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的手不动了,乖顺地由他紧攥。
但是怎么好像……更怪了?楚愿想。
第3章 定要输掉比试(1)
【可他今儿松手就比平常快三秒。】
楚愿绷着神经正襟危坐了好半会儿那白胡子长老才捋胡子宣告退堂,他心里直松一口气,顺理成章把握着师兄那手松了。
师兄那漂亮的手还是用来握剑比较好,这最近动不动师兄就要和他牵来牵去他委实被弄得糊涂。
也不知师兄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可是看出来了也不便如此,他楚愿又非以身相许的妙女郎,好生奇怪。
他眼观鼻鼻观心瞄沈斐之一眼,沈斐之依旧端方清贵,没对他急忙松手有什么芥蒂的反应,和长老行礼后往便步子轻盈地往逐光阁去了。
白玉冠下青丝柔顺,泼墨般洒落,看得楚愿心虚,师兄这是生气了,不想理他。
可他今儿松手就比平常快三秒。
楚愿的心虚就持续了那么一刹那,很快被今晚要在夜读时间读哪本书取代,他稳步迈向逐光阁,在靠卷帘门附近最偏的角落处坐下。
他最初可以入阁随众弟子同读便选了个这么个偏僻的位子,目的便是可以随昆仑门的空气一通融入背景,好偷偷读他私下藏的书。
沈斐之离他甚远,堪称天南海北,天高皇帝远,他沈斐之也不管他。
这一切让楚愿一直以来都十分心安,可惜八师弟和三师姐换了位置。
自从八师弟跟娴静温婉的三师姐换了位置后他就不得安生,八师弟动不动就偷偷把头凑过来和他讲话,楚愿一个修仙草包都知他们俩堂上说话会被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哪个修仙弟子不耳聪目明?
他何钦跟个傻子似的,偏不知道。
这不,何钦又来了。
楚愿立着书本假模假样地跟着诸人诵读,实际一目十行在读百家兵书大集。
何钦侧过脸小声喊他:“楚愿…楚愿!”
楚愿装聋听不见,还放大嗓门认真读了回昆仑门的门规,他们夜读仙书要先一齐朗一遍门规,老规矩了,平常楚愿听得耳朵起茧,厌烦得很,今天却觉得这门规读起来还挺起劲儿,至少比对付何钦好多了。
何钦恍若鹦鹉附身,一个劲儿唤他的名字,唤的楚愿烦不胜烦,扭头恶狠狠地盯着何钦问:“什么事?”
何钦摇头叹气,把脸藏在书后悄声问他:“我心悦六师姐,却不知道如何追求于她。”
怪了事了,楚愿诧异地想,他竟觉得我通晓情事?
他把注意力黏回兵书上,不打算理会何钦,更何况他能感受到沈斐之盯他们很久了,那视线又冷又直,楚愿后背都发寒,不知何钦怎的没点危机感。
“小师弟,你告诉告诉我,我都烦心老久了,求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搅你。”何钦的冠抵着书,神态夸张,也就仗着六师姐今儿告假和大家不喜多管闲事可劲儿说。
楚愿一顿,也把头缩到书本后,决定忽悠一番这个傻子。
“讲感情好说,你就追呗。”楚愿道。
何钦一副洗耳恭听愿闻其详的期待样,双手合十:“师弟再详细点罢。”
楚愿硬着头皮胡编:“怎么追?你先死缠烂打,你先哄她呗,实在撼不动,她不依你你就依她。”
何钦恍然大悟,伸出食指连连点地,好像就在此地得了大道。
他对楚愿一拱手,说要好好悟悟,还了楚愿清净。
楚愿闭上眼睛自欺欺人沈斐之没听见,他趴了一会儿消化完尴尬的情绪才直起身子,发现沈斐之没再盯他,放心挺直腰杆温书去了。
待到夜读快结束,沈斐之宣布每年一度的门内比试不日便举行,按门规来说,排在末等的几位弟子将失去门内弟子的资格,被遣送出门。
楚愿一听遣送出门便打起十二分精神,颇觉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困了就有人给他递枕头。
他一个绣花枕头这不是必然输掉比试被逐出师门。
太好了!楚愿喜悦地把嘴角往下压,装作很难过。
要是被人识破他可就下不了昆仑山了。
不对,他可以靠实力输掉的比试凭什么不叫他输?
