谋反。
凌烨不动声色地将密折收到御案下的厢格里,翻开今日的政事章程,有不少世家重臣都递了名牌请见,好商议平叛、抚民、救灾等要务。除此之外,凌烨猜,这些人更是想来靖章宫看看御前侍墨姬无月。
不过这些人今日注定要失望了,此刻东君还躺在明承殿的龙床上睡大觉呢。昨晚他们俩“打架”一直打到了后半夜,今早凌烨也醒迟了,起床后神清气爽,不过楚珩就不太好了,腰酸背疼腿抽筋,全身仿佛散了架。
上午凌烨过来敬诚殿的时候,他连醒都没醒。
敬诚殿臣工议事,在侧随侍记录和御前伺候笔墨的,是御书房的侍读学士们,一众文武重臣伸长了脖子,也没能瞄见御前侍墨的半点影子。
心里直敲小鼓,不免遗憾。
东君去了哪,谁也不知道。
散了会,时辰不早了,回家草草吃过饭,大家又不约而同地套上马车往钟平侯府去。
东君不见人影,东君的爹总不会跑了吧。
楚家这段时日气氛一直很低,府里像是拢了层阴云,一家之主沉着脸,其他的人当然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触了霉头。
自打与钟平侯楚弘不欢而散后,近两个月,楚珩再没踏足过钟平侯府。要说一刀两断倒不至于,宫里和漓山露园都时常会有东西送来侯府,虽说是为着楚歆和楚琰,但楚珩素来不是个喜欢把事情做绝的人,侯府里的其他兄弟姐妹,即便与他们没什么感情,露园也会捎带着备些东西。钟平侯那儿,面上该尽的礼节还是会有,但也仅止步于此了。
——楚珩本人,过府门而不入。剩下这点儿面子上的情,也仅是看在楚歆和楚琰,对钟平侯来说,这教他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顺不下去。
昨日楚珩回京,御前侍墨就是东君的消息随即传遍了帝都城。钟平侯府一定会迎来各大世家的登门打探,可钟平侯纵使心里不想也得承认,东君并不是能由他耍老子威风的“楚二公子”——从二十年前钟平侯点头将他送去漓山、并下决心不闻不问的那一刻开始,楚珩就永远脱离他的掌控了。
外头人尚且不清内情,还以为不管怎么说,东君都得管钟平侯叫爹,天理人伦在上,生身之父说的话,即便是大乘境得要听两句的。这日下午,钟平侯府的花厅里已经迎来了第一波拜访的客人,他们旁敲侧击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往楚弘脸上甩巴掌,火辣辣的难受,可场面还是得撑着。
这层摇摇欲坠的面子会维系多久,不在他,在楚珩。但来日若想楚珩稍稍回心转意,就必须得他去低头。
……
一连数日,帝都城里因为东君的事人心震荡,可东君本人却始终未再在人前现身。
谁都没胆子去直接问皇帝,只有从别处下手。
这些时日,东君同母所出的一双弟妹俨然成了世家年轻圈子里的“红人”。
楚琰这两年正在六部里入朝历练,凌烨暗中留心观察了一二,见他虽年少,但做事踏实求真,难得圆融而不乱方寸,再加上钟平侯在子侄入仕上半点不含糊,尽心地传授了楚琰许多,又用楚家人脉给他铺路,楚琰在六部中倒也打开了局面。十六世家有祖荫在,待他及冠后便能正式授官。
这几日东君楚珩的事一出来,同辈的世家子弟们,往日就熟识的自是不必说,以前没交情的也要搭个交情出来,给他下帖子,邀他散值后喝酒吃饭,一看就是要套关系。楚琰有段时日没见着哥哥了,当然不肯拿哥哥的名头出去瞎交际,能推的就推,实在推不掉的就含糊过去。
楚歆那里也差不多,各家贵女邀她赏花出游的请帖已经能叠成一摞了。
去年夏天,她与韩澄邈定下亲事,那时候就经过这样一波。板上钉钉的韩国公世子夫人,世家圈子里同辈的夫人姑娘自然都会主动来与她相交。韩澄邈一直都是贵女圈子里的“乘龙快婿”,却和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庶女结了亲,那些心悦于他的姑娘们自然看不过眼,有事没事总喜欢酸她一句。
楚歆并不往心里去,但韩澄邈隐约听到了些风言,这种事他嘴上理论是无用的,但行动上却对楚歆却更上心了。他们还没正式成亲,韩澄邈自己避嫌不便的地方,就有韩国公夫人和家里的姊妹顶上,总不让楚歆受委屈。姑娘虽非嫡出但也是高门显贵,才貌品性都没得挑,最关键澄邈自己喜欢,两情相悦才子佳人,这还不是好亲事?他们国公府登门求的婚,自己都没觉得亏,轮得到旁人来说三道四吗?
今日再一看,那些泛酸的人着实要闭嘴了。这门婚事再没人能说韩国公世子低娶太亏了。大乘东君姬无月的亲妹妹,漓山叶氏作母族,楚歆嫁韩澄邈,门当户对,半寸都没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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