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陆逊小哥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见他离开,招手唤了一下。
见梅柳生不理会自己,又看向苏清朗奇怪道:“梅兄这是怎么了?”
一时兴奋,开玩笑失了分寸,苏明朗也很心虚,瞥了瞥梅柳生离开的方向,含糊咕哝道:“害羞呗……”
又在孙子仲不悦的注视下,收敛了玩闹的心思,低着头有些忐忑,心想着待会儿要不要跟梅柳生道歉比较好。
这时,后厨的饭菜呈了上来,送菜的还是客栈的老板娘。
虽已年过三十,却仍风韵犹存,一袭绣花的红衣,看着艳丽喜庆,许是今日客人较多,考虑到客栈和自己的形象,还特意在鬓边多加了朵花儿。
眉目秀致,直率爽朗,挽着袖子站在堂中,与店里的客官嬉笑怒骂,全然见不到半点怯场,一看就是苏清朗二娘那样的女中豪杰。
她将饭菜搁在苏清朗的跟前,道:“大人,初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店,不知可还住得惯?”
苏清朗抬眸看向她,眉花眼笑的道:“吃得饱,睡得好,自然住得惯,我只盼着,接下来的住处,都能和老板娘这里的一样,路上也就不用再担心住宿的问题了。”
老板娘哎呦一声,推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大人您可真会说话,听得人都想把客栈搬到下一家了。”
苏清朗放声一笑,明媚灿烂,跟朵太阳花儿似的,继续附和道:“如此甚好,反正我们人多,老板娘想把客栈搬到哪儿都可以,只是这里的百姓回头该怪我,将他们美丽好客的老板娘拐带走了。”
老板娘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合不拢嘴,翘着一个兰花指,做出娇羞的姿势,一张俏脸上,笑得万种风情。
孙子仲则坐在一旁,望着他们无奈的摇头,又叹了口气,苏大人长得好。
而且嘴巴甜,因此一直很讨人喜欢,尤其讨女人喜欢,这种事他也不是见到一次两次了,早就已经淡定无比。
倒是陆逊小哥,见到苏清朗这么快就和客栈的老板娘打成一片,心里敬佩不已,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梅柳生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他的脚步顿了顿,望着苏清朗与老板娘调笑的样子,又走了过去。
老板娘见他回来,赶忙道:“大人,你们的马都已喂好了,随时都可以启程。”
梅柳生嗯了一声,不过以他那温润儒雅的性情,难得的没跟人家道谢,他沉着脸坐在苏清朗的身边,一阵沉默,见他搅了搅碗里的米粥,低头喝了两口,又拿起筷子拨了几下盘子里的青菜,最后才拿起一个包子掰了开来。
一边吃着,一边向老板娘道:“我昨日沐浴,着了些凉,不知老板娘可否方便,请后厨给我煮碗姜汤?”
老板娘哎了一声,连忙福身退下,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张罗着给苏清朗煮姜汤了。
见她走远,苏清朗一脸微笑的看向陆逊道:“陆小哥,这包子我不大喜欢,不如你我换换如何?”
陆逊一怔,将自己面前的盘子端起来,看了看梅柳生,又向他道:“我吃饱了,你若是不怕凉的话,就吃吧。”
只见苏清朗接过来,拿出其中一个包子,一掰两半,看了看中间的馅儿,最终又放下来。
“果然已经凉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动身了,子仲,你们先回去收拾行李,梅兄,你且跟我来。”
陆逊一阵迷惑,挠了挠头,问道:“哎,苏大人你不是着凉了,还要喝姜汤的么?”
苏清朗嗯了一声,面不改色的忽悠道:“你的包子,是个神奇的包子,你看我摸了一下,病就好了,快点回去收拾,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晚了,就不等你了。”
陆逊小哥头脑已成浆糊,不知苏清朗为何突然急着赶路,更不知自己的包子,究竟哪里神奇,仅是摸了一下,居然还能治病?
但是听到苏清朗说,他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晚了,就把他丢下来的话,于是没说什么,赶紧回去收拾行李了。
梅柳生跟在苏清朗的身后,见到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奇怪问道:“苏兄,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清朗停住脚步,缓缓道:“梅兄可知,我这个人向来不挑食,然而有一样东西,即便打死我都不吃。”
梅柳生沉默无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但见苏清朗转过身看他:“从昨天开始,我的饭菜中就没有生姜,今天的也没有。”
梅柳生一怔,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不由有几分的愕然,又听苏清朗道:“看来,是有讨厌的尾巴跟上来了……”
梅柳生皱了皱眉:“我让承影赶他们离开。”
“算了……”苏清朗弯了弯唇角,淡淡的微笑:“既是跟着我来的,便由我来解决吧,况且现在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赶?”