惯常等人差不多散了,楚愿跟着沈斐之一道回寝,不过以前都是各回各家,今天沈斐之既说邀请他吃点别的,他铁定要随沈斐之先回白玉宫。
当皇帝前先让他再扮演一会儿混吃等死的草包,好不引人怀疑,楚愿自我安慰。
他和沈斐之并排走,沈斐之这回走得慢多了,月色下他的肌肤白得几近透明,转过脸瞧自己的瞳孔却极黑,犹如浓重的夜色落入。
楚愿想着找点话讲,不然这氛围也太寂静了,静的暧昧。
“师兄,我可能……要下山了。”
沈斐之自如地抓他的手腕,再从手腕滑到他的手,不容置疑拢住他的手,淡淡道:“你可以作为我的家属留下。”
楚愿本不再打算在手的问题上挣扎,任由沈斐之拿冰凉的指尖在他的手心画画,反正他马上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听沈斐之这话忙拒绝道:“虽然我一直拿师兄当亲兄长,却不愿总是麻烦兄长。”
沈斐之顾左右而言他,淡色的琉璃瞳转到别处去:“小愿后年及冠,便可以成家了。”
楚愿下意识点头,不知为何沈斐之思绪能绕到那处去,还是尽量把话题往开头绕:“所以我已快成人,足够养活自己,即便是独自一人下山也不需师兄担心。”
两人说着说着已至白玉宫,沈斐之将人牵进宫内,阖上白玉门,对楚愿又重复了一遍。
“你作为我的家属留下。”
楚愿皱眉道:“若是我执意离开呢?”
沈斐之薄唇一张,冷冷吐出两个字:“留下。”
第4章 定要输掉比试(2)
【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回忆起事端的不对劲。】
“为何?”楚愿挑眉,眉宇间流露出些许帝王之威,恍若能窥见将来万人之上的气势轩宇,不复扶不上墙的烂泥样,背脊挺直,不容弯折般丰神俊朗。
沈斐之被这刹的楚愿晃了眼,抿唇不语,盯着楚愿好像要琢磨点什么。
楚愿一惊,立马隐去面上严肃,笑盈盈要去开那白玉门,握着冰凉的门环,没个正型倚靠在浮雕玉门上,背对着沈斐之道:“哎呀师兄,我都那么大了,真不用您操心。”
“赶明儿娶上媳妇儿定悄悄喊您下山喝我的酒席。”
沈斐之古井无波的润眸抬起,昆仑袍洁白不染纤尘,更显他仙人之姿,只是这仙人沉静地看楚愿使了吃奶的劲儿也推不开这白玉门,软下声音道:“小愿,师兄舍不得你。”
他咬咬后槽牙,也不推门了,转过身生平第一回 对他师兄说了重话:“哪有师兄留师弟一辈子的,你……你哪有半点昆仑门大师兄的样子,你该是把我这般修仙废物逐出昆仑门,好振兴门派,去修你们那无情道。”
少年点漆般的眸子明亮,几盏孔明灯飘忽其中一样,招人得很,他眉眼弯弯时候更是如此,想出点奇思妙想和自己倾诉时候喜欢一拍拳头,像武林修士抱拳,势在必得的气性儿。
沈斐之嗯了一声,手一伸楚愿就不受控制地飞到沈斐之面前,囫囵的手掌和沈斐之黏在一起,任凭他怎么拖拉拽也离不开师兄半分,俩人的手长在一起了。
“我不逐你,你当如何?”楚愿见鬼地听到这么一句话,又听到另一句话,“我不修无情道,你又当如何?”
楚愿心下咯噔,偏偏他沈斐之手指一弯便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中,和他十指相扣,每一寸肌肤都缠绵扣地严丝合缝,要把他拉到白玉宫偏殿假山后的温泉。
这时候再不开窍他楚愿就是傻子了,本来这几天就有不好的猜测,又被自己一一否决掉,你说师兄对他心生情愫不如告诉他其实他是七千年难遇的修真炉鼎,师兄有所图才对他如此亲密,这样楚愿还信一些。
楚愿决定试探一番,故而沈斐之回首示意他脱衣时便清清嗓子道:“其实我根骨俱佳?还是千年难遇的极阴之体?”
沈斐之松开手,果不其然他又被师兄定身,看师兄替他把束起的头发放下,楚愿急眼了:“师兄万万不可为了飞升毁自己清白!”
不是!师兄不会真想跟他洗甚鸳鸯浴,双修享鱼水之欢吧?
他是男的,不好龙阳,重负在身,也欢喜不起来啊?
沈斐之隔着衣襟把白玉般的手放在楚愿肩背上,顺着少年的线条停在尾椎,在楚愿脸红得能煮熟虾时候淡淡开口:“没摸到小愿有仙骨。”
“但小愿确实比成仙诱人。”
哪里来的孟浪流氓!呸!还我隽雅冷清的大师兄!
楚愿愤愤地被沈斐之动手动脚剥衣衫,只余下一件内衫时楚愿一口咬住沈斐之素白的指,不许他再脱。
沈斐之用另一只手摩挲楚愿线条利落的下颌,终于无奈道:“进去泡下对你身子骨好,你不是说冬天被昆仑的风吹得骨头疼吗?”
