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岑宣喃喃道。
正在这时,里头的门打开,医生出来,看到杜柯,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杜医生。”
杜柯回头看了一眼岑宣,赶紧拉着女医生往一边走,悄悄问她:“怎么样?”
感觉岑宣都被阿妮落的事情刺ji的有些不太对劲,杜柯生怕这小子疯了,赶紧提前问问。
女医生叹了口气,神色有点凝重:“这个女孩子,身上有被侵犯的痕迹。”
“但不严重,像是被中途制止过,所以没有受伤,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她的心理问题。”
见惯了这样的病例,女医生想的自然会多一些,“进去的时候,那位先生费了非常大的力气,才哄的那个女孩子跟我走,但那孩子整个过程,一直拒绝跟我交流,一句话都不说,对外界有着非常的抗拒与不信任。”
“所以我建议你,带那个孩子去看心理医生。”
岑宣走上前去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低低抽了一口气。
“你别着急,”杜柯安慰他,“我现在就给乔徽打电话,让他过来。”
岑宣点点头,神色失落。
如果把阿妮落交给乔徽,他是放心的。
“你……”杜柯望着他,斟酌着他目前的状态,还是没忍住开口:“阿胤也在医院里,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岑宣抬起头来。
还不等说什么,两人的手机便齐齐出声,弹出了一条热门新闻。
那一瞬间,岑宣浑身的血都冷了。
“秦胤先生与周家小姐周芸决定不日订婚,与此同时,由周芸小姐亲自设计新品钻戒发布会亦是同时进行……”
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所有的故事,都循着上一世的轨迹回来了。
岑宣尚未从前世今生的巨大重叠中回神,衣角就被一只小手扯了扯。
阿妮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病房,站在岑宣面前,扯了扯他的手臂,声音小小的开口:“我想去看看秦叔叔。”
自从见到岑宣之后,她几乎不会完整的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
岑宣不知道自己耗了多大了力气,才压下心里头泛起的惊涛骇浪,手背青筋暴起,连手指都止不住的发抖。
片刻之后,他勉力敛尽心底情绪,微微一笑。
“好。”
他温和的勾了勾唇角,摸了摸阿妮落的脑袋。
他不重要,他怎样都好。
杜柯有点担心的看了看心神恍惚的岑宣,忍不住抬脚跟上他,低声开口:“你别这样,你知道阿胤对你的心,他不会……”
“嗯,我知道。”
岑宣垂了眼,牵着阿妮落的手,继续往前走,“他在哪?麻烦带路。”
杜柯望着他,欲言又止。
本来是想告诉他,秦胤已经答应做第一个手术,心脏手术如果成功,他的心脏状况就足以撑到开颅。
可是看着岑宣目前的样子,杜柯又好像觉得,这些话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们两个,似乎走到了一个死角。
阿妮落一直很安静,岑宣很明显被归为她信任的那一类人,在岑宣身边,她表现的非常平静。
只是眼睛还红红的,是方才分别,进去的时候哭的缘故。
“去吧!”
岑宣打开门,温柔的松开阿妮落的手,嘱咐道:“记得小声一点。”
那人心脏不好,惯常受不得惊。
阿妮落点点头,轻轻的走进去,探头探脑的跑到病床前,看了看秦胤。
男人仿佛在睡着。
他面上病色重重,脸色苍白,明摆着不大康健,手掌合于身侧,手背一片青紫,小臂上缠着滞留针。
孱弱的宛若风中飘摇的落叶,一碰就落入泥土之中。
阿妮落咬咬唇,轻轻戳了戳男人手指,怕惊着他,一时间也没有出声。
见那人没醒,岑宣快步走进去,拍了拍阿妮落的肩,俯身小声与她商量:“咱们先出去吃点东西,让你秦叔叔睡一会儿,好不好?”
