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干什么,在用钱来砸我的脸吗。」
傅泊冬难得解释了一番。
「我以为你不会想看见这些过于粗鄙的话,我是在帮你。」
瞿新姜滑了一下滚轮,拉到了上边,这才发现,公屏上每刷出一句挑逗戏弄的话,傅泊冬就会掷出一个飞船。
在她的认知里,傅泊冬应该是埋怨她的,既然埋怨,就不应该为她做这样的事情。
瞿家出事后,她一度因为贫穷而对钱分外的敏感,就连听到路人说起买了什么昂贵的东西,都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
瞿新姜握在鼠标上的手颤了一下,低头又拿起手机。
「你是在帮我,还是在羞辱我。」
「如果真要羞辱你,我没必要花钱。」
事实确实如此。
瞿新姜抿起唇,抬眼时恰好看见几乎占了满屏的飞船,还有一句飞快被刷走的嘲弄。她愣了好一阵,着急时连着打错了好几个字。
回删,重新输入。
「那年在傅家老宅,我以为你真的会掐死我,我到现在还是很怕,我觉得……你应该怨我才是。」
终于,她把恐惧宣之于口。
傅泊冬输入的文字和她平日里的语调一样凉薄。
「我不想你因为吃不起饭而跳下临江大桥,我的病还得治。」
瞿新姜气息微滞,她有一回确实差点就从临江大桥上跳了下去,但是林珍珍拉住了她。她半个身已经悬在了外面,哭喊着让林珍珍放手,引得过路的车纷纷停下。
为了阻止她跳江,桥上甚至发生了极短的拥堵。
林珍珍紧紧抱着她的腰,一刻也不敢松手,着急劝着:“我去给你买一杯热乎乎的奶茶,我们边喝边走回去好不好?”
瞿新姜被解救下来,哭红着眼看林珍珍鞠着躬向路人道谢。
那一天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两点,林珍珍没说她半句不是,也真的给她买了奶茶,两人从桥上下来,一路走到了家门前。
这样的事,傅泊冬竟然也知道。
瞿新姜还是怕傅泊冬,就算傅泊冬在给她刷礼物。
「你连这也知道,你一直在调查我吗。」
「医生建议我不要再继续,但我控制不住。」
瞿新姜用发凉的手指打字。
「你手臂上纹的是那天的日期吗,可我不能给你治病,你要拿我泄愤吗。」
「你才想明白,我故意让你看见的。」
「我没有要拿你泄愤,我确实需要治病。」
过了一会,傅泊冬又发过来一句。
「想知道为什么吗,下播在公司等着,我让司机去接你。」
没等到下播,铃小铛就发来连麦的邀请,瞿新姜手一抖就接受了。
屏幕上挤进来铃小铛的脸,对方竟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有说有笑地说话。
可能这本来就是一项天赋,换作是瞿新姜,她觉得自己学一辈子也做不到。
铃小铛起哄让她唱歌,然后又哄粉丝打赏,已经把撒娇这项技能练习得炉火纯青。
公屏上少见的热闹,看美女亲近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铃小铛显然乐在其中,撑着下巴正对着摄像头,嘴边噙着极甜的笑,“你怎么这么害羞,如果一起吃饭,你也会这么害羞吗。”
瞿新姜发誓,她根本不是在害羞,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直播间的人数逐渐上升,她的笨拙会落进越来越多的人眼中,想到其中或许有傅泊冬,她就不免焦灼。
铃小铛笑了一声,嘴角咧得很开,“怎么不说话了,你有没有听出来,我是在邀请你一起吃晚饭,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吗,我点餐的时候会全部避开。”
瞿新姜摇头,很客气地说:“我不挑食。”
偏偏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一行伴随着酷炫特效的字在公屏上一晃而过。
「撒谎。」
铃小铛并不知道瞿新姜直播间里的粉丝在说什么,歪着头似乎极其期待,“我也不挑食,甚至晚餐可以完全不用点我喜欢吃的。”
瞿新姜不明白,“为什么。”
那边,铃小铛用略微羞涩的语气说:“看你就够了,秀色可餐。”
就在这一秒,傅泊冬退出了直播间,也许因为是彩钻的缘故,就连退出也带着特效。
瞿新姜看傻眼了。
铃小铛就像是有自己的剧本,就算瞿新姜不回应,她也能自己演好这一出情景剧,“怎么样,你要是答应,我马上就预约座位了。”
瞿新姜还是有点恍惚,讷讷说:“也许要改天,我晚上有点事。”
“那你下次记得要把时间空出来给我,好吗。”铃小铛丝毫不觉得尴尬。
瞿新姜点头,在断开连麦后就下播了。换好衣服后,她走到窗边惴惴不安地往下望了一眼,不知道傅泊冬会不会如约出现。
所幸铃小铛极少在公司开直播,大多时候都是在自己的住处,避免了碰面,省得尴尬。
手机收到信息。
「结束了?」
瞿新姜紧张地憋气。
「嗯。」
「等我,不要到处乱跑。」
