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送上门给他摸的!
楚愿眼见仙气飘飘的仙鹤上根根分明的软羽就很想上手,他无声跟沈斐之说自己想过去,沈斐之神色复杂地允了。
青年蹲在水草边,距离蜿蜒的溪流距离不远,仙鹤在溪流中间觅食,楚愿正犯难,不知是否要脱去鞋袜去摸仙鹤,那仙鹤恍若和他心意相同,抖抖羽毛,福至心灵般抬起小脑袋和他相视,那双黑炯炯的眼珠盯着他,莫名其妙让楚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愿兴高采烈地对仙鹤招手,末了将手放进溪流中,神态似重回少年,有种恣意的神采流动。
这仙鹤当真通晓人性,迈着骄矜的鹤步到他面前,甚至无师自通地蹭到楚愿掌心,亲昵劲儿和在玉佩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楚愿欣喜极了,他弯着唇笑,转头去看他师兄。
沈斐之也浅笑,就是不知道为何,白玉般皎皎如明月的脸上开始泛红晕,楚愿没当回事,以为和他一样,乍一出门被日光晒得肌肤发红。
青年喜欢仙鹤这个小家伙,故而毫不芥蒂小家伙身上的溪水,拢着小鹤将它上上下下哪儿都着手顺了遍毛,摸得仙鹤舒服地蹭他蹭个不停。
正当他要捋毛来第二遭时,沈斐之红着脸抓住了他的手,他呼吸紧促,看起来不如平时那般清冷不可欺,反倒像两人夜半卧床时那副模样。
“小愿,你…你别摸它了。”
楚愿大为震惊,咬着舌头想,师兄现在还要跟自己的剑意吃醋了?明明连个生灵都不算!
谁料,仙人似的师兄拽着他,按在一旁仙果累累的沙棠树上,沉潭般的深眸中翻滚,难耐道:“摸摸我。”
楚愿啊了声,羞红了俊脸,退后一步,难以理解沈斐之怎么突然猝不及防就开始耍流氓。
青年无措道:“师兄,克制是美德。”
怎么突然提出这种请求?就算之前也从没有过这种请求,楚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呆住了。
明明昨晚才……
沈斐之扣着楚愿的手腕,将呆愣的青年拉近自己,含住楚愿的有些发凉的耳廓,嗓音多了几分沙哑的意味:“它的元神和我相连。”
楚愿倒吸一口凉气,这说明刚刚他……把师兄来来回回摸了一遍?!
怪不得!
-
沙棠树下混乱不堪,青年捂着脸满脸羞愤,在瞧见某些不能浇灌入草木的玩意儿落入土地后便恨不得从容赴死。
好了,从容也算不上。楚愿从没那么窘迫过,他现下宁愿缩头做王八也不想和送药的沈斐之说话。
这人臭流氓!楚愿正人君子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没干过,偏偏一和沈斐之在一起就被迫着干那些不正常的事儿,委屈地不想理他。
就算是在沈斐之一手创造的地方也不该那样,楚愿盖上被褥,将把坐在床沿的沈斐之拒之被外。
终于,独自做了小两炷香的忏悔后,楚愿掀开被子原谅了和他一个被窝的可恶的师兄。
到了入寝前惯例的夜聊,楚愿窝在沈斐之怀里难以安眠,玩笑似的轻咬沈斐之的指节泄愤。沈斐之的手生得和他的人一样精致,指骨修长漂亮,根根分明,宛如白玉。
当然,现在沦落为楚愿的专属磨牙棒。
沈斐之无需入寝,只垂着眼,偶尔吻一下楚愿的额头。
咬了会儿,楚愿也失了孩子气,做回生性沉稳的他了。他躺好,眨了两下眼睛,决定单刀直入:“你有话要说,但你没想好怎么告诉我。”
沈斐之搂过人,轻声说:“小愿,麒麟有告诉过你,你本身便是祥瑞的化身吗?”
楚愿忽感荒唐,他闻着沈斐之身上好闻的冷香,却没有丝毫睡意,“麒麟……”
他上次好像有说自己本来应该是谁,但是那天风大,麒麟又太磨蹭了,故而他出去查探消息,没听见麒麟的下文。
他有那么厉害?