小姑娘不太愿意。
“我不出声,我就在这待着。”
她小小的回了一句,自顾自爬到椅子上,蜷缩起来,扳着自己,乖乖眨着眼,不说话。
却非常固执的不想离开。
岑宣叹了口气。
阿妮落毕竟是小孩子,再小心也难免弄出声响,而这番动静,已经吵醒了秦胤。
男人病体衰微,清醒自然不易,杜柯见状,调了一下输液管,紧接着给他上了氧气。
秦胤这才慢慢睁眼,醒了过来。
他神色有些茫然,眼神空洞的望了天花板几秒钟,缓了呼吸,便叫杜柯摘了氧气。
“没事了。”
他摸索着身边,去摸那本画册。
“杜柯,给我找找,我那本……”
岑宣盯着那个苍白瘦削的男人,瞳孔不断收缩。
秦胤的眼睛……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第197章 竟是衰弱到如此地步
岑宣站在病床边,静默的望着那个病到连起身都吃力的男人,看着他摸索到那本画本,攥在手里,歪在床头喘息。
很多情形,与前世如出一辙,合二为一。
秦胤愈发消瘦的身形和沉重的病势,还有……他的眼睛。
岑宣从前最是喜欢看他的眼睛,那一双眼瞳孔漆黑,仿佛透着无尽的漩涡和故事,优雅又贵气。
可此时此刻,这个人眼神空洞而茫然,却透出一股子灰白的意味。
小姑娘沉默着爬上病床,抱住男人的脖子,小声叫了一声,“秦叔叔。”
秦胤陡然愣住。
小女孩软软的身体扑入怀中,他下意识抬手抱住,温温哄她,“嗯,我在。”
“回来了——”
感觉到小女孩隐约的啜泣,秦胤叹了口气,手指摸索着,温和的抚过她的头发,道:“他们欺负你了?”
小女孩不说话,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秦叔叔……”
秦胤停顿片刻,半垂下眼,并不知岑宣也在病房里,只以为杜柯一人在。
“怎么回事?”
他问杜柯。
杜柯默了默,凑过去,贴着他身侧低低耳语了几句。
男人脸色蓦然变了。
“咳……咳咳……”
他止不住低咳,侧头掩唇,单薄的肩头不停的耸动,阿妮落也停了呜咽,抬起头来,有些担心,“秦叔叔……你又生病了吗?”
男人一边咳着,一边低笑,“嗯,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总跟我一样生病。”
他安抚的哄着小女孩,“放心,欺负过你的人,秦叔叔都会给你讨回来。”
分毫不差的讨回来。
那些人既然敢钻他身体不好的空子,带走阿妮落,那他接下来……也不会太客气了。
“你眼睛看不见了?”
杜柯抬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顺便斜了一眼沉默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岑宣。
“嗯,”秦胤不动,“看不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偶尔会看得清楚一些。”
“那婚约——”
杜柯特意提出这一桩事,就是为了看看两人的反应。
果不其然,岑宣闻言,瞳孔皱缩。
秦胤不知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倒是浅淡的笑起来,“婚期是明年年底,距离现在还有一年半。”
他语气非常轻缓,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态度,“等我活到那一日再说。”
情势不同,在很多事情面前,他也无能为力,借势周家,利用周芸的情意,也不失为一种法子。
总归他也没有多少时日,他们总不会对一个死人要求些什么。
“阿胤!”
杜柯斥他,语气颇为急切,“你瞎说什么!按着手术计划,你……”
“我知道我知道,”秦胤最头疼他的絮叨,好声好气的打断他,顺着他说,“都听你安排,行不行?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秦氏如今乱了套,都求着他回去做主,他砍了部分项目,在集团中分割出不同的公司,将业务做出了明确的界限处理,只负责发号施令,宁岐具体着手施行。
他性子淡了不少,许是久病的缘故,整个人身上的凌厉都散了很多,连开口讲话,都是温声细气的。
现如今,他正心情颇好的逗着阿妮落玩。
“好像瘦了不少,胳膊都细了。”
“想不想吃什么?”
不论他问什么,阿妮落都是摇头,可瞧着男人暗淡无光的眼眸,又忍不住凑上去些,小声问道:“秦叔叔,你看不见了吗?”