瞿新姜垂着眼,总觉得像是被束缚住一样,傅泊冬总是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她说话。
她像是报复一样,把傅泊冬的关注列表截图发了过去,回复说:“你以后别看我了行不行,我看了你的关注列表,我的直播风格不像是你会喜欢的。”
那边,傅泊冬刚和宋宸商议结束,冷不丁看见瞿新姜发来的信息。
傅泊冬眼一抬,虚虚地环起手臂,静默地看向宋宸。
宋宸喉头骤紧,像被捏住了后颈一样,干巴巴问:“怎么了。”
傅泊冬收敛了目光,点开了直播平台上的个人资料。自那天开始,她很顺其自然的就把宋宸的账号据为己有,因为账号所属是宋宸,她并不会因为这个难听的昵称而觉得难忍。
个人空间里有一列关注列表,一水的全是美女主播。
傅泊冬悬在屏幕上的手一顿,朝宋宸看去,“我觉得你应该审视一下自己的品位。”
宋宸目瞪口呆。
傅泊冬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冷淡地说:“这个昵称,最好还是改了。”
“可是姐,这是我的号。”宋宸有点委屈。
“现在是我在用。”傅泊冬理所当然地说。
随后,瞿新姜收到了傅泊冬的信息,傅泊冬很简短地说,“取关了,名字也改了。”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楼底下开来一辆价格不菲的车。
今天从别墅出来时,司机开的车型和来的这一辆极其类似,于是瞿新姜顺其自然的就把它当成了傅泊冬的车。
瞿新姜下了楼,隐约能看清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个男人,她觉得傅泊冬不会亲自来接她,开车的可能是早上那位司机。
于是她微微弯腰,敲了两下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来的是一张她意想不到的脸。
是宗烨。
宗烨单手撘在方向盘上,侧着身咬牙切齿地说:“上车。”
瞿新姜心跳如雷,转身就跑,身后车门打开,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在后。她脸色苍白,头也不敢回,幸好穿的是一双平底鞋,否则肯定还没起跑就被逮住了。
街上来往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人为她驻足,只是困惑地看去一眼。
瞿新姜一个趔趄,手臂被握了个正着,她仓皇回头,看见宗烨气喘吁吁地笑。
“跑什么,我只是想请你去做个客。”宗烨说。
瞿新姜头发散乱在脸侧,衬得一张脸小而苍白。
不是浓艳的玫瑰,也不是泼洒的牛乳,她总是介于两者之间,让两种过于极端的想法剧烈碰撞。
凌虐欲,和保护欲。
光跑这么几步路,瞿新姜的后脚跟已经在发麻。
在人行道绿灯闪动的时候,她挣开了宗烨的手,挤进人群中过了马路,耳边轻微一身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了。
宗烨被红灯阻拦,嘴角也笑冷冷摁下,扭头就走了。
瞿新姜不想在街上停留太久,打车回了家,近要到家她才发现,后面似乎有车在跟。
看车型,是宗烨的那一辆。
瞿新姜仗着车开不进巷子,付了钱后匆忙跑上楼,摸口袋时才发现钥匙掉了。她哪里敢站在门外,生怕宗烨知道她住在这一层,心跳如雷地往天台跑。
天台的门虚掩着,她跑了出去,着急拉上生锈的插销。
顶上的风很大,刮得她脸疼。
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打来的是个陌生的号码。
瞿新姜连忙关掉响铃,随后看到了这个号码发来的短信,问她住在哪一栋楼。
这一圈的居民楼挨得很近,近到似乎密不透风,不少人就是在这样逼仄的环境里生活。
她颤着手拉黑了这个号码,在老旧的水箱后面躲着,顺着墙缓缓滑落,蹲下一动不动。
冬天的夜色来得很快,楼顶上没有灯,她被笼罩在一大片阴影里。
过了很久,一阵暴力的推门声响起,她抱紧了腿,把脸死死埋起。
那扇门锈迹斑斑,插销看起来也并不结实,门轻易就被撞开了。
高跟鞋着地的声音缓慢又略显清脆。
瞿新姜猛地抬头,看见傅泊冬面色如常地走到跟前。
傅泊冬的卷发还是规规矩矩地撘在一侧的肩头,双臂环着,垂着眼俯视她。
“我让你不要乱跑,你躲也就罢了,躲在自家楼上,生怕宗烨找不到你吗。”
瞿新姜的脸颊上留了袖子的印痕,跑乱的头发散在肩头。
傅泊冬弯腰,环起的双手撑在了腿上,“起来,怕我就够了,怕他干什么。”
第21章
天台没有灯, 只傅泊冬手里照出了一道光束。
四处悄然,连风声都像是被黑夜吞没,一切跌入寂静。
傅泊冬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她把光照在了瞿新姜的发顶。
瞿新姜抱着腿仰头看她, 突然委屈得连心口都泛酸, 在看见来人是傅泊冬的一瞬,先前被宗烨吓着的委屈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一双眼随即变得通红,唇还死死抿着,不想哭出声。