“你的祥瑞之气让大晋的气运恢复了,顾沉绪的探报有误,是我一手造成。”沈斐之改搂为抱,好像不抱紧,人就会在自己眼皮底下凭空消失。
楚愿适时保持缄默,而沈斐之则急忙解释道:“可是你不走,再过几年,他们就会发现你体质有异。你虽同常人一样顺应天时,却不老不死,永远是你及冠之年的面貌。”
无极便是与现在的楚愿生得一模一样,再不会变化半点。
“王朝本不该延续的性命也会因你如长明灯,永不熄灭。此番行为会扰乱时序,届时天道降下天罚,你的努力会付之一炬。”沈斐之苦涩道,“我不愿如此,但我也有私心。”
楚愿虽然窝在他怀中,但依旧没有反应,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顺从,沈斐之只好克制内心躁动的不安,接着说:“我从前说五毒山下镇了无极从前的法器,我没骗你,确实,那法器是你的。”
楚愿挑眉,对自己是无极帝君接受良好。显然,无极帝君的法器被镇压在五毒山下,说明他原本也应该是个很厉害的神仙。
“法器却不要紧……我想带你去五毒山找我们的过去。你和我七千万年前便认识了,三千万年前你忘记过我一回,无论如何我也无法让你想起从前的事情,我不能,五毒山也许能。”
沈斐之说到这里,清冷的声线开始颤抖,这样直白地剖白自己,让他无比明晰地看见自己的自私和欲念。
我凭什么让小愿去五毒山呢?沈斐之沉默地想,就算一直留在大晋又如何?只要小愿欢喜,就让他一直做大晋的皇帝,谁若是反对,他可以帮小愿解决掉反对的人。
况且,从没有人成功从五毒山出来过,天道还虎视眈眈,万一带小愿前去,导致小愿遭遇不测,他便是陪小愿死了,暂且不论他自己,他对得起小愿吗?
自始至终,他都是擅自作出决定,他凭什么?沈斐之最后给自己下了一记重锤,他像是恨自己的记不吃不记打,总要做出事情惹小愿难过,惶惶闭嘴了。
只是揽着人的劲头不见小,过了一会儿,沈斐之悔道:“小愿,今日便当我犯糊涂,往后师兄不提这件事,睡吧。”
楚愿悠悠笑了,他的笑意真真正正打嗓子眼里出来,清澈好听,如一片羽毛骚动沈斐之的心扉。
接着,青年沉声诵道:“五毒山自盘古开天辟地前便存于世,是盘古未能啃下的一块硬骨头。它仍旧保留最初混沌的状态横亘于三界,因吸纳三界生灵的贪、嗔、痴、慢、疑而得名,是世间唯一一座聚集天地五毒的幻象山。入五毒山者会在他所经的五毒中走一遭,倘若此人堪不破五毒,一意孤行沉溺幻象,耽于个中情愫难以抽身便会葬身于此。若是此人走出了五毒山,则会得道成仙。”
青年稍微停顿,最后道:“凡人、魔物、妖物听说可凭五毒山一步登天,喜不自胜。无一例外,他们的肉身魂魄都成为五毒山下的亡魂,在五毒中永世徘徊不醒。
沈斐之愣住,指尖穿过楚愿散在寝衣前的墨丝,“小愿……是如何得知?”
据他所知,便是昆仑山的典籍也从未见过记载五毒山的。
楚愿想起那日,他与师兄出宫游玩,沈斐之替他去买点心,他坐在酒肆听了个形神潇洒的蒲扇友人大谈阔谈,讲的便是师兄之前说可以改变王朝气运的五毒山。
那日恰逢端午,他赠那人一杯雄黄酒,那兄台凝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摇扇大笑,拍着他的肩,好久说:“好久未见啊,当真是你。”
他当时以为这人撒癔症,顺着人的意思,忽地听这自称逍遥散仙的人对他说:“你会去五毒。”
“洗耳恭听。”楚愿只觉有些意思,举起另一杯酒和这人干了一杯。
逍遥散仙举起他送的雄黄酒,一饮而尽,以衣袖抹嘴,对他笑着说:“你且放心去,这世上总有人去过出来的。”
“谁?”楚愿稀奇道,这五毒山这般凶险,就连无情道的修士去了十有八九也生遇不测,世间还有谁去了能出来?
“自然是……”逍遥散仙摇头晃脑,不着调地将手指转了一圈,最后指向自己:“我。”
从回忆中抽离,楚愿笑着说:“道听途说罢了,但我觉得当然还是要去一趟五毒。”
沈斐之俨然已经变成了无毒之行的反对派,他正要说话,青年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抵在自己薄唇前,“嘘——”
沈斐之听话地闭嘴了,楚愿凑过去在听话的师兄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缓缓道:“师兄本可以直接带我去五毒,却不惜封印神魄记忆陪我从昆仑到皇宫。等我盼我,不曾有半分怨怼。我如何能不去呢?我夙愿已了,现在一身轻了。”
青年的笑靥在黑暗中依旧耀眼,即便是被搂在怀中的人,依然如身在高处,于莽榛的星群中俯瞰众生。几千万年前那个能让星辰为之垂落的无极在此时与他无限重叠,他们虽有记忆之差,却近乎完全相同。
“太一,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楚愿温柔道。
他的温柔能划破最坚硬的星辰,让最冷漠的人都为之流泪。
所以沈斐之流泪了,他不是第一次落泪,但是他千千万万的眼泪只为楚愿而流。
第37章 续弦
【二人一鹤如期上路。】
二人一鹤如期上路。
楚愿方好了风寒,被沈斐之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像个雪白的粽子。青年冻得俊脸红怦怦,上轿前还是耐不住伸出双手捧了一手心的皑皑白雪。
这动作滑稽且不适宜,在楚愿知道自己已经有个几千万岁后更别扭了。近来,他在同沈斐之玩闹时,总是突然想起自己摆在暗地里的岁数。窘迫和害臊从不缺席,左一个“你多大了”,右一个“为老不尊呀”嘲弄着青年。
几千万岁的楚愿立马生了自己的气,跟个小孩似的撒手把冷冰冰的雪倒回地上,气呼呼地爬上轿子,对上他师兄浅笑的眼眸,一个岔气,脸又烧起来。
“你别笑我啊…”楚愿低声拖长尾音,不自觉又在跟师兄撒娇,他捧雪的双手被沈斐之捉过去暖,眼神游移不定,自顾自小声解释:“我就是想知道雪尝起来什么味道,但又觉得太幼稚。”
沈斐之贴着他的手暖,也不责怪他不知寒冷,一手搂着坐在一旁青年的腰身,态度自然地要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见楚愿兀自在那儿纠结,手上使了点巧劲儿,先一步决定了青年的去留,
楚愿乐得不用做决定,养病这些日子,他是习惯窝在师兄怀里的。不过碍于他内心还残存的帝王风骨,他对于像个猫儿似的被抱在怀里摸来摸去,还是有点不好直言的芥蒂,这芥蒂就是被摸的太舒服会让他忍不住发出奇怪的喟叹。
他不想形容,总之……会让他更像猫,春天的猫儿。
“小愿很可爱,哪里幼稚。”沈斐之淡色的眼瞳拢满浅淡的笑意,“但是你若吃了,我又要生自己的气了,怪自己没看好小愿。”
又来又来!果真是改不了毛病!