秦胤倒是不大在意被小孩子逮住窘迫,只应着声:“对呀!所以我要什么东西,你得帮忙给我取过来。”
“总不能让我一个瞎子去摸索吧!”
岑宣站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秦胤,直到他说“瞎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喉头哽咽。
这一瞬间,岑宣脑海中陡然划过一个想法。
不要在意了,什么都不要在意了,都随着那个人,不好吗?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想与谁订婚也让他去,都随他的意吧!
让他开心一些,不好吗?
“哦。”
阿妮落听完秦胤的话,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乖乖应了一声,尽可能发出声音,不用动作。
她顿了顿,转头看岑宣,“你想要什么,让岑叔叔给你拿,不好吗?”
男人陡然僵住。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岑宣一直是在的。
一直在这一方天地里。
岑宣浅浅抽了口气,对着阿妮落伸出胳膊,“乖,过来,让你杜叔叔带你去吃点东西。”
阿妮落犹豫了一下。
秦胤拍拍她,笑着开口:“去吧!”
阿妮落这才跳下去,蹦蹦跳跳的跟着杜柯去了。
走的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来,跑回来抱了秦胤一下,“秦叔叔,你不要自责,我没有怪你,也没有受伤。”
“不要为我难过。”
阿妮落是个何其敏感的孩子,即便年少,也能够看的出秦胤的心思。
她害怕秦胤因此而背上负担。
直到室内重归安静,病床上的男人才慢慢抬头,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门口,缓缓笑起来,“还不过来吗?欺负我看不见?”
岑宣不敢耽搁,当即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坐在一侧,握住他输液的手。
有些冷。
这个人的变化实在是匪夷所思,以至于岑宣都想不起来上一世里,他最后是什么样子。
彼时他重获自由,欣喜若狂于彻底摆脱秦胤的控制,却从来没想过那人因何而松手。
更没有安静的坐下来,听那人说上一句话,端详一下那人的改变。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秦胤摸索着握住岑宣的手,语气轻快,“我想喝水。”
岑宣突然张开手臂,狠狠的抱住他,将这个男人枯瘦的身体揽入怀中,肌肤相触之间,激出不能言说的情绪。
“小宣?”
男人低低咳着,有些怔愣,“怎么了?”
岑宣抱着他,不说话,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这人竟是衰弱到如此地步。
岑宣分明知道,早就知道,不过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随着身体的衰败,秦胤连同性子,也一并柔软下来。
很少再会有从前的阴鸷。
第198章 都没有关系的。
岑宣掉了好一阵子眼泪,直到怀里的男人咳得厉害了些,他才松手,替他叩背。
又兑了些温水喂他。
秦胤咳嗽着,要抬手接杯子,被岑宣拒绝,“这么喝吧!”
他甚至怀疑这个人连杯子都举不起来。
男人抿了几口,就接着摇头,表示不喝了。
岑宣放下杯子,非常仔细的替他理好被单和身后靠枕,扶他靠回去。
好像在这个人身边久了,他对于照顾人的许多细节,已经做的非常熟练了。
“事情怎么样?”
男人脸色苍白,身上连着许多管线,他稍微一动,就扯得有些晃。
他瞧着不甚在意,侧过头来,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岑宣所在的方向,渐渐的,溢出些笑来。
“我现在又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了。”
秦胤语气含笑,摸索着握住岑宣温暖的掌心,“你不说话,总让我觉得没有人在的样子。”
岑宣“嗯”了一声。
“事情很顺利。”
他沉沉开口,“只是阿妮落——”
提起这个小姑娘,他就忍不住心口揪疼。
很多事情,是超乎计划和意料的,譬如阿妮落。
她本不该卷进这样的风波里。
“抱歉。”
男人低低咳着,语气愧疚,“是我没保护好她。”
那个孩子居然有着这样玲珑的心思,生怕他因为那件事而自责,才抱着他,说不要他难过的话。
“阿妮落都没有怪你,你还想它做什么?”
岑宣耷拉着脑袋,把玩着男人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戳着他的指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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