他顿了顿,又低下头,轻轻道:“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委屈梅兄你们了,因为我的事情……”
“大家同路而行,本该相互扶持,苏兄又何必致歉?”
梅柳生缓缓接声道:“况且,此次出行,苏兄乃是钦差,我们都是来辅助苏兄你的,自然要以苏兄马首是瞻,苏兄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他说完,转身离开,苏清朗见他要走,连忙出声拦了一下。
对着他的背影,苏清朗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道:“那个……今日都是我不好,本想与陆逊开个玩笑,不成想……我无意得罪梅兄的。”
梅柳生并没有转过身,他沉默片刻,才道:“我知苏兄并非故意,又怎会怪罪。只是……苏兄向来都是如此么?对萍水相逢的青楼女子,对高高在上的当朝郡主,对素不相识的客栈老板娘……从来都没有想过,你虽无意,她们却很有可能因此有情么?”
第69章 唱词
山野间的小路上,草木郁郁青青,一派明媚风光。
苏清朗与梅柳生等人,一幅过往平民的打扮,朝着不远处的一个茶肆走去。
陆逊跟在后头,向苏清朗问道:“苏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我们要如此着急赶路?”
苏清朗挥着折扇,哦了一声:“因为我发现,那个店是个黑店。”
陆逊很是惊奇,想到苏清朗方才与老板娘亲近热络的样子,怎么也不敢相信。
“怎么会,那家店……我看着挺好的啊。”
苏清朗斜斜的瞥了他一眼,继续面不改色的忽悠道:“陆小哥难道不曾听说过,这江湖上有专门杀人抢劫的客栈,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将杀死的客官剁成肉酱,做成包子,给下一批入住的客人吃。”
陆逊闻言,犹如中了晴天霹雳,立即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原本红润的脸色,逐渐转白,又变得青黑,捂着嘴巴强忍住呕吐的模样:“你……你是说……”
见到陆逊翻着白眼,差点晕厥的样子,孙子仲轻咳了一声,皱眉道:“清朗……”
随后,转向陆逊道:“清朗只是在同你开玩笑,那家客栈很好,我们吃的东西也很干净。”
陆逊这才深呼了一口气,苦着脸道:“苏大人,你能不能别再吓我了?”
苏清朗挑眉哎了一声,明显耍赖道:“我只是说这世上有吃人的客栈,可没说我们住的那家就是,哪个吓你了?”
梅柳生跟在他的身后,目光淡淡的望着苏清朗,只见他一袭雪白清艳的衣衫,乌墨的长发上束着银冠,两条发带直垂下来,十足的少年打扮。
环佩叮当,云绸锦缎,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悠然行在队伍的前面,众星拱月似的,意气风发,无限耀眼。
想起自己这些天的异常,以及清晨与苏清朗说过的话,梅柳生只觉心中郁闷,跟自己赌气似的看向了别处。
山中四下无人,只有那么一个茶肆,茅草搭建的茶棚,宽阔敞亮,足以容纳下几十个人。
开店的是一对夫妻,大约二三十岁左右,手脚麻利,勤快热情,正里里外外的忙活着。
苏清朗率先走入茶亭,却见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四五个客人,其中一个,靠在角落边睡觉的,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不时还在呓语着什么,只有衣袍上以及歪斜的发冠中印着的八卦阴阳图,才能判定此人是个道士。
见到这人周围苍蝇满天飞的样子,苏清朗皱了皱眉,很嫌弃的选择了距他最远的位置。
刚在座位上坐下,扬声叫了一壶好茶,却见茶亭的门口,走进来一对卖唱的祖孙。
苏清朗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们,只听为首的老者道:“各位客官不好意思,小老儿带孙女儿逃荒来至此处,无奈盘缠用尽,只能卖唱度日,还请各位赏条活路,小老儿在此先谢过了。”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就听苏清朗轻笑一声:“既是卖唱的,总要唱得好才行,光说不练,我们怎么知道该不该给赏钱?”