楚愿松开牙,在沈斐之手上留了牙印子,郁郁道:“正经人谁哄师弟泡温泉?你怕不是还要告诉我你和我一起泡对疏导我身体更好。”
沈斐之倒也没为难他,好似就是想逗弄一下,又是点到为止,摸摸他的脸轻声说:“我去给你热饭食。”
说罢,沈斐之衣袂翩然朝正厅去了。
楚愿褪下沈斐之给他的衣袍,滑进暖玉池,靠着池壁把小半张脸窝进水里发呆,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回忆起事端的不对劲。
兴许从沈斐之把自己接回去的那个晚上他就不该搂着沈斐之死不放手。
第5章 乍见之欢(1)
【踩着丞相一家的鲜血和大晋的江山。】
“顺子哥哥你看这个花灯,”随意披散头发的尊贵皇子彼时还是一个香香软软的白面团子,欢喜地捧着纸鸢状的红纸灯笼对年老的太监总领招手,“这个我也要。”
楚愿是皇后嫡出,三岁能诵经文,四岁能对答,七岁作策论,自小天赋过人,冰雪聪明,偏生又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相与的,能进能退,有着不合年龄的成熟稳重,皇后又讨皇帝喜爱,多年和皇帝琴瑟和鸣,恩爱有加,故而楚愿六岁便坐稳了太子之位,岿然不动。
太子一向好读诗书,不喜玩乐,太监总领着实没想到太子愿意参与嘈杂人繁的花灯会,这会儿见太子抱着花灯爱不释手,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由心生怜爱,只会说好。
如约拿走花灯,楚愿牵着老人的手乖巧地在人流如织的闹市上抬头观摩五彩斑斓的花灯,小贩的吆喝声和推杯换盏的酒客让空气都沾满鲜活的气息,琴音悠悠,有情人在杏树下深情相拥,婷婷袅袅的少女步履款款,在琳琅满目的首饰铺前挑挑选选。
书上说若是要判别一位皇帝治世好坏与否,便去瞧百姓快活与否。
楚愿觉得他们快活极了,心下也便安稳欢喜。
突然远处传来重重的马蹄声,几道烈马嘶鸣,楚愿亲眼瞧见一膀大腰圆的强壮男人手执一把弯月刀朝无辜可怜的妇女砍去,楚愿呼吸一滞便要呼大胆。
这可是皇城下!
不料话语被顺子宽厚成茧的手掌挡住,年迈苍老的太监用那雌雄莫辨的尖细嗓子道:“殿下,咱家送您去开春寺,您可仔细不要出声!蛮夷闯进皇城了!”
楚愿慌乱地睁大眼睛,被堵住嘴巴唔唔说不出话来。
太监总领对侍卫一点头,马车调转方向从珩水桥后悄悄去了,楚愿被掩护登上马车,连夜往皇城外赶去。
他独自坐在马车内,揪着绸垫心乱如麻,被嘱咐千万不可掀开帘幕,楚愿麻着脑袋凭借接连的颠簸便知现下情况之危急。
蓦地,马车速度趋缓,马蹄咯噔砸地的响声渐弱,楚愿听见那熟悉的尖嗓泣血般的长音:“护驾!”
随后天旋地转,楚愿被甩出马车,跌进浓密的草莽之中。
夜色黑沉,林间的夜能吃人,他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有人用粗哑难听的嗓音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楚愿屏住呼吸,让腰腹和头完全紧贴潮湿的泥土。
没过多久,紧密的马蹄声远去,楚愿脱力地完全放松肢体,却不敢贸然起身。
第二天他是被晃醒的,一睁眼还没来得及慌乱就见双目通红的丞相和他的夫人用手帕拭泪。
“我知晓了。”楚愿衣袍脏乱,脸上被昨夜的植株割出血痕,双眸黯淡。
盛世太平?
存在吗。
“殿下,臣必定以死相护。”丞相老泪纵横,枯如枝干的双手抖如筛糠。
楚愿僵硬着脸,第二天便被丞相一家惨死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那蛮夷的烈马脚程快,不肖半天便追上他们,丞相确实如他所言以死相护,用血喂那蛮夷锋利的刀刃,头颅滚到他脚边仍旧死不瞑目。
脸上横亘刀疤的蛮夷走向他,楚愿冷静站于原地,心如死灰。
他阖上眼眸,眼前不见江山,不问将来。
他终于承认,父皇说得对,他毕竟只是个孩童,他怕。
他在抖。
哐当几声,疼痛并没有降临在他身上,楚愿颤动睫毛,窥见一袭洁白的衣袍。
从天而降。
那人身量比他高,眉目冷淡,好像冬日落在殿宇上不会融化的雪,他背对着如山瘫倒的蛮夷人走向他。
“你是来杀我的吗?”楚愿仰着头恍惚问。
“斐之!不可!”
“你逾矩了!”
“沈斐之!”
远处是和这位神仙哥哥相同打扮的人,白衣缥缈,不似俗世人打扮。
楚愿嗓子生疼,头也痛,他突然有流泪的冲动,便偏过头,哽咽道:“要杀要剐随你。”
只要不是死在蛮夷人手下便好。
如此便好。
“不是。”楚愿听见面前人不疾不徐回复他,他呼吸急促地去瞧衣着光鲜的那人,想来现在自己肯定狼狈不堪,便想谢过这人趁早离开,不要在仙人面前丢人现眼。
只是他不知缘何听见面前人的声音会想起自己娘亲,两人分明并无干系,这时他便想流泪,这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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