突如其来的明亮令她不得不眯起眼, 她觉得傅泊冬是那么霸道又固执, 居高临下地俯视,只准她怕一人。
她好像真的是个傻子, 不然怎么会在看见傅泊冬的时候,会觉得安心。
傅泊冬皱着眉,重申:“起来。”
瞿新姜从地上站起, 后背和裤子上全是灰,她还在把下唇咬着, 生怕一松嘴就要哭出声。
“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吗。”傅泊冬问。
瞿新姜摇头,她不敢。
“他怎么跟过来的的, 追你的车了?”傅泊冬一下就猜了出来,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手电筒的功能还开着,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 隐约能看出肩骨瘦削。
瞿新姜甚至什么也不用说, 傅泊冬就都知道了。
傅泊冬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 “我给文家施压, 文老猜出是文肃星得罪了我,昨天还来赔礼道歉了,但个中缘由,只有文肃星自己清楚。”
其实瞿新姜也明白,宗烨去公司堵她,多半是因为文肃星。
这么多年过去,宗烨一直跟在文肃星身边,两人关系好得不得了。
“文肃星这两天委屈着呢。”傅泊冬很淡地笑了一声,“宗烨大概是想哄兄弟高兴,所以想把你带过去。”
她脚步一顿,眸光沉着地朝瞿新姜睨了过去,“可他们忘了,你人是我带走的,现在还想来抢,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瞿新姜欲言又止,左右都是她惹不起的人,可站在傅泊冬身边,就是比碰见文肃星和宗烨更安心点。
傅泊冬又继续往前走,关了手电筒,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她双臂环起,披在身上的外衣晃晃悠悠,看着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掉。
环起了手臂不能推门,她微微抬起腿,用高跟鞋顶开了被风吹起的门。
这姿势不够端庄,也不文雅,可傅泊冬有病,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礼貌规矩。
瞿新姜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好似她才是头一次来。
可能是在天台上躲了太久,着了凉,她头昏脑涨地扶着生锈的栏杆,轻轻打了个喷嚏,耳边是高跟鞋在楼梯间的回响,清脆而又缓慢。
傅泊冬回头看她,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看见了瞿新姜脸上的病色。
病气很适合她,是桌上瓷做的摆件,苍白脆弱。
这栋居民楼已经有一些年份了,楼梯狭窄,墙壁上还贴满了广告,写满了电话号码,甚至还有涂鸦,林林总总的字叠在一起,斑驳的脏迹泛着黑。
这样的地方,瞿新姜以前也是不会涉足的,但一转眼,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她看向前面人的身影,也许是楼梯太窄太陡的缘故,傅泊冬下楼的姿势有点别扭。
可傅泊冬还是很平静,甚是在尝试习惯,在学习上,她一向很强。
瞿新姜问:“你碰见宗烨了么。”
傅泊冬扯起近乎要滑落肩头的外套,“我让人把他引到别的地方去了,省得他下回还来这里找你。”
瞿新姜垂着眼不说话。
傅泊冬回头,“你不会道谢吗。”
瞿新姜一愣,倒吸了一口气才讷讷说:“谢谢。”
这里的老楼一向不会建很高,也不会把资金花在安装电梯上,步梯并不好走,下楼的过程显得极其漫长。
漫长到瞿新姜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里只有她和傅泊冬两个人。
傅泊冬轻笑,“你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快到你住的地方了。”
明明连住在哪一户都被知道了,瞿新姜却生气不起来,像是本来在大路上疾驰的轮胎,泄气后跑也跑不动了,瘪得跟个面皮一样。
现在的她,在傅泊冬面前哪里配生气。
瞿新姜朝自己的口袋摸去,这才想起来,她的钥匙丢了。
“在宗烨追我的时候,我跑得太急,钥匙好像丢了。”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朝傅泊冬看去,总觉得少不了会被嘲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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