见有人接声,老者很是高兴,嬉笑回应道:“这位客官说得好,这样,若是唱得不好,您多包涵,唱的好了,您给赏个铜板,回头小老儿给孙女买个馒头吃。”
众人一经调动,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纷纷拍手鼓掌,起哄让他们快唱。
只见后面的小姑娘拿出快板,老者摆出唱书的姿势,话刚出口,亭中的众人脸色寒了大半。
他们唱的是一个大逆不道的故事,发生在此朝此世。而且,故事的主人公就在当场。
话说多年前,朝中的某位大臣家降生了一个小公子,这小公子长得十分好看,好似天仙下了凡,头脑也很聪明,在国子监中深得先生和同窗们的喜欢,就连当今的皇上见了他,都高兴得合不拢嘴,拿他当做亲生的儿子一般。
奈何好景不长,在这小公子长到十八岁的时候,命里发生了一场劫难,与他同窗的几个书生意图谋反,害得他也遭了罪,被人当成心怀不轨的坏蛋,一家子全都被抓紧了天牢,眼见着就要被问罪处斩。
小公子身处在忠孝仁义的夹缝中,最终决定大义灭亲,揭发同窗的罪行,救下了家人,也受到朝廷的嘉奖,成为一代重臣。
欢快轻扬的词调,向人们展现出一个弘扬正义的传奇故事,却像一团阴云,笼罩上众人的心扉。
梅柳生试探的看了看苏清朗,只见他唇角上扬,听得津津有味,没有半点在意。
孙子仲则脸色很难看,一直青黑着脸,微微颔首,目光冰寒,望着那对祖孙隐怒不发。
良久,才听人轻笑了一声:“哎,我说你这老儿,莫不是在说反话,唱反词罢?”
那老者听此急了,赶忙道:“怎敢怎敢,这可都是根据真人真事儿编的,说的是咱们朝廷如今礼部尚书的故事,岂敢添油加醋,胡乱吹嘘半个字?
苏大人当年,智勇双全,与奸人斗争,亲自监斩了自己的同窗,那叫一个铁面无私,实是大义灭亲中的典范!”
对方又扑哧笑了出来,拍着桌面道:“我看你是从哪个山窝窝里出来的吧,连忠奸善恶都分不清楚,这天下人都知道,你口中的那位尚书大人,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是皇帝跟前摇尾巴的狗,只会哄皇上高兴,半点良心都没有。”
老者头摇得像拨浪鼓,坚持道:“不会不会,小老儿一路上就是这么唱过来的,大家听着都很高兴,还给了许多赏钱。”
“蚂蚁变大象,狗熊变英雄,听着自然新鲜……”
与他说话的人,又继续道:“他们哪里是觉得你说得对,才给你赏钱,兴许,是以为你唱反词,故意讥讽尚书大人呐。”
老者很是迷惑,站在当场不知所措,圆溜溜的小眼睛里,尽是被人告知真相后的震惊。
连同他唱词里的那位「英雄」,一起变成了跳梁小丑,引得人哈哈大笑,比唱得歌儿还要有趣。
笑完以后,又听人提醒道:“你这老儿,见识少,胆子倒是不小,敢如此编排尚书大人,我可告诉你,那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歌儿以后不能再唱了。
若是被有心的人听了去,告到官府那里,青天大老爷们派了官差来,把你捉去治罪去。”
老者头一缩,忙道:“不敢不敢,再不敢唱了……”
除了苏清朗这边的,其他的人,脸上都是笑吟吟的,正当众人沉浸在欢笑中时,只听苏清朗拿折扇,啪啪的鼓了几下掌:“好!已有许久不曾听到这样有趣的唱曲儿了,若不是出门办事,真想把您请到在下的府中唱一唱,早中晚三场,直到听够为止。”
说着,呼啦一声展开折扇,将钱袋摘下,放在扇面上道:“来,说话算数,赏你们的。”
孙子仲皱了皱眉,有些不忍心的提醒:“清……”然而,在亭中人的注视下,又将话咽了回去。
老者一见苏清朗赏了那么多,立即笑得合不拢嘴,赶忙拱手称谢,又催促着自家孙女儿上前收取。
小姑娘年方十二三岁,看着十分水灵,许是跟着祖父走南闯北,比寻常人家的小孩少了几分怯生。
她走上前去,拿了钱袋,站在苏清朗的跟前,望着他的面容,一时间发了呆。
片刻后,不由瞪着眼睛,脱口而出道:“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苏清朗挑眉哦了一声,扇子半掩着脸面:“不知可有你们唱词里的那位大人好看?”
小姑娘拼命点了点头,回答道:“那个人是个坏人,公子你是个好人,自然比他好看。”
苏清朗闻言,笑得弯了腰,翘着手指道:“小姑娘嘴真甜,不过本公子喜欢……”
说着,又将腰间的香囊玉佩解下,扔给她道:“来,赏你的。”
绫罗香囊,金丝绣线,美玉明珠,价值不菲,老者一见来人这么豪气,生怕自家孙女说错话得罪了贵人,于是赶忙走了过来。
揽着自家孙女,向苏清朗施礼道:“多谢公子赏赐。”
抬起身,看了看苏清朗的面容,道:“小老儿当年,曾随大师学过相面,今得公子相赠,无以为报,不如给公子看看面向如何?”
苏清朗更有兴致,掀了掀衣摆:“那自然好,有劳阁下看看,在下何时成家,何时生子,何时升官,又何时发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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