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宝赫逮着机会,立马阴阳怪气。“雪修撰好大的口气,圣旨难抗,难不成你要违背圣旨吗?”
瞄一眼皇上见皇上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继续恶语伤人。“雪修撰不要不识好歹。皇上将我庶出的妹妹赐给你做正妻难不成还委屈你了?你不过一个小小状元,能得后宫贵妃娘娘和我父亲一起帮你挑选妻子,是何其大幸,你应该立马领旨谢恩。”说完拿出一卷事先准备好的画轴,在众人面前展开,只见画中一青衣女子斜倚着一颗青杏树,薄如蝉翼的青衫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长发及腰,如瀑飞流。袖口遮面,面如桃李,笑意冉冉,观之可亲。“此画中人乃臣的庶妹,芳名翠袖,不过二八年华,是难得的美人,她与你在皇城街上有一面之缘,回家便患了相思疾,于此而来,雪修撰也要断然拒绝吗?”
宫宝赫哪里有庶出的妹妹,他父亲三妻四妾却只有他一个嫡出独子。因为过于溺爱,于是纨绔风流,无所事事。他母亲善妒,任何怀孕的姬妾都没有机会生下子嗣,他这所谓的妹妹不过是从外面买来的一个青楼□□。他把那女的吃干抹净,突然心生一计,要那翠袖去集市找机会与雪樽偶然邂逅记个面孔,那街上突然横空飞来的公鸡就是他找人丢的,他就找借口说自己妹妹害了相思,非雪樽不嫁,以此联合贵妃姑姑说服皇上拟了圣旨。他当然不可能让雪樽白白捡了好处,那翠袖不过是小小□□,无比卑贱。何况这一局乃死局,无论雪樽答应还是不答应,他都无力回天。若是他抗旨不遵,他便同父亲一帮人上书弹劾他犯了欺君之罪,即便是弄不死他也得让他降个几级。他若是温顺的接受,那翠袖已然怀了身孕,不仅让雪樽戴了绿帽还要养他的孩子,何况他当然不会留翠袖活口,一旦她生下孩子就设计弄死她,一并把那孩子摔死。然后嫁祸给雪樽,给他一个杀妻杀子的罪名,料的皇上如何想保他都保不住。必须让雪樽身败名裂,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是她?”翻墨在雪樽目瞪口呆之际,不由得替他发出一声感叹。“那个被撞的女子。”
雪樽凝眸,无视宫宝赫的话,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日与翠袖在集市上突然相识,并不是机缘巧合,而是冥冥之中被人给安排好的。那突然从天而降的大公鸡和马匹受惊,还有倒在地上却毫发无损的女子。原来一切都被人给安排的满满当当。雪樽气愤不已,宫宝赫对他心生恨意竟到了如此地步。他的计划绝对不是单单让他接受赐婚这么简单。
皇上就那样看着雪樽发呆,半晌问道。“雪爱卿以为如何?宫家小姐可合你心意?若是喜欢便接旨,朕择日使你们大婚,举国同庆!这也是宫贵妃的一番好意。”原来这预谋已久的赐婚,宫家人一起联手说服皇上,一来向皇上表明他们也喜爱雪樽,自家妹妹见了雪樽暗生情愫,非他不可,二来宫宝赫和宫长术两人一语一言夹击着皇上,到了后宫,宫贵妃又吹枕边风。皇上本来觉得雪樽挺讨喜,想着给他赐婚也不是什么坏事就连夜写了旨意让王公公去读旨。哪知王公公扑了个空,倒让他产生大兴趣。
“皇上。恕臣抗旨。 ”雪樽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他这反应气的翻墨咬牙切齿想一巴掌打狗皇帝的狗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还让我的小雪雪给你磕头?等着折寿吧你。
“臣未高中状元时已有一正妻日夜相伴,举案齐眉。”雪樽面不改色的说着昨夜翻墨一字一句教的话。翻墨一听,在朝堂上笑的前仰后合,喜不自禁。雪樽继续说。“臣已是有家室的人,断不能再娶宫小姐为妻,于情于理都不可以。”
宫宝赫大惊。他找人调查了雪樽,从来没有他成亲的线索,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呆傻的跟憨子一样,怎么可能瞒天过海骗了他的手下。他抢先一步喝问道。“你撒谎!你搬去状元府的时候根本没有妻子跟随,你在一荷洲也更不可能成过亲。你言语虚假,岂不知犯了欺君之罪?”