楚愿捂住沈斐之的薄唇,急眼道:“你打住!——我这不是没吃吗!哪儿来那么多气成天要给自己生啊?”
他师兄说自己生自己气这不是威胁他,是真生自己的气。楚愿之前还没发现他师兄的惩罚,除了对自己在那档子事上不算惩罚的惩罚,还有对自己的惩罚。
风寒没大好前,沈斐之不准他踏出房门,楚愿说没有意见,多少还是郁郁寡欢了。本来事儿也没如何,那日夜半楚愿悠悠转醒,枕边空落落的。
他睡眼惺忪,起身寻沈斐之,结果发现他师兄在拿刀割开自己的小臂,不出一会儿,身子自发痊愈,他便神色寥落接着弄,直弄得浑身白衣都是血,气得楚愿将人训了一顿,训累了便又勒着师兄的身子睡着了,生怕这人混账又去惩罚自己!
沈斐之愣怔一会儿,唇边漾开笑意,缓缓将脸埋进怀中人的肩颈里,闷声说:“师兄错了。”
楚愿被这人抱得瓷实,又不好打破温情脉脉的氛围,他师兄抱他用的力气越来越大了,他暗暗地想,学着这人抚摸自己的动作,楚愿有样学样,轻轻摸了摸沈斐之的头,很大气没跟这个爱跟自己过不去的师兄计较。
好吧,谁让我已经几千万岁了呢?
完全没料到自己几千万岁还是比沈斐之小的青年大度地想。
-
一路上,楚愿想了很多。
他想贪嗔痴慢疑,这五样情绪其实于现在的他而言不难理解。
他生来早慧,皇子中最出类拔萃的非他莫属。很多东西旁人都需要花时间去参悟,对于楚愿来说却是信手拈来,包括情绪。
孩童对于爱恨并无明晰的认识。旁人哭时,他们可能笑,待到众人其乐融融,襁褓中的婴孩又啼哭不止。情绪对他们来说,是逐步接受的过程。
可对楚愿,就连最基础的喜怒哀乐他天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做。
这听起来似乎值得夸耀。可反过来看,他对情绪的感知事实上少得可怜。
他能爱能恨,仔细想来,自己对五毒的理解竟然浅薄得可怜,这五样东西对他来说是可望不可即。
他生来就恪守中庸之道,举止有度,汪洋博浩,仿佛是为帝王之道而生,情绪虽有,却浅淡有如浅尝辄止,多余的再没有了。
想得焦灼,青年眉心似蹙非蹙,支起的手肘收了,神情不大对劲,食指点了点正在把玩自己的手指的人的手心,凝重道:“若是你沉浸在五毒幻境中,我怎么才能帮你?”
车舆落地,沈斐之适时双手捧着他的下颌,含吮住青年红润的唇,依依不舍地和楚愿交换了一个湿润的黏糊糊的吻,最后浅笑道:“不必帮我,师兄为了能和小愿一辈子,怎么也要走出幻境。”
还未下轿子,浓雾便如潮水拥入四面八方,将贴得几乎密不透风的二人间也充斥了几缕肉眼可见的浓雾。
青年鲜见地拉下脸,不见宠辱不惊的模样,下了劲儿捏着面上十拿九稳的师兄的脸,警告道:“你要敢待在过去的幻觉里不肯出来,我就不要你了,沈斐之,我讨厌骗我的人。”
楚愿和缄默不语的沈斐之对视,长眸微弯,也真心实意保证道:“我说到做到。”
-
踏入五毒简直轻而易举。
与其说踏入五毒,不如说五毒这座幻想山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23/32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