“宫编修何以对雪某的家事了如指掌?连一荷洲成亲与否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雪樽抬头看着宫宝赫。
宫宝赫瞪了瞪雪樽,两手掐着画轴,掐的手指骨节泛白,紫筋突起。
皇上冷冷的扫一眼宫宝赫,倒饶有兴致的问雪樽。“哦?雪爱卿何时有了妻子,朕倒从来没有听说过。”
“实不相瞒,皇上。”雪樽垂头不敢忤视龙颜。“我的妻子并非女子,而是一男子。他与我赶考途中相识,我们以天为媒,地为证,早已双方许了彼此一生。”
他继续说。“因此恕臣不能娶宫家小姐。臣不喜女子,况且已有妻子在侧,赐婚一旨,恕难从命。”
他话音未落,朝堂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原本还偷偷交头接耳的众官员无不瞠目结舌的看着雪樽,仿佛在看一个傻子。皇城有著名的男妓院,玉面馆。有些大臣也偶尔去那风花雪月,玩玩新鲜的涨涨见识,年轻俊美的男子跟女子一样惹人爱惜,能让人神魂颠倒。但是从来没有听过娶男子为妻的,这种荒诞不经的话和事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雪樽看起来呆呆的,原来背地里玩的这么花,不知道他一口一个妻子的那位男子生的有多好看。是否比玉面馆里的头牌花魁还要引人注目。
宫宝赫又跟他爹宫长术心照不宣的大眼瞪小眼。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雪樽居然是个断袖,还居然娶了男子为妻,简直是惊世骇俗之举。宫宝赫不由背脊一寒,他以前种种刁难,不知雪樽有没有看上他这股刁蛮无理的劲儿,想着想着宫宝赫就觉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方海阔听了这些话,也是不由得目瞪口呆。雪修撰果然是雪修撰,让他想办法逃过一劫,他居然想了个这么让人不敢苟同的理由来。方海阔望着雪樽暗自咂舌,学到了,学到了。一定要出其不意,打得对方措手不及才有机会死里逃生。
皇上听了这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捏着下巴,兴趣盎然的睨着雪樽。“雪爱卿不愧是朕的雪爱卿。你如此大勇大胆将世人秘而不宣,讳莫如深的事诉诸于口,堂而皇之,坦然面对。朕心甚悦,得雪爱卿这一敢作敢当,不怕流言蜚语之臣子。实在是难能可贵。”说毕,话锋陡转。
“雪爱卿可否容朕见上一见你的妻子?”
第15章 荣升一品尚书
他这一句话问的宫宝赫一个精神抖擞,内心还带有一丝侥幸,或许这只是雪樽为了拒绝这个赐婚而找的借口,于是起哄道。“皇上说的有理,臣也想沾沾皇上的光一睹雪修撰妻子的芳容。”他笑的歹毒,已然忘了方才恶心的差点吐出来的感觉。
雪樽回头看了看翻墨。翻墨朝他莞尔。“无妨,你就说我在宫门外等着。”
他闻言点点头,依言对皇上说了。皇上来了兴趣,眉梢带笑,立即派人去宫门外接“雪夫人”进宫。翻墨敲了敲雪樽的头,笑道。“小雪雪,我出去一会,马上再来见你。”
雪樽垂首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一群人才带着一袭墨衣,身长玉立,纡金佩紫。丰神俊朗,眉眼出尘的翻墨缓缓入了朝堂。翻墨嘴角微翘,一副谁也不怕,不屑一顾的表情踱步进来。他敷衍的行了一下人间的礼仪,声音也恹不嗒嗒的。“草民狐翻墨见过皇上。”
他一出声有种画中谪仙突然开口的错觉,这种身材飘然,脖上戴一罕见的黑玉吊坠,更衬的他惊才艳艳,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嘴角笑意带有一种蛊惑意味的奇男子,实在罕见。朝堂上上下下无一不为之动容倾倒。世间男子千千万,俊男更是数不胜数,多如泥沙,但是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眼神魅惑含着一股妖异气息,谈笑风生间能勾魂夺魄的美男子。不由得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翻墨,只见眼前这人,气势强大,气宇轩昂,哪里有取字为玉面狐狸的玉面馆那里面粉妆玉琢娇呼呼的小倌儿的劲儿,这分明比他们在场任何人都高大挺拔,俊美邪肆。
这样高大漂亮的男子,真的,真的是雪,雪修撰的男妻?这,这到底谁是妻谁是夫还有待商榷啊。
宫宝赫面色阴郁,见了翻墨,不仅自惭形秽,还连带最后一丝侥幸也颠覆粉碎。这个雪樽居然真的喜欢男人,居然真的有男妻。
方海阔也震惊不已,这不是昨夜那个凶巴巴要吃人似的男人吗?他一直留在状元府原来跟雪修撰大人有着这一层不可告人的关系。啧,不知道这是他们两人的小把戏,还是真正的事实,个中缘由也未可知。
皇上圆睁双目,呆望着翻墨,一怔。神色渐渐回转,一抬手,指着翻墨道。“你说什么,你叫什么?”
“草民狐异,狐翻墨。”翻墨直接忤逆着皇上的眼神,定定不移的望着龙椅上的人。一字一句的说。
“你是雪琬成雪爱卿的妻?”皇上脸色一僵。
“正是草民。”翻墨眼神挑衅。心道,你给雪樽取了个字还叫上瘾了?你算什么东西,狗皇帝。
“你们以天为媒,地为证?”
“正是。”
“雪爱卿平身。”皇上抬手让雪樽起来。跪了几乎一炷香时间的雪樽起来时膝盖一软就要跌下去,一只手立即勾住他,将他拉了起来。翻墨拽着雪樽的手臂,眉眼带笑。“小心点,总马马虎虎的。”雪樽抬头看皇上,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雪樽才安了点心。朝堂上众人皆被他们□□裸的眼神暧昧吓的不轻,一个一个嘴张得能塞鸡蛋。宫才术见自己儿子已经认命,不由出言对皇上道。
“皇上,雪修撰此举简直是人神共愤,有悖伦理。实难令世人接受,还请皇上正朝堂,肃风气,万不能被他人给搅坏朝局,秽乱人心。”
“这位大人言重了。”翻墨凝视宫才术,笑的眉飞色舞。“大人说正朝堂,肃风气,不知是哪个正法?哪个肃法?”
“自然是择忠良贤臣,去奸佞小人。”宫才术瞪着翻墨。
“大人此言有理。不过大人可还记得几月前英才殿殿试,一位名落孙山的书生贺文山?”翻墨盯着宫长术,啧声连连。“啧,那个可怜人,本来可得榜眼之位居然被他人偷换试卷导致名利全无,数十年奋斗如过眼云烟,可怜啊可怜——”
宫长术浑身一震,没料到此人会说起这些,眼睛滴溜一转,立马回头朝皇上告状。“皇上,此人来路不明,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是哪里来的妖异之人,他和雪修撰互相勾结一定有巨大的阴谋啊皇上!”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查问当时的八名读卷官,看看是否有一位名叫贺文山的书生。是否看见过一面画有烧鸡烤鹅的卷子。那才是宫编修的卷子。”翻墨看了看雪樽,笑呵呵的从袖中拿出一张卷子。“这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的技能。无人能出礼部尚书之右。”他方才出去顺便偷了这卷子,为的就是让宫家父子没好果子吃。
宫宝赫和宫长术皆怒目圆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狡辩。吓得汗湿衣襟。
王公公接过那卷子递给皇上,皇上看了看不由拢眉,声音尖锐狠厉。“这署名,按字迹的的确确是宫编修的字迹……”他默了片刻骤然捧腹大笑。“这烧鸡烤鹅画的倒栩栩如生,或许宫编修不该做编修,应当做朕的宫廷画师……”
宫宝赫到底没有他父亲老辣毒到,见皇上阴阳怪气羞辱他,立马“噗通”跪地上,苦苦哀求狡辩。“皇上,臣没有,臣没有……”宫宝赫还是一如既往,只要紧张生气就只会重复一句话,一直重复,说不到重点。
皇上见他如此,心下了然,冷冷的面无表情。
宫长术青白着脸,阴秫秫的把矛头直指翻墨。“皇上,此人满口胡言,这卷面本应收在宫中,他怎可得到,可见此人居心叵测,满口垢谇谣诼之辞,目的不纯,皇上你万不要相信眼前此人的一面之词啊——”说着也跪着地上,假意哭泣,肥大的身躯趴在地上像一座即将倾覆的山峦。
翻墨嗤笑一声。“这卷子的确应该留在宫中,可是你儿子愚蠢,竟将他带出皇宫丢在自己卧房里,是要做纪念?我不过顺手牵羊拿出来玩玩,怎么就居心叵测了?难不成偷梁换柱,暗度陈仓不是你干的吗?”
宫长术一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宫宝赫。心道这人一来就捏着这些证据,简直是有备而来,可恶至极。雪樽这个东西既然找了个这么厉害的人来加害他们父子,真是气煞他了。皇上把那卷试卷丢金砖地板上,绣着龙纹的明黄锦靴漫不经心的踩着,慢吞吞的问宫宝赫。“世局日变,任事需才。学堂之设,其旨有三,所以陶铸国民,造塑人才,振兴朝野。三者皆为急策,然于造就人才为例,宫编修——何解?”
“何……何解……解……”宫宝赫汗如雨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吞吞吐吐半天憋不出一个屁。“额……应当……”
“呵。”皇上一脚踢飞脚下的卷子。怒气冲冲,脸上却笑的温柔无比。连语气都无比温柔。“宫编修,看来你还是适合画烧鸡烤鹅呢……”
“皇上!皇上饶命!”宫宝赫脸色煞白犹如死人,汗滴一颗一颗滴在地上,滴出一条小溪。“臣……都是雪樽!是你!是你一手指使这个男人来说这些胡话!……”他突然回头狠狠地指着雪樽和翻墨。咬牙切齿道,眼里血丝牵连,十分可怖。
见他疯疯癫癫,皇上却笑出了声。“宫宝赫啊宝宝赫,你当真是你爹的好儿子,素来知你纨绔,竟不知还如此愚蠢……你若真被诬陷,你倒是背背你得了‘榜眼’的卷子上写的内容……怎么?不过数月你便全然忘的一干二净?”
皇上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头也不抬。“你愚蠢还要把朕当蠢材……”
“皇上恕罪,小儿,小儿一切不知,都是老臣一人所为,不关他的事……”宫长术见状老泪纵横,哭的鼻涕眼泪到处飞。
“别哭了!”皇上摆摆手,一脸不耐烦。“烦死了!哭什么哭?”
然后看了看下面众人,若有所思。冷静的给宫家父子下达旨意。“宫长术,宫宝赫于英才殿殿试中藐视君威,偷换试卷,徇私舞弊。实乃欺君之罪。本应斩立决。念及宫长术任礼部尚书时久,加之乃贵妃兄长,就不赐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皆贬为庶民。去职查办。”他一扫王公公。“记得提醒朕写旨。”王公公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说罢他看了看雪樽跟翻墨,又问。“你既知那贺文山被掉包试卷,可知此人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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